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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康 15

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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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我問道。
我把皮帶扔到一旁。我才不會讓他指揮我前進的方向。
後來,羅姆會給我出題,以查驗我是否睡著了。一次我們向電影院外走著,他問我:「有個傢伙的臉後來變成魚了,你看見了嗎?」
亞當·格里爾森
「不要拼了。」我說道。雖然我並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結束,但我覺得這是我應該說的——那個時候,房間被傍晚的太陽染成了金色——「到點了,該回家了。」
所有織物清洗、烘乾與摺疊花了我們三個小時。
我不能看著她的眼睛回答這個問題。我無法忍受談起漫河。於是我走向門口:「我想吃點東西。你需要我從便利商店幫你帶瓶零度可樂嗎?」她每次都會說需要。我迅速披上外套,把照片和賀卡塞進口袋裡,打開門,乘坐電梯向下降四層樓,沉默地接受著看不到的機器發出的各種戰戰兢兢、磕磕巴巴的聲音。到達一樓時,電梯彈了一下,併發出叮噹的聲音。我為什麼要告訴安我已經八個多月沒和我媽聯繫了?我為什麼要告訴她這個?公寓外,車輛在結冰的道路上慢悠悠挪動著,空氣中凝結著雪和疲憊。寒冷使得我面頰上的皮膚迅速發緊,並讓我鎮靜下來。沒過一會兒,我便從旋轉門轉回溫暖的大樓門廳里,信箱上方的燈正大亮著。
過了一會,他開口道:「我好無聊。」
「熊熊無聊了?」我假裝懷疑地問道。
安,罪惡就是從這兒來的。
我能感受到房間那頭的安的視線。
我走近他的時候,他連頭都不抬一下。這讓我很是惱火——他對我在做什麼完全不感興趣,甚至連個招呼都不打。但他自動靠向我這裏,坐到我腿上,鑽進我懷裡。整個過程他竟沒有中斷對拼圖的研究。他在我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把腿搭在我腿上,最後我不得不完全坐到地上。他假定我有空陪他,而且對他手頭的工作興緻勃勃;他總是假定,也只是假定而已。他彎下腰去拿頂部剛從我腿上拿下去的那片拼圖,身子幾乎撲到腳踝上。而外面——窗外的街上——漫山遍野的楊樹絨毛翩躚飄過。
我走到他身邊,隨意地用靴子頂端頂了頂他:「看起來這隻熊要冬眠了。」
她把籃子換到另一側,這隻手抓住我的胳膊:「快看啊!看!」
那年的某一刻——或許是那一晚,也或許是幾周之後——我給安講了我在漫河的故事,比如聖誕節那天,街上立著相互矛盾的基督誕生場景的擺設——路德教會的沙袋基督和天主教會的冰雪基督;比如八年級的時候,體育館的房頂被雪壓塌了;比如那位愛沙皇勝過一切,包括美國的阿德勒先生;可能最後我甚至對安傾訴了我父母的故事,還有那位美麗的莉莉——為了生下她的孩子,她選擇離開我們——但我並未對她說過帕特拉和保羅,也沒有告訴她我對基督科學的真實想法——在我極為有限的知識範疇內,基督教科學為我提供了一種人類罪惡起源的最佳解釋。
有一次,我對他說:「咱倆比賽,看誰先到家!」最後,他似乎明白了我的伎倆——在我喊過之後,他待在前廊上沒動彈。於是我很誇張地跑了幾步,想要激起他的勝負欲:「我要打敗你!」我用力地跺著腳,靴子在木板上發出噗噗噗的聲音。結果我沒能得逞。當我回頭看的時候https://read.99csw.com,他肚子朝下,俯卧在地上,胳膊蜷曲在身下。
「我不想裝作了解。」他呻|吟道。
這太不可思議了,一封真正的老式手寫信件。本來我是想要立刻回信的,但過了一段時間,似乎還是不要回信比較好。但聖誕節可真是一個好契機。你的來信真的是個很棒的驚喜,我想這大概是因為我從未想過會收到這樣一封信吧。我很擔心收到老教師的信只會是件讓人失望的事。我還記得幾年之前,我衝進一位教授的辦公室,但我們只是尷尬地站著,相對無言,所以我猜他並不像他口中說的那樣記得我,只是表達善意而已。那時我便發誓,我永遠都不會假裝記得某個自己之前教過的學生。我要說的是,請不要以為現在的我已經記不清當初在明尼蘇達州的日子了。我只是對那一年沒有太多回憶而已。另外,我已不再年輕,我相信你很清楚這一點。即便如此,得知有人在我的課上學到什麼東西真是件很美妙的事。我真的有在很努力地工作,現在知道這些努力或許是有用的,這感覺真的很棒。
他給我的禮物是一把瑞士軍刀。「笨蛋的自我保護工具。」他解釋道,臉上帶著一絲緊張。我向前探了探身子,聽到他的舌釘碰撞到他牙齒的聲音。那時,我們已經穿好衣服,躺在他的床上,啜飲著用從紙箱里拿出來的雞蛋做成的蛋酒。他一直靜默著,等到我說完「好棒的禮物,謝謝」之後,便開始給我展示這把小刀所能做到的事,包括給橙子削皮、給魚刮鱗。我沒告訴他我的錢包里有一把一模一樣的小刀,雖然那把刀傷痕纍纍;我也沒有告訴他我已經知道用指甲撥弄哪個金屬縫隙才能讓剝皮鉗或是三英寸長的刀片蹦出來。我們之間存在著太多別的東西。那個禮物,對我來說,確實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又是一個完全錯誤的選擇。
風力逐漸加大,我快速穿過樹林,讓自己的身體熱起來,然後半蹲著在一個殘破的移動廁所里小便。出來之後便把那片湖留在身後,不再回望。城市中的人去哪裡才能體會到掙脫牢籠的感覺?走到雪松大道,我鑽進一家麵包店,買了杯咖啡,為我沒戴手套的手取暖。這家麵包店產品種類繁多,樣品佔據了一整面牆。我盯著麵包看了一會兒,但一個都沒買就離開了。我進了一家符合我的審美的酒吧,那裡的凳子被設計成人腿的樣子。我把自己灌醉,讓自己像那個雪橇男一樣,與酒吧形成銳角,懶懶散散地走。終於,我看了眼手錶,意識到我得坐巴士回去,這樣才能趕得及到自助洗衣店與安會合——她想把我們的毛巾、地毯、窗帘全部洗掉以迎接新年。「新的開始。」她是這麼說的。
我想,現在這就是我想講述的故事。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給他拉好外套拉鏈,佩格遞給他三個樹膠小熊——我替佩格問他道:「玩兒得開心嗎?」
我把信封舉在胸前晃動著,猶豫了很久,才開口說道:「是的。」
我繼續向前走。
「我帶你去看真正的狼。」我向他保證道。
剛開始我很惱怒,但後來這種情緒漸漸消退。每次吸氣都會讓他的胸腔隨之擴張,頂著他的尼龍外套,也硌著我的肋骨。他的體溫透過我的牛仔褲傳導到我的身上。他的手指老練地在拼圖間遊走,頭部會時不時地縮九-九-藏-書到我這裏,好從整體上把握拼圖進度。每次完成拼圖后,他都會把它重新打亂,然後從頭再來。
那時候可能是五月下旬。山楊和楊樹正四處播撒著種子,一簇簇蓬鬆而柔軟——像雪似的——落在泥車道上。我用幾個椒鹽小餅乾把他哄到車庫裡,在他忙著吃的時候把他扣到自行車後座里。他無精打采地戴著頭盔坐在紅色塑料座椅上,一副看破紅塵的表情,像個目空一切的佛祖。我把自行車推到車道上,坐上車的時候氣勢洶洶地搖晃著。「走咯!」我大喊一聲,想讓他失去平衡,想把他嚇出小孩該有的樣子。我騎了很久才抵達自然中心,一路上我一直給他講狼的真相、狼的數據、狼的故事。我想用大廳的狼標本嚇他一大跳,想把藏在藍色嘴唇下的黃色尖牙以及畫在用珊瑚製成的爪子上的櫻桃紅色的血滴指給他看。我還記得小時候我第一次看到這匹狼的時候,內心湧起一種超越愛的感覺,那種感覺讓我餓、很餓、非常餓。
我會沖他喊著:「跑!」他的速度會變慢到近乎爬行的狀態,每跨一大步前幾乎都要停一下。
維修機械師住在一座曾輝煌一時的維多利亞式建築的地下室。學生們都住在塔樓里。路邊水溝里的光禿禿的楊樹幼苗冒出了新芽。當他推開搖搖欲墜的後窗時,我會沖羅姆喊道:「嘿,在這兒呢。」他還穿著他的工裝上衣和掛著機油的藍色工裝褲,他的藍色眼睛會因室外冰冷的空氣而氤氳。我會舉起冷透了的比薩和六罐裝的啤酒。
整個自然中心最讓他喜歡的是拼圖。他在角落裡的架子上找到一片恰好能填補他家裡那幅拼圖。拼圖中呈現的是鄉村森林雪景:一隻圓潤的雪白色|貓頭鷹,眼睛圓圓沒有眼皮,像是兩個沒有蓋兒的鍋。保羅熟記拼拼圖的方法,因此在自然中心,他沒有認真觀察狼或者狐狸玩具,也沒有用手撥弄橡膠刮刀,也沒有把小手放進木質盒子里,通過觸摸猜裏面放著什麼東西,而是盤腿坐在角落裡,認真地拼著拼圖,雖然他在家裡有一幅一樣的拼圖,而且他拼了幾十次了。我在自然中心到處晃著打發時間,看看用松樹針葉如何制茶,看著金魚在佩格的魚缸里轉圈。最後,我終於無事可做,便走到保羅身邊蹲下來,這小傢伙一隻手正握著一片瑞士乾酪狀的拼圖,上面畫著貓頭鷹的臉。

「一人一半很公平。」他會如此嘲弄我道。
高中畢業后的三年裡,我一直在大急流城的伊塔斯加社區學院里修讀課程,課餘時間在一家叫作「鬧」的比薩酒吧里打工,店裡有棕色的塑料餐桌,桌子上擺著酒瓶形狀的花瓶,裏面塞滿了塑料康乃馨。這項工作唯一的要求就是即使在冬天也要穿黑色短褲,並且要時刻保證沙拉台總是有充足的生菜段和削過皮的胡蘿蔔。那段時間,我攢錢交了一台雪佛蘭科西嘉的首付,尾款付齊后,我便搬到德盧斯生活了幾年,主業從事銷售工作,兼職做家政。休假的時候,有時我會沿著河邊漫步,等著升降橋升起,等著運礦船和帆船一個個駛離港口。我不會和遊客一起站在長滿草的小土墩上,而是選擇走過大橋,坐在堅硬的灣口沙地上。搬到德盧斯的第四年春天,我父親去世了。我們在漫河舉辦了喪禮。喪禮之後,我把我的科西嘉撞入樹林,只得變賣了車的零件,在雙城裡找了一份臨時秘read.99csw.com書的工作。他們把我安排到馬妮科躉船公司,專門負責接那些託運廢棄鋼材和玉米的男人們的電話;他們來自密西西比河下游,聲音又粗又啞。我的工作就是安排他們的日程,告知其出差的預定抵達和離開的時間,有時候還要接他們妻子的電話,幫他們找些不回家的借口。我會和其他員工一起在休息室里吃盒飯,下班后,我會走到位於市中心的鹽撒大街上的公交車站。透過公交車掛著划痕的窗戶,我看到燈光下的雪呈巨大的球狀紛紛下落,墜入河裡。
保羅興奮的時候,他會邁著登月似的步子奔跑。他看上去似乎非常專註——他會默默地對自己說「跑起來」「跑起來」,而且每次當腦中浮現這個詞時,他還會在空中輕輕地躍起。每次我讓他跑得再快些,他總是跑得更「高」,他的速度便會因此而下降。他每次跑步時總是做這種無用功,比如高抬膝蓋,或者晃動拳頭。
雖然我經常是沒看見的,但我會說:「簡直太驚人了!」
我站起身來,拿著信封去了小廚房。信封里是一張有麋鹿圖案的賀卡,上面還有「吼吼吼」的黑色草書字樣。我打開卡片,一張照片掉了出來——裏面是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胳膊上掛著一隻小狗。從某種程度上說,這人多少有些令人害怕,但也並不是很驚悚。那只是一個躺在躺椅里的男人,一個和自己的獵狗待在一起的男人——這個男人的頭頂上方還浮著一片巴掌大的樹蔭。
「我什麼也沒說。」我抗議道。
「坐下,」他警告道,眼睛閃閃發亮,「老實待著。」
「親愛的瑪蒂」,格里爾森先生在賀卡中如是寫道。
「壞女人。」他對我說道。
他的草書像圈圈一樣一環扣一環。
他跑步的樣子讓一旁的我心情很好。在鼓勵他奔跑的時候,我也會變得不那麼殘忍。
吃過晚飯後,有時我們會戴上連指手套,戴上帽子,向著國會大廈的方向,走到幾個街區外的電影院看電影。兩個座位,兩杯可樂,一桶爆米花,我們AA制。羅姆選的電影總是特別吵,全是警察衝著車群開槍的場景;儘管身處血脈僨張的黑暗中,我依舊覺得很寧靜。電影越吵,我睡著的速度越快——頭倚著座椅靠背,腳怔怔地踩在地板上。我一點也不介意錯過車戰、爆破的場景。睡著的時候有些重要的事——有些與槍有關的事——發生在我周遭,反而給我一種安定的感覺。
「你也不用說。」
「啊!」安突然停下腳步,哭了起來。
「嘿,」他會這樣回應道,「噢,真的,那是一塊墓碑吧?算了吧,你不該買的。」
加熱后的比薩上的芝士燙著我們的上顎。當我伸手拿威士忌酒瓶,打算再喝一大口時,他把瓶子放到我拿不到的地方:「吃你的沙拉。」
新年那天,我起得很早,雖然前一天晚上我和羅姆在外面玩到很晚才回家,但我實在是睡不著。我走在通往連接著諾克米斯湖和明尼哈哈河的小路上,小路蜿蜒曲折,我就這麼慢慢地走。太陽並沒有真的升起,天空依舊很暗,只是比深夜淺了那麼一點點。我走到湖邊,看到一位漁夫正拖著一雪橇的物資走過冰面;雪橇是紅色的,漁夫是喜慶的。平素里的那些慢跑者和越野滑雪者都待在家裡,估計他們還在睡夢中,夢著自己在筆記卡片上寫下自己的新年計劃、喝著低度「含羞草」雞尾酒 、和某人上床。全世界只有read.99csw•com我和這個雪橇男待在室外。他的身體和冰面形成銳角,拖雪橇的時候身體前傾得很用力,他的雪橇在湖面的兩端畫出一條長長的藍色線條。
我們動身回家的時候,天又已經暗了下來。安說她想看看河邊富人區的街燈,於是我們提著籃子,穿過一條小徑,一路走回了家。蜿蜒曲折的小路旁坐落著一排商店,一家打烊了的相機店和一家銀行之間,一家店孤獨地亮著燈;店門口立有隻烏鴉正啄著地上結冰了的麵包棍。那家商店在窗戶上用藍色粉筆寫下《科學與健康》的字樣,屋裡貼著一張海報,海報中那個別著胸針的維多利亞仕女平靜地微笑著。人行道上的那隻烏鴉正用力把它的麵包棍拖到一根電話線上,這時,提著籃子的安在玻璃窗前停住了腳步。多年之前,她曾和幾個基督教科學家一起露營,這段經歷讓她覺得自己也是某種權威——她怔怔地站了一會兒,透過窗戶靜默地看著裏面的海報。「我以為他們會把大部分這樣的閱讀室關掉。教堂已經所剩無幾了。」說罷,她搖了搖頭,換另一隻手來提籃子。「我的意思是,去信仰一個對惡的起源沒有做出解釋的宗教,這不合理啊。」
還是那個冬天,聖誕節過後,我在信箱里發現一個淺紅色的信封。那天傍晚,天已經很暗了,我和安打算整理賬單,這時她從所有信件中舉起一個貼著聖誕老人郵票的信封,寄件人地址位於佛羅里達。「這是你家人寄來的嗎?」她問道。我從她手裡接過這個信封。她拔過的淡色眉毛彎彎地懸在她的眼鏡框之上,看起來很期待我的回答的樣子。其實,我從未有過正式的假日計劃,從不告訴她我的信息——包括哪怕是我的家鄉在哪兒這種小事——這讓安很苦惱,而這種苦惱也打破了她加拿大式友好的嚴格標準。

那是我搬到雙城的第一個冬天,羅姆格外喜歡維他命片。他覺得我吃得太差,有一段沒有釋懷的過去,並且應該去看看牙醫。他希望我倆能一起在餐桌上吃飯,因此他在桌子上擺上盤子,並把餐巾對摺放好。他迫切地想要養一隻寵物——一隻拉布拉多黃金獵犬——因為他覺得一隻狗能幫我養成更規律的生物鍾,讓我加強鍛煉,也能讓我搬來跟他一起住;我們周末可以去德魯斯,蘇必列爾湖的北岸度假,搞個什麼該死的篝火晚會。我不知道那都是什麼玩意兒。當我對所有這些建議報以不屑的白眼時,他說:「如果你哪裡都不去,小偵察女兵,那你就閉嘴。行嗎?就閉嘴。」
但保羅對這隻狼一點興趣都沒有。他盯著看了幾秒,然後聳了聳肩。駕車十一英里,他唯一要說的就是:「這不是真狼。」
這時我便會說:「跑快點!」他癟著嘴,兩隻胳膊更用力地前後交替擺動著。他的跑步方法是從他的信息來源中習得的,而他的信息來源就是電視機里、動畫片里的小矮人。
這張卡片已經快寫不下了!佛羅里達還真沒什麼地方是我想推薦給你的。這地方像是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慢慢地擠壓著揉碎了似的。我的意思是,這裏真的太熱了。日子過得如此之快,最近我特別希望有個購物清單似的盤點貨物的方法。現在我的能力似乎也僅限於此了。我想要的,不過只是在一天將要終結之時,坐下來,用目光碟點貨物。你在信中的言辭很善良,但我確實不是你口中的那種人。這段時間里,我對於不辭辛勞在網上不停寫我的那些人有了些許認識。我發現曾經做過錯事的人只會繼續過著他們的日子並譴責他們周圍的每個人,以免覺得自己是人渣,彷彿這真的有用似的。另外還有一些人——我得聲明你並不是這種人,我只是寫在這裏——會按照原則為我辯護,因為當他們也淪落至此時,他們急切地需要有人這麼對他們。最後,我這兩美分得體現它的價值。加利福尼亞很贊。如果你有機會,可以去看看。https://read•99csw•com
他使勁地點點頭,整個身體都隨之上下擺動。「拼圖真的很不錯。」他說道。
然後他會打個呵欠,頭向後仰,頭蓋骨頂住我的鎖骨。於是我莫名後悔提議回家——或許是捨不得他那小小的身體贈予我的簡單的禮物——溫度和親密——這讓我想在這裏再待一會兒。
「你家人住在佛羅里達的哪個城市呀?」她問道。
我搬到雙城差不多八個月後,一年的假期幾乎要過完了,我用紅色麋鹿圖樣的紙包裝好我的小禮物,用一根細長的綠色緞帶打了個蝴蝶結,並帶著它在平安夜那晚出現在羅姆的公寓門口。他打開禮物的時候正盤腿坐在亂糟糟的床上,光著兩隻腳,腳指甲呈黃色;但他穿著一條嶄新的牛仔褲和一件按扣黑色襯衣,下擺自然地垂在褲子外面。我看著他用牙把綠色緞帶撕咬開,然後從禮物盒裡拿出一個狗狗項圈和一根皮革狗鏈。他費了好大勁兒才解開皮帶,但他臉上始終蕩漾著欣喜若狂的神色。一個成熟男人的臉上還能出現這樣的表情讓我感覺有些怪異,因此我用一種看待孩子的眼光來看當時的他:沒有胡楂、不設心防。接著,他的天真便消失了——我扭動著脫下牛仔褲,解開我的內衣,全|裸著出現在他眼前——他曖昧地看著我。我把皮革項圈拿過來套在我的脖子上,那一瞬間他看起來很失望、很沮喪——好像我做了什麼真的傷害了他的事——但接著,我像小狗一樣嗅著他的胯|下,把皮帶遞給他——那晚十分美妙。
他說這句話的方式里有某種東西讓我不由自主地蹲下,更仔細地觀察他的狀態。然後我把他拉起來坐著,把自己有限的儲備食物全都給了他。「你不了解狼吧?」
「感謝你幾個月前的來信」,他那潦草的字越靠右越向下歪。他接著寫道:
那天又是一個沉悶而無雪的冬夜。街上空無一人——我們完全可以在大道中間走。那些街燈呢?我疑惑著,胳膊被檸檬味道的毛巾壓得生疼。我們走得太遠了嗎?我們錯過了它們嗎?但其實並不是。繼續走了不到一個街區,我們終於看到第一排棕色紙袋子亮了起來,裏面的蠟燭發出橙色的光。
「還有——」他轉動脖子,臉頰貼在木板上,嘴唇被擠成一個圈圈:「我的胃——」
願上帝保佑你平安喜樂,新年快樂!
如果他並沒被此番舉動打動,那麼在微波爐加熱比薩的三十分鐘內,他會喝掉三罐啤酒。但我不會讓他拿我的啤酒,每次他要多拿一罐,我都會把他的手打掉,並且會說:「一人一半很公平。」於是有天晚上,羅姆走進卧室,手裡拿著一瓶還剩五分之一的威士忌。他一邊對著瓶子大口大口地喝著,一邊用干小麥、薄荷和黃瓜快速做一盤標準沙拉。比薩加熱的時候,他會給我倒一杯牛奶喝,給我吃幾口沙拉、一瓣橘子,然後才允許我嘬一小口他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