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對了，」朱莉婭說，「你這個星期六想和我一起去松林湖邊嗎？那是個像你這種年紀的孩子們夏天都喜歡去的地方。你在那邊說不定可以認識一些以後會上同一所學校的朋友。」
被當作團體中一分子的感覺實在是很不錯，今天早上那兩位老女士說的一定不會是真的，她應該可以適應且融入這個地方。「好啊，當然好。」
萬斯把所有餐盒的蓋子都打開，他那長到有點驚人的手指節很明顯，而且他的手還有些抖。
「你不介意嗎？」
「有的時候還會有焗烤花椰菜。」他又附加了一句。
她走回自己房間的陽台，去呼吸新鮮空氣。她踢開腳邊的落葉，然後覺得乾脆把陽台落葉也一併清理乾淨。她把所有的落葉都先掃到欄杆旁邊，集中成了高高的一座小山丘，然後她把掃帚放到一旁去，直接用手捧起一大堆的落葉，扔到陽台外面去，落葉的味道聞起來像是用來保護土壤的覆蓋物，每一片葉子的形狀看起來都像是有人用手工剪紙剪成的。她又捧了一大把落葉，再次往樓下丟，但這次她站在那兒看著落葉翩翩地落下，一直到落葉掉到樓下某個人的頭上，她才發現有人站在她家的門廊階梯處。
埃米莉轉身回到屋子裡，她本來打算直接回房間，讓萬斯外公可以安靜地享用烤肉，但仔細想想之後，她還是決定再試一次看看。當她走到廚房時，又聽見衣物烘乾機關上的聲音，萬斯外公從廚房旁邊的洗衣間走出來。他真是超乎尋常地熱衷於檢查烘乾機，次數頻繁到有些可疑，因為當天下午，洗衣店的人才剛把他放在門廊的一袋臟衣服收走。
「就是外面賣的那種牛奶巧克力棒做的嗎？」
「沒有人在故意做這些事，相信我。」
「我真高興你來了！我有事情想告訴你。」
「埃米莉，你住在這裏的這段時間里，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他非常嚴肅地說，「就這麼一個要求，離它們遠一點。」
萬斯看到她，就停下了腳步。「埃米莉，」他清了清喉嚨，「那個……嗯……你房間里的壁紙圖樣改變了嗎？」
「謝謝。」埃米莉拿起那個奇怪的三明治，禁不住泛起了笑容。他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埃米莉喜歡跟他待在一起，而且他讓她覺得自己好渺小，讓她覺得這個世界上除了她自己的煩惱跟悲傷之外，還有好多其他的事物。「朱莉婭她人真好。」埃米莉說。
那天下午，因為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也沒有人陪她說話，萬斯外公一直待在他的房間里，朱莉婭也不在家，於是埃米莉開始打掃房間。她一直打掃到整個人看起來像被灰白色的霜給蓋住了一樣，髒兮兮的。她先從自己的房間開始打掃，把房裡的每一樣東西都擦拭得乾乾淨淨，但因為她找不到梯子，所以沒辦法爬到天花板上去清理那盞吊燈。自己的房間弄乾凈之後，她開始轉向其他的房間，把窗帘都拉開，使光線照進每一個角落，這些房間看起來都好多年沒有見過陽光了。一開始，感覺像是一場探險之旅。可能是自從昨天晚上追逐穆拉比之光后，讓她覺得冒險挺有意思的，所以她打開了每一扇房門，去探索每一個未知的角落，想了解這座房子過去的故事。但很快地，她了解到這座房子的背後可能暗藏著許多悲傷的故事。
萬斯二十幾歲的時候，父母便過read.99csw.com世了，他覺得他在父母親即將過世的臉上看到了失望的神情。他們家的財產，將全數由這個巨人繼承，萬斯會怎麼處理這些財產呢？他們一定覺得萬斯這輩子都不可能結婚了，誰會願意嫁給他呢？
「是啊。」
她沒有看見他，所以他很快又進到屋子裡。
到目前為止，他實在沒有把埃米莉照顧得很好。關於過去發生的事情、穆拉比的事情，達爾茜全都沒有告訴過埃米莉，萬斯實在太害怕告訴她任何達爾茜不想讓她女兒知道的事情。達爾茜離開之前，要他發誓什麼都不能講、什麼都不準提，也許有一天這些事情就會消失了，達爾茜當時是這麼說的。他在太多方面，都讓他的女兒失望了，所以這次他決定要好好地守住承諾，保密到底，而過去的二十年裡面，他也的確對這些事情隻字未提，可是現在，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埃米莉才剛到，就已經吸引穆拉比之光的注意了，她一定想知道全部真相。
萬斯走到門廊上，讓外面的東西可以看到他，那道光立即消失了，他聽到有人倒抽一口氣的聲音，還有樓上陽台的腳步聲。他走出了低低的門廊，抬頭往上看。
埃米莉點點頭，但她並不完全了解外公的意思。也許，就像關於他的所有東西一樣，他的悲傷也比別人的都巨大，大到沒有人可以看見邊境在哪兒。萬斯外公和女兒之間的關係一定是很複雜的，不過，她媽媽跟所有人的關係都一樣很複雜。她是一個很難被理解的女人，總是精力充沛、愉悅敏捷，但就像香水瓶中噴出來的細小水霧，你必須是個容器，才能讓一絲絲的香氣停留在你身上，可是就算如此，它仍然很快就消失無蹤影了。
當住在隔壁的朱莉婭終於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太久沒有進食，根本連站都站不起來了。他在醫院里待了一個星期，他的腳突出病床一大截，而且要用三張毯子才足以蓋住他的身體。
有人重新住進這座房子里，是一件很奇特的事情，他都快要忘記那是什麼感覺了。但埃米莉的出現，讓整個空氣震動的頻率都變得不一樣，就像周圍有什麼音樂演奏著，只是他聽不太清楚。他其實覺得很意外，埃米莉的出現竟然能夠填補那麼多的空洞跟寂寥，只是他不知道該怎麼照顧這個孩子比較好。「被需要」跟「長太高」很像，除非有人在旁邊，否則本人都不會意識到那是個問題。
在穆拉比的第二天，就這樣結束了。
萬斯拿著炸玉米餅的盒子準備遞給埃米莉，聽到這話之後，手就停在半空中：「你看到了？在哪兒？」
「改變？」她問。
她跑下樓，衝到前門去，很開心終於有人可以跟她討論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朱莉婭站在門廊處，手裡抱著兩個大大的咖啡色紙袋，落葉還在她的頭上。
她以為這個大發現會讓朱莉婭也覺得驚喜，但結果卻不是如此，朱莉婭似乎不太高興：「你去追它？」
她喜歡這個想法：再見到溫。
萬斯卻很嚴肅地點點頭：「那好吧。」
「你真的是個好鄰居，謝謝你。」萬斯說完，就轉身進屋子裡去，留下埃米莉跟朱莉婭兩個人站在門廊上。
「朱莉婭，」萬斯開口，「我就覺得我聽見了你的聲音。」
埃米莉站在那兒，還在瞪著樹林看。
他已經犯過一次錯了。ｒｅａｄ•99ｃｓw•ｃｏm
萬斯好不容易出院了，回到家之後，發現梅里留了好多通電話留言給他。她說達爾茜有一個女兒，那孩子需要一個地方住。梅里因為要搬回家鄉加拿大，所以不能再照顧她了。她僱用了一個私家偵探，調查埃米莉父母兩方的家族之中有沒有比較親近的親人可以收留埃米莉，而他找到了萬斯。
「烤肉。」
「很好，那明天見，現在快進去跟你外公聊天吧。」完全不再提任何關於穆拉比之光的事情，朱莉婭揮揮手要埃米莉快點進屋去，然後就轉身走下前廊的階梯了。
但萬斯外公看了看袋子里的東西之後，出乎埃米莉意料地表現出了高度的興趣。「埃米莉，你一定會喜歡這個的！朱莉婭店裡的烤肉是鎮上最好吃的，因為她店裡用的是傳統的煙熏房，那是現代化的電煙熏房比不上的。我已經在流口水了，朱莉婭，你要進來一起吃嗎？」
這次絕對不能再犯。
「我想現在吃，」他說，「你要不要一起吃？」
「我昨天晚上又看見那道光了！」埃米莉興奮地說，「那不是鬼，朱莉婭，我跑去追它，它有腳印！」
莉莉畢業之後，就和萬斯結婚了，然後她就在穆拉比小學當老師，教二年級的小朋友，直到她懷了達爾茜。那是一段幸福又美好的時光，她不讓萬斯待在屋子裡，堅持他們兩個必須一起去雜貨店買東西，一起去看電影，一起去看小聯盟的比賽。鎮上的人的確對萬斯充滿了好奇，不過那是由於他老是躲在家裡。一旦他從房子里走出來，面對外在的世界，穆拉比的人們很快就接納了他。他本來就住在一個充滿了奇怪事物的小鎮里，所以他也只不過是另一個奇人而已。萬斯對大家的善意充滿了感激，所以他也加入鎮上的公益活動，幫忙募集建造遊樂場、戰爭紀念碑的資金，還有獎學金等。
萬斯笑了起來，埃米莉不禁也跟著微笑。「哈哈！這真是對烤肉的不敬啊！孩子，在北卡羅來納州，烤肉是指烤豬肉。把熱狗和漢堡拿去烤，在這裏只能算是在室外烹飪而已。」萬斯帶著濃厚的興緻解釋著，「在北卡羅來納州，有兩種烤肉醬：萊辛頓式和北卡羅來納式。像這個。」他興奮地找出了裝著烤肉醬的容器，拿給埃米莉看，還不小心灑了一些在桌上。「萊辛頓式的醬汁是以糖和西紅柿做基底的甜醬汁，有些人稱其為『紅醬』，用來蘸切塊或是切絲的豬裡脊肉。朱莉婭的餐廳做的就是萊辛頓式的烤肉。不過這裏還有很多北卡羅來納式的燒烤店，用的是比較稀、比較辣，以醋和胡椒為基底的醬汁，他們通常會用整塊的豬肉。不過不管是哪一種烤肉店，他們都會有炸玉米餅和涼拌捲心菜沙拉。然後，如果我沒弄錯的話，這個應該是牛奶巧克力棒蛋糕，朱莉婭做的牛奶巧克力棒蛋糕是最棒的。」
「在房子後面的樹林里。」埃米莉一面說，一面伸手接過外公手中的盒子。
「原來如此，我會記得的。」
「我帶了禮物來給你們。」
埃米莉開始覺得有種幽閉空間的恐懼感，被這房子的歷史壓得有點喘不過氣來。她想要成為這裏的一分子，但她媽媽卻什麼都不曾告訴她。什麼都沒說過，到底是為什麼？
埃米莉還來不及問朱莉婭為什麼不覺得這是個大發現的時候，背後傳來了紗門打開的ｈtｔｐs://rｅad•99ｃsｗ•cｏm嘎吱聲。她回過頭，看見萬斯外公蹣跚地慢慢走出來。
埃米莉通常並不是一個很好辯的人，不像她媽媽達爾茜那麼熱愛充滿激|情的滔滔辯論。但現在，埃米莉必須很努力地壓抑自己，才能克制自己不要頂嘴說「昨天晚上有個醫藥箱被留在了後門，就是一件故意做出的事」。
萬斯以為，一個人一輩子只能承受一次那樣的崩潰，直到他得知他的女兒也過世了。
「朱莉婭是個很棒的人，她的父親一定很以她為榮。」
埃米莉用叉子玩弄著盤子里的炸玉米餅。「你為什麼不願意談她的事情？」
「我剛剛在跟她說有關穆拉比之光的事情。」埃米莉說。既然朱莉婭對她的大發現沒有什麼興趣，希望萬斯外公會比較有興趣。「我晚上都會看到它們。」
「它有時候會這樣，會自己改變。」
萬斯到了三十二歲都還一個人住，也很少到外面走動，直到他遇見了莉莉。莉莉是街角蘇利文家族的親戚，某個周末，她來美國探望蘇利文家的人。如果用一種顏色來形容她，她會是明亮的綠色；如果用一種氣味來形容她，那她像是全新的紙張味道。她個性開朗、聰明伶俐又無所畏懼。蘇利文家的那些男孩子，曾經故意把球丟進萬斯家的庭院里，然後在外面嬉鬧，看誰有膽量冒著被穆拉比巨人吃掉的危險進去把球拿出來。當他們把這件事告訴莉莉的時候，她簡直氣壞了，她揪著他們的耳朵，把他們抓到萬斯家，不但進了庭院，還走上了門廊去敲門，要他們當面向萬斯道歉。當萬斯出來應門的時候，莉莉驚訝得鬆開了手，男孩們就一溜煙地跑掉了。過了幾個小時莉莉都沒有回家，這些男孩才哭著跟媽媽說莉莉被穆拉比巨人吃掉了，於是蘇利文太太便到萬斯家去查看，卻看見萬斯和莉莉兩個人坐在門廊階梯上喝茶聊天，笑得非常開心。她停下腳步，欣賞著眼前那美好的景象，明白他們之間有微妙的情愫正在滋長，然後就安靜地離開了。從來沒有人能讓萬斯笑得那般開懷。
當莉莉過世的時候，他也差點活不下去，那時候達爾茜只有十二歲。莉莉的過世，就像一場大雪覆蓋了他們的世界，把整個世界都變得寒冷又寂靜。萬斯是靠著記憶中的莉莉才得以活下來的，思念著她那令人明快的鮮綠色、她的快活與靈巧、她對所有事物的堅定信仰，尤其是對萬斯的信任，就是靠著思念著這一切，萬斯才撐了過來。但是達爾茜呢？她是如何撐過來的？萬斯根本不曉得，而這成為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朱莉婭把手裡的紙袋遞給萬斯，萬斯則謹慎小心，一副好像接過的是裝滿食物的聖杯般的神情。「今天天氣這麼熱，我想你們兩個應該都不想要進廚房煮東西吃吧，所以我帶了這個來，你們可以一起吃。」朱莉婭這麼做，是考慮到了埃米莉的狀況，她希望可以多製造機會讓埃米莉和萬斯相處。埃米莉心裏很感謝朱莉婭，但她覺得朱莉婭這麼做大概也幫不上忙。
這話聽起來就像是在哄騙小孩：「月亮是起司做的，對流星許願，房間里有魔法壁紙……」萬斯外公大概以為她還只是個小女孩，故意說這些逗她笑而已。「沒有，還是紫丁香。不過我會繼續注意的。」埃米莉故意以幽默的口吻回答。
當天稍晚，萬斯又緩慢地走出九-九-藏-書房間，要在睡覺之前，最後檢查一次烘乾機。他停在樓梯口，抬頭往上看，樓上一點聲音都沒有，沒有腳步聲也沒有掃帚刮地板發出的聲音，埃米莉應該是已經去睡覺了。
他的家人全都過世了，萬斯是謝爾比家族裡唯一還在世上的人，因此他繼承了謝爾比家族所有的財產。萬斯知道自己不該是那個得到一切的人，他不應該獨享所有的財產，還有謝爾比這個姓氏。他本來應該有一些正常的兄弟姐妹，這些人一定可以有比萬斯更好的成就。其實萬斯曾經有兄弟姐妹，他姐姐房間里的壁紙總是粉紅色的旋轉糖果圖樣，但姐姐十一歲的時候在松林湖裡溺死了。他也有過一個弟弟，六歲的時候因為爬到前庭的樹屋裡，不小心墜落而死。在那之後，萬斯的父母很努力嘗試想多生幾個孩子，但是都沒有成功，他們就只剩下萬斯。萬斯的身高，高到可以直接踩到湖底，所以絕對不會淹死；他的手臂可以直接夠到樹枝，所以他也不需要爬樹，不會有墜落的風險。
「朱莉婭！」她朝著樓下叫，「嗨！」
有一個房間，牆壁上是藍色帆船圖樣的壁紙，床的兩側還裝著安全扶手，顯然曾經是個小男孩的房間，說不定是萬斯外公小時候住的房間，也說不定萬斯外公曾經有過兄弟呢？如果是這樣，那這個小男孩現在如何呢？另有一個房間，裏面的床鋪是一般正常床鋪的兩倍長，還有一個梳妝台，看得出曾經有位女性住在這裏。一定是萬斯外公跟外婆曾一起住在這個房間里，但外婆呢？所有曾經住在這裏的人，都到哪裡去了？
萬斯自己知道，他這一輩子都是個很被動的人。他的身高讓他很害羞、自閉，遺產是父母留給他的，是他的太太找到了他這個人，一直都是莉莉在照顧他，處理所有的事情。而達爾茜，從十二歲開始，就幾乎是自己打理所有的事情。現在，終於輪到他了，他也該要往前跨一步，去照顧這個孩子了。
「其實所有的蛋糕都有『歡迎』的意思，」萬斯說，「不過，椰子蛋糕例外。有喪事的時候，人們才會準備椰子蛋糕和炸雞。」
萬斯的目光還是沒有回到她身上，只說：「我覺得一片混亂，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朱莉婭昨天早上拿來的蛋糕仍然放在料理台上，埃米莉看了那個蛋糕一眼。「我以為蘋果堆蛋糕的意思才是『歡迎』。」
「這不是烤肉，」埃米莉說，「烤肉是把熱狗跟漢堡放在烤架上面烤。」
「你媽小的時候，也會露出像你現在的這種表情。」他說，「她很固執，我的達爾茜。」然後他立刻別過了臉，好像突然發現自己說得太多了。這時候，那種奇怪的緊繃感又回到他們兩個之間，像是一個遲到的老朋友一樣，一面道歉，一面硬生生地加入他們的聚餐。
當達爾茜的朋友梅里打電話來通知他達爾茜車禍身亡的消息時，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掛上電話之後，他爬著上了二樓，來到達爾茜以前住的房間，但他沒有力氣再下樓，所以他就在二樓待了一個星期。房間里的壁紙變得灰暗潮濕，像暴風雨前的烏雲密布一樣。他想死了算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所有讓他願意活在世界上的理由都消失了。
他們安靜地吃完了烤肉。吃完之後，萬斯外公又去檢查烘乾機，好像只不過吃頓飯的時間，就會有什麼東西出現在hｔtｐｓ://rｅaｄ.９９csw•com烘乾機裏面一樣。但他當然什麼都沒找到，所以他就回房間去了。埃米莉回到樓上，把落葉清理乾淨，然後就坐在陽台上，等待穆拉比之光出現。
埃米莉不打算逼他，同時她也要自我建設，不能因為他的閃避而感到傷心。畢竟，在媽媽過世她無處可去的時候，外公還願意收留她，這一點她已經很感激了。所以她打算去找其他人談她媽媽的事情，希望能知道更多關於她媽媽的過去。也許她可以去找莎莎芙拉的成員們，也或許她可以再見到溫，詢問他關於他叔叔和她媽媽之間的關係。他說過，下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把這些歷史告訴她。
「這是什麼？」埃米莉看著其中最大的餐盒裡面的食物，好奇地問。
萬斯從幼兒園開始，就已經長得比其他的孩子都高，那是他有印象以來，第一次發現自己長得有多高。雖然他比同年紀的孩子高大，但他畢竟還是個孩子，即使他的家人都是正常高度，他在家裡仍然算是最矮小的。一開始，有一些同學會嘲笑他，但很快這些孩子就發現，或許和一個比他們高出那麼多的人打架不是個明智之舉，尤其是這個人高大到光是走過他們身邊時所引起的風，就能像秋風掃落葉一般，把他們全都打倒。
埃米莉疑惑地看著他。
埃米莉看著萬斯拿起了裝著烤肉的容器，叉起了幾塊豬肉放在漢堡麵包上，淋了一些醬汁上去，蓋上捲心菜沙拉，又把另一片漢堡麵包蓋在最上層，然後放在盤子里給埃米莉。「烤肉三明治，北卡羅來納州式的。」
「不了，謝謝，我要走了。」
「可是我不覺得那是鬼魂，我覺得是有人故意在裝神弄鬼。」
朱莉婭抬起頭朝著她微笑，落葉卡在她的頭髮里：「我們好像都很無聊。」
「從今天早上吃完早餐回來之後，剛才是他第一次踏出房間。」埃米莉驚訝地說。
「沒錯，把那種巧克力棒融化，倒進麵糊裏面做的。意思是『歡迎』。」
萬斯走進了黑漆漆的廚房裡，但他並沒有先去洗衣房檢查烘乾機，而是直接走到後門，並打開了門。的確，就像埃米莉說的，穆拉比之光就在後院的樹林里，一動也不動，像在看著這棟房子一樣。
「當然不會，坐吧。」他從櫥櫃中拿出了盤子和餐具，放在桌子上。然後他們面對面坐著，一起把東西從紙袋中拿出來。袋子裏面是各種尺寸的保麗龍餐盒，還有幾個漢堡麵包和兩塊蛋糕。
接著，兩個人之間又出現了一陣沉默。埃米莉看了一下四周，看見他把紙袋放在廚房角落那張吃早餐用的桌子上。「你現在就要吃了嗎？」埃米莉終於問道。
「埃米莉，不要這麼做，」朱莉婭以溫和的口吻說，「穆拉比之光是無害的。」
「只要有烤肉，他就會出來了。」
他身上穿的不是早上出門吃早餐時的那套衣服，看起來他的穿著講究到區分早上穿的衣服跟下午穿的衣服。昨天晚上追穆拉比之光穿過樹林，回到家之後，埃米莉幾乎整夜都睡不著，所以她聽見了外公出門的聲音。她本來想在餐廳門口等他吃飽，再跟他一起走回家，但是溫打亂了她原本的計劃。她跟著溫去他陪他爸爸吃早餐的小餐館，看著他走進餐廳，然後消失在人群中。之後埃米莉就直接回家，在家裡等外公，但是外公回家之後，卻只把她的夾蛋三明治放在廚房料理台上，就又回房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