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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混沌殺機 第十八章 混亂的動機

第二部分 混沌殺機

第十八章 混亂的動機

高川所說的,並不是難度多麼大的推理,駱松深吸一口氣,為自己之前的遲鈍感到一絲羞愧,不過他還是有些不服氣,緊接著提出了新的疑問:「徐銘和林旭的屍體為什麼沒有出現?徐銘和劉永昌被殺的順序,一是先挾持徐銘,搶得手機,用簡訊將劉永昌騙進衛生間,如果是這樣,他為什麼要先留下徐銘的命?二是先殺了徐銘,獲得手機,再發簡訊給劉永昌,如果是這樣,他又為什麼只讓劉永昌的屍體出現,而到現在我們都沒發現徐銘的屍體?林旭就更不用說了,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認定他已經被殺了。」儘管駱松心裏也認為林旭和徐銘一樣凶多吉少,但他潛意識裡就是想和高川反著來。
「錯!」高川嚴肅地說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有關聯的,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嗎?如果結論和一系列前提條件結合得越完美,那麼結論的正確概率就越高!」
最後,又一個人的面孔在駱松的腦海中出現了,這個人當然不可能是嫌疑人,他以前經常被駱松視為救星,每當駱松在案件偵破的過程中遇到了難題,他都會想到這個人。儘管駱松十分不願依賴他,但每次都會不自覺地想到他,而最終的結果也都是駱松不得已去向他求助。無論案件的偵查進展中遇到了多麼大的障礙,無論自己的思維被多麼厚的銅牆鐵壁包圍著,那個人總能輕鬆巧妙地突破,依靠邏輯推理的力量,最終將謎團破解。
「是的。」
「路上注意安全。」
「雲浩,你現在在哪兒?晚上有空一起吃個飯唄?」駱松半詐地問道。
「我……不會忘的。」駱松略顯尷尬地說,「我的意思是,都這麼晚了。」
「你忘了?明天是我爸爸媽媽還有姐姐的忌日。」程雲浩的語氣很平淡。
「下午他去了西郊公墓,明天是程老師的忌日,他打算明天一早去掃墓。」
駱松看了看手錶質疑道:「這都快4點了,還郊遊?」
駱松沒有計較高川突然轉移話題,他知道高川的每一個問題都不會是隨便問出的,一定是他經過思考後才產生的,於是耐心地說道:「最近沒有再發生新的案子,但線索也就隨之中斷了。我分析過了,原因可能有兩點,一是罪犯自己遇到了什麼突發事件,二嘛,也許是因為媒體報道的熱度下去了。最近有個明星被傳出劈腿,媒體報道和社會輿論大部分都集中在這件事上,也就是所謂的『上頭條』,我猜罪犯是覺得沒法跟這個明星搶頭條,想等這個話題的熱度降下去了再出手。」
駱松叮囑了幾句之後便掛了電話。
「兇手從現場帶走屍體的一部分,或是只在現場留下屍體的一部分,甚至還費盡心思地在把袁睿和卓洋推下樓之後將屍體弄走,目的何在?如果只是為了故布疑陣,可以用更為簡單方便的方式。首先我可以肯定的是,目的並不是為了掩飾死者的身份,我認為只有一種可能,九九藏書那一部分的屍塊對兇手有用。據此深推,徐銘和林旭的屍體暫時沒有出現,說明他們的屍體對兇手是有用的,至少是兇手因為某種主觀理由需要留著屍體。」
「好,那就辛苦你了!」
「唯有受害者將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里飽受著罪犯帶給她們的身體和心靈上的痛苦,其實……」駱松頓了一下,語氣黯然地說,「網民們罵得對,一想到那些小女孩,我就為自己到現在還沒抓到那個畜生感到羞恥。」這時駱松突然兩眼一亮,「你是不是有了什麼新的想法?」
駱松站起身走到窗邊向外看了看,說道:「這裏沒有下雨,不過天陰下來了。看來你朋友的野營計劃要泡湯了。你帶傘了嗎?」
「明天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去替我給他們上炷香。」
駱松嘆了一口氣,在心中組織了一下語言,接著將今天白天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地向高川講述了一遍。
「我所認為的,與你所想的恰恰相反。」高川清了清嗓子,說出了自己的推斷,「我認為,殺徐銘和林旭的動機,正是這場屠殺的導火索。」
「呀!」電話那頭的程雲浩突然輕輕叫了一聲。

「我說到哪兒了?」駱鬆氣惱地問。
高川接著說道:「你知道H市第三監獄擁有全國監獄中最大的圖書館吧?」
結束通話后,駱松立刻撥打了程雲浩的手機,電話很快就被接聽了。
「下雨了。城裡下了嗎?」
「不可能!我不相信!他可是程叔叔的兒子!」
「你情緒不高啊。」高川笑了笑,問,「你是不是覺得,他們二人即使被殺了,也並非本案的關鍵人物?」
「是的,我知道,是一個名叫王璐璐的孩子。最先找去她家做採訪的,就是《H城市周刊》的記者。」
什麼時候能將你的名字從這上面徹底擦掉就好了啊!——駱松抬頭看著掛在牆上的白板上,嫌疑人名單中程雲浩的名字,深深地嘆了口氣。
「不然呢?現在基本可以確定兇手的殺人動機與五年前程老師一家被殺有關了,可是徐銘和林旭與五年前的那件事無關啊。」
高川的神情頓時黯淡下來,不再說話,駱松能從他的呼吸聲中感受到他此時的痛苦。但長時間的沉默使駱松喪失了耐性,他強調道:「我再說一遍,我並沒有認定雲浩就是兇手,他現在充其量只是嫌疑人之一。有關案子的事情我還沒有講完,你還要不要聽了?」
「你忘了我剛才說他們還帶著帳篷了?說不定他們是要野營呢。」監視組警員自信滿滿地說道。
「是的,在他抽屜里發現的。這也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他和林旭與五年前的那件事無關。」
駱松絕對沒有想到,第二天他真的會去西郊公墓,但去的目的卻不是為了給程楓華上香。
「怎麼回事?」
「說到今天上午的事了。」蕭紫菡提醒道。
「這就對了。」
「他人現在在什read.99csw.com麼地方?你們對他採取行動了嗎?」
駱松將案件發生和警方介入調查的始末、自己之前的所有推測,以及在調查中所遇到的難題,儘可能詳細地告訴了高川。高川靜靜地聽著,直到駱松提及對程雲浩的懷疑時,他打斷了駱松。
駱松像是在思考著高川的話,一言不發。
傍晚6點半,駱松帶著蕭紫菡來到了第三監獄,經過向監獄方申請得以與高川見面,和往常一樣,監獄給他們安排了一間安靜的房間。駱松剛一坐定,立即點了一支煙。
「就算報的是普通的失蹤案,他們的家人至少也應該上他們單位找去吧,怎麼之前一點動靜都沒有?」
「駱松哥哥,今天恐怕不行了,我現在在去西郊公墓的大巴車上。」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不相信雲浩會殺人,但目前的情況看來,他確實有嫌疑,不僅是殺人動機的問題,很多事他在故意瞞著我!」因為案情發展還沒有講完就被高川打斷,駱松顯得有些不耐煩。
駱松立刻明白了高川想說什麼,頓時來了精神:「你那兒能找到1994年的報紙?」
「嗯。」駱松淡淡地回了一個字。
又過了十分鐘,駱松第三次接到彙報電話,但這一次監視組警員的語氣卻變得慌張起來:「組長,不好了,我們把程雲浩給跟丟了!」
「只是聯絡不上,屍體尚未發現,但目前我也只能往最壞的方面去想了。」駱松無奈地說,「對了,和他一起搭檔的林旭也有好幾天沒去上班了。」
駱松心想,這是很科學合理的安排,心中的疑慮也就全部散去了。
「剛才聽你說,另一名嫌疑人石然的父親在二十年前因為卓凱和趙雨彤的緣故而跳樓自殺,這點確實值得懷疑。」
駱松看著紙上的黑色列印字,每一個字好像都變幻成了一張張嘲笑的臉,張著血盆大口,對他放肆地嘲諷著:「你抓不到我!」——他看不清這張臉的五官,但還是覺得很熟悉。駱松的腦海里又閃現出一張張嫌疑人的面孔——卓凱、程雲浩、李文詠——但是沒有一個能與幻視中的面孔重疊上,駱松隱約地感覺到,似乎存在著第四名嫌疑人。
高川面無表情地擺了擺手說:「沒事沒事,別廢話了,說正事吧。」
駱松狠狠地瞪了蕭紫菡一眼:「就你話多!」
「這都快5點鐘了,你去西郊公墓幹什麼?」駱松不解地問。
「徐銘和林旭在針對猥褻女童案的報道中,完全不考慮受害者及其家屬的心理感受,最終導致一名小女孩自殺,同時,媒體的大量報道,助漲了罪犯的囂張氣焰,引發了後來的一陣密集的犯案。殺人預告信的內容,大體與我說的這一點對應上了,兇手一定是認為城市周刊的記者和編輯們沒有對五年前程楓華被滅門案進行反思,變本加厲導致悲劇再次發生。兇手幻想自己為正義之化身,以自己認為正義的理由,對城九-九-藏-書市周刊的事件關聯人員進行所謂的『制裁』,劉永昌作為主編,被殺是符合邏輯的。」
「沒帶。下了車我到鎮上買一把。這下我朋友他們肯定要掉頭回去了,明天我只能自己坐大巴車回來了。」
「是的。」駱松煩躁地撓了撓頭髮,「《H城市周刊》的主編劉永昌今天中午被殺了,被殺地點就在他的單位。」
「西郊公墓?」駱松微微一怔,接著說道,「沒事了,你先回來吧,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高川看著吞雲吐霧的駱松,問道:「你不是早戒了嗎?什麼時候又開始抽煙了?」
「問他們了嗎?」駱松感到一陣眩暈,「他們怎麼說的?」
「我跟你說過我是管理員吧。」高川所指的,是協助監獄圖書館管理員進行搬書的工作。
話題又轉回來了,駱松在心中苦笑,不過他早已習慣了高川的這種跳躍式思維。駱松接著高川的話,語氣失落地說:「只可惜當年互聯網不夠發達,我們去了市局的檔案室以及市圖書館,都沒有找到當年有關石建國事件的任何新聞報道,也許可以在其他什麼地方找到,但我現在真的沒時間也抽不出人去大海撈針似的查了。唉……」駱松嘆了口氣,無奈地說,「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就算知道了,也只能是用於對石然可能具有的殺人動機的研究,並不能成為直接證據。」
儘管調查石建國自殺原因的真相只是為了用來推測石然是否真的具有殺人動機,而非能夠獲得什麼最直接的證據,但駱松相信高川可以將任何看似與案件聯繫很小甚至毫無聯繫的地方作為切入點,最後總能挖出點什麼。之前還處在極度抑鬱之中的駱松情緒陡然間變得亢奮起來,因為高川的存在,他似乎看到了希望。
「哦?」駱松一下來了精神,「你是說,你一早就料到他會被殺?」
「猥褻女童案的進展怎麼樣了?」高川突然問了一個好像與殺人案無關的問題。
就在駱松盯著面前的這三組數字冥思苦想卻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他接到了自己之前派去大學城監視程雲浩的刑警的來電——
……
「你說徐銘也收到了相同的殺人預告信?」
「今天就到這裏吧,在熄燈鈴聲響起之前我得在圖書館查找你需要的舊報紙,那恐怕需要很長時間。而且目前具備的線索有些雜亂,我需要時間去整合,等我找到舊報紙,或是有了什麼新的思路,我會請監獄領導聯絡你的。」
一張張死者的面孔——吳立輝、余磊、趙雨彤、李兆楊、袁睿、卓洋、王昭、劉永昌——在駱松的腦海中像走馬燈似的一一閃過,每一張面孔都是那樣扭曲猙獰,透著令人壓抑的恐怖氣息,他們幽怨的眼神彷彿是在向駱松訴說著自己的冤屈和不甘。
「剛才他們所乘的普桑開進一座加油站加油,車停在一輛大巴車前面。我怕被他們發現,將車停得有點遠,等他們加完油駛出加油站后我才再慢read•99csw.com慢跟上,跟了一段我發覺有點不對勁,加速行駛與他們平行,透過車窗玻璃我發現車內少了一個人,迫不得已只好逼停他們的普桑,這才發現程雲浩不在裏面。」
「組長,程雲浩出發了,同行的算上他一共有四個人,開車的和另外兩人都是他聚會吃飯較為頻繁的大學生朋友,他們搬了家用燒烤爐和看上去像是簡易摺疊帳篷似的東西放進了後備箱,有說有笑地上了車,看樣子是要去哪裡玩的感覺。跟不跟?」
過了二十分鐘,監視組刑警再次打來電話向駱松彙報程雲浩一行四人的最新動向:「他們從城西幹道上了繞城高速,應該是開往西郊的方向,我猜他們可能是想去西郊風景區郊遊吧。」
「好。」駱松的語氣並不堅定,他心裏想著,自己怎麼可能有時間去西郊掃墓。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徐銘和林旭就是去她家做採訪的記者。」
「好吧,你接著說。」
當年你們所犯下的錯,生生毀掉了兩個家庭,害死了四個人。這五年來我每時每刻都活在巨大的痛苦之中難以自拔,你們全都該死,但我還是給了你們機會。本以為那個悲慘的結局能夠讓你們有所醒悟和反思,沒想到時隔五年,你們非但沒有改過,現如今反而變本加厲。你們的所作所為不可饒恕,我讓你們多活了五年,如今我將收回我的仁慈。我要來了,我要與你們舊賬新賬一起算。
「沒錯,這點我已經確認過了。」駱松的口氣有些不以為然,似乎對高川所謂的「新想法」有些失望。
「怎麼了?」駱鬆緊張地問。
「不確定,不過我曾經看到過1991年的舊報紙,我試試吧。」
「我認為徐銘和林旭已經死了。」
我心中熊熊燃起的復讎火焰將燒向你們身邊的每一個角落,令你們無處可逃。你們死後,一定有人會說這是報應,我則稱之為「制裁」,我向你們保證,你們一個都逃不掉。
「又出了新案子?」高川的語氣依舊平靜,聽不出一絲驚訝。
駱松點燃一支煙,打開了從劉永昌抽屜里找到的殺人預告信——
「他們三個人的確是要去山頂野營,程雲浩只是順道搭車,真正的目的地是西郊公墓。他們停在加油站加油的時候,停在他們後面的大巴車正巧是去公墓的班車,程雲浩就臨時下車,上了那輛大巴車。組長,對不起,剛才那個角度我確實沒看見他下車上大巴。」
「為什麼?」駱松的語氣並非單純地提出疑問和不解,更多的是質疑。
「這麼說,那個新人記者也有可能已經遇害了?」高川聽完駱松的講述后問道。
下午,駱松正坐在辦公桌前研究著案子,桌上放著兩個透明物證袋,裏面分別裝著寫有「23」和「24」的紙條,旁邊還有一張中午在雜誌社衛生間里拍下的用血寫在牆壁上的「22」的照片。https://read•99csw.com不用技術檢測也知道,這兩張紙上是找不到指紋的。
「好!一會兒我再跟監獄領導打個招呼!」駱松激動地說道。

02

駱松心中暗暗點頭,看來程雲浩並沒想對他隱瞞什麼。
「太新也談不上,就是想說說女童案和連環殺人案之間的聯繫。」高川終於進入了正題,「今天上午我又重新查閱了近幾個月來有關猥褻女童案的媒體報道,有一條引起了我的關注,就是受害女童跳樓自殺事件。」
「原本我是想明早出發的,但公墓離大學城太遠了,而且公墓班車停靠的車站從大學城過去非常不方便,正好我的朋友今天要去西郊的山上野營,我就搭一下順風車。我打算今天在墓園附近找間旅館住一宿,明天一早去掃墓,然後再跟朋友的車一起回來。」
駱松此刻的情緒還沒能從白天劉永昌被殺謎案中緩過來,對於高川的分析,他似乎沒什麼興趣。

01

蕭紫菡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所說的話分明是在揭高川的傷疤,吐了下舌頭,沖高川尷尬地笑了笑。

駱松吐出一口煙,手不自覺地伸向手機。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像是在做著極大的心理鬥爭,最終他還是放棄了堅持,拿起了手機——駱松總是在想找高川談案子的時候覺得羞愧,每次都要求自己堅持住,自己想,但每一次都以失敗而告終。
那個人就是曾經在東區分局被稱作「邏輯機器」的高川。
「具體是誰被殺我當然預料不到,但我料到被殺的一定是他們編輯部的。對不起,又打斷你了,你接著往下說吧。」
蕭紫菡插嘴道:「川哥你是不知道,師父他現在煙癮可大了。」
「這點我們確認過了,徐銘和林旭都不是本市人,平時每個月和老家的父母聯繫一兩次,家人早就習慣了。再加上他們是新來的又是跑外勤的,和坐班的編輯不太熟,直屬上司王昭又遇害了,所以這幾天他們沒去上班,根本不會有人想到他們是失蹤。」
「資訊爆炸的時代,社會熱點的更迭速度實在太快了,今天這個明星傳出緋聞,明天那個城市發生群體事件,都是老百姓感興趣的、茶餘飯後喜歡談論的話題,但只要一有新的八卦新聞傳出,大眾之前還在熱議的話題很快就會被新的熱點話題取代。媒體只是在消費熱點,一旦一個話題被新話題所取代,原先的話題也就失去了報道的價值。在一波又一波新資訊的來襲之下,比如猥褻女童案,當初罵你們罵得最凶的那些網民,現在對那件事恐怕早就淡忘了。」高川語氣凝重地說道。
這是殺人預告,也是我對你們下達的審判書,我對你們的終審判決是——死刑。
駱松思索片刻說道:「先跟一段,看看他們是去什麼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