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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解剖台上的未婚妻

第十一章 解剖台上的未婚妻

慕容雨川只是笑笑,笑容中卻隱藏著幾許失落。
慕容雨川微笑:「小螳螂,你變聰明了。」
蹲在女屍頭部附近的技術員小心翼翼地翻開女屍的衣領,說「:很可能是扼殺。」
「誰知道呢,也許兇手的目的已經清清楚楚告訴我們了。」
郭淮還清晰地記得,胡新月笑起來會露出好看的白牙,宛如小巧的貝殼。他們親吻時,他很喜歡舔她的牙齒,那種溫潤的感覺如此親切。那個人就躺在自己眼前。
「情人殺?」陸小棠皺眉。這個名字的確很好聽。
「太罕見了。閉塞頸動脈血管雖然可以用極小的力量和極短時間使人喪失意識,但必須同時閉塞住左右兩根血管才有效。而且,擠壓過程中絕對不能夠鬆手,否則前功盡棄。」
縣公安局方面考慮到郭淮和死者的關係,想派其他人代替他,被郭淮拒絕了。他說,這起案子的屍檢工作原本就由我來負責,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兇手的手段。何況,如果我不去,局裡還有誰去?
一句話嗆到郭淮肺管子,他衝著對講機大吼:「你忘了自己是幹什麼的嗎?如此重要的嫌疑人從你眼皮子底下溜了,你都不管不問,你還當什麼警察啊?」
慕容雨川嘿嘿一笑:「你誤會我了。我是問,他們死前有沒有發生過性行為?」
「你知道,這種殺人方式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他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乾嘔不止。眼淚奪眶而出。
郭淮徑直來到012號房門前。敲門。
「這些我都知道。」陸小棠說,「陳曉松怎麼了?」
陸小棠罕見的在慕容雨川面前敗下陣,慕容雨川得意地笑了兩聲,牽動胸口的槍傷,疼得齜牙咧嘴。
李東生斟酌著問:「你認為胡新月失蹤跟最近的撕臉殺人案有沒有關係?」
陸小棠一本正經地說完,發現慕容雨川一眨不眨地注視她。她忙說:「我只是猜測,未必準確。」
郭淮端起一盆內臟。看著被掏空了的胡新月。現在不僅僅她的臉被毀掉,她的整個身體也被毀掉了。
「等等。」慕容雨川打斷,「你說第一位被害人帶著避孕套……他是男人?」
他強迫自己重新站起來,走到屍體近前。他強迫自己忘記屍體的身份,像對待其他屍體那樣看著她。
「奇怪,奇怪。你有帶屍檢照片來嗎?」
女屍的發現地點在公廁旁邊的枯草叢裡,距離貫穿土崗的小路不遠。目擊者也不確定屍體就是女性。他只是看見一個穿著粉色外衣的人趴在草叢裡。看衣服猜測是個女人。
「雙性戀殺手?你們有沒有檢查三名被害人的生殖器?」
李東生嘆氣,語氣里不無責備道:「當初所有人都不同意放走蔣浩天,是他固執己見。倘若胡新月現在真在這個男人手裡,郭淮連腸子都得悔青了吧。」
郭淮這邊調動縣公安局全部警力,全線搜索蔣浩天和胡新月。
陸小棠瞪眼:「你以為我像你那麼變態?」
郭淮並不接受陸小棠的好意,他堅持說:「我去,我必須親自確認。」
聯絡員在那頭小聲反駁:「我只負責定點監視,並沒有要求我跟蹤。」
郭淮狠狠瞪了他一眼,走開了。
「這個……我沒……」
陸小棠笑而不語。
「在扼殺犯罪中,特別是涉及曖昧關係的殺人案里,男殺女的比例最大,也有女性掐死男性的。但是,像你所說這種被害人性別混合,統統被扼死,我還是頭一次聽說。」
陸小棠把情況告知了C市刑警隊,那邊同時展開了行動。
「可是,我們縣局裡……」
「沒有發現精|液。」
「你剛才說的那名女警死前也沒有掙扎?」
「哦?」
郭淮臉色發青:「你為什麼不跟蹤他?派你出去是去曬太陽嗎?」
他忽然衝到張醫生面前,把在場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張醫生的手術刀剛剛碰到屍體,連忙縮回。「有什麼問題嗎,郭警官?」
陸小棠猶豫著要不要跟去。李東生說:「這麼多人還抓不住一個?我們在這裏等著吧。」
死者的臉皮被完整地揭掉了。
胡新月曾警告過他,不要放走蔣浩天,他沒有聽。他一心想證明陳曉松的罪名。他固執、愚蠢、虛偽,現在他得到了懲罰。
有人問:「郭科九_九_藏_書長,現在怎麼辦?」
「外出去了哪裡?」
陸小棠馬上明了,伸手在慕容雨川腦門上彈了一下:「別裝睡了。」
陸小棠說:「你不知道我來,還能把手放我腿上?」
「說說看,又是誰把誰殺了?讓我也解解悶。」
犯罪行為標記指,罪犯在實施犯罪中表現出的一種明顯的行為模式。這種行為模式屬於他的性格特徵,是為了滿足其情感或心理上的特殊需要而出現的行為模式。警方通常用來比較兩起以上凶殺案是否為相同罪犯所為。或者已知嫌疑人是否與相關案件有關聯。
淚水湧進眼眶,他不敢張嘴。只要一張嘴,他就會不顧一切地號啕大哭。
「老老實實被人撕臉皮,那還不疼死?」

「好像……好像也沒有。」
李東生一皺眉,這傢伙是不是瘋了。他剛想跟出去,被陸小棠拉住。「讓他去吧。現在誰也攔不住他。」
這一下倒把陸小棠說愣了。慕容雨川趁機又在她腿上捏捏。
縣公安局的法醫工作一直由郭淮帶領的物證科兼職。
「是先被掐死,然後才剝皮。」
在開放的胸腔里,心臟和肺葉發散出鮮艷的光澤。說明死者依然年輕健康。僅憑目測就能看出,死者內臟沒有任何疾病。張醫生把刀伸進器官之間,切斷了一些連接。「郭警官,幫我把不鏽鋼盆拿過來。」
他領著人進入旅店。店主和服務員看見一群舉槍的警察闖進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個個呆若木雞,微微發抖。
他看見張醫生拿一把剪刀把屍體的衣服剪開,一層層剝下,女屍的身體漸漸暴露在眼前。他說不出心裏是一種什麼滋味,猶如他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脫|光衣服一樣深感羞辱。
17:08
為了保護他們,陸小棠化裝成藍香琴,隻身潛入貴州農村。她親眼看到他們親密無間,儼然熱戀中的愛侶。若不是她一時氣急,朝慕容雨川扔了一刀,壞了他倆的好事,美奈子沒準兒已經懷上慕容雨川的孩子了。可是,現在又怎樣呢?那個長著迷人的臉、柔柔弱弱總能討男人喜歡的日本丫頭到底在幹什麼?忘掉她跟慕容雨川之間的一切?或許,又如真野琉璃所說,美奈子真有難言的苦衷,說不定她正想方設法趕到這裏見慕容雨川。這樣一想,陸小棠的心又亂了。如果美奈子拋棄慕容雨川,她會很生氣。如果他們和好如初,她更感覺彆扭。
那名外線聯絡員看見郭淮大氣都不敢出。
如果不是,胡新月又為什麼會失蹤?
屍檢被迫中斷。
她走進病房。病床上的人還在睡著,似乎跟她前幾天離開時沒有什麼兩樣。床頭桌上的花已經萎蔫了。看來這兩天沒人來探望他。她心中一陣酸楚。
郭淮距離屍體還有幾步遠時停住了腳步。他認出了那件粉色的羽絨服,還有草藍色的休閑褲和白色旅遊鞋。
李東生想勸他兩句,話到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
屍體被翻過來時,所有人的心都縮緊了。郭淮立刻把頭別到一旁。
「他……他偶爾也外出。」
「不過,假如兇手殺人另有目的,那個目的是什麼呢?」
李東生說出的話雖然可恨,他還是忍不住看了看女屍的身體,也許李東生真的說對了。他的目光只在屍體上略微一掃就挪開了。那些特徵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閉上眼睛都能想象到,摟著這個身體入睡時是什麼感覺。
郭淮說:「把外線給我叫來。」
「有嗎?」陸小棠摸摸自己的臉。
「是,郭警官。」
「救救我,郭淮,救救我。」
「他在幾號房間?」郭淮問。
「什麼可能……」
「有人給他作證。他因此沒有作案時間。」
「我帶那些東西幹什麼?」
「頸動脈?」慕容雨川抬高了嗓音。
陸小棠白了他一眼:「我本來也不笨。」
陸小棠回到C市沒有徑直去公安局,而是來到醫大附屬醫院。
陸小棠作為外來人,更不能說什麼。連她也憂心忡忡。她比其他人更能體諒郭淮此時的痛苦。就像她看見慕容雨川中彈倒在面前時一樣,那種徹骨的恐懼,她永生難忘。
「現在https://read.99csw.com想起來了嗎?」
誰都無法想象,這具屍體曾經有一張美貌動人的臉。
「你們對女被害人提取陰|道分泌物了吧。」
郭淮看了陸小棠一眼,這名女警官除了眉宇間帶著悲哀,神態十分鎮定。他又一次小瞧了這個花瓶女人。她可能早已不止一次接觸過類似的案件。他們的目光不經意間碰到一起,他發現對方眼神里又傳遞來那種憐憫。他又一次受到羞辱,是不是在這個女人眼裡,此時此刻的自己分明就是一個不可救藥的可憐蟲?
慕容雨川忽然開口問:「你這兩天去了哪裡?有新案子了?」
他說的是實話。李東生對刑偵是外行,對法醫更是一竅不通。物證科其他幾位技術員又沒有解剖屍體的經驗。
陸小棠這時說:「我之前諮詢過省里的犯罪心理專家。他歸納出了撕臉魔的犯罪行為標記,扼殺、撕臉、留下Finding Face的英文。」
但是這一次,郭淮畏縮了。他戴著乳膠手套的雙手伸到一半就僵住了。
「你說有沒有這種可能……」
午後飄了一場雪。對於普通百姓來說,農曆春節將至,年味兒更濃了。
他從來未曾想過,胡新月的身體竟然如此脆弱。她的美貌,她的生命,哪怕她的骨骼,都輕而易舉地被人粉碎。
郭淮周圍的人也都默不作聲。
「一直都待在旅館?」郭淮追問,「你肯定?」
沒人知道郭淮此刻的心情。
喉嚨部位有清晰的壓痕。
郭淮回過神來,尷尬地說:「沒,沒什麼。您繼續。」
陸小棠微笑:「我擔心你變成植物人,看來沒有。」

李東生說:「看來他事前早有準備,一時半會兒未必能抓住他。」
張醫生剪最後一根肋骨時,對郭淮說:「幫我把軟骨和筋腱去掉。」

「兇手可不這麼想,他不管俊丑,手段同樣殘忍。」
陸小棠一震,這倒是之前沒有想到的。
郭淮沒說話。他看見張醫生已經把手放在屍體上。他正準備開始解剖。但在郭淮眼裡,卻看見他變成一個十足的流氓,正準備強|暴胡新月。他聽見了胡新月向他呼救——
屍檢開始前,李東生想起一句安慰郭淮的話,說:「小郭,你也不要太難過。屍體是不是小胡還不一定。你也只是根據被害人穿的衣服猜測。一會兒正式屍檢時,說不定證明出是別人呢。」
陸小棠說:「我們姑且往這方面想,如果不是當然最好。」
「他為什麼要偽裝?」
被一逼問,聯絡員顯得底氣不足:「大部分時間吧。」
「你要是親眼看到那個女警死得有多慘,就不會說這種話了。」陸小棠說。
陸小棠明白,慕容雨川在努力轉移話題,暫時忘掉美奈子。她索性把正在處理的案件詳細地講給他。
張醫生並不清楚死者跟郭淮之間的關係,對他來說所有的屍體都是一樣的。

做完筆錄,他捂著臉蜷縮在沙發里,黑暗反而能使他安心。
沉睡中的人輕輕翻了一個身,被子里的手臂搭在陸小棠腿上。
看到郭淮鐵青的臉色,沒人敢多問,紛紛戴帽、上槍,一陣風似的跟著他離開公安局上了警車。
在簡陋的實驗室里進行屍檢。陸小棠和李東生到場記錄。
陸小棠剛想拒絕。慕容雨川又說:「你說死者被掐死時毫不掙扎,我一定要親眼瞧瞧這些中了邪的可憐傢伙才甘心。」
「郭科長!」旁邊的技術員關切地問,「你還好吧?」
兩名技術員先用相機對屍體進行各個角度拍照。初步收集了附近疑似腳印的痕迹和泥土樣本。忙完一切看著郭淮,等待他下一步指示。
「你從小撒謊臉就不紅不白的。照鏡子看看你現在的表情多麼自然?肯定在說謊。」
「怎麼殺不是殺?偶爾也有例外吧。」
郭淮回到家,感覺像做了一場無法自拔的噩夢。胡新月殘破的屍體形象時不時地躍入眼中,每一個情景都讓他心驚膽戰。那是他的未婚妻,深愛他的女人,要給他生養小孩的女人。
蔣浩天的行李還在房間里,被褥團成團兒丟在床上。煙灰缸里插滿了煙頭,還有一個用過的避孕套。警察們一窩蜂闖入房間,九九藏書原本不大的房間,立刻變得擁擠不堪。
外線聯絡員一進屋就傻眼了。
雪剛停,縣公安局接到報案。有人在小土崗發現了一具女屍。
陸小棠對郭淮說:「這次我領著人去吧,我在市局沒少接觸這類案子。」
「哦?」
「那的確有點兒可惜。」慕容雨川居然嘆了口氣。
對講機那頭立刻啞口了。
「繼續說……」慕容雨川來了興趣。
「我一定要把那個雜種剝皮抽筋!」
他握著陸小棠的手,發現她如果不攥拳頭,手還是滿細滑的。
託運屍體的箱式警車停在土路邊。陸小棠、郭淮帶著兩名物證科的人踩著積雪,向枯草叢中那團鮮艷的東西走去。這裡是縣城地勢最高處,站在這裏可以環視整個城區,成片的房屋被籠罩在白色的凍霧裡,看不見人影,彷彿是一座孤零零的空城。
幾天前,這裏躺著上一個被害人,那名女中專生。一張臉同樣被撕得慘不忍睹。郭淮只是感到心驚,全然沒有現在的震撼。
陸小棠說:「我們可以等,兇手不會。況且死者是他女友,還是不要再打擊他了。我們換人吧。」
「這個我還想不明白。」
慕容雨川想了想又問:「死者被掐的是什麼部位?」
胡新月失蹤事件驚動了縣公安局。郭淮第一次成為了報案人,或許是受害者家屬。
他把鑰匙插|進鎖孔,沒做任何防護準備,推門進屋。
沒想到她的舉動反而激怒了郭淮。他不需要同情,任何同情都是對他的侮辱。
胡新月不在了。
張醫生不解其意。只好自己費力地把胸骨整個取下。
「因為兇手的手指能接觸到被害人的身體,他所接觸的部位通常都是情人之間才能接觸的。這是互動方式的殺人,殺人過程不暴力、不流血,兇手可以感知被害人從掙扎到逐漸失去知覺,直到最後死亡的整個過程。這是情人才會有的耐心。通常情況下,因情生恨的謀殺中,這種扼殺方式是最常見的。往往涉及性犯罪的殺人案中,兇手也喜歡使用扼殺方式。」
「我也這樣想。」李東生點頭,「至於其他的嫌疑人嘛,我們倒是放走了一個……」
李東生這下犯難了。他徵求陸小棠的意見:「郭淮現在上不了。張醫生解剖技術還行,但畢竟不是專業法醫。看來得等到郭淮恢復一段再說。」
郭淮銼碎牙齒。
慕容雨川感慨萬千,道:「昏昏沉沉這麼多天,我都忘了自己是誰了。」
「兇手最初通過M縣當地的交友網站聯繫到被害人。然後,跟被害人單獨約會。在準備與被害人發生性行為之前,把被害人扼殺,然後撕臉,留下英文Finding Face。整個過程看上去很像典型的性|虐殺。可是聽你這樣一說,仔細想想,有沒有可能所有犯罪手段都是兇手有意偽裝的?」
「大部分時間是多少?」
一談到凶殺案,慕容雨川精神大為好轉。他想到了一個很有趣的問題:「你說先前被殺的三名被害人,死前都沒有掙扎的痕迹?」
12:16。C市刑警隊那邊回復消息,蔣浩天沒在家。他的家人也不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
「情人殺。」
張醫生一股腦地把內臟推進了盆里。這個舉動顯示他還不夠專業。陸小棠記得慕容雨川在屍檢時,每一個器官他都會仔細檢查,絕不會如此馬虎。
這一次郭淮沒辦法推脫了。他硬著頭皮,捧起洗臉盆大小的不鏽鋼盆,放在胡新月屍體旁。
9:12
陸小棠拍拍他的肩膀,沒說什麼。她走到郭淮前面,把屍體和技術員擋住。她給郭淮流淚的時間。
房門后並沒有困獸猶鬥的蔣浩天。
「郭科長,廁所里也沒有。」
郭淮立刻返回辦公室,招呼所有民警:「有行動,立刻跟我走。」

「那不一樣。論實效性,有很多殺人方式都比扼殺更為省事方便。扼殺還有可能造成被害人反抗,使兇手可能留下更多線索。之所以有些殺人犯喜歡扼殺方式,是因為他們渴望從體驗被害人慢慢死去的過程中得到快|感。」
郭淮的遭遇也讓她感到心神不寧。
慕容雨川做出可憐巴巴的模樣:「小陸姐姐,我都這麼慘了read.99csw.com,你還捨得打我嗎?」
跟慕容雨川聊天的確帶給陸小棠很大啟發,頭腦里也理出了一個思路。臨走時,慕容雨川提醒她:「下次來,別忘了帶些屍檢照片過來。」
「Finding Face……」陸小棠琢磨著,「我一直傾向於把兇手留下的文字看成是他為了渲染恐怖氣氛而寫的。」
過了一會兒,慕容雨川又說:「我爸媽怎麼都沒來?」
李東生摘下警帽理理頭髮,掉過頭問陸小棠:「他怎麼那個態度?我剛才說的話有錯嗎?」
慕容雨川的眼睛先是欠一條縫。看見陸小棠杏眼圓睜,虎視眈眈地瞅著自己。他這才把眼睛緩緩睜開,有氣無力地說:「你什麼時候來的?我都不知道。」
陸小棠差點兒把椅子坐翻。要不是慕容雨川有傷,她早用自己38號的鞋底堵住他嘴巴了。
大概也只有慕容雨川能把看那些被撕掉臉皮的屍體照片當成是一種消遣吧。
李東生說:「郭淮昨天去過陳曉松家,他是本案中被最初認定的嫌疑人。」他說著看了看遠處的郭淮。
1月13日,星期五,清晨,7:08
「三。」慕容雨川回答,「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陸小棠略感欣慰。前一陣慕容雨川還不能翻身呢,看來恢復了不少,就是不知道意識恢復得怎麼樣。
小小的公寓變得從未有過的空曠。
他讓自己的表情重新冷硬,轉身面對著屍體。
「檢查出死因了嗎?」他聽見自己壓抑的聲音問。
難道真如她妹妹所言,她正準備跟父親返回日本嗎?難道她真能狠下心腸與過去徹底斷絕?
1月14日,星期六,清晨
「馬上給我聯絡上外線,問昨天蔣浩天一天的行蹤。」
「也許你說得對。但不管怎樣,兇手每次都在現場寫下相同的字,還撕下被害人的臉,對他來說,face似乎有著某種特別的意義。」
陸小棠的同情已經變成了羞惱:「你該不是誠心拿我尋開心呢吧?」
徹徹底底不在了。
「人去哪兒了?」郭淮問。
陸小棠回想起屍檢報告,點點頭。「的確。前三個被害人的死亡現場多多少少都與性關係聯繫上了。第一位被害人是個體老闆,死在自家車裡。發現屍體時,他還帶著避孕套。第二位是歌廳小姐,死在自己家床上,身上衣服很少。第三位,中專生,死在旅館里,衣服也很少。」
「脖子左右的頸動脈。」
「怎麼說?」
「他的腿受了重傷,想作案只怕也不太容易吧。」
她對李東生說:「我們現在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儘快找到胡新月。時間拖得越久,她可能就越危險。」
「還能回來?你是怎麼當上警察的?」郭淮嘿嘿冷笑,暴怒的神情幾乎要把面前這個人吞下去。
「有沒有體液?」
陸小棠似乎想到了什麼。
他們之前合作過不止一次,郭淮負責給他打下手。遇到胸骨這樣的大骨,需要兩個人配合著把胸骨取下。
陸小棠點頭。
「是不是很有負罪感啊。你沒有保護好我,現在沒辦法交代了吧。」
陸小棠說:「關鍵是找到胡新月,保證她的安全。也不能逼得太緊,否則罪犯有可能撕票。」
他徑自找到負責聯絡外線的警員,問道:「蔣浩天你們還在監視嗎?」
郭淮帶著七名警察包圍了蔣浩天所住的小旅店。
陸小棠被戳到了痛處,有點兒急:「這是什麼話。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遇到過危險嗎?你還不是為了那個日本女孩才……」她忽然住口,意識到自己失言了。
陸小棠很想問他,你是不是盼望著那個日本丫頭來找你?當然這種話她只能想想而已。
郭淮四處張望。附近只有荒草和積雪,根本沒有可以寫字的地方。
「閑來無事看一看,消遣消遣嘛。」
郭淮接著問:「現在呢?蔣浩天在什麼地方?」
「但是兇手的確是用這種辦法扼殺被害人的。」
「唔……沒事。」他咬咬牙,走到屍體跟前。
陸小棠只好說:「我沒敢告訴他們。」
「這可真是蹊蹺……」
陸小棠看著郭淮,動了動嘴唇,正想說話。郭淮深吸一口氣,對技術員說:「翻過來吧。九_九_藏_書
張醫生的第一刀已經切進胡新月的身體。郭淮的手不自主地按在自己胸口相應的部位。
「兇手並不是性變態。他殺人的目的也跟性|虐殺沒有關係……」
小土崗因地得名,是縣城西北一個荒亂的土丘。土崗上多是雜草矮樹,有些散亂的破房子。
外線聯絡員通過對講機回答:「蔣浩天這幾天一直都待在旅館里。」
「對呀。」
陸小棠遲愣了一下,說:「沒有啊。」
「有什麼不對嗎?」
最終還是她眼尖,指著遠處廁所的牆壁。上面用粉筆模模糊糊寫著——Finding Face。
「是。屍檢照片我都看過,的確看不到被害人有任何反抗的跡象。」
他們交談時故意遠離郭淮。撕臉兇手是一個誰都不願觸及的話題。
慕容雨川一言不發,目光看著虛空,想著心事。
13:08。縣公安局民警也沒有找到蔣浩天。
當他驀然醒來,一切幻影消失,眼前只剩下空房間和冰冷的空氣。
慕容雨川想坐起來,不小心牽動了傷口,疼得嘶嘶直抽冷氣。陸小棠幫忙把他的枕頭墊高一些。他這才說:「我沒有看到犯罪現場,也沒有參与屍體檢驗,不能妄下結論。出現這種情況肯定有原因,譬如,兇手性無能……」
「她長得很漂亮嗎?」
確認什麼?
「她還沒有開始屍檢。但是我估計跟前三個也差不多。」
她沒敢問醫生慕容雨川最近的狀況如何。看見慕容雨川沉睡不醒,她心裏更是不安。她甚至冒出一個可怕的想法,慕容雨川會不會永遠這樣睡下去,不會醒過來了……
女屍被直接拉到縣醫院。太平間旁邊一個實驗室被用作解剖間。縣醫院派出張醫生配合警方。
「一樓右拐。第四間,門牌號012。」他緊接著又為自己的失職解釋,「郭隊長,上面沒說他是刑事案嫌疑人。要不是您今天來,我們下午就準備取消監視了。」
陸小棠還不太習慣跟慕容雨川這麼親密,況且,她不確定他心裏想著的是不是那個日本女孩。她把手抽出來,伸出兩根手指在慕容雨川眼前,問道:「這是幾?」
陸小棠現在有點兒無計可施。她抓起慕容雨川的手。「摸摸手吧,這下總可以了吧?」
「但你似乎把我當成小動物了。」
無人應答。
他有意岔開話題,做出以往那種滿不在乎的表情。
他感覺眼前一陣暈眩。
「Finding Face呀。」
「如果兇手真是性變態殺手,他沒有理由不跟被害人發|生|關|系。要麼在殺人前,要麼在殺人後。性行為與殺人是不可分開的。」
「跟陸警官聯繫,看看她能不能調動C市警方,去搜查蔣浩天C市的家。」
天邊微白,正是黎明的某個時刻。
沙發上的郭淮忽然騰身站起,大步走出辦公室。
李東生這時竟然不合時宜地問:「真的是小胡?」
「他……他昨天晚上還在。也許,也許一會兒還能回來。」
陸小棠尷尬地笑笑。心說,他只是瞪你一眼,換成是我,就給你一腳下劈。
「還……還在旅館里。」
他拚命喝酒,喝到酩酊大醉。天旋地轉中他暫時忘記了痛苦,漂亮的女友又復活過來,同他一起生活。他抱著她,親吻她,向她道歉,感覺如此真實……
「那為什麼會出現現在這種情況?」
這句話倒是提醒了陸小棠:「沒有。」
她這樣想著,感覺腿上一陣癢。低頭看見那隻手似乎輕輕地摩挲,再看慕容雨川,仍然雙目緊閉,睡相深沉。
她搬了一把椅子輕輕放在床前,坐在椅子上,看著沉睡中的人。
「只要是同一個兇手所為,他會想盡辦法留下自己的標記的。」陸小棠說。
陸小棠明白他的意思。她說:「人手你不用擔心,我可以臨時從市局調法醫過來。」
縣醫院。
郭淮看著屍體的後背,眼神雜糅著恐懼與希望。他遲遲沒有說話,也許這具屍體並不是胡新月。
現在已經找到了兩個相同點。
郭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聯絡員不敢吭聲了。
「或許,他是一個雙性戀呢?」
陸小棠猜美奈子一定沒來過。
「因為他想隱藏真正的殺人目的。」
慕容雨川聽完她講述,嚮往不已:「好久沒拿手術刀了,要是讓我去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