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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第三重謊言

第二十一章 第三重謊言

「所以當撕臉殺人案出現時,你們一個個心驚膽戰。」
馮俊像一隻沒頭蒼蠅四處亂撞,他跑向大門,砸碎玻璃,用力晃動鐵柵欄,見沒有效果,他掉頭奔向二樓。郭淮緊追不捨,兩個人一前一後,在貨架之間東躲西藏,玩起了貓捉老鼠。馮俊雖然腿腳不靈便,因為郭淮有傷,一時間也抓不住他。
冥冥中之中漂浮著一種凄切。
「你好像早已經猜到他不是兇手似的。」
「去死。」
郭淮回頭看一眼陳曉松。他還是站在原地沒動,坦然自若地瞧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宛如觀看一場話劇。
「等等,先別掛。」
他不幫馮俊,也不幫郭淮。他是一個遊離劇情之外的嫌疑人。
郭淮掏出手槍,在暗淡的光線下很難瞄準。他也不可能向馮俊開槍,他要活捉馮俊。
「地下倉庫,陳曉松也在。」
「除了精神受到一些刺|激,沒有大礙。」
「那你給我一個能讓我信服的說法。」
馮俊想了想,搖頭。
「撕臉殺人案嚇壞了你們,你們三個當時的親歷者不約而同趕到M縣,打探葉倩穎的消息。你們懷疑,撕臉殺人案跟你們當年所犯下的罪行有關。當你們得知葉倩穎就住在家裡,簡直又驚又怕,蔣浩天更是嚇得幾乎發瘋,他甚至想先下手為強,除掉葉倩穎……」
「過來。」陳曉松擺手。
2010年,3月2日,星期二……2010年3月5日,星期五……2010年5月21日,星期五……2011年,2月27日,星期一……
「難道你不是?」
「瘋子的話也許比我們的話更可信。」
「她現在人在哪裡?」
「一年多……」
字跡略顯潦草,語氣也透露著稚拙,時間一下子退回到十幾年前……

「我不要,我殺了人。」
郭淮的目光緊緊逼視他:「這說明你剛才在撒謊……」
陸小棠說:「被撕掉臉皮的被害人一共有四人,三個人的臉皮已經找到,加上這一張正好齊了。」
他猝然發出一聲大吼:「我沒有殺人!我不是撕臉魔!」肥胖的脖子居然爆出青筋。
「你以為我吃飽了撐得沒事幹,想看屍體過癮?」

在犯罪心理學研究中,存在著一條特別的規律。絕大多數變態殺手在幼年時期就能暴露出一些典型的特徵。犯罪心理學稱之為經典殺手幼年基本特徵,包括三點——尿床、縱火、虐待動物。

結果兩人都不在。
郭淮曾說,在他找到的陳曉松的三本日記中,沒有發現涉及撕臉殺人案的線索。但是眼前卻有四本日記,這說明最後一本是郭淮沒有看到的。
陸小棠的目光猝然盯在馮俊臉上:「是你動員葉倩穎去澳洲留學的,對嗎?」
郭淮嘆息。「在我家大門外牆壁上,也寫著Finding Face。」
「你們沒有選擇報警。」郭淮說,「你們偷偷掩埋了白冰冰的屍體。你們不敢報警,是因為害怕警方調查白冰冰的死因,你們的罪行就會暴露。所以,你們最後不得不咽下自己種出的苦果,替葉倩穎殺人掩蓋真相。」
「之前?」
陳曉松下車,帶著葉倩穎走進路邊一家簡陋的旅店。店主沒向他要身份證,他用假名字登記,開了一間豪華房。
兩天之後,10月6日,撕臉殺人案的第一位被害人遇害。
2011年,7月3日,星期日,藥店顧客不多。下午看了兩部電影,一部西班牙的,一部美國的……
他一隻腳剛剛邁出門檻,眼前一花,跟著頭重腳輕,結結實實摔在了地上。
馮俊垂著頭說:「囚禁了葉倩穎一年多,她已經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了,神智都已經不清楚。我們就漸漸放鬆了警惕。有一次,我和蔣浩天、高敏出去辦事,就留白冰冰一個人看著葉倩穎。以往都沒事,不曾想那天偏偏出事了。我們誰都沒有想到,葉倩穎的虛弱與痴獃通通都是裝的,她在心懷恨意地等待機會。那一天,不知她究竟是怎樣弄開的綁繩,或者白冰冰太大意,想到什麼新辦法折磨她。總之,葉倩穎看準了機會,制服了白冰冰。她用白冰冰對待她的手段對待白冰冰……」
陸小棠問:「那葉倩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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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別的東西。李隊和陸警官,你們最好親自來看看。」
「問題是我們現在在L市,陳曉松他們又有車,很難確定他們會躲到哪裡。」

陳曉松親吻她。她並不抗拒,似乎已經不記得那天晚上在陳曉松家,那個變態的人對她做出變態的事。
陳曉松不斷地調換頻道……某一刻,他停止,側臉,看見葉倩穎裹著浴巾站在床前。
「是嗎……」陸小棠似乎並不感到意外。
陸小棠在話筒這頭偷笑。
陸小棠看到這裏,脊背已經冰涼。胡新月當初是不是也看了這些?
郭淮一把揪住他的脖領子:「你給我講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只要他拍幾張清晰的照片給我就行。」
「你應該問問他。」陸小棠把馮俊從地上拉起來。
時間越來越接近現在……
「他說謊是因為他也犯九*九*藏*書了罪。」
豪華房間與標準房間的區別就是多了衛生間。
「親親。」
「你們發現白冰冰屍體時,葉倩穎那時已經逃走了?」郭淮問。
就是這樣一個人用最殘忍的手段報複葉倩穎的驕傲。
郭淮稍稍遲愣,跟著追上去。
「我等了你一整天,你連個電話都沒給我打。」聽筒那頭的慕容雨川大聲嚷嚷著。
「……」
馮俊啞口無言。
「那不是你的錯。白冰冰根本就沒有把你當成姐妹,她跟你親近是有目的的。」
1996年9月12日,星期四,生活真無聊……
她繼續向後翻,當日期到了2011年,10月4日,紙頁上只有一句話——
「記事本?四本?」
「你們懷疑葉倩穎是撕臉殺人案的兇手,有沒有什麼證據?」
陸小棠想起,犯罪心理專家羅炎麟對於組織力兇手的特徵描述——
少年時期的陳曉松除了對實驗記錄得詳細、日期緊湊之外,他對沮喪、憤怒的經歷也尤其看重。相較之下,他對愉快或者平淡的事件往往一筆帶過,時間跨度也很大。對於普通學生喜歡的寒暑假,他也只是寫下簡單的一句「又放假了」。一個月之後,才開始下一次日記。
「不知道?」
「那都是蔣浩天和白冰冰乾的。蔣浩天說實在受不了她平時頤指氣使的霸道,想要好好殺殺她的威風。」
「我竟然沒有料到他們會逃走。」郭淮氣恨不已。
她說:「快把記事本拿給我看。」
「正想跟你說。在發現人臉的地方,我們還找到了裝在塑料袋裡的四本記事本。」
「不是她想說謊,而是她被騙了。」
葉倩穎打了一個寒噤。
郭淮明白了:「也就是說,這些人做了一個留學的騙局。將葉倩穎囚禁起來,逼她向家裡要錢。」
「算了,不跟你廢話。你把李涵的手機號給我,我讓他用手機拍下來,發給我。」
「正因為你不明白,才會被她欺騙得那麼深。」
「這話讓你說的。不是我想躺在這裏,是我爬不起來。再說,你答應我的事忘了嗎?」
郭淮趕到時,陸小棠正在給馮俊戴上手銬。
兩人搜查了整個超市,沒有人。
「我想兇手很可能是沖我來的……」說到最後,他的嗓音有些哽咽。
「你什麼時候趕到的?」郭淮問。
陸小棠回想起跟陳曉松打交道的一切片段,從最初在法庭上旁觀他如何挫敗郭淮,到第二次被捕后巧妙應變、順利脫身,再到在醫院里催眠葉倩穎、騙過自己……他總能與撕臉殺人案保持著一種遠近適度的距離,不至於使自己涉嫌被捕,也不至於消失在警方的視野之外……
2.對整個案件充滿控制欲的渴望,超過了對被害人的傷害和自身安全的著想。
陸小棠心念甫動,陷入了思索。
很難想象一個如此殘忍的孩子的樣子。
馮俊搖頭:「我們剛才在地下室聽他說,自己也是C市師範大學的學生,但我們對這個人卻沒有任何印象。他的出現總讓人覺得莫名其妙,我到現在也想不明白。」
「人臉在哪裡?」她問。
「這是閨蜜之間做的事情?」
他說得似乎也有幾分道理。
陸小棠心頭大震。郭淮說過,曾在陳曉松家裡搜出了三個日記本。時間從1996年延續到2010年,雖然沒有涉及到犯罪證據,但是其中一些記錄令人毛骨悚然。
23:21
「切,愛說不說,我還要休息……」
「葉倩穎剛才口口聲聲說她是被迫殺人的,這個你怎麼解釋?」
四本記事本新舊不一,32開普普通通的硬皮本子。沒有陸小棠想象中那麼厚。她套上乳膠手套,挑選樣子最舊的那一本翻看——
她突然停頓在某一頁。
「手機保持開機。一旦我跟李涵聯繫后確實了猜測,我就打電話告訴你。」
她彷彿能感知那個女警的靈魂正漂浮在這裏,與她慢慢融合……一同翻閱這份謎一樣的日記……
「我們其實也只是猜測,當年這件案子的知情人只有六個人。葉倩穎、白冰冰、蔣浩天、蔣浩天的叔叔、高敏、我。蔣浩天的叔叔只是一個唯利是圖的買賣人。他只負責放風,收點兒小錢,但不了解內情。除他以外,白冰冰已死,只剩下蔣浩天、高敏和我以及逃走的葉倩穎。只有葉倩穎最有嫌疑。」
「他已經死了,而且被剝了臉皮。」
右側紙頁上有一個明顯的划痕。
「有這等事?」郭淮很吃驚,「那個穿紫色羽絨服的人有沒有留下什麼線索?」
內容平常,陸小棠看不出其中有什麼深意。可是憑直覺,她感覺哪裡不對勁兒,到底是哪裡,她也說不出來。
「囚禁了多長時間。」
郭淮詫異道:「她為什麼要說謊?」
「被騙?」
「我不相信。但是,我又想不出他為什麼要說謊。」
葉倩穎沒有異議,她走進衛生間洗澡。隔著玻璃門上的紗簾,能看見乳白色模糊的身影窈窕晃動……
「也許是你當初太蠻橫了,不知不覺地惹怒了她。她表面不說什麼,內心深處累積著對你的怨恨。」
「螳螂你說話越來越氣人了,我是在幫你做事呢。」

九-九-藏-書馮俊臉色霎時慘白。
「現在還不能說,我必須確認之後才能告訴你。」
「他都告訴你了?」陸小棠問郭淮。
陸小棠繼續向後翻,看完一本,按照時間順序看第二本,她有充足的時間,她可以比郭淮和胡新月看得更仔細。
「還有什麼發現嗎?」
「隨你的便。只要離開一切我所熟悉的地方,越遠越好。」
郭淮問:「那白冰冰又是怎麼死的?」
現在馮俊被徹底孤立了,圓胖的一張臉由白變青,變灰,變綠……
出去他便自由了。
一個姓董的技術員領她走進裡間屋,所有找到的東西擺在辦公桌上。陸小棠一眼就看見那張平鋪在塑料袋上牛皮紙一樣的東西——五官的孔洞在這種形態下看起來十分可笑,卻又使人感到厭惡和恐懼。
「你們天天虐待她是嗎?」
陸小棠拿起一本看上去樣式最新的。翻開,飛快瀏覽頁眉上的日期——
「就是在地下倉庫里對嗎?」
郭淮一怔。
陸小棠不是心理學家,她不清楚像陳曉松這樣的人在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他們的惡行源自於天性,還是後天?他們又是通過什麼方法來修正自己,重新融入正常的社會生活?曾經內心的邪惡念頭會被徹底清除,還是根深蒂固地暗藏在心靈中的某個角落,以更加狡詐的方式突然爆發?
手機鈴聲把她吵醒,她摸索著掏出手機,看一眼來電顯示,居然是慕容雨川。她不滿地嘟噥:「大晚上你不睡覺,給我打什麼電話?」
陸小棠一激靈,驚呼:「可是我趕來時,門就已經被打開了。」
「是呀,怎麼了?」
「他未必是撕臉殺人案的兇手,但不能證明他就沒罪。」
隨著時間距離現在越來越接近,殘忍實驗的記錄逐漸減少,關注點也日漸趨於常人。
「然後,把她囚禁在蔣浩天家開的旅店裡。」
陸小棠冷笑道:「你覺得會有人相信嗎?你是這起綁架犯罪中一個重要環節,如果沒有你的配合,白冰冰也不可能那麼順利地綁架葉倩穎,逼她從家裡騙出錢來。你們這幾個人表面上自稱葉倩穎的朋友,實則是陰險卑鄙的畜生,你們幾個人各自分工,不擇手段,最終只是為了她的錢。」
「那陳曉松呢?你們之前認不認識他?」
1997年1月3日,星期五,今天我過生日,老爸破天荒地給了我一張百元大鈔,開心……
危急關頭,她的指甲用力劃過紙頁,在指甲縫裡留下了紙張和墨汁的碎末。
房間里有一台電視和一張雙人床。窗外是冬天光禿禿的田地,虛無的夜空呈現深藍。透明的風來回遊盪,將遠處的月牙和路燈抹成白蒙蒙的一片。
「然後怎樣?」郭淮逼問。
「對,四本。」
「不管是不是在做夢,錢無論在哪裡都是最真實的存在。有錢,人就是真實的,沒有錢,人也是虛幻的。」

「哦,想起來了,你說讓李涵重新做一遍屍檢。那得需要時間啊,哪能說做就做。」
陸小棠接著說:「如果我告訴你,給她辦理出國留學的中介機構老闆叫馮凌志,你會想到什麼?」
1997年5月4日,星期日,……我把它綁在一個被遺棄的廢品收購站小屋裡。它還不知道我要做什麼。我想如果它知道了,或許會恨我,這樣想,我也有點兒不安……
「你們找到什麼了?」
手指、呼吸、目光,同時凝固……心跳慢慢加速……
「瘋子說的話你也能相信?」
一種悲傷。
「是馮俊的叔叔,馮俊現在仍然在做留學中介的生意。」
「兩年前,她的確準備出國去澳大利亞,連大學都聯繫好了,也辦了護照、買了機票。但事實上,她並沒有登上去澳大利亞的飛機,而是來到了這裏。你能想到其中的原因嗎?」
就是這樣一個人設計囚禁了葉倩穎。
「那好。」
郭淮目光炯炯:「有一點我相信,白冰冰被害時,你、高敏、蔣浩天還有葉倩穎都是知情人。但你說葉倩穎是兇手,而你的證詞實在難以成立。那麼反過來說,這四個知情人之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可能成為理論上的兇手。現在高敏和蔣浩天都已經被殺,剩下的……」
「我是說,很久……很久……以前……」
「那我們現在豈不是走投無路了?」
陸小棠的臉色已經不像開始時那樣鎮定,只感到一陣陣寒意。
馮俊剛邁上台階就被郭淮一把抓住背心。馮俊拚命一掙,郭淮忽覺斷裂的肋骨用力摩擦,一陣抽痛……疼得他差點兒從樓梯上栽下去。他抓住扶手,肋間又是一陣抽痛。慌不擇路的馮俊已經趁著這個時間跑上樓梯,逃出了通往一層的樓門。
「她不敢。白冰冰說,要是她在打電話里說錯一個字,就把她活活打死。」

「她一出去就露餡了。」
陸小棠說:「我可以解釋。」
「什麼……什麼問題?」
「什麼?」郭淮的目光落在馮俊臉上。
「她真的是兇手,真的是。」
「又怎麼啦?」
「你?」郭淮略顯驚訝。
「家是回不去了。你我住的地方,現在說不定都被警察包圍了。」
李東生通過對講器問:「你們找到陳曉鬆了?」
「跟我一起來的兩九-九-藏-書個兄弟都犧牲了。我還得抓馮俊,哪裡還能分身去看顧他們?不過不用擔心,這個超市只有這一個出口,不是一直在這裏嗎?」
3.他甚至會想方設法介入到警方調查中。觀察他們對案情的反應,制定下一步行動方案。
「白冰冰他們想利用出國留學的幌子把葉倩穎騙出來,然後……然後……」
「你是閑得沒事做了吧?」
郭淮忽然冷笑:「撕臉魔的殺人手段兇殘利落,他根本不在意對方是男是女,自己能不能將對方制服。事實上,他選中的目標還沒有一個能夠逃脫的。你認為葉倩穎就是這樣的兇手?」
「他說,兇手是葉倩穎,她兩年前在這裏殺死了好友白冰冰。當時,還有蔣浩天、馮俊和高敏在場。他們商量后決定掩蓋事端,把白冰冰的屍體埋在地下倉庫。兩年之後,葉倩穎擔心自己殺人的秘密被揭發,就扮成撕臉魔殺人,她的最終目的是除掉當年的知情者。」
「累了就睡一會兒。」陳曉松說。
陳曉松站在旁邊冷眼旁觀。
……
馮俊聳聳肩,做出不知道的表情。
「你是被迫的。你如果不殺白冰冰,她早晚也會殺你的。」
Finding Face
「我剛才都已經對郭警官講得很清楚了啊。」馮俊滿臉愁苦。
陸小棠聽完一陣冷笑:「你相信他的話?」
陸小棠在迷迷糊糊中,迷迷糊糊地想著案情。
陸小棠打斷:「葉倩穎不會求救嗎?」
「我沒有……」馮俊臉上的汗更快地淌下來,「我說的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啊,郭警官。」
馮俊下意識地畏縮一下。
馮俊嘆道:「我們擔驚受怕了兩年。有時候我在想,假如葉倩穎報案,警察來抓我們反而更好,比整天惴惴不安、疑神疑鬼要輕鬆多了。葉倩穎被白冰冰、蔣浩天殘害時,她的慘叫只會讓人內疚,被毀容的臉讓人噁心,但也沒有更多的含義。可是,在她逃走之後,每當回想起她慘叫的樣子,我就渾身起雞皮疙瘩,想起那張破爛的臉就像怕鬼一樣坐卧不安,總覺得那張臉藏在什麼角落,一不留神就會,突然出現在面前,把人活活嚇死……」
「那傢伙的確是嚇瘋了,我和高敏都不敢跟他打交道。」
陸小棠坐在開往M縣的廂式警車裡打盹,背後車廂里停放著白冰冰的乾屍。
陸小棠逐漸發現了一個規律。
他不顧一切地朝樓梯狂奔。
「我當時也嚇壞了。平時看上去溫和可親的白冰冰,簡直變成了一隻吃人的妖怪。蔣浩天對待葉倩穎主要是玩弄,她則是歇斯底里的發泄。她用盡手段折磨葉倩穎,讓人一看都感到害怕……」
1997年10月1日,星期四,為了慶祝國慶節,我放了一把火,把學校活動室的木頭門點著了。誰都想不到是我做的。故意犯錯又能逃脫懲罰的感覺,真讓人興奮啊……
「這是去哪裡?」
馮俊滿頭大汗地跑回到一層,一抬頭,猛然看見大門開著,鐵柵欄也打開了。有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他來不及多想,便向前衝過去。

白冰冰那張熟悉溫和的笑臉悄然浮現在車窗中。她記憶中的白冰冰從來不曾發怒過。她容忍自己的任性,處處遷就自己,永遠是一個豁達大度的姐姐。在葉倩穎眾多的朋友中間,她是唯一一個真正懂得葉倩穎的孤獨的人。
「你沒有傷害她。真正傷害她傷害你的,是錢。」
他究竟想幹什麼?
夜濃。
「你都沒有覺察到,自己剛才的講述存在這兩個再明顯不過的漏洞嗎?」
郭淮沒說話,他的目光帶著重量壓迫著馮俊,讓馮俊感到呼吸困難。
郭淮想了一會兒,目光忽如錐子一般盯在馮俊臉上。
葉倩穎閉上眼睛,眼淚止不住地從眼瞼中涌落。
加上超市裡高敏的屍體與M縣公安局兩名警員。一個晚上四人被殺,兩人失蹤。
「什麼意思?」
彷彿相識已久,彷彿不曾經歷過先前的慘案。
1月17日,星期二,00:27
「可是她從來都沒有跟我說過啊。」
似乎有尖銳的東西颳了一下。仔細看,划痕深的地方紙頁已經破損,墨水字都被刮掉了一些。
不過,這個孩子成年之後的樣子陸小棠倒是見到了。
「我不明白。」
「有這種事?」
陸小棠的心跳莫名加快,冥冥中她在盼望著什麼。她感覺到胡新月的氣息,就在這裏……就在……
陸小棠趕到藥店,店門口有兩位民警嚴陣以待。她走進門,看見技術科的人都在裏面。
郭淮問馮俊「: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白冰冰和葉倩穎之間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
「漏洞?」馮俊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
撕臉殺人案的兇手仍然是一個謎。
董技術員用手指指辦公桌旁邊的後門。「埋在了門口,用舊花盆擋著。」
她現在知道,為什麼葉倩穎會把白冰冰的照片通通划壞。那種痛徹心腑的恨和悲,徹徹底底改變了一個人。
就是這樣一個人深深地恨著葉倩穎。
「不,不是我,是白冰冰、蔣浩天他們的主意。我一開始什麼都不知道,真的,沒騙你。」
「人的臉皮。」
陸小棠一回九九藏書到M縣,立刻通知李東生召集警員,分派幾路趕往葉倩穎和陳曉松家。
陸小棠掛了電話,發現同車的兩位民警都用異樣的眼光看她。估計他們打破腦袋也想不出陸小棠到底在跟誰通話。陸小棠忽然想笑,她知道車廂後面放著一具屍體,知道重要證人下落不明,在這種壓抑的氣氛里她偏偏想笑。都怨慕容雨川。
「馮凌志?難道是馮俊的什麼人?」
「不是。但或許,比那個更重要。」對講器那頭回答。
陸小棠注意看著紙頁上的長長的划痕,眉頭微鎖。胡新月會在什麼情形下如此用力的刮摳日記本?總覺得她好像是故意用力刮出來的。
她跟郭淮分頭行動,郭淮配合L市公安局警員,在L市附近搜索陳曉松葉倩穎二人的蹤跡,她帶人回M縣搜索。
馮俊馬上說:「跟我沒有關係。我不知道這些事,這都是白冰冰和蔣浩天私自策劃的。」
「如果有又怎麼說?」
「你不是去調查胡新月失蹤那天發生了什麼嗎?有沒有什麼進展?」
陸小棠說:「白冰冰不是葉倩穎最好的朋友嗎?」
「錢?」
「……」
「我上次不是跟你說過嗎?在胡新月腋下發現了一塊酷似濕疹的紅斑。」
「什麼意思?」
葉倩穎流著淚說:「我真的不知道我什麼地方傷害了她。我並不是真想那麼做啊。」
「不早不晚,剛剛好。」陸小棠說。
很難想象,這些令人髮指的殘暴手段發生在最親密的朋友之間。
陸小棠對郭淮說:「我在電話里告訴過你,葉倩穎當年出國去澳洲留學純屬子虛烏有,她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中國半步。」
L市公安局值班民警接到報案趕來,經過一番搜查。在斯大林路路邊發現一輛老式北京吉普,在吉普後座下面發現一具臉皮被撕掉的男屍,從身高與體型看,符合蔣浩天的基本特徵。
陳曉抬起手輕輕梳理她潮濕的長發,慢慢地解開她的浴巾,下面是溫暖的裸體,散發出浴后的甜香。
「什麼事情?」
陳曉松一直在旁邊靜靜地聽著。他問郭淮:「你相信他說的?」
「這是個挺讓人費解的地方。我想不明白的是,兇手那天為什麼要去你家,而胡新月又是怎樣懷疑到他的。」
「什麼?」
陳曉松駕駛金杯貨車,在夜色的掩護下行駛在公路上。
他們不疾不徐,緩慢升溫,朦朧中,她問伏在身上的男人:「我們之前見過嗎?」
但郭淮說什麼也不能放走馮俊,他強忍著傷痛追上一層樓。
馮俊根本不聽,低著頭從貨架另一端跑過去,又從樓梯上往下跑。
「對,最小的那間屋子。」
「我特意詢問過葉倩穎的父母,在她出國這兩年裡,一共向家裡要求了超過500萬的匯款,打入她的外國賬號。當然,經過調查,這些存款最終又轉回到了國內。」
她問:「人臉是在什麼地方被發現的?」
紙頁上寫著——
「為什麼不可能?」馮俊顯得很激動,「你沒有看到她發作時的樣子嗎?一個大男人都制服不了她。人一旦發起瘋來,跟正常人總歸是不一樣的。」

「我可不像你現在能天天躺在床上。我都快忙死了,哪有工夫陪你磨時間。」
「其一,葉倩穎如果想要殺人滅口,她為什麼當初不動手,卻等到兩年之後的現在?其二,既然為了滅口,她本應採取更隱蔽的作案方式。至少可以把你們一一騙出來,趁其不備殺害,為什麼要大張旗鼓地殺人,把自己打造成為一個引起公眾注意的惡魔?」

馮俊被兩個人一連串的質問問得啞口無言,豆大的汗珠從胖臉上滑落。
「該死的。」郭淮氣喘吁吁,邊罵邊追。
「不知道。」

郊區公路。
派往搜查陳曉松藥店的人忽然報告了驚人的消息。
「你現在想去哪兒?」陳曉松問。
直到現在葉倩穎都感覺彷彿做了一場大夢。眼前的世界籠罩在一片灰色的霧靄中,什麼都看不清楚,什麼都聽不清楚,沒有什麼是真,沒有什麼是假……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臉從眼前掠過,每一張臉都能做出相似的笑容,笑容之後隱藏著黑色的漩渦,漩渦里傳來鬼哭狼嚎……虛虛實實、變幻莫測,活著的彷彿死了,死去的彷彿活著……
「是。不過她一逃出去,就不再是那個備受凌|辱的受害者。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我們正看著白冰冰的屍體驚魂未定,蔣浩天收到一條簡訊。簡訊里沒有署名,只有寥寥幾個字。我到現在還記憶猶新。『我去尋找我的臉,找到時,我就回來。』我們當時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你以為呢?要不我現在帶你回去自首?」
郭淮說:「這個人就像是憑空突然冒出來的。從我最早調查撕臉殺人案開始,他就出現了,但是直到現在,我也沒辦法確定他到底有罪還是沒罪。這一次多虧他的催眠術,我才能找到白冰冰的屍體。」
1.犯罪手段周密、思維縝密、有條理性。
葉倩穎嘆息一聲,不禁落下兩行淚。「我們曾經是情同手足的姐妹,怎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在陳曉松的日記中,這三點無一例外都能找到。
陳曉松靠在床上看電九_九_藏_書視。熟悉的電視劇,熟悉的劇中人物,在一個陌生的環境里也似乎陌生。
「……當我們回來時,發現白冰冰已經被勒死在地下倉庫里了。她的臉被戳得慘不忍睹。勒死她的就是曾經用來綁葉倩穎的腰帶,戳在她臉上的簪子也是毀容葉倩穎的簪子,這是葉倩穎的報復方式。說起來,那根腰帶和銀簪子還頗有來歷。在葉倩穎出事前,白冰冰過生日時,葉倩穎送給她一套名貴的時尚女裝,上面就有那根腰帶,銀簪子也是一併送給她的禮物,據說是葉倩穎從台灣老家帶來的傳家寶。白冰冰其實是故意用這些東西來傷害葉倩穎的,到最後葉倩穎用這些東西殺死了白冰冰。真是因果報應啊。」
馮俊兩條腿不住地打哆嗦。
這似乎也在陸小棠意料之中。
「想不起來了。不過,葉倩穎那時候眼光高,交往的也都是一些帥氣或者某些地方出眾的男生,像他這種普普通通的人是不看在眼裡的。」
「我們從初中時期就是朋友,一直到同一所大學,都沒有分開過。她是我最信任的人,我甚至對我的父母都沒有像對她那樣好過。」
「喂,你到底發現什麼了,這麼急?」
「時隔好幾天,查起來可不容易。幾個目擊者對那人的描述不盡相同,有說高,有說矮。我也不能斷定到底是不是蔣浩天。目前我讓你們縣公安局兩個人繼續摸查。能不能找到可難說,但至少能說明胡新月失蹤並非意外,她甚至有可能找到了兇手的藏匿之處。」
「再不站住我要開槍了!」他恐嚇。
馮俊頭垂得更低。
陸小棠這時插話:「聽說葉倩穎上大學時有不少追求者?你想想裏面有沒有類似陳曉松長相的?」
他們一口氣下到地下倉庫。那具乾枯的蠟屍仍然躺在挖出的坑裡。葉倩穎和陳曉松卻已經不見蹤影。
除了活活餓死一隻貓,陳曉松還做過了其他類似的實驗。
終於,陸小棠翻到了,讓郭淮毛骨悚然的段落……
「我……」
陸小棠飛快地瀏覽,她心裏體驗著一種奇異的感受。胡新月被害前,是不是也在翻看這些日記。
郭淮說:「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葉倩穎倦怠地靠在副駕駛座位上,望著車窗外。
「你就把他們兩人扔在那裡?」
「我想要驗證一下,其他屍體身上有沒有類似的紅斑。」
1997年,3月12日,星期三,我又尿床了。我也不知是怎麼搞的。這麼大了還尿床,實在難於啟齒。我偷偷把床單洗了。這一次,媽不會發現……
陳曉松這時候插話:「還有一點我想要補充。按照馮俊的說法,當初是蔣浩天提議把白冰冰的屍體掩埋在此。那他的行為就完全是在維護葉倩穎,甚至冒著觸犯法律的風險。對於這樣的男友,葉倩穎為什麼還要殺死他?還有,蔣浩天為什麼會那麼懼怕葉倩穎?這不像是一對曾經的戀人,倒像是一對仇家。」
兩個人四目相對,郭淮忽然轉身向地下室跑去,陸小棠緊跟其後。
馮俊驚叫道:「你懷疑我是兇手?」
「在你家樓下,有一個住戶說,胡新月失蹤當天下午,曾經打聽過一個穿紫色羽絨服的人。她是去追那個人了。」
陸小棠心想,難道在這個傢伙的世界里,只有虐待和被虐待才能激起他生活的興趣嗎?
這就是她要找的。她和慕容雨川的猜測是正確的。胡新月被害前的確正在翻看陳曉松的日記,更準確地說,是在翻看第四本日記,正翻到這一頁,就在她看到這裏時,突然遭到了襲擊……
兩人彼此凝望。

陸小棠不願牽動他的傷心處,她轉移話題:「我知道你這裏缺人手,蔣浩天是一個窮凶極惡的人,我擔心葉倩穎被害就急忙趕來,想看看能不能幫上忙。看樣子你基本都解決了,蔣浩天被抓住了吧。」
郭淮也驚了:「我還以為門是你弄開的?」
這跟她的遇害有沒有關係?
那麼胡新月有沒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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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該死的地方也是他心靈中的淵藪,他多一分鐘也不想待在這裏。
「一年多……她都被綁在那裡,從來沒出去過?」
陸小棠說:「如果僅僅因為葉倩穎害怕殺死白冰冰的事情暴露,那她就太蠢了。在當時那種特殊情況下,她完全可能被定性為正當防衛。假如她的罪行不僅僅是這些,那就另當別論了。」
「表面上看是那麼回事,兩個人好到親密無間。葉倩穎飛揚跋扈慣了,處處都要說上兩句,稍不如意就大發脾氣,很多人跟她接近只是因為她出手大方。但是,白冰冰確實是唯一一個能跟葉倩穎處得來的朋友。她不但能夠容忍葉倩穎的壞脾氣,往往也能揣摩透她的心意。慫恿葉倩穎出國留學就是她的主意,她三說兩說,葉倩穎就慢慢心動了。白冰冰同時聯繫我,為葉倩穎辦理了一套出國的手續。在葉倩穎準備出國前,她提議幾個好朋友聚在一起好好玩樂一番,葉倩穎就同意了。其實那是她跟蔣浩天事前設計好的騙局,等葉倩穎一來到這裏,就被扣住了。她讓葉倩穎定期給家裡打電話,謊稱自己已經到了澳洲,一切順利。」
葉倩穎走到他身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