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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埃米莉問,「你是說這個派對嗎?」
她們走到派對的中心,人群比較多的地方時,英格麗德就讓埃米莉一個人活動。埃米莉走到派對的邊緣,洞後面那一片大樹林邊,她面對著樹,用力地深呼吸了幾次,告訴自己不需要感到恐慌。
索耶只是靜靜地打量著她,好一會兒都沒有回話。她真希望他能把太陽眼鏡拿掉,她實在不太喜歡從鏡片里看到自己那種坐立不安的樣子。
溫突然回過頭往後看,好像感覺到有什麼事情正要發生。「我爸還在找我,來這裏。」他牽起她的手,帶她遠離松林湖,往松樹林裏面走。
「這位是朱莉婭·溫特森。」他向他的侄女介紹。
「嗯,我幫我媽媽策劃過幾次派對,大部分都是募款性質的活動,有時候一些社區服務的社團會在學期結束的時候辦期末派對。」
「就像這樣,」索耶也說,「朱莉婭,星期一晚上你願意和我一起出去嗎?」
「穆拉比高中?」
「那是一個社團嗎?」
但是,他現在就在這裏。
「我爸根本就不知道該拿我怎麼辦,而貝弗莉,她覺得她的工作就是照顧我爸,而不是當我的媽媽,但是,是她說服我爸把我送到寄宿學校去的,我一直都覺得很感激,離開這個地方真的是拯救了我,改變了我的生命。」
「告訴我什麼?」
朱莉婭不自在地聳聳肩,現在只有他們兩個在一起,朱莉婭明白她已經無處可躲,沒辦法不聽索耶即將要說的事情:「我覺得應該有人可以幫助她,直到她完全適應為止。我還記得我在她這個年紀的時候是什麼感覺,而且說真的,我現在深深地感激當時的自己是那樣子的。」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有點被逗樂了:「這是另一種套裝。」
朱莉婭也坐了下來,和埃米莉並肩席地而坐,然後把她的短褲塞進海灘包里:「你在這裏幹嗎?」
「也不是任何事情都很簡單。」在朱莉婭還沒來得及回話之前,他用下巴輕輕指了她背後那個方向,「那就是我的侄女英格麗德!」他接著朝那個少女喊了一聲。
溫沉默了好一陣子,似乎在內心交戰,最後他的嘴角終於微微揚起,露出一個帶著深深哀愁的笑容,打破了沉默:「就算我告訴你,你也不會相信的。」
埃米莉嘲弄地冷笑了一聲。如果要適應這個地方,就等於要她相信他說的話,關於她媽媽的事情,那她寧可永遠不要適應。
「那是一個派對。」英格麗德用疑問的眼神看了埃米莉一眼,然後就轉身離開,「我馬上回來。」
這讓朱莉婭有點退縮:「這些事情,是你外公應該告訴你的;不是我,更不應該是溫。」她靜靜地看了埃米莉好一會兒,她的溫柔同情,她真心想讓埃米莉好過一點的心意,都清楚地寫在她的眼裡,「我花了好久時間才了解,我們必須自己決定要拿什麼來定義自己。這些話現在你聽起來可能沒有什麼意義,但有一天你會了解的,好嗎?」
「是我妹妹的生日派對。」
她穿過了沙灘,往朱莉婭那裡走過去。朱莉婭兩腿交疊坐在浴巾上,閱讀手中的書,索耶躺在她的腿邊,像一隻橘色斑紋的大貓咪。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告訴斯特拉,她是為了索耶才做蛋糕的。
埃米莉差點崩潰,她很喜歡朱莉婭像媽媽一般對待她,但一下子她實在是無法承受了:「他說我媽媽很殘忍。」她說著,推開了朱莉婭的手。
朱莉婭想,在他的身邊會覺得很緊張是自然反應吧?青少年時期的同學,永遠都會讓你想起那些尷尬又後悔的事情。這就是人生中不公平的事情之一,你可以努力往前進,開始變得優雅又快樂,但只要你一見到高中時期的同學,立刻就會變回當年那個人,再也不是現在的自己了。當她在索耶身邊的時候,她就變回了那箇舊的、叛逆的朱莉婭,那個有著中學輟學、靠賣烤肉為生的父親的朱莉婭,那個把什麼東西都搞砸了的糟糕女兒。索耶從來沒有做過什麼讓朱莉婭這麼看輕自己的事,但她就是會不由自主地這麼想。她有很多事情可以怪罪在索耶身上,但是這件事真的不是他的錯。
「我想試著融入這裏。」
英格麗德露出微笑:「我記得你這一撮粉紅色的頭髮,我跟我媽媽來這裏的時候,偶爾會在街上看見你。」她說,「還有,我還蠻喜歡你的頭髮。」
索耶坐了起來,拿掉了太陽眼鏡:「你好像很不高興。」九-九-藏-書
「羅克絲雷女子學校,我媽媽幫忙募款成立的。學校的宗旨是關心社區活動與全球議題,當義工是我們的必修課程之一。」
「嗨!索耶。」埃米莉坐了下來。
「真的沒關係。」
朱莉婭又笑了:「沒事的!我會一直在這裏,你想回家的時候就來找我,不要太有壓力。」
「準備什麼?」埃米莉才剛問出這個問題,就有一個穿著橘色泳裝、深色頭髮的女孩走了過來,站在溫的身邊。
「哪種態度?」
「溫說他叔叔是因為我媽媽而自殺的!」埃米莉無法壓抑地脫口而出。
「沒有啊,為什麼這麼問?」朱莉婭反問,同時脫下了白色短褲,露出了裏面的紅色比基尼,但是她的上半身除了紅色比基尼上衣外,仍穿著一件絲質的長袖罩衫。
「海灣那邊有一些孩子在開戶外烤肉派對,他們問我要不要去,我要去問我媽媽。你想一起去嗎,埃米莉?」英格麗德問。
埃米莉露出了猶豫的神情。
「我當然唬得了你,所以我現在要停下來了。朱莉婭,我真的得跟你談談。」索耶說,「但不是現在。」他轉個身躺平,手臂上和腳上的金色毛髮像棉花糖一樣閃閃發亮。
笨!蠢!蠢透了!
「任何事情對你來說都很簡單吧,索耶?」
「你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所有人?」埃米莉的聲音開始提高。
他們兩個人面對面地站在喧鬧的沙灘上,周圍的熱氣和嘈雜聲在他們身邊回蕩著。「那不是私人派對。」
「他是因為你媽媽才自殺的。」
朱莉婭從包包里拿出了一本書,儘可能地移到離他最遠的地方去,開始覺得有點同情自己,因為在她心裏的某個部分,居然很享受他陪在身邊的感覺。
埃米莉用力搖搖頭,她很氣溫,他竟然對她說出這些話,但她更氣自己,她竟然還待在那裡把話聽完了:「你根本不認識我媽媽,但是我認識她、我了解她!不管是誰,她都絕對不可能見死不救的!」
埃米莉完全沒預料到他會突然說這個,所以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她所能想到的最恰當的回應就是:「我很遺憾。」
「星期一的約會啊,你接受我的邀請了,我還有目擊證人。」
朱莉婭立刻轉過頭去看,索耶果然正從沙灘的另一邊朝著她們兩個走過來。不管在什麼地方,就算在擁擠的人群之中,還是一眼就能看到索耶。他越走越近,加上燦爛陽光和金色沙灘的襯托,他整個人光彩奪目,儼然是個陽光之王。
索耶往前站了一步:「溫,我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不用,」朱莉婭停頓了一下,然後回過頭看他,「不過,謝謝你。」
埃米莉站在那兒,擠出了一個微笑,然後就跟著英格麗德走了。朱莉婭看得出她還是很不自在。
「戴著那個不好游泳,我試過了。」
朱莉婭安靜地發動引擎,她顯然不想做出什麼反應。
他聳聳肩:「你大概不應該相信我,大概也不應該跟我有任何交集。我很意外你外公居然還沒有叫你離我遠一點,不過,他很快就會說了。記住我現在說的話。」
「你為什麼不把罩衫脫掉?」索耶終於開了口。
她們最後決定在一個小海灣跟人行道之間的位置停下來,湖的這一邊沙灘上有一些房屋,這些大房子的外牆都是玻璃帷幕,透過玻璃就可以把整片閃爍的湖景盡收眼底。朱莉婭從海灘包里拿出兩條浴巾,鋪在沙灘上。埃米莉則用手擋住陽光,好奇地觀望四周:「你和索耶約在這裏見面嗎?」
「你叔叔揭露的秘密是什麼?」她忍不住問。
「有些男人,你根本不需要跟他說話,就能分辨出他是南方人。」朱莉婭和埃米莉就這麼一同望著他逐漸走近的身影,完全無法移開視線,「他們會讓你想起許多美好的事物,像野餐啊,在夜裡戴著閃閃發亮的寶石啊。南方的男人會主動替你開門,就算你對他們大吼大叫,他們仍願意擁抱你,而且他們無論何時都會維持著他們的尊嚴,保持紳士風度。不過,你還是要小心他們跟你說的話,因為他們說話的那種方式,會讓你深信不疑,覺得他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接我幹嗎?」朱莉婭找到了她的水瓶,拿出來喝了一口。
他那麼輕易地說出別人的秘密,卻不願意說出自己的。像這種虛偽的人,他說的話根本就不值得在意,但剛剛那些話卻還是徘徊在埃米莉的腦海中,讓她非常憤怒。
九_九_藏_書好熱鬧啊!」埃米莉說,「我已經開始喜歡這裏了。」
埃米莉不情願地點點頭。
不知道什麼東西將她轉過身來,埃米莉睜開了眼睛。
他抓住了她的手,把她的袖子慢慢往上拉,朱莉婭必須非常忍耐,才能忍住不把手抽回來,她必須提醒自己:「索耶以前就看過了。很多人都看過,我總不可能一輩子都藏得好好的。」
溫低聲咒罵了一句。「我們走。」說完,他就抓住埃米莉的手臂,拉著她沿著樹林走,離開了派對。他們一直走到另一端的沙灘上,到了一個從那個洞穴已經看不到他們的地方時,溫才停了下來。
「埃米莉,所有人都覺得是她的錯。」
索耶沒理會她的這句話,自顧自地坐在她的腳邊。他看著她的時候,她可以從他的太陽眼鏡看見自己的投影。他到底在做什麼?他為什麼表現得一副跟她很熟的樣子?她離開之後的十八年裡,他們都沒有說過話,加上回到這裏的一年半,她老是不理他,讓他碰軟釘子。這些事情應該足夠讓他知難而退,而不是跟著她一起到湖邊來,甚至坐在她的浴巾上,就在她赤|裸的腿旁邊。
「沒有用的,你必須先準備好。」
「好,那麼,」朱莉婭開始倒車,「我現在就送你回家,讓你跟外公好好談一談。」
「沒事,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回家了。」她現在迫不及待地想沖回家,立刻就跟外公談談媽媽的事。他是她現在身邊唯一一個跟媽媽真正有過交集的人,他會告訴她溫說的都是騙人的。
「他真的很棒,」埃米莉以仰慕的語氣說,「從第一眼見到他,我就覺得他說起話會有那種南方的口音,我不知道為什麼。」
「所以你現在迫不及待地想再次離開。」索耶說。
「我知道,我也是。」他用雙手把濕透的深色頭髮往後撥,這個動作讓埃米莉差點停止了呼吸,「不要誤會,不是我不想見到你,只是我必須問,你在這裏做什麼?」
「你外公告訴你了嗎?」溫似乎突然轉了話題。
「沒有人,我記得是這樣。」她把手從他的手中輕輕地抽了回來,「我不想讓這些曬到太陽,不然看起來會更丑。」
「她真的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
「有些只是夏天來這裏度假的遊客,秋天一到,他們就會離開了。」溫說,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她的雙眼,「有一些是這裏的居民,所以,是的,就是同一所學校。」
「是的。」
埃米莉清了清喉嚨:「你沒穿套裝,我差點認不出你來了。」
溫終於把視線從埃米莉的臉上移開,轉而用責備的眼神看了他妹妹一眼:「凱莉,不要這麼沒禮貌。」
她想,心裏的那個部分,應該會永遠停留在十六歲的時候,停留在那個時候,在一切都改變之前。
「這麼說未免也太簡單了。」
「你難道從來沒想過可以去找你爸或是你的繼母嗎?」
「需要我陪你們回去嗎?」索耶在背後大聲問。
「他們當時在談戀愛。」溫很靠近地看著埃米莉,「或者應該說,是我叔叔愛上你媽媽。我叔叔的家人全都反對他們兩個在一起,但他違背了家人的意思,也違背了我們家族長久以來的傳統。結果你媽卻再也不理他,傷透了他的心,好像他為她做的所有事情、所有的犧牲,根本都不算什麼。」
「我要帶她回家。」朱莉婭說。
她們走在木板搭成的人行道上,直接往湖邊去。因為人實在太多了,她們甚至沒辦法並肩走,朱莉婭必須時不時地回過頭,看埃米莉有沒有跟上。埃米莉一路上都帶著笑容緊緊跟著,半途中還在路中間停下來脫掉鞋子,才又跑著趕上朱莉婭。
索耶站了起來。像索耶這麼英俊的人,生起氣來實在很令人印象深刻。他跟溫差不多高,但比溫壯多了。「你妹妹說了什麼惹埃米莉不高興的話?」
「你曾經被那種方式迷惑?」
溫也注意到她的情緒變化,他調整了一下泳褲腰間的拉繩,然後把手叉在腰后:「抱歉,我應該想想怎麼用更婉轉一點的方式告訴你,要告訴你這些比我想象中的難多了。」
「你注意到了。」
溫轉過身:「你好像常常不|穿鞋在樹林里走動。」
「謝謝,」朱莉婭說,「這位是埃米莉,她才剛搬來。」
「什麼意思?」
「你對所有女生都這麼說吧?」但索耶沒有回應,所以朱莉婭又說,「你明明知道為什麼。」她伸手去拿海灘包,想拿水出來喝,但索耶九九藏書抓住了她的手。
「那不是真的,對不對?」
溫的眼神變得溫柔且充滿同情,很明顯,他是因為埃米莉受了傷害而感到難過,而不是因為自己說出那些話而難過。難道這就是他之前提過的,他們兩個之間的故事嗎?
朱莉婭和埃米莉不約而同地回頭看,那是一個紅色頭髮的漂亮少女。她聽到索耶的叫聲之後,就馬上轉了個方向,朝他們走過來。朱莉婭隱約記得索耶的姐姐也有一頭紅色頭髮。
朱莉婭用一隻手輕輕摟住埃米莉,帶著她離開:「走吧。」
「哦……我不知道,朱莉婭,」索耶回答,「獵熊吧?」
溫凝視埃米莉一會兒之後,才說:「那就順你們的意思。」他鬆開了埃米莉的手,而埃米莉居然有點想念讓他牽著手的感覺,這太不可思議了。
「誰猜想得到,達爾茜竟然會教出一個這麼有教養、有禮貌的孩子?」索耶說。
「去別人看不到的地方。」他回答,就在那一瞬間,她踩進了松樹林的地面,地面是涼爽的,空氣里是濃濃的松香味。這個環境讓她想起了聖誕節綠色的槲寄生樹環,以及紅色的玻璃裝飾品。才離開湖邊沒有幾步的距離,就好像一下子來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一個完全不同的季節。
「哪種方式?」埃米莉終於轉過頭看朱莉婭,好奇地問。
「是的。」埃米莉還來不及開口,溫就先代替她回答,「埃米莉,這位是我妹妹凱莉。」
「你上的是什麼學校?」
他那深色的、彎曲如拱橋的眉毛微微揚起:「你難道沒有注意到嗎?」
「你們好,小姐們!」
「你對她真的很好,而且,回答你上次問我的問題:不,我一點都不驚訝。」
她僵硬地轉過身,走回沙灘上,走回夏天裡。
埃米莉的視線從他的嘴唇移到他的下巴,然後看著水沿著他赤|裸的胸膛往下滴。她突然覺得有些尷尬,很快地把視線重新移回他的眼睛。看起來他似乎是從水中爬出來之後,直接走到她面前的。但他是怎麼知道她在這裏的?他在水裡游泳的時候,怎麼可能看得到她?越過他的肩膀,埃米莉看見有些人正在看他們兩個,同時竊竊私語著。溫似乎一點也不在意,他顯然已融入這個群體,如果要說他現在很在意什麼東西的話,他唯一注意的就是埃米莉。
在埃米莉還沒來得及轉身回到沙灘上之前,溫又說:「好,至少,你必須知道我現在說的這些:大家都知道你媽媽是個驕縱又殘忍的人,而我叔叔則是容易上當又害羞的人。她為了證明自己多有影響力,就利用了他對她的痴心,騙他說出我們科菲家族的秘密,沒多久,整個小鎮都知道了這個秘密。後來我叔叔因為不僅失去了她,更內疚于傷害了我們家族,所以他就自殺了。而你媽連道歉都沒有,就搬離穆拉比了。我知道你很難接受這個事實,不過這一切應該可以解釋為什麼這裏的人對你都是……那種態度。」
「我希望你永遠都不會明白。」她說。
達爾茜·謝爾比和羅根·科菲。
埃米莉揉著手臂被溫抓過的地方,被他碰觸過的地方感覺很溫暖。「對不起,」埃米莉說,她有點被這幾分鐘之內發生的事情嚇到了,「我不知道那是個私人派對。」
「幫我什麼?」埃米莉激動地揮動雙手。
朱莉婭說過,這裡是莎莎芙拉夏天聚會的地點。現在埃米莉自己也看得出,青少年們一定都很喜歡來這個地方,眼前的樹榦上面就有很多刻痕,大多是姓名和姓名的縮寫。有一個刻痕特別吸引她的注意,那是一個大大的愛心,裏面寫著「D.S.+L.C.」。埃米莉猜想D.S. 可能是達爾茜·謝爾比的縮寫,她微笑了起來,或許曾經有一個男孩很喜歡她媽媽,喜歡到在這棵樹上面刻上了他們的名字縮寫。她媽媽長大后就沒有約過幾次會,僅有的少數幾次約會,都是跟工作上認識的男人出去,而且關係也都維持得很短暫,很快就結束了。達爾茜一直不想有認真的感情關係。不過關於這一點,她對埃米莉倒是相當開放,她總是這樣對埃米莉說:「你必須勇於把自己的需要和期待說出口,這樣就不會有人受到傷害。」就埃米莉所知,媽媽唯一一段認真的感情就是跟埃米莉的爸爸,但就算是這一段關係,也沒有什麼浪漫的開端。他們是在一場跟漁民的對峙中認識的,他們堅決反對漁民獵殺海豚,一同在海上待了十天,而埃米九*九*藏*書莉就是這十天的成果。兩年後,埃米莉的爸爸有一次為了海洋守護保育協會的任務出海,目的是要阻止非法的捕鯨行為,卻不幸地在船難中身亡。埃米莉的爸爸媽媽沒有結婚,埃米莉對爸爸一點印象都沒有,對媽媽來說,爸爸就跟她生命中大部分的回憶一樣,是悲傷且不宜被提起的。
「只剩六個月了。」
埃米莉走到朱莉婭面前,擋住了陽光。朱莉婭抬起頭,把手中的書放到旁邊去:「埃米莉?怎麼了?」
朱莉婭帶著埃米莉穿過沙灘,走向停車場,一路上,兩個人一句話都沒說。她們兩個坐上車,黑色的座椅因為日晒而發燙,朱莉婭立刻把鑰匙插|進鑰匙孔中要發動車子。雖然埃米莉一點都不想相信剛剛聽到的那些話,但朱莉婭的反應,似乎也間接證實了溫說的話是真的。
埃米莉沒有笑,只是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所以說,不是因為我告訴你我會帶埃米莉過來,你才來的嗎?」朱莉婭懷疑地說。
「我是認真的。」
「老天!」朱莉婭說。她抓起了海灘包,把她的浴巾、書、水瓶全都一股腦兒地塞進去,然後站起來,「我真的不知道,來吧,親愛的,我們回家。」
這些話再次暗示達爾茜這輩子可能真的做過一些好事。埃米莉上次也提到,她媽媽對於實現自己的人生目標,行動上是非常積極投入的。雖然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達爾茜一定是在離開穆拉比之後,個性改變了很多。「這個派對沒有任何特殊目的,就只是好玩。」
「我可以送她回去,」溫說,「我順路,而且反正我也得在天黑之前回到家。」他朝埃米莉伸出手,埃米莉想也沒想就牽住了他的手。她很快地反應過來,發現不對勁,想把手抽回來,但他握得很緊。他的手掌又溫暖又乾燥,像剛脫掉手套一樣。
「我妹妹對她很無禮,我道歉。」溫的聲音突然從後面傳過來,埃米莉嚇了一跳轉過身,她根本沒有注意到他跟著她走了過來,他露出一副很抱歉的表情。
「我才沒有,我是很認真的,她必須離開。」凱莉指了指背後。溫轉過身去看,那個看起來像派對主辦人的高大男人,現在已經離開烤肉架,慢慢地朝著他們走過來。
「因為他正朝著我們走過來。」
「對。」
「是的。」朱莉婭輕柔地說,這時索耶已經踏上了她鋪在地上的浴巾。
她抬頭瞪了他一眼:「這句話有別的含意嗎?」
朱莉婭哼了一聲:「開什麼玩笑?」
「適應。」
「這裏的人都是同一所學校的嗎?」埃米莉問。
「不管那是不是真的,他都不應該告訴你。」朱莉婭轉過身,面對著埃米莉,輕輕碰觸她的手臂安撫她。
埃米莉仍然光著腳,她必須小跑才能跟得上溫的速度,快速的腳步使得地面的沙子隨之飛舞:「我們到底要去哪裡?」
溫還沒有回答,朱莉婭先開了口:「那是你的派對?」
「再說,我為什麼要信任你?」埃米莉質疑他,「我為什麼要相信你說的話?」
「你唬不了我的。」
埃米莉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她被趕出派對,會跟她媽媽和他叔叔的事情有關:「其實,我一直很希望可以再遇到你,那我就可以問你了,你上次說下次見面的時候就會告訴我。」
「不然你想象中的是怎麼樣?」埃米莉發起脾氣,「你以為可以說服我,說我媽媽必須為你叔叔的死負責嗎?我告訴你好了,我媽媽是個完美的人,她絕對不會做任何傷害別人的事情,不可能!」
松林湖果然就跟它的名稱一樣,是個在茂密松樹林中的湖泊。它看起來像一個很深的、藍色的大碗,裏面裝滿了水,好像可以被不小心打翻,讓整個湖的水都倒進附近的鄉間綠地里。朱莉婭開著她爸爸的老舊福特卡車,載著埃米莉來到擁擠的湖邊,人行道的上面有個停車場,她們好不容易才把車子停進僅剩無幾的其中一個車位。朱莉婭已經好久沒有來過這裏,上一次應該是和爸爸還有前繼母貝弗莉一起來的,她都忘了這座湖有多美。她和埃米莉才剛下車,就立刻感受到屬於夏天的氣味和聲音:潮濕的沙子、椰子油、汽船的引擎、孩子們的笑聲,還有音樂聲。
英格麗德很快就又走回來,問:「你準備好了嗎,埃米莉?」
埃米莉一臉迷惑地看著她:「那是什麼?」
「那麼你在她那個年紀的時候,都去找誰幫忙?」
「我是在幫你,信不信由你。」read.99csw.com
「我沒有邀請你。」凱莉很直接地說,「你會搞砸我的派對。」
他的大拇指輕輕滑過這些疤痕,有些像鐵絲一樣細,有些則像蟹足腫般又粗又凸。他現在的動作是如此溫柔,溫柔得讓朱莉婭感到心痛,只有一點點痛。
「你就是埃米莉·貝內迪克特吧?」這個女孩用一種有些好奇但又混合著嫌惡意味的語氣問道。這種語氣,就跟溫第一次見到埃米莉的時候一樣,只是這女孩的敵意更重了一些。
他在她面前慵懶地躺了下來,把手放在耳邊當枕頭:「那麼,我幾點去接你比較好?」
「我……我是跟英格麗德一起來的。」埃米莉說,她的臉因尷尬而發熱。
「我沒事。」埃米莉勉強擠出了一個微笑。
「我很樂意!」朱莉婭接著演下去,「懂了嗎?很簡單的,那只是一個派對而已,難道你以前在學校里都沒有參加過派對嗎?」
「我沒有穿鞋子。」埃米莉拉住了溫。
埃米莉站在那兒看著樹,背對著派對的人群,突然之間,她覺得背後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有一股溫度像緞帶一樣,從背後慢慢地纏繞住她的身體。埃米莉嚇了一大跳,本來想要用力掙脫,把這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甩掉,但想到現在附近有那麼多人,她不希望在大家面前表現得那麼可笑。她忍耐了一下,卻發現這種感覺其實不糟,一點也沒有不舒服。她閉上了眼睛,這種感覺甚至相當……舒適。
「你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朱莉婭說,笑著拍拍埃米莉的手臂,「其實你只需要說:『我很樂意參加!』」
埃米莉遲疑了一下。
「對,我的確那樣說過,總覺得『下次見面』應該是很久以後的事情。」溫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我叔叔十幾歲的時候就自殺了。」
突然颳起了一陣風,吹動了周圍的樹梢。松樹的針葉像瀑布一樣紛紛落下,綠色的、咖啡色的葉子飄落在他們周圍。埃米莉透過身邊這一大堆的松樹針葉看著溫,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種很奇特的魅力。這個奇怪的男孩到底是誰?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埃米莉還是一臉疑惑。
「拜託,你不曉得我火力全開之後是什麼模樣。」
在小海灣的後面有一個由樹林形成的小洞,派對的人群就散布在這個小洞四周的沙灘上。這裏播放著音樂,一些孩子手中拿著塑膠杯裝的飲料,有幾個男生在玩橄欖球,橫衝直撞地阻礙到別人行走。派對里也有幾個大人,其中一個正在烤肉架前面烤肉,看起來像派對的主辦人,他的身材高大,黑色頭髮,聲音洪亮,看起來就是個喜歡群體活動且活潑外向的人。
埃米莉花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那不是個私人派對,那就表示,他們不歡迎她。「噢。」她好不容易說。
埃米莉拚命地想要釐清這一切:「等一下,你是說你叔叔的死是我媽媽的錯?你是在怪她嗎?」
「我姐姐這個周末到鎮上來玩,」他說,「她帶她的女兒一起來的,住在湖邊的家庭小木屋裡,我來看她們。」
是溫·科菲。
「才怪。你去騙其他女人吧,你的魅力對我來說是沒有用的,我現在有強大的力場可以把它反射回去。」
埃米莉的身體因震驚而顫動了一下,她立刻想到了樹上刻的那組姓名縮寫:D.S.+L.C.。
她們越接近派對的場地,埃米莉就越緊張。如果不是先前那兩個老女人說了那些話,她一定不會想這麼多,但是她現在非常擔心其他人會用什麼樣的眼光看她,她不停地告訴自己,根本沒有什麼理由讓她不能融入這裏,她現在只不過是初來乍到的緊張而已,過一陣子就沒事了。
「但是沒有領結。」
他穿著一條長度及膝的泳褲,因為泡過水而變成深色,緊貼在他的大腿上。他的頭髮還在滴水,身上有一股溫暖的湖水味道。
「關於你媽媽和我叔叔的事情,那你就能明白剛剛為什麼會發生那樣的事了。」溫用下巴點了點那個洞穴的方向。
「請你離開。」
「這不是由你來決定的。」朱莉婭說,但是他並沒有回話。她等著索耶自己走開,他不但沒有任何動作,反而像在那兒睡著了。
「這個秋天,我也會轉進這所學校念高年級。」
「我現在想起來了,你媽以前也很喜歡這裏。我聽說過莎莎芙拉的人會在這附近一個像小海灣的地點聚會,整個夏天,這裏都是她們的天下。」她一面說,一面把海灘包甩到背上,帶著埃米莉穿過這個又熱又濕黏的停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