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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使之面

第二章 天使之面

「初中生。」
「我不是跟你說過我那個可怕的夢了嗎?」
在這三個小時里,angel face很少與人交談,大部分時間都在沉默。
葉倩穎眨眨眼睛:「你怎麼知道?」
在郭淮眼中她更像是在發癔症。他開始後悔找這麼一個人詢問線索。
網路交友首先關注的是網名,儘管充斥著大量虛假成分,絕大部分人還是習慣通過名字來判斷對方的身份與外表。胡新月想到三名被害人不盡相同的身份。兇手不可能用單一的網名。看情形他至少同時使用三個以上的名字登錄,這無疑給辨識他帶來相當的困難。
「我看不清楚他(她)的臉。他(她)穿著藏藍色的衣服。」
「你怎麼會這樣想?」對方似乎有點兒奇怪。
「希望如此吧。對了,今天我去殺人現場了。」
胡新月指著電腦屏幕:「你看這裏……」
葉倩穎懷疑地看著:「我該怎樣理解你的好意?關心我?還是輕蔑我?」
看著女子煞有其事的講述,郭淮也不曉得到底應不應該相信她。但女人可憐的情容著實讓人看了心疼。
郭淮的臉色變了變。
「我可沒那麼說。」郭淮心想,就是如此。我要是把你說的話複述給胡新月,她一準兒認為我有外遇了。
胡新月走進卧室。過了一會兒她回來,把手機遞到郭淮面前,神情有些古怪。
茶社。
「你說你預見了那個女孩被殺,這是怎麼回事兒?」他問。
「那人是男是女?」
「巧合?」
對方猶豫了一下,才在鍵盤上敲擊:「沒有。」
郭淮說:「你去跟他聯絡聯絡,看看他什麼反應。」
「怎麼可能?那些醫生不過是危言聳聽。精神病可不是誰想得就能得的。」
「就像你說的,在網站上嘍。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葉倩穎回答。
「你不是也沒睡嗎?」她回復。
「……他的手很光滑,好像沒有指紋。手指沾滿了血。他就用這雙手蘸著死者的血在牆上寫字……」
「隱蔽?」
「這是我的隱私。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葉倩穎忽然耍起小脾氣,臉朝旁邊一扭,捧著酒杯兀自嘬起玫瑰酒。
「我認為他是那種蟒蛇的性格。」
胡新月說:「跟你描述的那個人很像啊,你看他幾乎不主動找人交談。」
「如果我是那名罪犯,我想要抓住的漂亮女人已經落到我的手心裏。我為什麼要停手?」
Angel face寫道:「小姑娘你真有意思。你是暗戀那個人吧……我看你笨笨的倒像一頭小豬。」
郭淮再一次被她神秘兮兮的神色感染了,靜靜地聽著。
女子伸出長長的胳膊,像章魚觸手似的纏繞住自己的身體,瑟瑟發抖。
「你也被我嚇到了。」
「隱蔽。」
郭淮說:「我的分析是那個人絕對不應該放過你。」
兩人離開茶社道別時,郭淮再次叮嚀她小心。葉倩穎罕見地露出微笑:「不怕。我有坦克。」
「說得好神奇。」
她說完起身離座。
別說對方奇怪,連郭淮都想不到女友會冒出這麼一句話。但看上去的確吸引了對方的注意。
「那也沒什麼,心理治療是需要時間的。實在不行我還可以給你開一些鎮定劑。」
他考慮了許久,才對葉倩穎說:「葉小姐,最近一段時間終究不太安全,你要小心一些才好。」
床前的人也消失了。
「聽你這樣說,他好像特種兵一樣。」
「跟你有關係嗎?你不是把我當成精神病嗎?」
葉倩穎點點頭。「其實不止她一個人。之前兩位死者被害之前,我都做過相同的噩夢。」
「只是為了以防萬一。」
難道真是她夢見的?
「呃?」
胡新月扭臉看郭淮,兩個人的眼睛都亮了。
「這是什麼話?」
郭淮提醒她:「不要表現得太過熱情。假如他真是我們要找的人,那他一定十分警覺。」
「我在看病例呢。你呢,又做噩夢了?」
胡新月的目光意味深長。她用刑偵的眼光研究著男友。
11月6日,星期日,上午
在新婚之前鬧誤會可不太好,可是如果向她解釋自己跟一位陌生女人見面是為了聽她說夢,好像更有欲蓋彌彰之嫌。
在靜謐的某一刻,假如她能睜眼,就會看到鏡子里那張大床垂到地毯的床罩下擺正在被慢慢掀起……一個人正從床下慢慢爬出……
「好啦,別在這裏鬧……」胡新月對在公共場所親密還有些難為情。
「是郭警官吧。」聽筒那頭傳來了悅耳的女聲。
郭淮只能露出自嘲似的笑。
郭淮的出租房裡沒有安裝網線,胡新月到附近的網吧上網。網吧里烏煙瘴氣,滿地污穢,好像晚晴的大煙館。九-九-藏-書大部分人都在面目獃滯地玩遊戲,一雙雙眼睛熬得跟兔子一樣通紅。
「他不可能當過兵。」
女孩發動引擎,把轎車掉頭,隔著車窗向郭淮擺擺手。揚長而去。
胡新月衝著郭淮做出一個V手勢,對方上鉤了。
「如果我能引出兇手,你就可以抓住他啦,就不會再有人被害了。」
「看來我不是。」郭淮說。
「那個夢……」
胡新月說:「這裏也寫著一個face,跟案發現場牆壁上的其中一個單詞一樣。」
女人繼續說:「他的十根手指都血跡斑斑。他從床底下爬出來,用這雙手摸我的臉。」
郭淮在旁邊看著女友跟對方聊天,評價道:「這個人肯定受到過高等教育。你能不能問出他的職業來?在這個縣城裡,這樣的人寥寥無幾。」
「對不起。」郭淮道歉,「你剛才提到的那個人叫什麼?是不是叫angel face?」
這些消息當地報紙電視上多多少少都有暗示。細心的人通過讀報紙也能對案情有大致的了解。郭淮可不想在這個神經質的女人身上繼續浪費時間。他說:「葉小姐,如果沒有別的事情……」
郭淮望著窗外的旅店。四天前的夜晚,那個涉世未深的年輕女人就在那裡被人撕掉臉皮。現在因為慘死的女孩,他結識了一位陌生的美貌女子。這就是所謂的蝴蝶效應吧。
「要是還沒有用呢?也許我真的無藥可救了。說不定你再見到我時,我已經徹底瘋掉了。」
「怎麼了?」
他回過頭看著葉倩穎,女子優雅地喝著茶。
葉倩穎眉頭蹙起,反問:「難道你希望我被傷害?」
那名警察是罕見幾個可以耐心聽她講完整個故事而沒有嘲笑她的人,這說明她還比較正常。她還給那個可憐的女孩兒燒了紙。心裏沒有了負擔,她顯出難得的輕鬆。洗了一個泡泡浴,聽了一會兒音樂,就上床睡覺了。
郭淮近視眼,他湊到屏幕前仔細看。那個英文寫著angel face。
她在熟睡中翻了一下身,鏡中的美人頓時呈現出一種十分誘人的姿態,她自己全然不知。
他感覺女友的目光又在臉上颳了一下。
是巧合嗎?
郭淮又是一驚。根據旅店店主描述,跟被害人一起去開房的人的確身穿一身藏藍色的休閑裝。這處細節也是沒有向媒體透露的。這女人又是怎麼知道的?
胡新月也在猜測這位假想罪犯的口味。畢竟,他的犯罪對象既包括妓|女也包括女學生,甚至還有男人。
「我不知道。他背對我站著,就站在床前,一動不動。我怕極了。想從床上逃走,可是手腳像是被施了詛咒,動彈不了……」
葉倩穎放下茶杯,掏出隨身攜帶的面巾紙沾沾嘴唇,才說:「我夢見她被殺了。」
「等,等一下。」胡新月忽然說。
「夢?!」郭淮有了一種被愚弄的感覺。他發現面前這個女人精神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也是。」胡新月多少有些泄氣,「那豈非白白忙了一整天。」
「你怎麼知道他是男的?你跟他見過面嗎?」
「金環蛇?銀環蛇?」
「我原以為你是,看來只剩下angel face先生了。」
郭淮看看時間,20:23。他說:「今晚時間還早,我們盯住他,看看他有什麼動靜,進一步核實一下。」
「我後來被嚇醒了,一整天都心惶惶的。誰知道第二天看報紙得知,真有一個女人被殺了。我想如果我能提前找到那個女人通知她一聲,或許她就不會死。」
郭淮一震。這些細節可是公安局沒有對媒體公布的。
「哦?」
「我問她姓什麼,她不肯說。問她找你幹什麼,她也不說。我就把手機給你拿來了。說不定她真有急事呢……」
房間昏暗,窗帘微微晃動,也許有風,也許沒有。床前空空蕩蕩,沒有讓她害怕的人影。
胡新月受到鼓勵,調皮一笑:「好吧,我全力以赴。爭取讓老公趕在省廳的專員到來之前,親手抓住兇手,揚眉吐氣。」
搜索結果顯示,每一個網站都出現一名叫angel face的會員,想必都是同一個人。

「也不能這樣說,我們總比過去前進了一步。要不是你靈機一動,我一時間還想不到網路交友呢。」
「……」
胡新月同時登陸三個本地的交友網站。跟這個聊兩句,跟那個聊兩句。一部分人是為了處對象,還有一部分純粹為了一|夜|情,更有求包養的。她憑著女人的直覺,確信兇手就是通過這種手段物色獵物的,無疑比去酒吧和迪廳保險得多。這也說明對方是一個十分狡猾的人。
窗外不知何時紛紛揚揚飄起https://read•99csw.com了雪花。縣城的路燈稀稀落落。街上沒有行人。一入夜這裏就彷彿變成了一座空城。雪落無聲,只有一兩聲風嗎,乍聽上去好像誰在嗚咽。
胡新月把握得很有分寸。她稱讚對方的英文名字起得好聽,問他是不是長得很漂亮。
這好吃的可不是那麼容易咽的,因為這是異常溫柔的胡新月做出來的。郭淮感到了巨大壓力。他意識到,一旦跟這樣的女人結了婚,自己一輩子都得在她這一棵樹上弔死了。
「我如果說是。你會不會覺得氣餒?」
滴血的手瞬間消失。
郭淮瀏覽了一遍:「我看哪一個都不是。」
看來她可不是一個簡單的神經質小女人。要麼是鎮里數一數二私企老闆的女兒,要麼是數一數二私企老闆的情人。
「……」
「女的?」
郭淮戲謔的口吻讓葉倩穎臉頰一紅。她說:「你意思是說,我在說謊,根本沒有那回事?」
「旅店老闆不是大致描述過他的長相嗎?中等身高,瘦弱,沉默。這不太像是從部隊鍛煉后出來的人。」
「你怎麼說話像我舅舅一樣呀。可不要這樣說哦,我會生氣的。我生氣起來,可嚇人了。」
「所以你才在街邊燒紙錢?」
對方寫道:「我根本看不見你,當然猜不準啦。你讓我看一眼就好了。」
「想象著用兇手的眼睛看犯罪現場。想他是什麼樣的人,會做什麼。」
「你這人真粗魯!」葉倩穎嗔怪地瞪他一眼,「我跟他沒見過面,只是在網上交往。他在幫我治病。」
胡新月問:「兇手是不是在每個案發現場都會寫上Finding Face?」
郭淮嘻嘻壞笑。
葉倩穎選了縣城裡最高檔的一家飯店跟郭淮見面。雖然換了一套顏色鮮艷的高檔皮裝,五官依然呆板,宛如一尊石膏。
似乎有什麼從指尖滴落。
葉倩穎搖頭:「正因為我想不明白,才來找你這位專業警察來幫我分析。」
angel face,又是angel face。
「他沒有傷害你?」
「當好一名刑偵人員,這是必須具備的能力。」郭淮說,「現在刑事科學往往把刑偵技術與犯罪心理聯繫在一起。刑偵人員要通過現場留下的一切痕迹,塑造出罪犯的形象。即便不能精確地畫出他的臉,至少也要對他的性格體貌所有掌握。只有這樣,一旦他露出馬腳,才能立刻把他揪出來。」
胡新月正是考慮到第三名被害人就是一名女學生,才選擇了這個身份。變態狂罪犯選擇的目標往往分成兩大類,一類是針對從事色|情|服|務的女人下手。這樣他們內心深處的負罪感會無形之中降低,最典型的罪犯就是「開膛手傑克」。還有一類罪犯剛好相反,他的犯罪對象主要是青春少女,甚至是男童幼|女。這樣的罪犯會把自己打造成魔鬼,採取自我毀滅的方式持續作案,直到被捕為止。最典型的罪犯是20世紀初綽號為「布魯克林吸血鬼」的阿爾伯特•菲什。他大約對300位受害者作出過性侵犯行為,殺害了其中15名幼童。他把這些幼童虐待致死,最後吃掉。並把整個過程以日記形式記錄下來,寄信給被害人家屬。當他在法庭上被詢問自覺應該受到怎樣的懲罰時,他平靜地回答,希望用最殘忍的刑罰把我一點點折磨致死。
她坐起,驚魂未定地捂住自己的臉,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放下。她鼓起勇氣看向鏡子——床罩完好地垂到地面,沒有絲毫被掀動的痕迹;鏡子里的美人也是一臉驚慌的模樣。
郭淮沖女友做出困惑的表情,記憶中似乎沒有這麼一號人。
這話說得天真茹莽,但也討人喜歡。郭淮笑笑:「你還是照顧好自己比較好。」
「然後,我驚醒了,看見他就站在我床前,看著我。」
女子點頭。
胡新月似乎並不介意:「我知道你是為了辦案,那就快點去吧。記得早些回來,我今天晚上給你做好吃的。」
郭淮不放心把漂亮女友一個人放在三教九流混雜的地方,一下班就趕過來陪她。「有收穫嗎?」他問。
郭淮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回到座位上:「等等,你剛才說什麼?」
沒想到還真認識。郭淮連忙改口:「對不起。我沒想到會是你。」剛說完這句話,就感覺女友的目光在臉上颳了一下。
這女孩語不驚人死不休。郭淮正感到莫名其妙,葉倩穎走到街邊停靠的一輛紅色豐田車旁。在這座普普通通的小縣城裡,開這種車的人鳳毛麟角。相比女孩纖瘦的身材,這輛座駕屬實是「坦克」。
郭淮小心翼翼地接過手機,像捧著一個手榴彈。他心虛地瞧著女友,提醒自己https://read•99csw•com千萬不能說錯話。
「我又做夢了……」
當天晚上,他們並沒有取得更進一步的結果。郭淮的看法是先穩住他,放長線釣大魚。如果angel face真是罪犯,就會慢慢露出馬腳。
胡新月用小女生般天真的口吻寫道:「你這人好有趣。讓我猜猜你是做什麼的。嗯……嗯……我知道了,你是養大白豬的。」
心底的驚恐無從消去,她翻身下床,打開電腦。給她認識的一位心理醫生髮去一份郵件。
「但你想過沒有,face這個單詞雖然普通,但是使用率並不高。」胡新月憑藉著自己出眾的英文水平開始了分析,「叫angel的人或許很多,像angelo(安傑洛),angela(安潔拉)這樣的英文名都是從angel這個單詞演變而來的。但是英文里用到face的情況基本上都是詞非所意的短語,像這種用在名字里的情況少之又少。更何況,你不覺得巧合嗎?」
房間里有一面大鏡子,躺在床上她能看見自己的睡姿。她忽然發現自己原來是這麼漂亮的女人,連她自己看久了都會怦然心動。這樣的美人,應該會有很多人愛慕和羡慕吧。
「也許吧,我也說不準。」
他不能對葉倩穎解釋太多涉及案情的細節,但在腦子裡卻慢慢形成了思路。
郭淮叫了兩杯酒水,緩和了一下氣氛,才開始問葉倩穎是怎麼跟angel face認識的。
郭淮只好點頭。
他吞了口唾沫,硬著頭皮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真狡猾呀。」胡新月說。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他的手很白,很瘦。他的臉隱藏在陰影里,看不清楚……但他脖子上纏繞著一條蛇,顏色很特別的那種……是一條全身長著一節一節環形花紋的蛇……」
「討厭啦,人家看起來就那麼小嗎?」
她發出低低的囈語,精緻的五官上眉梢微微搐動。
「會有這種事情?」葉倩穎著實吃了一驚。
猩紅色。
「他的臉一團漆黑,好像根本就沒有臉。我不敢仔細看。」
郭淮原本打算陪女友去購物。正吃早飯的時候卧室里的手機響起。郭淮告訴胡新月:「你去幫我接吧。如果是李東生,就告訴他我不在,他找我除了開會就沒別的事情。」
12月28日,星期天
沒想到對方的QQ立刻上了線。
「他不習慣主動出擊,首先把自己完全隱蔽起來,確保自己不會遇到危險,或者被暴露。然後,靜靜地等待獵物自己靠近。一旦時機成熟,他就會迅速出擊,絕不猶豫。」
「可你還是說了,你這人真可惡。嗚嗚……」
郭淮從頭到腳重新打量葉倩穎。葉倩穎問:「你做什麼?」
郭淮說:「不管怎麼說,你最好還是不要再做今天這種事,對你不好。」
那個人一點一點爬出床下,從地上緩慢站起。
「有人躲在你床下?」郭淮皺皺眉。
接下來又將發生什麼呢?
兇手的手光滑是因為戴著膠皮手套,當然沒有指紋。
「三個犯罪現場留下的痕迹少之又少。因為兇手選擇的作案時間和作案地點都是精心考慮過的,即使有目擊者也很難準確描述出他的體貌特徵。而在作案手段上,他儘管兇殘,但作案步驟十分直接、仔細,幾乎沒有漏洞。因此,我能大致判斷出他的性格——隱忍、思維縝密。」
他對心理治療的了解並不多,沒辦法判斷那個人告訴葉倩穎的治療方法是真是假,但葉倩穎似乎對此深信不疑,這也正好加深了郭淮的懷疑。倘若angel face是一個毛躁直接的人,他反而會把他從嫌疑人名單中抹掉。
葉倩穎的聲音忽然變的神秘兮兮:「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噩夢吧?」
熟睡的人忽然驚醒,驚恐萬狀地看著俯身面對自己的那張臉……
房間里溫暖如春。
郭淮警惕地看看四周,附近的座位都沒有人。他才說:「我這些天不止一次重返三個案發現場查看,感覺兇手。」
「angel face——天使臉……」郭淮評估著這個名字能有多大的意義。
「怎麼看呀?」
郭淮替她說下去:「用刀子割臉是嗎?」
「因為呀,我舅舅就是超市裡賣肉的,給他送貨的男的長得就蠻帥的。他也愛上網,聽說正在自修本科呢,說起話來一套套的。不會真這麼巧就是你吧?」胡新月倒是挺能編。
「為什麼這樣說?」
葉倩穎叫來服務員結賬。道不同不為謀,她似乎多一分鐘也不再想跟郭淮呆在一起。
「你燒紙錢只是為了告慰死者?」
女孩沒在意郭淮的詫異,兀自說下去:「我看見九_九_藏_書他從地上拖拽著一個女孩兒,那女孩兒渾身癱軟,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死了。他把女孩兒放在地上。我以為他要強|奸她,可是他沒有。他在做更恐怖的事情……」
她慪氣似的告訴郭淮:「不管怎麼樣,在這個窮鄉僻壤的破鎮子里,還是能找到一個懂我的人的。」
郭淮奪過她手裡的酒杯放在旁邊:「你先回答我。」
這些天來,她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那個人一聲不響地站在床前。那不是虛幻,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帶著某種意圖的人。
為什麼還要抑鬱呢?
鏡子里沉睡的美人渾然不覺身下正在發生的詭譎的情形。
「我倒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如果你說的那個人對你心懷歹意,那他當時幹什麼不下手呢?」
郭淮從兜里掏出記事本,撕下一頁紙在上面飛快地寫下自己的手機號碼,推到葉倩穎眼前。「如果你覺察到有危險,比如說,發現有陌生人跟蹤你,可以打我的手機。」
一滴接著一滴……落在美人的臉上……
他現在也不知道應不應該相信那個瘋癲的小女人。不過她對案情細節的了解的確使人懷疑。而且她說過,自己能預見將要發生的兇殺……

一位富有又美貌的女子。
「怎麼了?」郭淮問。
「像這種手段殘忍的變態凶殺案,兇手有可能在作案后的幾天里悄悄返回案發現場,所以我才在這附近轉悠,觀察形跡可疑的人。你做這麼引人注目的事情說不定會引起兇手的注意。」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患上抑鬱症的,也有醫生說是神經官能障礙,說白了就是精神分裂前兆。說來好笑,按理說她實在沒有什麼可以憂慮的,不用像同齡人那樣大學畢業就基本等於失業,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遇到一個對象,兩口子就學烏龜一樣背著貸款的房子開始了後半生的長征。也許終於有一天他們還清了貸款,最後還要為墓地發愁。相比而言她實在幸運,如果願意,可以這樣優哉游哉地過一輩子。中國待膩了可以去美國,美國待膩了可以去新加坡。
郭淮陷入沉思。
「你確定兇手會盯上我嗎?」女人瞪大眼睛追問。
胡新月當然不能答應。以小女生的方式拒絕對方的辦法有很多,她推脫說身邊沒有攝像頭,對方似乎不太相信,反應似乎也冷淡下來。

他通身灰暗,站在床前,陰冷地看著的床上的美人。
「還是老婆好。」郭淮湊過來親她。
「確實,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我真的夢見那個女人被殺,沒有騙你。」
她趕忙補充:「只不過是一些小問題。就是偶爾胡思亂想,心裏焦躁,經常做噩夢什麼的,沒有醫院醫生說得那麼嚴重。」
郭淮不想跟她糾纏,他追問:「你是不是在交友網站跟那個人認識的?」
「治病?」
對方愣了一下,嗔道:「我是葉倩穎。我們才剛剛見過面,你怎麼忘了?還是你把手機號碼留給我的呢。」
「他可真沉得住氣。」胡新月嘀咕。
胡新月撇撇嘴。她給自己起了一個「少女小萌」的網名。來搭訕的人不少,都是男的。她指著十幾個跟自己聊過天的名字,說:「大偵探,你能看出這其中哪一個像我們要找的壞蛋嗎?」
那人彎下腰,仔細打量著美人的臉。然後,抬起枯瘦的手指,悄悄伸過去……
「他很有學識,對我的心理問題分析得頭頭是道。他還教給我一些簡單的治療方法,像『丹田呼吸法』『空想法』『冥想法』等等,都很有效果。他肯定是鑽研心理治療的醫生。」
「我……」葉倩穎略顯猶豫,「也許我精神上真的出了一點兒問題……」
「那是什麼性格?」
一直待到11點,兩人都沒動位置。郭淮到網吧門口買了點兒吃喝回來,兩個人就像蹲點兒一樣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個叫angel face的網名。
於是胡新月主動向angel face發出聊天邀請,過了好半天對方才回復。
「男人還是女人?」
這座縣城還真是小。看似不相干的人和事,轉一圈就能發生關聯。
放下手機,他考慮著如何向女友解釋。「這個……是這麼一回事……」
對於網上聊天郭淮是外行,胡新月卻輕車熟路。她裝扮成一個十九歲的女學生,把能想到的小女生常用的萌詞嗲句統統搜刮出來,添加進對話中,看得郭淮直起雞皮疙瘩。他幻想胡新月要是身穿學生裝嗲聲嗲氣地跟他說話,那該是可愛,還是嚇人?
葉倩穎冷冷地說:「也許我根本不應該找你出來。你果然跟那些人一樣,認為我是瘋子。」
Angel face打字速度穩定,語速九*九*藏*書適中。並不顯出熱情,也不冷淡。說話含蓄,語句里透著幽默與機智。
美人在睡夢中露出痛苦的表情,她似乎被魘住了,發出可憐的呻|吟。
葉倩穎的神情開始變得緊張,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彷彿穿過了郭淮的身體。「那天晚上,就在5天前,我記得是12月22日。我早早上床睡覺……在夢裡我看見了那個人……」
胡新月聊著聊著繞了一個彎兒,再次問到對方的身份。Angel face依然沒有正面回答。他反過來問起胡新月的身份。
「然後……我就記不住了。可能是嚇昏過去了。」
「是。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睡覺的時候,發現有一個人躲在我的床下。半夜裡偷偷爬出來……」
「嗯……」
這樣想著,她慢慢睡著了。這一夜她比以往睡得都熟。
郭淮不以為然:「那是英語中比較普通的單詞,也許這個人只是隨隨便便這樣起著玩的。」
郭淮猶豫了一下,說:「那我們見個面吧,你選一個地方。」
「他用女孩的血在牆上寫Finding Face……」女人隨口說出一句十分地道的英語。她的文化程度似乎不低,郭淮不禁對她產生了興趣。
「是找你的。不過不是李東生,是一個女的。」
「金環蛇可是生活在南亞,你的夢也太古怪了吧……」
胡新月眼睛很尖。她一面跟郭淮親密,同時還不忘瀏覽屏幕,無意中發現了一個英文名字。
「你說他幫你治病,就是指精神方面的疾病?」
他對angel face這個人越來越感興趣了。
「隨便你。」郭淮扔下這句話便結賬離開。
「接連發生的三起命案現場都留下了Finding Face。當我們懷疑兇手有可能通過本地交友網站物色犯罪對象時,結果就在交友網站里發現了以英文單詞face為名的人。你不覺得太巧合了嗎?」
「你猜呢?」
為了表明無辜,郭淮衝著話筒冷冰冰地說:「你找哪一位呀?我認識你嗎?」
「怎麼感覺?」
女子根本沒有聽到他說話,繼續說著:「他不僅僅用刀子。他還用手……太可怕了。我看見他用手硬生生把女孩兒的整張臉皮撕下來……」
胡新月露出欣賞的目光。這就是郭淮帶給她與眾不同的地方。她問:「那你認為兇手應該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郭淮說:「我看你沒把他套住,他倒是快要套住你了。」
胡新月話里透著酸溜溜的味道。女人在這方天生嗅覺靈敏。
「你去那裡做什麼?」
「然後呢?」
她的反常表現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在連續不斷的噩夢開始之前,還是之後?
「唔……」
「哪個人?」
「你幹什麼?」葉倩穎氣憤地抽回手,撫著手腕上的指印。
對方寫道:「這麼晚了你還沒睡?」
「好好,我不說你是小豬。」
女人對郭淮並沒有表現出熱情,心不在焉地喝著飲料,不時看看周圍吃飯的人,跟電話里那位急於跟自己見面的女人判若兩人。郭淮決定單刀直入,直奔主題。免得跟這個女人待久了加深女友的懷疑。
郭淮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女子怕到了極點,眼圈裡攥著淚,原本缺少笑容的臉更顯得楚楚可憐。
「我教給你的辦法都不好使嗎?」
「他親口這樣對你說的?」
葉倩穎不解地看著他。
葉倩穎的目光倏然落在郭淮臉上。一聊到這個話題,表情隨即就變了。她喃喃道:「真是一個可怕的夢。或者根本不是夢……」
他問:「你電話里提到的夢是怎麼回事兒?你又做了那種噩夢?」
胡新月依言打開另外兩個本地交友網站的網頁,在搜索器欄里鍵入「angel face」。
「用攝像頭拍一張照片發過來不就好了。」
葉倩穎收起紙片,忽然說:「如果那個殺人兇手真的盯上我,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那倒沒有。但是猜也猜得出來啊。普通人誰會對心理治療了解那麼多?」
郭淮想了想,說:「你再去其它兩個交友網站看看。」
遇到郭淮之後,葉倩穎的情緒明顯舒暢了很多。她開車直奔市裡商業區兜了一圈。買了兩套香奈兒衣服,一個新款普尼達提包,外加一袋子她都記不住牌子的化妝品,開車返回縣城家中已經是深夜11點。父母並沒有詢問她去了哪裡,他們對女兒的瘋癲任性習以為常。多年以來,一家人就是這樣相敬如賓、一成不變地相處。在葉倩穎記憶中,父母從來沒有責罵過她,當然也沒有安慰過她。任何事情到頭來都可以用錢來處理,除了錢之外,她對這個家沒有更多的印象。
「你要相信我,我沒有說謊!」葉倩穎加重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