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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斯特萊克說,指向更年輕的那位姑娘。她穿著粉色露背裝、絨面革迷你裙,腳上是一雙廉價細跟高跟鞋。她微笑著站了起來,纖細的雙腿讓斯特萊克想起火烈鳥。
不羈的想象力突然起了作用:敲門聲,斯特萊克隨便找了個借口,推門進來了……
「案發的那個周末?」羅賓說。
狂歡的聲音透過樓層傳到他耳邊,聽起來好像是單身漢聚會:高亢的男性笑聲,喊聲,噓聲,撞門聲。有人放起音樂,貝斯的震動穿透他的房間。讓他想起睡在辦公室里的那些夜晚,樓下的十二酒館也會放音樂,行軍床的金屬床腿同樣隨貝斯而震動。他希望羅賓的房間沒這麼吵。她需要休息——明天還要開兩百五十英里。斯特萊克打了個哈欠,翻過身,在震天響的音樂和吵嚷中酣然入睡。
「上午還有哪位小姐有空嗎?」他問。
他手裡的手機響了。
「就是她。」四十分鐘后,斯特萊克說,艱難地爬下路虎,走進阿普爾比咖啡館。羅賓看著金髮女人一路走近。她穿著牛仔褲和人造皮夾克,身材和高級模特一樣姣好,讓羅賓想起銀髮。十分鐘過去了;十五分鐘過去了。斯特萊克和女人還沒出來。
世人重外表,上帝看內心。

「馬修喜歡路虎嗎?」路虎駛下某座高架橋后,斯特萊克問。
「嗯。」斯特萊克說。
「好了,我去打個電話。你如果想伸展一下腿腳,我的煙快沒了。」
「你想給布羅克班克打個電話試試嗎?」羅賓問道,將斯特萊克的注意力從英格麗走遠的背影上拉回來。
別傻了。
「你們有什麼服務?」斯特萊克問。
「他在這裏怎麼樣?」
「不是他。」沃德爾說。斯特萊克聽得出,他已經仔細調查過了。「他四十五歲了,是個退役消防員,身體不好,肺部嚴重受損。在案發的那個周末,他有滴水不漏的不在場證明。」
「為什麼?」
他明白羅賓為何如此意外。擋風玻璃外的那片景色——聖狄奧尼修斯教堂,寫滿《聖經》的語法學校,繁榮的商業街,酒吧門口在微風中徐徐舒展的英國國旗——這幅畫面彷彿是這個城鎮的宣傳海報。
她望著他,像小孩一樣揉搓短裙的裙邊,然後從他手裡抽走紙鈔,深深塞進裙兜里。
「不用。」斯特萊克說。
「我剛打過電話。」斯特萊克說。
「有誰知道他的電話號碼,或者知道他去了哪兒嗎?」
「我知道,」斯特萊克說,「我想知道他去了哪兒。」
「二十英鎊,」他說,「都是你一個人的,只要你告訴我誰知道他的消息。」
中央空調的溫度太高,羅賓使勁打開僵住的窗戶。冰冷的夜風吹進來,瞬間趕跑室內沉悶的空氣。羅賓給手機充上電,換上睡衣,刷了牙,鑽進觸感冰涼的床鋪。
羅賓留在路虎里,在地圖上尋找開往科比的最佳線路。斯特萊克吸完煙,鑽回副駕駛座上。
「黑髮,」斯特萊克遲疑了一下,「泰國的。」
「能不能回頭見個面,可以把你的號碼告訴我嗎?」
令人畏懼的真相……
「你好,」斯特萊克說,「我從朋友那兒拿到你們的電話。你們的店在哪兒?」
「是家按摩店,」他看著地圖,告訴羅賓,「不是治療膝蓋酸痛的那種。」
他挑這個姑娘,是因為她看起來非常年輕。他清楚布羅克班克的嗜好,認為他可能和這個姑娘接觸最多。但她搖了搖頭。
她把旅行包扔到床上,走到窗邊。外面是剛進城時路過的那片工業區,景色還是read.99csw.com一樣蕭條。她感覺自己好像已經離開倫敦很久了。
如釋重負和難以置信同時在斯特萊克心裏陣陣激蕩。他四處摸索著找筆,羅賓已經寫了起來。
「不用了,謝謝。」
「喝點什麼?」
她翻了個身,把泛紅的臉埋進枕頭。想什麼呢?都怪馬修說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以己之心度人之腹……
她說了個聖瑪麗路上的地址。他翻了一下地圖,發現那地方離自己只有幾分鐘路程。
「有兩位泰國小姐有空。你需要什麼服務?」
她的臉上掠過疑惑,隨即滿臉恐懼。
她一點也不驚訝。她恐怕見過各式各樣的客人。
他在人造革的按摩台上坐下,等待著。房間和正經按摩店一樣乾淨,斯特萊克喜歡這一點。灰塵總是讓他情慾全無,因為那會讓他想起母親和惠特克髒兮兮的公寓、遍布污漬的床墊、繼父渾身的惡臭。在這裏,看著旁邊櫥櫃里整齊排列的精油,一個人很容易產生色迷迷的念頭。裸體精油按摩聽起來就令人愉悅。
「用手?」她提議,瞥了斯特萊克的褲襠一眼,「精油,手部按摩?二十英鎊。」
「我們可不能給客人留電話。職業守則,甜心,所以我們才不能帶手機。這樣吧,」她說,上下打量斯特萊克,「既然是你,看在你揍過那混蛋,還是個戰爭英雄的分上,你就找個地方,等我下班見吧。」
「你找他幹什麼?」她用純正的埃塞克斯口音說,聲音冷靜,「你是警察?」
「諾爾簡直三句話就提到你!」她說,「自從你上了新聞,我都沒聽他說過別的。」
「不遠,」他在地圖上指給羅賓看,「我得先去取點錢。」
「一開始還好,後來放低戒心,一天到晚抱怨個不停。抱怨軍隊,抱怨你,還抱怨他兒子——他時時刻刻想著兒子,想把兒子弄回來。他說他見不到兒子全是你的錯,但我可不這麼想。誰都明白,他前妻為什麼不願意讓他接近孩子。」
「單人精油按摩,九十英鎊。雙人精油按摩,一百二。全身裸體精油按摩,一百五。如果需要額外服務,你直接和小姐商量,行吧?」
「她在職業學院的兒童教育系就讀,和奧克薩娜·沃洛什納是在考城市行業協會證書時認識的。凱爾西平時住在芬奇利,和同母異父的姐姐和姐姐的對象住在一起。她說要去實習兩周,所以他們沒報警,因為他們並沒擔心。按計劃,她要今晚才回家。
Blue Öyster Cult,『In the Presence of Another World』
「好了,」女人說,「先付錢,再進單間,行吧?」
「凱爾西離四月一日晚上離開姐姐家。根據法醫判斷,案發時間是四月二日或三日——你收到她的腿是在四日。斯特萊克,我需要你回來接受詢問。只是走個流程而已。對於她寄的那些信,我們需要一份書面證詞。」
「你們跟英格麗走。」媽媽說。斯特萊克和泰國女孩順從地回了單間。
「不敢當。你和他很熟?」
羅賓用手指敲打方向盤。她想著埃琳,想象著她知道斯特萊克今天的行動後會有什麼反應。然後她回過神來,想起自己還沒看馬修有沒有再發簡訊,就掏出手機。沒有新消息。自從她說不去參加馬修父親的生日宴會,馬修就沒了音訊。
「她叫凱爾西·普拉特,就是給你寫信,諮詢砍腿建議的那個姑娘。她是認真的,十六歲。」
她想到斯特萊克就睡在五間客房之外,仍然覺得心神不穩。這一定是read•99csw•com馬修的錯。「你如果跟他上床,我們就徹底完了。」
「當然了,」斯特萊克喃喃,聲音被淹沒在轟隆的車聲中,「兔崽子。」
他用雙手枕著頭,仰望黑暗中的天花板,想著只隔了五間客房的羅賓。不知道馬修有沒有再發信息,會不會給她打電話,羅賓有沒有利用這難得的獨處時間痛哭一場。
「你是警察。」
A dreadful knowledge comes……
他們在木屋後方找了個地方停車。斯特萊克急於吸煙、伸展雙腿,於是下了車,點起煙,走過去閱讀牌匾。他得知,這座架高木屋是以前的語法學校,建成於一六一四年。木屋牆上四處印著金色的《聖經》語錄。
他真的要付錢嫖妓?羅賓驚慌地心想。但她不知道該怎麼問,也不太想聽到斯特萊克的回答。她開車找了個取款機,斯特萊克又在信用卡里透支了兩百鎊,指引羅賓開車到聖瑪麗街。這條街在中心大道的盡頭,看起來相當正經。道路兩側是一棟棟獨立大廈,有許多地產商、美容沙龍和律師事務所。
斯特萊克撥了電話,第一次佔線。他重撥過去,一個口音濃重的女聲說:
羅賓翻了個白眼,接過他遞來的十英鎊紙幣,出去買本森—赫奇。
斯特萊克此刻也還沒睡。他在車裡坐了一整天,身體僵硬酸痛。他把假肢卸掉以後,感覺真好。淋浴間並不是為了獨腿人士設計的,他忍著不便,沖了個澡,小心地抓著浴室門內部的門閂,在熱水裡放鬆酸痛的膝蓋。然後他用浴巾擦乾身體,慢慢挪回床邊,給手機插上充電線,全身赤|裸地爬上床。
「能不能給我——?」
她猶豫不決。斯特萊克掏出錢包。
「他走時還欠我兩周房租,不過之後再也沒回來過,世界總算清凈了。」
她的語氣表明,她認為約翰對布羅克班克的同情完全用錯了地方。
斯特萊克在側後視鏡里看見羅賓回來了。微風吹起她金紅色的長發,一包本森—赫奇在她手裡閃著金光。
她為什麼要揮手?莫名其妙。
「不用了,謝謝。」斯特萊克說。
「想讓我脫掉上衣嗎?」她輕快地說,伸手摸向頸后的帶子,「脫的話,另加十英鎊。」
她的漂亮臉龐上突然閃過一陣恍然大悟。
「你知道他被開除後去了哪兒嗎?」
「抱歉,我沒法替你,」斯特萊克呷著咖啡說,「離合器會要了我的命。咱倆都得撞死。」
「有聯繫方式嗎?」
「不喜歡,」羅賓說,「他想買奧迪A3。」
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想到等在車裡的羅賓。他迅速站起身來,彷彿做壞事被人抓了個正著。不遠處傳來生氣的泰語,房門隨即猛然推開,媽媽出現在門口。他選的姑娘一臉驚恐地跟在後面。
「這種店到處都是,」他說,「你也知道。」
金髮女人和斯特萊克出來了。英格麗似乎很不想放斯特萊克走。斯特萊克揮手告別,她湊上去親了斯特萊克的臉頰一下,大搖大擺地走遠了。斯特萊克注意到羅賓凝視的目光,有些難為情地苦著臉回來了。
「在那兒。」斯特萊克說,伸手一指。他們剛開過街角一家隱蔽的小樓。店門外掛著紫金相間的光滑招牌,印著「泰式蘭花按摩」,看起來十分普通,只有窗上黑色的百葉窗暗示店內的營業內容遠遠超過對酸痛關節的治療性按摩。羅賓把車停到旁邊的小巷裡,目送斯特萊克消失在街角。
「哦。」斯特萊克說。
斯特萊克遞出九十英鎊,被選中的姑娘笑容燦爛,招招手。她的身體看起來九-九-藏-書還在發育,只有胸部成熟豐|滿,顯然是假的。他想起埃琳女兒架子上的塑料芭比娃娃。
「你喜歡泰國女孩子?」
「沒關係,」羅賓說,「你也知道,我喜歡開車。」
「媽媽開除了他。」
「泰式蘭花按摩。請問需要什麼?」
「不,我只想和你談談。」斯特萊克說。
「真的?」
「真的?」她嚇了一跳。
「為什麼要開除他?」
「你打過電話,是吧?」
「再付一百二?」媽媽大聲質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斯特萊克說。
斯特萊克俯身讀起羅賓的筆記,座椅吱呀一聲。羅賓聞到他身上濃重的煙味,煙味中夾雜著一絲淡淡的檀香。
「在這兒等著。」
他們在友好的沉默中加速前進。羅賓是唯一一個能讓斯特萊克甘心當乘客的人。他其實對女司機抱有根深蒂固的偏見,只是從沒說出來過。這要追溯到以往太多次痛苦的乘車經歷——康沃爾的嬸嬸容易緊張又技術生疏,妹妹露西經常東張西望,夏洛特則不顧危險,橫衝直撞。他在特別調查局的前女友特蕾西開得還不錯,可是她有一次在又高又窄的山路上嚇得半死,喘著粗氣將車停在半道上,不願繼續開,不肯讓他開。
「查出屍體的身份了。」沃德爾說。他的語氣表示,他們對他要說的人名肯定不陌生。隨後的短暫沉默讓斯特萊克心裏一陣慌亂,那個有著鳥兒般大眼睛的小女孩又浮現在眼前。
「我可能還存著他的手機號碼,」她說,「不知道他還用不用。」
保鏢低哼一聲,點頭示意店內厚重的黑色掛帘。簾后是一間狹小的等候室,鋪著地毯,擺著兩張沙發。一位年長的泰國婦女坐在兩個泰國少女身邊,其中一個少女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角落裡的電視上放著《百萬智多星》。兩位少女見到斯特萊克,表情從無聊轉為警覺。年長的女人站起身,大口嚼著口香糖。
羅賓找了地方停車。他們等待時,吃著斯特萊克在早餐時偷來的起酥麵包,討論英格麗提供的信息。羅賓開始理解斯特萊克為什麼會發福。在此之前,她沒參与過持續二十四小時以上的調查。如果每頓飯都只能隨處購買、在路上匆匆解決,快餐和巧克力很快會變成唯一的能量來源。
「那就太好了,」斯特萊克說,「非常感謝。」
「不,」斯特萊克說,投降似的舉起雙手,「我不是警察。我在找一個人,諾爾·布羅克班克。他在這兒工作過。我想是看門的——可能是保鏢。」
「媽媽發現孫女被他抱在腿上,他把手伸進女孩的裙子,」英格麗說,「她剛六歲。」
「怎麼了?」
「奧克薩娜說,凱爾西和姐姐處得不好,要求在她家借住兩周,換個環境。看來她早就計劃好了,所以才用奧克薩娜的地址給你寄信。她姐姐整個人都崩潰了,這也正常。我還沒從她那兒問出什麼,但她已經證實信上的筆跡是真的,凱爾西對砍腿之事的執著也沒讓她太驚訝。我們已經從凱爾西的梳子上取了DNA樣本,和屍體DNA一致。的確是她。」

「要衝澡嗎?」
兩人乘電梯上樓。羅賓不該突然拘謹起來,真的,畢竟他們一整天都待在路虎里,挨得比現在還要近。羅賓走到第一間客房門口,說了句晚安。她說這話時感覺很奇怪,雖然斯特萊克並沒停留。只是回了句「安」,就繼續向前走了。但他沒有直接進屋,而是在房間門口站了片刻,看著她用房卡打開門,慌張地揮了一下手,進屋。
「我穿著衣服就好。有話想問你。」
「你只付了一個人的錢。」媽媽https://read.99csw.com吼道,用尖指甲指著斯特萊克。
「我看起來像隨身帶著手機嗎?」她問,高高舉起雙手。彈力裙和長靴凸顯出每一處曲線,硬挺的乳|頭從超薄的布料里清晰地透出來。面對這樣的邀請,斯特萊克強迫自己直視著她的眼睛。
老鴇是她的母親?或者這隻是個代稱?斯特萊克不想去問那位「媽媽」,她看起來強硬又精明。斯特萊克如果去問她,恐怕要花一大筆錢,最後什麼信息也得不到。他選中的這個姑娘看上去天真浪漫。她本可以通過承認布羅克班克曾經在這兒工作過向他要錢,但她並沒想到這一點。
媽媽和女孩一樣,目光直視他的褲襠。她在檢查他是否已經完事,是不是想多佔便宜。
他要說的就這些。斯特萊克感謝沃德爾提供信息,沃德爾掛了電話。在隨後降臨的沉默中,羅賓仍然震驚得全身顫抖。
他掛了電話。
「要哪個?」
她堅持要斯特萊克回到等候室付錢。一個身材圓潤的紅髮姑娘坐在那兒,穿著一件彈力纖維低胸長裙,眼神充滿期待。
金髮皺眉望向斯特萊克。她的年紀也許是泰國女孩的兩倍,但漂亮多了,深棕色的眼睛,高高的顴骨。
「他改主意了,」女孩替斯特萊克辯解,「他想要兩個,一個泰國的,一個金髮的。我們什麼都沒幹呢。他改主意了。」
「等一下,」她一字一頓地說,「我知道你是誰——你是那個斯特萊克!科莫蘭·斯特萊克!破了盧拉·蘭德里案的那個偵探,而且——老天啊——有人剛給你寄了一條人腿?」
他不知道這個女人眼裡那抹挑逗的亮光是否自己的幻覺。也許是按摩精油和不久前想象中的溫暖裸體讓他走神了。
「沒有。」斯特萊克說,把手機上的新聯繫人拿給她看:諾爾·布羅克班克-手機。「她太健談了。」
「他走了。」她說。
「兩百三十英鎊,換了一個以前的手機號。」他說。羅賓發動車子,加速開往市中心。「但願能值回這個價。去亞當夏娃街——她說右拐就到——阿普爾比咖啡館。她說下班後會去那兒找我。」
「聊得很開心嘛。」羅賓說。
「嗯,他說你把他打出了腦損傷!」
「你認識他嗎?」斯特萊克問。
——藍牡蠣崇拜樂隊,《在另一個世界面前》
斯特萊克聽見外面沉重的腳步聲,猜測那位長發保鏢正在走過來。
他在瘦削的泰國女孩和紅髮姑娘中間坐下來,看著《百萬智多星》。過了一會兒,一個留著白鬍子的矮小西裝男快步走出走廊,避開所有人的目光,穿過黑色門帘,逃出了門。又過了五分鐘,一位染著白金色頭髮的瘦削女郎也走出來。她穿著紫色彈力纖維裙和高到大腿的長靴,看起來和斯特萊克年紀差不多。
斯特萊克走向按摩店門口,注意到頭頂招牌上的蘭花酷似女性生殖器。他按了門鈴,店門立刻開了,迎客的是位長發男人,個頭幾乎和斯特萊克一樣高。
「沒那麼熟!」她說,正確理解了斯特萊克話里的含義,「我認識他在北方的朋友約翰。約翰是個好人,以前是我的常客,後來去了沙特。嗯,他們好像是同學。他挺同情諾爾的,說他以前是軍人,又遇上不少事。他介紹諾爾到這兒來工作,說他最近運氣不好,還讓我租間屋子給他住。」

他們開了四個小時,抵達馬基特哈伯勒。兩人在交談中確認,誰也沒來過這個城鎮。路上他們穿過一系列風景如畫的小村莊,有蓋著茅草的房頂、十七世紀風格的教堂、修建整齊的花園、九*九*藏*書「蜜罐街」這樣的路名。斯特萊克想起光禿禿的高牆、鐵絲網、巨大的潛艇工廠——那才是諾爾·布羅克班克童年時的風景。他為什麼會來這裏,來這樣一個田園牧歌式的地方?霍莉提供的電話號碼此刻就在他的錢包里,布羅克班克的最後一個僱主做的到底是什麼生意?
「他想要金髮。」斯特萊克交出一百二十英鎊,之前的姑娘說。紅髮拉下臉。
羅賓如果是個男人,他一定會補充一句:「我差點就上了。」英格麗隔著桌子肆無忌憚地和他調情,慢慢滑動手機上的聯繫人名單,自言自語地說:不知道號碼還在不在。以至於斯特萊克擔心真的會一無所獲。她問斯特萊克有沒有體驗過真正的泰式按摩,刺探他找諾爾到底有什麼目的,問起他解決過的案件,特別漂亮模特墜樓案,讓他出名的第一件案子。最後她帶著親切的微笑,堅持要他把自己的號碼也記下來,「以防萬一」。
「他走的那周我剛來。」她說。
「英格麗在陪客人呢,」媽媽說,把斯特萊克的鈔票塞進抽屜,「你在這兒等著,等她出來。」
第二天早上,他們如約在餐廳碰面。斯特萊克用魁梧的身軀擋住羅賓,羅賓偷偷摸摸地用自助餐廳提供的熱水灌滿保溫瓶。兩人都在盤子里堆滿烤麵包。斯特萊克抵擋住誘惑,沒吃完整的英式早餐。他為了獎勵自己,往背包里丟了好幾個起酥麵包。八點整,他們坐著路虎,開過風景壯麗的坎布里亞田野,穿過無邊無際的石南叢和泥炭地,上了M6公路南段。
「不知道。」
他們在旅客之家開兩間客房,中間隔了五扇門。羅賓一直擔心前台會問他們要不要雙人房,結果對方尚未開口,斯特萊克就拋出一句「兩個單間」。
女孩盯著房門。
「你要怎麼——在哪兒?」羅賓問。
「好,我要——嗯——單人按摩,」斯特萊克說,「一會兒就過去。」
他接了電話,將手機調成揚聲模式,讓羅賓也能聽見。
「好。你可以去那兒脫衣服。」她說,指向另一個角落裡拉起的帘子。那個空間小得不可能容下斯特萊克六英尺三的個頭。
「沃德爾。」他說。
按照他的說法,在按摩店裡什麼也沒發生。但誰知道呢,也許發生了。也許女孩在斯特萊克身上塗滿精油,然後……
「他不要按摩,」門一關,泰國女孩就悄聲告訴金髮女郎,「他想知道諾爾去哪兒了。」
他們穿過一段不長的走廊,進了單間。房間不大,唯一的窗戶上遮著黑色百葉窗,室內燈光昏暗,一股檀香味。角落裡安著一個淋浴間,按摩桌上包裹著黑色人造革。
羅賓拉開駕駛座的門,坐回車裡。
「嗯,」他說,「行。」
「什麼?不。得好好考慮。他如果真的接了電話,我們只有一次機會,」他看了手錶一眼,「走吧,我不想太晚到科——」
「呃——嗯,沒錯。」
「她姐姐有同居對象?」斯特萊克問,「是個男人?」
「對。」斯特萊克說。
他們到了馬基特哈伯勒,儒雅而古老的氣氛更加濃厚。聖狄奧尼修斯教堂年代悠久,風格華麗,驕傲地挺立在城鎮中心。教堂旁邊的中央路口有座獨特的建築,看起來像是踩著高蹺的小木屋。
他又在裏面逗留二十分鐘,讓媽媽相信他已經充分享受了服務。然後他離開泰國蘭花按摩,穿過馬路上了車。
「沒問題,」他說,在心裏暗罵一句,「我願意付雙人的錢。」
「給個電話號碼要多久?」羅賓質問路虎。車裡很冷。「你不是說要去科比嗎?」
「你只付了單人的錢!」媽媽憤怒地說。
「你喜歡什麼樣的?」對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