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賈程程一驚，把要說的話咽回去。車夫跑遠了，章默美狐疑地看著賈程程沒影了。
儲漢君沉吟一下：「我不會接受這個建議的。」
肖昆：「我的打算沒有意義，要看爸媽怎麼定。爸的脾氣你知道，讓他離開這兒，別說他現在癱在床上，就是他現在生龍活虎，也不可能。到了。」
母親嘆氣：「你知道這三年，你爸他一說夢話就是：你們都給我記住，我們誰沒有見過通緝令上的這個人。二太太昨晚就沒有回來。他呀，人說一回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唉——你爸啊，怕我們這一家遭難，又怕丟了男人的面子……你能懂嗎？」
接頭失敗，對肖鵬的打擊非同一般，肖鵬咬著牙：「儲漢君為什麼在那個房間，你不說實話，我現在就斃了你。」
母親：「行啦，你爸還不是為了我們一家人的平安，也是為了他肖鵬的前途啊。他倒好，跟你爸不依不饒的。」
儲漢君眉毛一挑：「在哪？」
廖雲山期望地看著儲漢君的嘴，希望他說出303是誰。儲漢君艱難開口：「廖特派員，我先請求你給陳安一天時間，要殺要剮一天之後我決不拖延。」
肖父兩眼直直地看著前方，沒說話。
回程的路上沒有了歡笑。兄弟倆沉默良久，肖昆說：「肖鵬，我對不起你。」肖鵬平靜地說：「你對不起我什麼？」肖昆：「我歡歡喜喜地把你帶回家了，可你卻被潑了一頭冷水。」
兩個隊員應聲出列：「到！」
章默美點頭，賈程程攙起她，又一步步向房間走去。
于阿黛一愣。肖鵬過去，擋開于阿黛的槍：「儲先生，你怎麼會在這兒？」
陳安癱倒在地。廖雲山冷冷看著徐傑生。
廖雲山話落，馬上有兩個特務走到儲漢君後面，一邊一個站住。儲漢君冷笑一聲，向門外走去，廖雲山目光冷冷地看了一眼這個房間，跟著走出……
陳安看桌上的鬧鐘時針已快到十二點半，他像虛脫了一樣慢慢扶著椅子坐下：「我該走了……」他突然站起來：「不行！不能再猶豫了！我必須跟儲伯父和盤托出，只有他能救我……」
肖昆生氣地一跺腳：「難道非要家破人亡他才高興了？」
儲漢君睜開眼睛，強打精神：「肖昆，發生了什麼事，你心裏一清二楚……」肖昆不語。儲漢君：「我心裏也一清二楚……」
肖昆問：「爸呢？」母親回手一指：「在屋裡等著你們哪。」
肖昆沒回頭。
徐傑生：「儲老不要過於悲憤，事在人為。只要我徐傑生還沒被一擼到底，朋友的事我決不袖手旁觀。」
賈程程一下明白過來，更加愣了：「你是說……」章默美：「我可什麼都沒說。」賈程程沉了一會兒：「肖鵬是陸軍高等指揮學校的上尉教官。」
肖父看著肖鵬，帶著嘲諷的語氣：「噢？都混到上尉了。本事有沒有跟著長進啊？」肖鵬冷笑一聲：「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麼本事。」
車遠了，像是一隻烏龜，緩緩地遠了……
儲漢君咬牙：「我再說一遍，我不知道303是誰……」
小王明白一切了，他突然把雜誌砸向特務，然後轉身跑去。肖鵬的車開來，尖叫著剎住。肖昆也出現在另一條街道，大汗淋淋地向這兒趕。特務被砸了一個趔趄，馬上去追小王：「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下人們擁在一旁看著他們，嘰嘰喳喳地小聲說笑著。
章默美有些感動了，沉默了一下：「這話，肖大哥也說過。」她誠意地說：「要是不太急的話，吃了飯再走吧，空著肚子會胃疼的。」
肖鵬兩下打開陳安的手，在陳安撕心裂肺的哭號聲中拖他往外走。
肖鵬親切地尋問：「吳媽，你老人家身體還好嗎？」
肖昆趕緊說：「爸這是為你高興。爸，肖鵬離家三年了，回來一次不容易，今天中午咱們父子仨一醉方休，怎麼樣？」
肖鵬看著父親，眼神冷冷的：「只要我不死，這件事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到時候……哼！」
肖鵬站住。
肖昆心裏一陣酸楚。人啊，都不容易……
廖雲山點頭：「我答應你。」
肖昆話沒說完，書房傳來儲蘭雲的哭喊聲：「我不——我決不會嫁給他！爸爸你要是這樣逼我，我就死給你看！」儲蘭雲哭著跑出來。章默美一把抓住她：「蘭雲，怎麼啦？」儲蘭雲甩開章默美的手，跺腳跑去。
肖鵬盯著他：「男人就要敢作敢當……」父親突然一拍床頭：「閉嘴！」
電話掛了。陳安也掛了電話，盡量顯得自然：「什麼事賈小姐？」
韓如潔大怒：「你血口噴人！」
母親轉身問肖昆：「昆兒，聞見這院子里的香味了嗎？」
肖鵬應聲：「是。」又轉身對於阿黛：「押著他去報社！」
陳安這會已坐上了特務拉的洋車。特務拉著他在街上跑著。陳安說：「我要見廖特派員。」特務惡狠狠地說：「見個屁！你給我老老實實去跟303接頭，現在不是你講條件的時候了！」陳安無話，只好擦著頭上的虛汗……
儲漢君擺手，跟出來的肖昆趕緊上前攙扶儲漢君，然後對司機說：「謝謝了。」
肖昆冷靜下來：「忘了這件事。」賈程程一愣，看肖昆。肖昆淡淡地說：「我命令你。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決不能有意無意地去查證。」賈程程順從地點點頭：「我明白。肖昆……」
肖昆看賈程程。賈程程說：「我現在明白……你為什麼那麼謹慎了。」
陳安沒待賈程程說完話，轉身衝出，賈程程心裏一沉，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她馬上跟著走出。
肖鵬被肖昆說樂了。肖昆拍了他一下，兩人一起向大門走去，顯然肖鵬的心情是複雜的，肖昆已經邁進敞開的大門，肖鵬仍站在大門外看著門樓，肖昆做手勢讓他趕緊進來，肖鵬這才抬腿邁進大門。
韓如潔聲音顫抖地：「這一切都是為什麼……」
屋子裡卻沒有回應。
就在這一刻，肖鵬抬腕看了一眼表，時針指向九點正。
肖昆語氣緩和，話卻沉重：「你戰死沙場就能力挽狂瀾拯救殘局嗎？你為什麼不深入地思考一下，曾經精武強壯勢不可擋的國軍，到今天為什麼如此潰敗不堪，一個渾身腐敗病入膏肓的政府值不值得你用生命去效忠？」
同時，越興茶樓門前，陳安在廖雲山的注視之下進了茶樓。
肖昆笑：「還沒進大門就聞見了。」母親：「吳媽知道今天鵬兒回來，高興得昨晚睡不著，天不亮就在廚房撥鴨毛。」這一說倒提醒了吳媽：「哎喲，我忘了火上的鍋了。」
廖雲山看了一眼不遠處緊抱肖鵬大腿乞求的陳安。
賈程程正在急切地撥號，電話通了，她立刻問：「雙全，肖老闆在嗎？」王雙全告訴她：「剛走，沒五分鐘。」賈程程失望地說了聲謝謝就掛了電話，然後匆匆走出。現在，她只能趕去接頭地點報告肖昆了，她心裏想：「但願還不晚……」
章默美也一臉驚異地出現了：「老爺……」
肖昆說：「二弟，拐過這道彎，就到咱家了。」肖鵬突然叫：「哥……」肖昆看他一眼：「嗯？」肖鵬：「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肖昆笑笑：「問吧。」肖鵬九*九*藏*書：「賈小姐來過咱們家嗎？」肖昆：「當然沒有。」肖鵬想了想，試探地：「大哥跟賈小姐只是生意上的朋友嗎？不會有一天帶回家裡……成我大嫂了吧？」肖昆心裏一動，笑了笑，模稜兩可地說：「現在時局這麼亂，沒心思想這些。以後的事我更不會提前去想。走一步說一步吧。」
廖雲山又說：「在來上海的火車上抓住陳安之後，肖鵬敏銳地發現了丁副官的身份。我們之所以沒有立即處置他，就是要等到他的下線出現。因為這個下線一定會出現，丁副官要把陳安叛變的消息傳出去。」他轉向韓如潔：「我不說韓先生也應該聽明白了。您的胞弟韓光就是丁副官的下線。」
儲漢君滿腹悲涼緩緩坐下：「群生，有如此不屑子孫，不如絕後啊。」
章默美站住。
肖鵬應道：「是。」上來拉陳安，陳安死死抱住儲漢君：「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賈程程顧不得多想趕緊下車，推開大門進了院子。一個啞巴打手語示意她不要說話，帶她拐進院子最裡面，指一個房間，賈程程趕緊跑向那個房間。
肖鵬怒氣沖沖地哼一聲。
賈程程出來，門口一輛人力車都沒有，她急得快瘋了。她來不及等，快步向前走去。章默美緊跟其後。賈程程越走越快，走到十字路口，當她就要向越興茶樓那個方向拐彎的時候，突然一輛人力車跑來，賈程程如獲至寶，大聲招呼著：「洋車！」
韓如潔站住。廖雲山又說：「我廖雲山自忖不是一個輕信的人，但也被中共算計，險些敗於一旦。我身邊的丁副官便是中共地下黨。」
韓如潔哼一聲：「廖特派員很有戲劇天分。」她說著要走。
儲漢君努力要坐起來，韓如潔扶著他。韓如潔低聲說：「儲先生，千萬情緒不要太激動。我們不要上這個人面獸心禽獸的當。」
儲漢君：「很意外是嗎？」陳安嘴唇顫抖著：「儲、儲伯父……」儲漢君悲憤地說：「發暗號吧。」陳安更傻了，獃獃地看著儲漢君。儲漢君冷笑：「你不發暗號，他們怎麼知道該不該進來……」
廖雲山點點頭，軍醫出去了。
陳安不自然地回頭看賈程程，示意她別說話。賈程程看著陳安。電話里傳出男人的聲音：「廖特派員不在。」
肖昆和章默美進入書房。肖昆說：「儲先生，有什麼吩咐您儘管說吧。」
賈程程知道章默美說的是實話，可聽見這個意外的信息她的心忽然沉重起來。看著走去的章默美，賈程程慢慢掉頭往回走，陳安的房門突然開了，陳安出現在門口。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肖鵬揮手讓特務走了，躊躇滿志地說：「特派員，你靜候佳音吧，我一定帶著303來見你。」
村落就在眼前了。
儲漢君點點頭。賈程程出去，阿福趕緊把門關上：「老爺，剛才有一封寄給陳安少爺的信……」
母親說：「看你說的，你爸本來就頂著窩藏通緝犯的罪名，那沈星梅還非要親口跟你爸說堂兄是她的戀人，你爸能放得下嗎？」
肖昆打斷他：「這不是一回事。」肖鵬喊起來：「這就是一回事！」肖昆難過地說：「不是一回事。因為父母永遠不會出賣兒女……」肖鵬冷笑：「不會出賣兒女？對你來說是這樣。肖家永遠不會出賣你，因為你承繼肖家香火，是肖家名正言順的兒子。而我，一個庶出的、下賤的、卑微的生命，雖然和你一樣有鼻子有眼睛有血有肉有尊嚴，但肖家從上到下，誰把我和你等同對待？！誰會把肖家偌大家產劃在我肖鵬名下？！我母親含辛茹苦在肖家犧牲了自己的一輩子，有誰尊重過她？！誰想過她的痛苦，她的喜怒哀樂？到頭來還死得不明不白，連她的兒子都不知道她的死因真相！這是你的家！是你的父母！不是我的！黨國才是我的親爹！」
特別行動隊的全體隊員集合在院子里。肖鵬躊躇滿志地站在大家面前：「特別行動隊成立以來，除了訓練之外，沒有真刀實彈地執行過一次任務。今天我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很快，我們將執行一次特殊任務。」
儲漢君冷冷一笑：「我現在宣布，明天我給陳安和我女兒儲蘭雲舉辦婚禮。這婚約二十幾年前就訂下了，我儲漢君不能做不仁不義之人……」
肖鵬：「你倆隨我到辦公室，我有特別任務向你們交待。」
賈程程四下看看：「沒覺得。」章默美一笑：「沒覺得就沒覺得吧。我是在這專門等你的。」賈程程問：「什麼事？」章默美：「蘭雲非逼著我問你，肖鵬在軍隊里是做什麼的？」
父親看著肖鵬：「不用難為自己。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叫我爸爸。都坐下吧。」他的話帶著命令的口氣。肖昆放下東西，拉著肖鵬坐下。
儲蘭雲開了大門，看見儲漢君大吃一驚：「爸爸！你怎麼了？！」
母親走出來了，親切而又有些疏遠地招呼著：「鵬兒回來啦。」肖鵬收起笑容，畢恭畢敬地叫：「大媽，肖鵬給您請安了。」母親臉上露出慈祥，拉住肖鵬：「一晃三年，你都長成男子漢了。」
章默美沒說什麼。此時，賈程程心裏像吊著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陳安的如此失態讓她越來越感覺不好。這一段時間她每天和陳安接觸，也是越來越覺得此人不成熟。現在，她幾乎要動搖和陳安接頭的決心了……
肖鵬卻一下子愣住了。
韓如潔和儲漢君一愣。
賈程程抬起淚眼：「你是怎麼知道陳安叛變的？」
肖昆：「不管怎麼說，他的人生已經江河日下了，你讓著他一點。」他拿出一堆食品：「這些，就說是你給爸買的。」
賈程程一愣：「什麼意思？」
車夫一聲不吭，拉起她向相反方向跑去。賈程程急了：「哎，你走錯了，不是這條路。」
廖雲山冷笑了一下：「把陳安帶來。」
陳安一把抱住肖鵬的腿：「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一定是303讓他去的，一定是！」
陳安：「噢……謝謝你。那我這就去車站。」
章默美點點頭：「那我就可以交差了。」
肖鵬打斷他的話，冷冷地說：「就因為過去強過頭了，沒給自己留份！」
肖鵬說：「我有意在303與陳安接頭之前沒有安排任何人到這裏。我不信任這些人，他們根本不懂隱蔽跟蹤。」
無人應。賈程程提高一點聲音：「陳先生。」
兩人面對面了。儲漢君從容道：「姑娘，有比子彈更厲害的東西，你知道是什麼嗎？是人的脊樑。」
廖雲山關切地說：「儲先生，本來我想送你去醫院。可想來想去，還是把你和韓先生帶到這兒了。因為我不能做不仁不義的事。處決陳安之前，我必須讓你明白，我為什麼要處決他。」
陳安這時正在客廳里拿著電話盡量壓低聲音通話：「趕緊幫我接廖特派員，就說我是陳安。」
肖鵬說下去：「共軍在前線戰場節節勝利，你聽見的廣播都不是真實的情況……」他悲憤地拍拍車窗：「有時候，我真想拿起槍上戰場，每天聽見國軍敗退的消息，我的心像在火中煎熬……與其這樣忍read.99csw.com辱負重，不如戰死沙場。」
父親閉著眼：「把那堆東西給我扔了！」母親看了一眼剛才肖昆拿進來的東西：「扔了？幹嗎扔了？」父親恨恨地：「我看見它就想起肖鵬那個野種。」母親：「這準是昆兒買的，這還看不出來嗎？肖鵬都恨不得把我們怎麼樣，他能對你有這份孝心嗎？」父親眼睛里透出可怕的光，獃獃地盯在地上。母親看著他，嘆氣坐下：「可憐這個昆兒，要不，你就把實情告訴肖鵬算了。」父親搖頭：「哼，這個野種，他真要把我逼急了，我把星梅的事情抖摟出去，第一個倒霉的就是他。」
賈程程：「哎呀，怎麼不小心一點。」她扶起章默美，章默美疼得咧嘴：「還不是著急讓你去吃飯。你扶我回房間好嗎？我有跌打摔傷藥膏。我這腳有舊傷。」
章默美問：「陳先生怎麼了？丟了魂似的。」賈程程漫不經心地說：「不是說夢見奶奶去世了嘛。」
兄弟倆分手之後，肖昆疲憊地回了商行。王雙全迎上來，謹小慎微中透著擔憂：「大少爺……怎麼這麼快？沒發生……什麼不愉快吧？」
儲漢君心如刀絞：「等等。」
其實陳安聽見了賈程程在他房前停留片刻的腳步，他只是屏聲息氣，沒讓外邊的人聽見動靜而已。這一天，陳安如熱鍋上的螞蟻，在屋裡來迴轉磨，不斷地坐下又站起來，心裏來回打鼓。
說著話，肖昆的車已停在肖家大門前。兄弟倆一起下車。
肖昆看著弟弟：「肖鵬……」
儲漢君一記耳光狠狠甩在陳安臉上！他強撐著自己站起來。
肖昆打斷儲漢君：「儲先生，有一個辦法能解決這個問題。」儲漢君：「你想立即安排，讓我和蘭雲北上？」肖昆點頭。
陳安不敢抬頭：「我、我是被派來爭取儲伯父為首的民主黨派領袖北上的。丁副官和韓光都是跟我聯繫的地下黨……」
章默美下了決心邁出屋門，十分專業地迅速向客廳靠近。
肖鵬：「哼，你解決問題的前提是時間，而我沒有的……恰恰是時間。」
化了裝的小王抱著雜誌出現在大門口，特務馬上迎上去：「站住。」小王站住。特務：「你叫什麼名字？」小王鎮靜地：「你有什麼事？」特務：「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陳安又沖向客廳。又是進門就喊：「伯父——」
儲漢君：「你錯了。我根本不知道303是誰。只是陳安這個孽障半夜翻我保險柜，讓我發現了。是他親口告訴我，他是中共地下黨。今天我只是跟蹤而至，我不能像你一樣，空口無憑地血口噴人！」
儲漢君聲音顫抖地說：「因為……陳安是我的親生兒子……」
隱在暗處的特務們一擁而上，掏槍亂射！小王拚命奔跑，肖鵬下車站住瞄準，還沒待他開槍，混亂的子彈已打中小王，小王向前跑了幾步，一頭摔在地上。
他在想：「如果303已經知道我叛變，設計殺了我……怎麼辦？如果廖雲山不守承諾，抓住303之後殺了我……怎麼辦？」
肖昆見狀忙追上去，邊和母親招呼著：「媽，我們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儲漢君在書房裡：「肖昆，默美，你們倆進來。」
陳安匆匆出去，一臉掩飾不了的失魂落魄。賈程程想了想，下了決心向電話走去，章默美突然跑進來：「賈小姐……哎喲！」
徐傑生幾步走到儲漢君前：「我下了火車便聽見剛發生的這件事。」他扶住儲漢君：「儲老，為此事我剛與總裁通了電話。總裁明確指示，儲漢君的女婿，無論因為什麼，都不能殺。」
而陳安推門而入，卻差點癱在地上，因為他看見儲漢君坐在桌前正冷冷地看著他！陳安傻了，一動不動地看著儲漢君。
陳安再次跪爬到儲漢君面前：「伯父救我！陳家只有我這一條根……陳家對你有恩哪——」
陳安一把抱住儲漢君的腿：「伯父，只要你說出303是誰，他們就會饒我不死！我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還不到三十歲！我不想死我想活著！」
賈程程大吃一驚：「這、這是誰送來的？！」
不遠處，儲漢君看著陳安這一切行為，手在不停地抖。他咬牙強撐著站在那兒，看著。韓如潔出現在他身邊。
儲蘭雲跑進來，大喊：「我不——我堅決不！我決不會嫁那個漢奸！爸爸你這是逼我死——」
肖昆騰地站起來：「儲先生，您太讓我失望了。您讓我失望的並不僅僅是您所堅持的立場，而是您寧願苟且偷生，讓一個叛徒做自己的女婿……」肖昆悲憤地說：「您嫁蘭雲之時，就是我永遠不登儲家門之日！因為我不能接受一個出賣自己同志的叛徒！永遠不能。」
廖雲山：「韓先生請留步。下一句，我就要說到韓光之死。」
肖昆：「肖鵬，別那麼狹隘。大海之所以有量，是因為能納百川。忠言總是逆耳的，良藥也永遠苦口，你不能逞一時之氣，你更要看得深入，學會認識責備和勸勉的意義，才能選擇正確的道路。」
父親不屑地說：「醉？把你們倆捆在一起，再加上你媽，也休想把我喝醉。」
肖鵬沒再說什麼，過了一會兒，又說：「賈鴻谷已經把資產基本轉移到國外了，看來他是打算離開國內了。大哥，不知道你有什麼打算？」
賈程程笑笑：「這我已經不知道怎麼交待了。我叔叔是個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他會誤會肖老闆的。默美，你在這兒等著，我會幫你帶來特效膏藥的。」
肖昆囑咐：「二弟，呆會兒見了爸，你一定要主動一點，熱情一點。別管他什麼態度。」肖鵬聽了，面無表情，肖昆懇求地說：「這件事你聽我的，行嗎？」肖鵬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不行。」肖昆不悅，瞪著肖鵬。肖鵬說：「順其自然吧。你也不要強我所難。」
一個特務進來，低聲：「報告。」肖鵬：「說。」特務：「有一個人帽子壓得很低，進了303事先訂好的包房。」肖鵬：「馬上讓陳安進去，待他發信號，我們再進去，以防303有詐。」
車夫跑到她面前，賈程程趕緊上了人力車：「越興茶樓。越快越好。我給你雙倍車錢。」
儲漢君看一眼縮在一旁不敢抬頭的陳安：「我是來管教這個孽障的。」
肖昆拉開車門上車，肖鵬也上了車。兩個人各懷心事，誰也沒再說話。車子在田間土路上搖搖晃晃地走著。一群小鳥從田中被驚起，鳴叫著飛向遠方的天際。
徐傑生看著廖雲山：「沒聽明白嗎？廖特派員？」
賈程程強忍著悲痛：「這周圍不知道是什麼人，你一定要挺住，別讓人看出來。」
這一切被還沒跑到跟前的肖昆看見，肖昆急剎住腳步，心痛如絞，怔怔地站在那兒。賈程程坐的洋車趕來，賈程程下了車趕緊挎住肖昆的胳膊向衚衕拐去。
肖鵬搖頭：「沒有這個必要吧。即便你說他也不會相信，何必自討沒趣。」
肖昆說罷要往外走，儲漢君虛弱地說：「肖昆，你等等……」
賈程程說：「我看你挺急的，想告訴你，儲先生可能去車站接韓主席了，她今天從南京回上海。」
廖雲山九九藏書在一旁：「韓先生，真是抱歉，從車站直接把你接到這裏。因為總裁命令我，必須對韓光的死有一個交待。現在就是我向你們交待的時候。」
肖鵬半開玩笑地說：「哥，有一天我要是死了，你就把我埋在這兒。」
章默美不由分說就走。賈程程按捺著自己的心急如焚扶著她向她的房間走去。章默美盡量走得慢，賈程程不敢急，一小步一小步扶著她往房間走。賈程程多麼盼望儲蘭雲此時能出現，然而院里空無一人。
廖雲山突然打斷儲漢君：「把他拉下去斃了！」
「應該開飯了吧？」她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問章默美。
肖昆示意儲蘭雲不要再問，攙著儲漢君走向卧室。儲漢君搖頭，啞著嗓子：「去書房。」
肖昆：「我不想埋怨你……」肖鵬打斷：「你已經在埋怨我了。」肖昆：「好，是我錯了。算我沒說，好嗎？」肖鵬冷漠地：「這都不重要。」肖昆誠懇地說：「肖鵬，我知道你很聰明，但你一定要聽我的，不能意氣用事。你要相信，時間是解決問題最好的辦法，有些事，就是不能急，急也沒有用。忍住一時之氣必有長遠的益處。」
賈程程正色地：「默美，不要總以下人自居。即便你就是下人，你也不是低人一等的，你和我一樣，在人格上是完全平等的。」
特務應了轉身要走，肖鵬又問：「秦江去報社了嗎？」
章默美吃驚地看肖昆。肖昆平靜地說：「我會的。」
儲漢君抬手打斷肖昆：「和平是有代價的，我願意為國家和平付出這個代價。」
儲漢君一聲嘆氣。
母親適時進來了：「喲，爺仨兒開始比上武了？」她用眼神暗示肖昆出來：「昆兒，你來看看，還有什麼鵬兒想吃的沒有做。」肖昆站起來：「二弟，我去廚房看看，你陪爸聊會兒天。」
徐傑生的汽車停在儲家門前，司機下車打開車門，攙扶儲漢君下車，一時之間，儲漢君一下老去，頭髮也顯得花白凌亂不堪。司機攙著儲漢君上了台階，敲門。
章默美說：「到底是什麼意思我也不知道。你和肖老闆在一起，她可能覺得你應該知道肖鵬具體是幹什麼的吧。」賈程程裝出不悅的樣子：「那她自己來問我不就得了？幹嗎還繞這麼個彎子？」章默美苦笑了一下：「你那麼聰明，這你還想不透嗎？」
韓如潔說完甩手而去。
肖鵬出去，馬上有兩個人拖著陳安進來，把陳安扔在儲漢君面前。
廖雲山這才明白上了儲漢君的當。他的臉白了，正要發作，徐傑生一步踏進門來。
肖鵬臉色變了：「我母親絕不會是暴病身亡，前一天我還跟她通了電話……」父親打斷他：「我累了，你走吧。」說完，他閉上眼睛。
母親沒好氣地說：「還能因為什麼，老爺那脾氣你也知道。不要再提這件事了。」說罷，她向父親卧房走去。一進來，她就說：「人都走了，這回你滿意了吧。」
肖鵬沒說話，似乎無意地弄了一下衣擺，露出身上的槍。
肖昆如五雷轟頂，大吃一驚！
肖鵬回到隊里也立即開始準備工作。他變得精神抖擻，快步走著，把系著腰帶的于阿黛甩在身後：「馬上集合特別行動隊！越快越好！」
肖鵬怒沖衝出來，正看見肖昆跟肖母爭執著。母親攤著手：「我沒辦法了，不管我說什麼，你爸就是不認他！」話音未落看見走出來的肖鵬，她馬上換上一臉笑容：「鵬兒，我正在跟你哥說，你爸最近身體非常不好，常常神思恍惚的……我擔心是不是……人快不行了……」
陳安怔怔地看著賈程程，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捂住額頭掩飾著：「剛才睡著了，夢見我奶奶去世了……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說完，他轉身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章默美摔在門口的台階上。賈程程明知這是章默美在阻止她，卻不得不放棄打電話的打算向章默美走去。
肖昆大失所望，語氣不禁有點激動：「蘭雲的哭聲您沒聽到嗎？難道您寧可犧牲蘭雲的幸福，也決不違背自己的政治理想和當初的承諾嗎？」
儲漢君按住頭揮手。肖昆示意，章默美馬上拽著儲蘭雲出了書房，肖昆關了門窗，坐在儲漢君對面。
肖鵬站起來走出去。父親睜開眼睛看著兒子的背影，滿目蒼涼憤恨。
賈程程激動地說：「可我真想知道是誰救了我們，如果不是這個人在生死攸關的時候，把我們拉出危險的境地……恐怕陳屍街頭的不止是小王一個人……」
儲漢君疲憊地說：「我心意已定，儘快給蘭雲和陳安辦婚事，你們倆幫我操持一下……」
章默美從牆拐角閃出：「老爺出去了。」陳安一愣，呆了少頃：「什麼時候走的？」章默美說：「五分鐘前吧。我看見的。」陳安馬上轉向賈程程：「去哪了你知道嗎？」賈程程搖頭：「沒跟我說。」
肖鵬笑了一下：「也未見得吧。」
肖昆苦澀地一笑：「問題是，你這樣急迫，即使你知道了，也不會是真相。」
王雙全仍看著肖昆的臉色：「沒有。」
這時的新民報社，已經被特務圍得水泄不通。
已經癱軟的陳安被摔在小王的屍體前，陳安絕望地痛哭，肖鵬鐵青著臉走到陳安面前。
阿福緊跟著進來：「老爺……」見阿福看自己，賈程程趕緊站起來：「儲先生，蘭雲剛才讓我陪她說話，我過去了。」
肖鵬的話讓肖昆心如刀割。沉重的空氣讓車裡的兩個人都感覺窒息。
廖雲山滿意地點頭。肖鵬轉身出去，廖雲山看著窗外，笑容卻沒了，眼神變得捉摸不定。
儲漢君笑：「我讓你們失望了。真是抱歉得很哪！」
越興茶樓此刻一切如常。只有廖雲山和肖鵬兩個人在茶樓對面的樓房二樓透過百葉窗看著對麵茶樓的動靜。
吳媽說著往廚房跑去。大家都笑了。
肖鵬一把拎起陳安，把他摔在廖雲山腳前，儲漢君終於受不了，心臟不適向後倒去，韓如潔一把扶住儲漢君：「儲先生！」
儲漢君：「默美，你明天帶蘭雲去訂婚紗……」
肖昆說：「他這是不知道真相……現在該是讓肖鵬知道真相的時候了。」
儲漢君：「所以你什麼都不要再說了。離開上海吧。不要再把自己置身在這樣危險的境地……」
肖鵬反駁：「你怎麼知道我選擇的不是正確的道路？」肖昆：「我不和你辯論，我只看事實。」肖鵬沉默，半晌：「你會因為家道中落就怨恨、背叛父母嗎？忘記他們對你的養育之恩，忘記你對他們應該負有的責任，就因為他們的失誤造成經營不善……」
賈程程心頭一驚，隨著肖昆跑出。
仍是無人應。賈程程輕推屋門，見裏面無人。賈程程想了一下，又轉身向客廳方向走去。這一切章默美都在暗中盯著。賈程程明知道章默美在盯著自己，又無法不去探陳安虛實，只好硬著頭皮邊走邊喊：「陳先生……」
儲漢君：「你想知道……我為什麼逼蘭雲嫁給陳安嗎？」
廖雲山卻進來了，喝道：「放肆！」
肖昆苦笑了一下：「我比你大，要死也是我死在前面。」
他快步上樓，向一個包間走去。長長的樓道https://read.99csw.com靜悄悄的，顯出一種詭異和緊張。走了一半，他站住，心虛地看看後面，什麼動靜都沒有，他咽了口唾沫，一咬牙繼續向包間走去。走到包間門口，沉了一下，他咬牙推門進去。就在這同時，其它包房門開了，于阿黛等人持槍出現了……
陳安衝進書房：「伯父……」屋裡空無一人。陳安一愣，賈程程跟腳進來。陳安便問：「儲伯父哪？」賈程程說：「剛才還在……」
肖昆跟著母親走出來，母親小聲地埋怨肖昆：「你真是著急，為什麼不等我的電話就回來了？這兩天我一直在勸他，可你爸就是想不開。」
肖昆心裏一震。
肖昆沉痛地：「是我太大意了，失去了這麼好的戰友，相逢不相識的戰友……」
肖昆無心談此事：「賈小姐來過電話嗎？」
這邊，賈程程已扶著章默美坐在了床上：「藥膏在哪？」
肖昆踏實下來，看了一眼表，時針指向十一點多，他進了自己的辦公室。現在，他必須放下家裡的事情，準備和陳安接頭。
儲家。賈程程有意端著一盆衣服路過陳安房間前，陳安房間門窗緊閉，沒有一絲動靜。
吳媽仔細端詳著肖鵬，不由得悲從中來，眼圈紅了：「好，好……」
肖昆痛心地說：「血的事實擺在面前，我什麼都不用說，您也會看清國民黨的真實面目。不管您的願望多麼真誠，您所付出的努力多麼巨大，都是無謂的，都是一廂情願，儲家已經變成戰場……」
沒有答案。只有絕望。陳安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辦法來，他恨不得一槍把自己崩了。當然，他沒有槍，有槍他也不會這麼做。陳安發現，一旦自己暴露了怕死的本性，就連自己也看不起自己了。
肖昆制止肖鵬：「肖鵬，我真是拿你沒轍，你要是老了，准比爸的脾氣還要犟。」
肖昆搖頭：「不知道，我剛要從店裡出去接頭，一個不認識的人送來就走了。」
儲漢君緩緩點頭：「對。」
韓如潔拍案而起：「胡說！你根本不認識韓光！韓光也不認識什麼丁副官！退一萬步，即便韓光是地下黨，你也不可能在沒有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他是誰！」韓如潔轉向廖雲山：「廖雲山，這場戲不要再演了，除了讓有良知的人噁心之外沒有任何效果！你向民主人士開刀是想達到什麼目的你心裏清楚！但是我韓如潔不受任何人的威脅，我捍衛真理，寧可付出我的生命！」
廖雲山眼睛噴火，一句話沒說拍案而去。肖鵬馬上做個手勢，隊員們拖起陳安匆匆走出。
肖鵬信心十足地回答：「他沒有理由不來。」
看著要走的章默美，賈程程叫了一聲：「默美……」
肖昆見肖鵬進了大門，馬上扯著嗓子向裏面喊：「爸——媽——我和二弟回來啦——」
陳安仰頭看肖鵬，滿臉是淚水：「肖隊長……我沒有騙你們……請你饒命……我一定對廖特派員盡忠，我一定找到303，請你們放過我……」
肖昆沉著臉，不語。
肖鵬一言不發，顯然他並不相信肖母的話。空氣突然緊張起來。
緊張的氣氛在儲家悄悄漫延著。賈程程人在書房幫儲漢君整理資料，心裏卻是七上八下地不安寧。儲漢君進來。賈程程嚇一跳，抬頭：「儲先生回來啦？」儲漢君似乎看出她的緊張，沒說什麼，點頭：「回來啦。」
這時，賈程程已被車夫拉到了一個隱藏的倉庫前。車夫停住，說：「到了。你進去吧。」
廖雲山點頭：「如果303真要來接頭，他一定提前在這周圍布置了人。」他轉向肖鵬：「你覺得303會來接頭嗎？」
肖昆有些失望。他打開後備箱拿東西，一邊試圖說服肖鵬：「爸從癱瘓之後，心情一直不好……」他停下，看肖鵬：「說實話，他中風那天我送他去醫院，一路上我怎麼都不能相信，那麼強的一個人，怎麼話說不出來身上也動不了……」
賈程程只好咬牙接過章默美手裡的藥膏。章默美觀察著賈程程：「你的事急嗎？」還沒待賈程程說話，章默美又說：「應該不會太著急吧，剛才沒聽你說有急事。」
肖昆抬起手，慢慢展開手裡的一張紙條，賈程程趕緊拿起來打開看，上面寫著：「陳安已叛變。」
賈程程：「別讓蘭雲犯傻，這是不可能的事。」章默美：「她會聽我的嗎？」
肖昆失望地說：「我不知道還應該說什麼。您明知道這個理想是極不現實的，國民黨的目的就是要把您帶到台灣為國民政府效勞，可您置若罔聞。無論我怎麼說都無法動搖您的想法，我徒然心急如焚。」
肖鵬警惕地看著肖昆：「你這話什麼意思？」
陳安突然一把拉開門沖了出去，在樓梯上，他和賈程程擦肩而過，陳安好像根本沒看見賈程程便向書房衝去，陳安的失態讓賈程程大吃一驚，她快步跟在陳安身後。
于阿黛大喝：「把手舉起來！」
儲漢君說著要走。肖鵬擋在儲漢君面前：「儲先生你不能走。」儲漢君淡淡地說：「肖鵬，我告訴你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肖鵬：「可是你沒有想過，進了這個房間，你會做不了自己的主。來人！」
章默美指著：「抽屜里，左邊那個。」賈程程拉開抽屜，拿出藥膏遞給章默美：「你先抹上，我去給我叔叔打個電話就回來。」說著欲走，章默美叫住她：「哎賈小姐……」賈程程只得站住。章默美笑著：「不好意思。我彎不了腰，你幫我上一下藥吧。我怕一拖就起不來了。」
肖昆站住。
章默美一步一步跳著：「哎喲……疼死我了……」賈程程說：「堅持一下吧，就快到了。」章默美叫著：「不行了不行了。」說著要往台階上坐，賈程程拼盡所有力氣架住她：「台階太涼。」終於沒架住，章默美還是坐在台階上。賈程程急得汗都下來了，卻左右不是，不敢有絲毫流露。
肖昆拉著肖鵬：「走吧，進去。」
廖雲山冷笑：「如果你執意不說，我也不能強人所難。只是……我必須告訴你，我的權力有限，陳安這樣的人，只有交出303，才能保命。否則，我……哼哼，愛莫能助。」
賈程程想了想：「會不會是儲先生？」肖昆：「不要猜測了。除非真正知道是誰，否則這樣的猜測沒有意義。」
田野是靜寂的。一個好天氣，微微的風，樹葉在風中發出細碎的聲響，像是孩子的夢囈。照完相，肖昆從草地上拿起肖鵬的軍裝和帽子遞給他。肖鵬邊穿軍裝邊仰望著熟悉的大樹。肖昆向車上走去。長滿綠葉蓬勃的樹冠在碧藍的天空下隨著輕風輕輕擺動，顯得雍榮華美。一切都是那麼安謐和諧，肖鵬的心此刻似乎遠離了殘酷險惡的人心戰場，回到童年單純的時光……他系完最後一個扣子，轉身向肖昆的車走去。肖昆一直在看著肖鵬，他的目光和他的心情同樣複雜。肖鵬從肖昆手裡接過軍帽，再一次回頭看了一眼那棵大樹，把軍帽戴在頭上，肖鵬又回到了現在：國民黨軍官肖鵬。
陳安站住，問自己：「我該怎麼辦？」
廖雲山：「在這兒聊，有失風雅。我請你去一個更合適的地方儲先生。請隨我來吧hｔｔps://rｅａd•99cｓｗ•ｃｏｍ。」
儲漢君說著，舉起茶壺狠狠地砸在地上，嘭的一聲巨響，熱茶四濺，幾乎與此同時門被一腳踹開，陳安被門的衝力撞到一邊，肖鵬、于阿黛等人持槍沖入。
肖鵬哼一聲：「你要是想對得起我也很容易，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肖昆說：「你知道欲速不達嗎？冰凍三盡非一日之寒。用熱水去化一塊堅冰，結果怎麼樣你想過嗎？」
吳媽聞聲第一個跑出來：「大少爺。」看見肖鵬，吳媽非常激動：「二少爺……」
此時，賈程程已經明白陳安一定是暴露了。她開始鎮定下來，認真幫章默美擦藥。她的耐心反而讓章默美開始不安，她推開賈程程：「謝謝了賈小姐，就這樣吧。」
廖雲山冷笑一聲：「肖鵬，把陳安帶過來！」
肖昆打圓場，把東西放到桌子上：「爸，這些是肖鵬給你買的。」
儲蘭雲擦了眼淚扶儲漢君進了書房，肖昆和章默美等在外面。章默美問：「老爺這是怎麼了？」肖昆沒說話。章默美：「出什麼事了？我在儲家這麼多年，從來沒見老爺這樣虛弱……」肖昆：「呆會兒會知道的……」
賈程程匆匆走了。章默美心裏無比地矛盾、困惑，她下地穿上鞋站起來欲往外走跟著賈程程，又站住了。
章默美看看表：「我去廚房看看。」說著走了。賈程程趕緊轉身向陳安房間走去。陳安房間的門半掩著，賈程程來到門口，低聲：「陳先生。」
章默美說：「你那麼聰明，還有忘了的事。唉，真是智者千慮也必有一失。」
兄弟倆就這麼匆匆走了，母親只有嘆氣。吳媽追出來：「太太，大少爺二少爺……怎麼飯也不吃就走了？」
一瞬間，肖鵬顯然有些猶豫，在肖昆的推拉之下，他只好向屋裡走去。
肖昆咬住牙，摟住賈程程的肩膀，兩人相擁著走去……
肖鵬馬上立正。廖雲山看著儲漢君：「有道是，相逢自是有緣。在這樣的時間地點我們都會相逢，儲先生，看來你我的緣分不淺啊。肖鵬，你繼續執行任務，我來陪儲先生這位貴客。」
肖昆和賈程程兩人筋疲力盡地回到商行。
賈程程邊幫章默美抹葯邊解釋著：「我突然想起我叔叔讓我從肖老闆的公司拿一張支票，我給忘了。」
儲漢君睜開眼睛，看出自己是在特別行動隊的營地里。也就是說，在特務手裡。一個軍醫從他身邊站起來：「特派員，老先生只是一時情緒激動，已經服藥了，沒有危險。」
肖昆：「行啦行啦，已經到家門口了，你骨頭就軟一點吧。你骨頭再硬，也不會變成你爸爸的爸。」
她一把推開門，只見肖昆正坐在發報機前專註發報，賈程程的心終於落地，一下靠在門上險此癱軟在地……
廖雲山：「儲先生，你沒想過嗎？這個303太卑鄙了，他利用你對陳安的擔心，讓你替他接頭，陷你于不義，用心何等歹毒。這樣的人，你有什麼必要寧可犧牲女婿的生命保護呢？」
廖雲山：「你們都看到了，不用我解釋，你們也明白，陳安，是共產黨的叛徒。在他從武漢到上海的火車上，我們根據秘密情報抓住了他。陳安此行目的，就是執行爭取和暗殺諸位的光榮任務。簡言之，爭取諸位北上參加中共新政協不成，便暗殺之。」
屋子裡，肖鵬看著手中的槍，慢慢把槍裝進槍袋，抬眼看著父親：「我這次之所以跟肖昆回來，為的是要問清楚我母親的死因。三年前，你打我一個耳光之後，並沒有告訴我，我母親是怎麼暴病去世的。」
賈程程一步踏進來：「陳先生……」
肖昆馬上攙著他往書房走。儲漢君站住：「蘭雲，你來，我有事單獨跟你說。」
肖鵬蒙了。儲漢君說完就向門口走，于阿黛舉著槍迎向儲漢君：「不許動！再動我就開槍了！」
肖昆拉著肖鵬進了卧房，看見父親沉著臉靠在床頭上，臉上沒有一絲笑容。肖昆心裏沉了一下：「爸。」
賈程程輕輕幫章默美把腿抬到床上：「要是疼得厲害，我再幫你揉揉吧。」這樣一說，章默美反而不好意思了：「賈小姐，我已經很不好意思了。真沒想到，我這輩子還會被一個小姐侍候了。」
父親看出肖鵬用意，一笑：「呵，挎上王八盒子了？」肖鵬：「你就認識王八盒子吧？這是德國的勃朗寧。」父親伸出手。肖鵬看著父親，一把扯開槍套拿出槍扔給父親。父親準確地接住，看了一眼，之後閉上眼睛三下五除二熟練地拆卸、組裝了這把槍，之後，又扔給肖鵬。氣氛一時尷尬。
賈程程一愣：「陳先生。」陳安緊繃著臉：「你們剛才聊的我都聽見了。」賈程程一時語塞。陳安嘆道：「我真是很可悲呀。」陳安說完進屋，砰地關上門。賈程程暗自嘆氣，只好走了。
父親的卧房沒開窗帘，有些昏暗。牆上的字畫顯示出主人的文人氣質和財富上的充足。一支香點燃著，清香裊裊，但不知為什麼，反而憑添著幾分緊張。肖昆一推門就說：「爸——肖鵬回來看您啦。」
倉庫里，肖昆收報完畢，站起來邊往外跑邊急切地告訴賈程程：「我已經通知武漢，陳安叛變了。趕緊去報社，小王很可能已經暴露了。」
父親從嗓子眼裡哼了一聲，兩隻眼睛盯著肖鵬。這種冰冷的盯視，讓肖鵬一路上努力積攢起來的熱情一下子變冷，剛才被家的氛圍感染的情緒一下子冰涼。他直挺挺地站著，絲毫沒有要叫父親的意思。
賈程程只好說：「歇會兒起來吧，回房拿藥膏揉揉會好點的。」
見儲漢君臉色慘白一言不發，儲蘭雲帶著哭腔：「爸爸你怎麼了你說啊……你不要嚇唬我啊……」
賈程程擦掉眼淚：「都怨我，發現得太晚了……」
陳安仍然屋門緊閉。從書房出來的賈程程從門前路過，看著陳安的門想著什麼。一抬頭，看見章默美在對面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賈程程便說：「默美，看你這表情，好奇怪。」章默美說：「你沒覺得今天家裡有點安靜得過分嗎？」
上來兩名特別行動隊員，一邊一個架起陳安，跟著肖鵬迅速消失了。
阿福低聲：「我聽見小姐叫陳安少爺，我就趕緊跑到廁所，把信對著天上的亮光看，結果我清清楚楚地看見裏面寫的幾個字……」
肖昆把車剎在路邊，兩人慣性地向前沖了一下，又坐下。肖昆，肖鵬，心裏都悲涼如水，兩個人只有沉默。
肖鵬看見於阿黛和隊員們情緒振奮，自己心情也極好：「我知道這是大家盼望已久，這也是我盼望已久的。為了確保此次任務的萬無一失，我要求大家整合待命，提前進入戰前狀態。于阿黛！」于阿黛應聲：「到！」肖鵬：「你負責檢查每個隊員的槍支器械準備情況，等待出發命令。林少魁！秦江！」
廖雲山：「陳安，在你這兩位長輩面前，你把你的所作所為，以及你所掌握的共產黨地下黨人員交待一下吧。」
車夫低聲：「賈小姐，別說話。」
肖鵬憤怒地說：「我不管那些！我有權利知道我母親的死因真相。」
肖鵬什麼也不說，也不向母親告辭，轉身便向大門走去。
廖雲山心中暗喜：「肖鵬，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