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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膽小鬼,你只是受了驚而已。」
服務生點點頭。
「你,不,這不行,我……我還有事。」我說。就算奧立明顯處於困惑之中,但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問我來賓館做什麼,那我的計劃就處於迫在眉睫的危險之中了。
「可能吧,」我說,「我的意思是,呵,不會的。」
「回家去,然後靜靜地思考一下,這樣比較好。」
「哦,是。」
「好了,好了,我理解,當然不行,對不起。」奧立看了看表,「我覺得他不會來了。那個渾蛋已婚男人把你耍了。」
「啊,這就是……」我剛開始說,但奧立已經涕淚橫流了。他把頭靠在我肩膀上慟哭失聲。服務生將威士忌酒杯拿走並報以同情的微笑。
「這個我能想象。」我說。
「可以這麼形,形容。」奧立說。我讓他哭了一會兒。當我感覺到他的淚水透過我的裙子時,我輕輕推開了他。「嗨,嗨,」我說,「沒有這麼嚴重吧。據數字統計,有百分之六十的妻子都對丈夫不忠,而有百分之七十的丈夫對妻子不忠。」
又一次下樓來到走廊是一個錯誤,甚至是一個巨大的錯誤,一個不可能再補救的巨大錯誤,而這純粹只是因為我的虛榮。
「我還有點時間,」我對鏡子里的自己說,賓館里與地板平齊的大鏡子鑲著金邊框,賦予我的身體一種莊嚴的美麗,「我可以下樓去驚艷一番,然後再上來開始吞食這些藥片。」
不,不可能。米亞去斯圖加特進修了,另外,她的婚姻生活也很幸福。這個站起身來與那個陌生男人緊靠著從我身邊走過的女人無論如何不應該是米亞。然而,那確實是她。她如此近距離地從我身邊走過,我甚至聞見了她香水的味道。
「三十五歲。」我說。這是安眠藥片的數量,它們正在房間等我,並且想知道我到底躲在什麼地方。
我知道,多年來,您一直希望我以阿娜瑪麗姨媽來稱呼您,但是因為我已經有很多真正的姨媽,所以對您的這種信任至今依然尚未接受,尤其當我知道您因為我不願意和克勞斯一起參加畢業舞會之事開始厭惡我之後。
從另一角度來說——這關我什麼事?也許它不過是個一次性的小插曲,如果奧立對此事永遠不知情,他將會和米亞快樂終老。
鏡子里的我沒有反對,她手撫秀髮、賣弄地朝我笑了一下,我也向她笑笑。紅色亮麗的唇膏非常適合我。平時為了不使我的大嘴更加醒目,我總是用不顯眼的顏色,可朱莉亞·羅伯茨也不會總是這麼做。如果我想勇敢地嘗試些什麼的話,那麼就是今天了……
奧立點頭。「我跟著我的妻子,如同一個卑鄙小人,一個二流私家偵探。在商店的內衣部,我不得不蜷縮在架子下面。其他顧客還以為我是性變態。」
「他已經結婚了,對嗎?」
「哦,它們其實很舊了。」我說。
「她在商店裡閑逛,悠然自得,我甚至開始認為她編造出進修的謊話只是為了能一個人舒舒服服地購物,然而後來,她在燁倫路的咖啡廳里和一個男人碰了面。」
「不,不行。」
「米亞買了內衣后,發生了什麼事嗎?」
「您的香檳。」服務生說。
「老東西,」奧立說,「和米亞盡情享受他的中年危機吧。喬有多大?」
可那個男人不是奧立。他發色很深,而且比奧立至少大十歲。
事情是這樣的,因為我看起來實在太出色了。我的頭髮、化的妝、裙子、鞋子——這一切搭配在一起簡直是瘋狂極了!說實話,我從來沒有如此漂亮過。一周以來的過量豪飲對我的體形很有好處,因為我基本上由於噁心而沒吃什麼https://read.99csw•com東西,其效果就是平平的肚子和瘦瘦的臉形。深色眼影襯托出我一雙大大的眼睛。理髮師為我做了幾綹絳色和紫銅色的頭髮,看起來真是妙極了。
奧立搖搖頭。他看了看表。「他也並不是很守時,你的喬。」
我點頭。
「這傢伙走到哪裡了?」奧立問,「他至少應該為他的延誤打個電話。」
「馬上就來。」服務生說。
「別擔心,我好好盯著門,只要你的愛人一進來,我就裝作根本不認識你的樣子,」奧立說,「就當我是一個醉鬼,無意間坐在你身邊而已。我想要一杯威士忌,請來兩份的量,或者三份的,如果有的話。不加冰。」
「我就這樣坐在吧台等待。我不知道自己在這裏做什麼,我的頭腦還沒有清醒過來。他們總會到這裏來的。我坐在這個很不惹人注目的角落裡,不過反正他們眼中只有對方。她一直在奇怪地咯咯笑個不停。」
「然後你來了,」奧立說,「像一個紅衣天使。我以為那是自己產生的幻覺!不過我現在好多了。說真的,如果你不在這裏,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也許我會把那傢伙叫來教訓一番,揍他一頓。」
「我打了另一輛車,」奧立說,「我當時非常吃驚。」
當我來到走廊,把藥品的包裝扔進垃圾桶時,那邊只坐著兩位老太太,她們看起來好像是把眼鏡忘在家裡了。前台的小姑娘對我根本不屑一顧。有兩個商人下了電梯,但他們穿過旋轉門徑直向左走向酒吧了,根本就沒看見我。
「啊,那可真噁心。他們手牽手走到下一個的士站,打了輛車來到這個賓館。」
「是嗎?讓我來告訴你吧,她這樣做已經很久了!我現在百分之百地肯定,幾年來她一直在欺騙我,而愚蠢的我竟絲毫沒有察覺。要不是我昨天早晨跑步時碰巧遇見米亞的同事,我依然對她一無所知。」
「從法蘭克福那邊。」我說。
「你是怎麼跟蹤那輛計程車的?」我問。
「不要,歌莉,請待在我身邊。」
「你對我太好了,」奧立說,「你是我認識的最好的人,美麗、聰慧而幽默。和那個喬在一起太可惜了。」
我現在該怎麼辦?在我把該事件的唯一證人——也就是我自己——殺掉之前,我難道不應該讓奧立了解這一切?可憐的奧立天真地以為他妻子在忙著沒完沒了地進修,可實際上她在欺騙奧立,和這個摸屁股並把舌頭伸進喉嚨里的男人在一起。可悲!
「希望這隻豬頭會付這筆費用,」奧立說,「內衣的價錢已經夠可觀的了。」
我本來應該馬上轉身回房的,但我聽到了酒吧里傳來的鋼琴聲,這讓我突然生出一個愚蠢的念頭:去喝最後一杯香檳酒,好調整一下自己的情緒。如果我雙腿交叉坐在吧台而依舊沒有引起那兩個商人注意的話,那可真是見鬼了。
「哦,明白,明白,」奧立一邊說一邊坐在我旁邊的吧椅上,「我絕對不會破壞你的約會。」
「對,對,那倒是。幸運的是你現在在這裏。」奧立抹去臉上的淚水,「啊,天哪!這讓我有多難堪。真的!你在期待一個美麗的夜晚,我卻在你耳邊哭訴。這確實——我為自己感到羞愧。對不起。」
「是嗎?沒聽你們說起過。」
「呵,我也覺得我不會,」奧立說著將身體蜷成一團,「我怯懦地坐在角落裡讓自己冷靜下來。真可怕,我是個渺小的膽小鬼。」
「好。」我說。
看來他好像是粘在吧椅上了。我轉身向大門走去。那些日本人已經不在了,但恰好有個人站在前台,我可以沖向他,把他當作喬。可是我看見他有兩隻可怕的招風耳read.99csw•com,遠遠看去尤為恐怖。我不想讓奧立認為我傾情于有如此一對耳朵的男人。
「問題是,他們為何不在他家裡見面?」我說。
「你,你怎麼在這裏?」我問。
「當然了,所有的人。前面那兩個傢伙一直在流口水。不過這條裙子也……確實性感。」
事實上,當我看到門外兩個男孩手捧鮮花站在門口之後,我徹底驚呆了。克勞斯完全忽視了喬治和鮮花的存在,他停止了挖鼻孔,對我說:「準備好了嗎,歌莉?」
奧立聳了聳肩膀。「可能他住得太遠,或者他的住所齷齪不堪。」
「我認為這隻是一段風流韻事。她看重的還是婚姻,她不想放棄。」我提議說,「如果你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一切還是老樣子,那你們就可以快樂終老。」
「她為什麼不用自己的車?」我問,「或者他的?」
「做真正的自己該是多麼幸福啊。」奧立看了看表,「才七點四十五分。我可以在吧台坐在你旁邊喝酒,直到你的朋友過來,怎麼樣?你的約會是幾點?」
「不知道。」奧立說。
嗨!這是我最後一次活著欣賞自己的機會。
「原來如此。」我說。
「米亞作為來剋星頓酒店的員工可以享受優惠,」奧立說,「但在那裡她不便於和情人幽會。蠢吧?我能再來杯威士忌嗎?請來一杯雙份的和一杯三份的。」
「是,確實!通常我只在城市公園晨跑,」奧立說,「不管怎麼說,我們聊得很不錯的。她的同事揭穿了她號稱在斯圖加特進修的謊言,但是四周前,她說和我在巴黎度假。」
祝您生活愉快!
我張開嘴想說些什麼,但米亞根本就沒覺察到我的存在。陌生男人把手放在她的臀部,她咯咯地笑著,和他通過一道玻璃門消失在門廳里。
「不會,我認為你不會。」我說。
「唔,唔,」我說,「就一直那樣跟著?」
「是,我覺得是這樣。不過喬說高地德語,他老家在不來梅。」
「他沒有。」我邊說邊走下吧椅,「請您把這杯香檳的賬單打到房費里好嗎?三二四房間。」
「啊,天哪!」奧立說,「這隻豬玀。」
「對,當然和他,」奧立說,「他饑渴地把舌頭伸到她的喉嚨里,我甚至沒有時間思考,他會不會是我一個不相識的表兄。」
「後來呢?」
「如果他還會來的話,」奧立說,「他做事可真不怎麼地道,讓人家等這麼久,而且獨自在酒吧。」
「不會,別擔心,歌莉。等我清醒一些的時候,我會打電話給你。」
至於我打開門然後開始大笑的傳聞也是不實的。什麼我大叫「哈哈,克勞斯,這次你可上當了。啥?你這個蠢貨」更是沒有的事。
「去哪裡?」奧立驚詫地看著我。
「剛才那個男人?」
「不是,我指米亞的情人。他看起來很老,不是嗎?」
「那給我提個更好的建議。」奧立說。

我把告別信件按照順序投到賓館前面的信箱。信太多了,而且有一部分非常厚重,為此我付了一大筆郵費,信箱被塞得滿滿的。
「我給了他十歐元小費。」奧立說,「米亞和那個男人訂了一間房,整個下午都待在裏面。我徹底失去理智了,不知道該怎麼辦。」
「沒有!」奧立又嚷道。商人們好奇地將目光投向我們。奧立降低了聲調。「才到下一個停車場。她在那裡停了車去買東西。內衣!深紅色的!」
「沒事的。」我說。
「不,不,」奧立說,「這個我來付。」
「哎呀,」奧立說,「希望他說的不是黑森方言,你有一九九藏書次說過它聽起來一點都不香艷。」
好吧,那就不回家。我的耳朵也已經受夠了。我腦海中浮現出告別信的影像,它們似乎被分類機按照郵政編碼的順序依次排列。而我還在這裏做什麼?我是不是喪失理智了?
我啜了一口香檳。這委實是一場惱人的意外相遇,因為我只有這麼一次想自殺……
「診所今天沒開,」奧立說,「我的助手們整個上午都在打電話,只為了取消病人的預約。因為大夫必須要跟蹤他的妻子。我說到哪裡了?」
「真的。我還從沒見你穿過它呢。鞋也是。」
「可為什麼呢?你可以和喬去你那裡。或者——不會吧,別告訴我你們兩個也是地下情,不想讓別人知道。」
「你還做了頭髮,」奧立說,「米亞昨天也去髮廊了。」他的威士忌來了,他端起來喝了兩小口。「你猜,他有多大?」
「噓,」那個人說,「是我啊。」
奧立又點了一杯威士忌。「可我喜歡這裏。」他說。
「這真不是個好機會。」我沮喪地說。
「打輛車回家吧,奧立。」我說。
奧立驚愕地看著我。「你在賓館訂了房間?」
「呃,實際上是八點鐘。」我說。當我再次坐到吧椅上的時候,我內心思緒如潮水般亂涌。天哪!我現在該如何擺脫奧立。我真不該產生再次離開房間的愚蠢念頭!「可是,哦,請別生氣,如果我們一起在這裏等他,總有那麼一點怪怪的,不是嗎?我覺得,那個……」
「請給我一杯香檳。」我說,朝他稍稍眨了眨眼睛。
我點頭。
「沒有,」我說,「沒有,沒有!」
要是我不在活著的時候將這條裙子再穿幾次,可真是一種浪費。賓館里只有幾個陌生人,我待的時間也不過五分鐘。藉此機會我正好可以順便把安眠藥的包裝扔掉。我已經把所有藥片都從錫紙里取了出來,在桌子上擺成五行。旁邊放著一瓶伏特加和一瓶水,以及酒杯和水杯。
從中間世界直接走來,以他的感覺和意識。
奧立抽了一下鼻子。「我認為自己並不屬於那被欺騙的百分之六十之列,」他說,「我一直想,我和米亞,我們是很特別的那種。」
「要不就是那個傢伙把舌頭伸到她鼻孔里弄癢她了。」我說。
我漸漸開始有些不耐煩了。「聽我說,我喜歡一個人等。我要是你,現在就回家去。」
「那根本就不成問題,」奧立說,「我還確實不能讓你一個人坐在吧台,忍受陌生男人好奇的目光。」
親愛的考勒太太:
「當然。絕對。我理解。只是當你從門外進來的時候,我想,這一定是個非塵世的奇遇,一張值得信賴的面孔!一個幫助我的人,在瘋狂錯亂之中為我點亮一盞明燈……非常抱歉。」
那是個紅髮女人,一身黑色筒裙,手臂上的雀斑清晰可見。她看起來好像是米亞。現在那個男人從她口中抽出舌頭,她笑了,正好是米亞般的微笑。
「胡說,」我說,「你們都知道的。」
「我走了。」我決絕地說。
或許我可以就這麼大聲嚷嚷一句「啊,他來了」,在奧立反應過來之前,飛奔到門廳處,然後逃回我的房間。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種脫身的可能。
「計程車司機一定高興極了,」我說,「『請跟著前面那輛車』,這一定是他多年來夢寐以求的事。」
「不,謝謝。呃,好吧。」我嘆了口氣。在奧立為愛受折磨的這個時候,我不能那麼輕易走上樓去把自己殺死。至少我得肯定他平安回家並且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你想整夜都待在這裏等米亞嗎?」
「沒有!你不明白嗎?她對我和所有人都撒了彌天大謊。對那些人說她九_九_藏_書要和我去巴黎,又對我說她要去進修,實際上……」
「對,米亞也在這裏,」奧立說,「和她的情人。」
奧立沉默了,他的沉默夾雜著某種同情的意味。鋼琴師再一次彈起《時光流逝》,或許他不會彈其他曲目。我想離開這兒。
我張大了嘴獃獃地望著他。
這是一個陳年的誤會,在此我想以一次代一百次將它徹底解釋清楚:我沒有為了讓可憐的克勞斯由於沒有舞伴而難堪,從而「臨時改變主意」。相反,我多次明確向克勞斯和我母親表示,我寧可生吃一磅活蝸牛,也不願意和這個小夥子一起去參加畢業舞會。其一,跳舞時他的臀部總是后翹,像一隻正在大便的鴨子;其二,這兩年他看起來似乎根本就沒有成長;其三,在舞會的間隙挖鼻孔並且摳脖子上的小痘痘;其四,即便有上述特點,他仍然認為自己有令人傾倒的魅力。對於最後一條必須由您來負主要責任。我將之稱為教養。
「思考什麼?」奧立問,「思考我是怎樣一個白痴嗎?」
我咬著下唇僵硬地向門口走去。
我雙腿疊在一起,將裙子的褶皺撫平並張望四周。整個大廳籠罩在冷冷的、朦朧的燈光下,它被很多絲絨壁龕隔成幾個部分。這個時間酒吧還比較冷清。意式咖啡機愜意地發出汩汩的聲音,鋼琴師正彈著那首《時光流逝》,商人對面的一個角落裡有一株綠色植物,一對情侶在擁抱狂吻。我本來不想朝那個方向看,但是他們擁吻的樣子讓人猜想到他們的舌頭每次都插|進旁邊另一個洞里,真讓人噁心。
「這兒根本沒人看我。」我說。
「如果你需要我的話,我就在這裏。」奧立在我身後喊道。
「我把手機忘在賓館房間里了,」我說,「我最好上去拿一下。」
「開始我也有點震驚,」他說,「來,拿上你的香檳,和我一起坐在那個角落裡。然後我告訴你整個感傷的故事,一個男人如何跟蹤他妻子的長長的、感傷的故事。」
「也許那個男人也已經結婚了。」我說。
至於舞會那天,克勞斯手捧一束花站在我家門前,其實就歸功於他的這種特點。與此同時,喬治·施特勞伯也同樣手捧一束花站在那裡。無關緊要,只是為了使您滿意才附上這一句:雖然喬治·施特勞伯身上的味道很好聞,但他跳倫巴舞時總是邁錯步,而在跳探戈時幾乎能把我的腳趾踩平。
我穿著那雙漂亮的紅色高跟鞋不自然地走到酒吧里,徑直走向幻滅。但我起先並沒有意識到,我把更多注意力放在那兩個商人身上,他們坐在吧台對面的一張桌子旁。正像我所期望的那樣!帶著一抹滿意的微笑,我坐在兩個商人目光可及的另一個吧椅上。我確實沒有白來,吧台後面的服務生似乎也覺得我棒極了。
我透過玻璃門望去。一群日本人正好擠在門廳處。這可是個好機會。我可以離開這裏了。
「因為我們根本就不在巴黎!」奧立對我怒吼,「那時候米亞在進修,而我則獨自在家。對不起,我不該對你大喊。」
是奧立。
我的母親試圖以一張幣值五十歐元的鈔票收買喬治,讓他回家,可是喬治的父母已經等候在樓下的車裡,打算送我們到舞蹈學校。上車時,我絕對沒有像你們一直認為的那樣幸災樂禍地微笑,而是心情非常沉重。我也沒有對克勞斯伸中指。
現在我能確切地看清楚她的輪廓,那是別無二致的。毫無疑問,她是米亞。
「比如。」我說。
又及:隨信寄去一本《嫌疑之下的夜班護士克勞蒂亞》——茱莉安娜·馬克是我的筆名。作為一名成功的愛情小說家,而又不需要一間工作室,我深深為此感到自豪。https://read.99csw.com
「是的,但是,但是,米亞……」我一時語塞。
晚上六點,信箱已經被清空,現在是八點半。我最後要說的話全都在寄往收件人的途中。
「喬?」
「你瘋了嗎?」他喊道,「這將是怎樣一種病態的關係呢?」他又看了下表,「也許你的喬碰上塞車。他從哪裡趕過來?」
「我看有四十五歲左右,或者接近五十歲。」
您的歌莉·塔勒
「您再來一杯香檳嗎?」服務生問。
「跟到斯圖加特?」
「我覺得這不是個好主意。」我說。
奧立捋了一下擋在臉上的頭髮。「對不起,當然,你有約會。他叫喬,是嗎?你一定在等他,對吧?」
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不會再出現什麼偏差了。
「啊,當然,你現在腦子裡想著其他事,不願意聽我講自己的經歷,我理解。」奧立看起來都要哭了。
「可這也有可能發生變故,」我說,「儘管……」
等一下!
「是的,是的,事情總是那麼湊巧。」
「唔,謝謝。」我說。
「我馬上回來。」我對服務生說,並尾隨他們來到門邊。我看見他們在與前台服務員交談,然後取了懸挂在那裡的鑰匙,緊緊相擁著向電梯方向走去。
「沒關係。你覺得這樣做好不好,我出去給你叫輛車,你舒舒服服地……」
「不管怎樣,我回到家,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也沒有多想。我猜可能是她的同事搞錯了,這一切都是無關緊要的……直到今天早上,米亞開車到斯圖加特進修,而我則一直緊隨其後。」
「我——不知道,」奧立生氣地看著我,「其實根本就無所謂。我覺得他們對彼此如此渴望,根本捨不得浪費時間,還在計程車上就想開始做事。另外,從燁倫路到商場有相當一段距離,她或許不想被人撞見。反正她是坐計程車來到賓館的。你知道這裏一晚要多少錢?」
我像幽靈一樣注視著他。確實是他,那一綹淺色頭髮懸在額頭上,身上有淡淡的牙醫的味道。
「沒關係。那麼,她不在巴黎,而是去進修了?」
生命中的最後一夜,她散發著一種超凡脫俗的美。見到她的每個人,都無法忘掉對她的這一印象。似乎她被施了魔法,變得魅力四射,令人不敢靠近。
「回我房間。我要給喬打個電話。」
不過事情到底還是有了一個快樂的結局。哈娜·考思洛夫斯基自動取代我的位置自然再次引起了您的興趣,這真是家中的一件幸事,特別對克勞斯而言。我聽說哈娜穿著得體的西服,把自己打扮得落落大方,並作為您打橋牌的替補。另外,她也具備商業頭腦:我的母親為了挽救克勞斯的聲譽,向她出價五十歐元,而她則成功地將價碼討到一百歐元。
「真見鬼。」我說。
「但是克勞斯,我說過我不會和你一起去的。」我說。克勞斯說:「我以為你不是認真的。你去嗎?」我該怎麼辦?我也必須站在喬治的角度考慮。如果喬治或我要為克勞斯的無知承擔後果的話,又有誰會在意呢?
這時,有一隻手搭在我胳膊上,把我嚇了一大跳。
「已經太晚了。」我說,並在奧立的臉上吻了一下,最後一次感受牙醫的氣息。我的淚水幾乎滑落,但是現在我一定要堅強。「再見,奧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只是千萬別胡思亂想。」
「我在後面吃飯,」奧立指給我遠處的一個壁龕,「看到你進來,我還以為自己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