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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實就是你的計劃。」我說。
「那你沒有……你有沒有檢查床底和抽屜?」
「奧立,你其實根本沒有——啊,算了!」那隻會惹出更多麻煩。這個男人不願承認我們像兩個死人一樣躺在一起沉沉睡去的事實。
果真有人承諾十分鐘后兩樣東西就會被送來。「怎麼樣?」奧立笑嘻嘻地看著我,「首先我要洗個澡。嗯,歌莉?對不起,昨天晚上我只是……啊,我只是我自己的影子。」
「怎麼樣?」
我的衣服在哪裡?當我來到這裏的時候,我是穿著它們的:牛仔褲、黑色的T恤衫,還有一雙黑色的系帶鞋。內衣我也一定穿過,當然是在此之前。集中精神,真見鬼!現在,最重要的是藥片。如果我把它們一片一片從抽屜里拿出來,那需要很長時間,但是如果我把抽屜抽出來,就可以把它們一次全倒在包里。
「什麼?」我問。
「我本來也沒看到她,」我說,「我後面又沒長眼睛。」
在想象到郵遞員的那一刻,我忘記了呼氣。好了,不要驚慌,我還沒有失去一切。我慢慢從肺里呼出一口氣。如果成功的話,我可以將這一切重新嘗試一番,在奧立醒來之前,帶上藥片悄悄離去,找一個安靜的場所把它們吞掉。
真夠幸運!這樣我就不用再到前台對那些人胡扯什麼謊話了。
奧立進入角色,再次吻我。我掙脫他。
「該死!」我禁不住叫道。
「嗯?」奧立被搞得迷惑起來,「你赤|裸著,這裡是賓館。我也赤|裸著。」為了驗證最後一句話,他在被子下面檢查自己的下身。
我嘆了口氣。「不要總盯著她,」我說,「你最好坐在我身旁這張椅子上。因為在這裏她能看到你,但是你看不到她;而且她不知道你已經看到她了。」
我趕緊吃完這一小塊可口的阿爾薩斯乳酪——嗯,好吃極了!
「沒有可是!你的計劃奏效了!」我站起身來,「我雖然不清楚你要達到何種目的,也不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麼,但是我現在必須要忙自己的事了。」確切地說就是我首先必須回到房間,把地板上的藥片撿起來。
「睡覺!睡覺!!」我懇求道,「這隻是一個夢……你累了,你的眼睛都睜不開了,除了睡覺你什麼也不想……」
睜開眼睛時,我一時不知身在何處;想起來之後,我又閉上了眼睛。
「我看起來如何?」奧立問。
「哦,好了,」我說,「如果米亞看見我們,她肯定要爆炸。」
「你赤|裸著。」奧立說。
「你那個將我的計劃全部破壞了的計劃。」我說。
「我的……」這個臭女人!她應該很清楚她用吸塵器吸走了三十三片安眠藥!可是我又能怎樣?把吸塵器搶過來,再扯開吸塵袋嗎?
「好極了。」我說,又把小香腸叉起來放進嘴裏,「我想再去拿一根。還有,奧立,《聖經》我自己去取好了。」
「歌莉,請把門打開。」奧立喊道。噴頭噴水的聲音停止了。
「上唇那裡,」奧立說,「是果汁。」他拿了張餐巾紙在我臉上輕輕擦拭。
「歌莉?真的是你嗎?還是我諸多骯髒夢幻中的一個?」奧立醒了,用通紅的眼睛望著我。
你們忙碌著的歌莉
德國的郵政人員早就已經將那些訣別信件逐一放在不同的袋子里分類了。他們把信件裝進黃色的郵政車或者放到自行車上。
然而奧立對此視而不見。「現在我感覺好多了。」他https://read.99csw.com一邊說,一邊在服務生身後關上了門。
我身邊躺著奧立,我閉著眼就可以聞到,那是一種混合了伏特加和威士忌以及牙醫的氣息。他沒有打鼾,但他的呼吸頗為沉重和渾濁。
有一陣子我伴著他的節奏和他一起呼吸。
「對,可以這麼說!」
「你是想讓米亞看見我們,對嗎?」
「我得離開一下,」奧立對我眨眨眼,「你先吃著。」
「什麼?」由於我的吃驚,小香腸從叉子上掉了下來。
熱水真不錯。我的恐慌稍稍平息了一點。距第一個人打開告別信從而拉響警鈴還有幾個小時。除了奧立沒有人知道我在哪裡,沒有人知道奧立知道我的所在,也沒有人想得到向他打聽我的消息。我在某封信里說過我要在賓館訂房嗎?我記不清了。如果有,那他一定會向各個賓館打聽我的下落。是不是我應該再走得遠一點?我可以打輛車到火車站,然後跳上開來的第一趟列車。不管它駛向何方,總能找到讓我吃藥的一個賓館房間。藥片還剩下三十二片,應該夠了。昨晚那兩片已經讓我睡得像塊石頭了。
手機又在響,這次是來自米亞的情人。他一邊說一邊離開了暖房。
「嗨!」我說,「沒人看了。」
「噓,不要那麼大聲,」奧立說,「不騙你,我的頭痛得都快裂了。你有沒有碰巧帶了阿司匹林?」
奧立離開很久了。他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吃光了水果盤,還有吐司和雞蛋炒蝦仁,罌粟小麵包也被我吃了一半。
「在床上,」奧立說,「老實說,床上的你就是一隻榴彈。」
「是,是。骯髒的夢幻。睡覺,奧立,好好睡覺,一會兒月亮就出來了……」我嘀嘀咕咕地說。
奧立則是一臉懊悔的表情。「我明白,作為第一次你需要距離感,」他說,「所有這些都是一次經歷……啊,這可真是一場大亂子。再加上那個喬。」
至少牙痛停止了。我小心地站起來。我以為等待我的會是劇烈的頭痛,誰知沒有絲毫痛感。相對而言,我得到了一次充足的睡眠,一次徹底的休息。這種粉紅色的藥片很不錯,毋庸置疑值得向人進一步推薦。我著實被鏡子里的自己嚇了一跳,不僅因為我除了一條短褲外幾乎全身赤|裸,更因為我昨晚沒有卸妝,臉上全是睫毛膏和唇彩的痕迹。
我在門廳處用餘光掃見一個紅髮女人閃身站在一根石柱之後,但我並沒有朝她望去,而是繼續往樓上奔跑。當我到達三樓時,我突然意識到應該先在樓下取一下房間的鑰匙,但是三二四房間的門是開著的。
奧立用雙手捧著我的頭說:「歌莉,你簡直太棒了!」
不,我確實沒有。這是個糾纏不清的男人,想讓他動搖立場是沒有任何可能的。
我失敗了。我駛向彼岸的車票就這樣消失在吸塵器的管子里,而德國各地的郵遞員已經在路上了。
「哎呀,奧立,米亞就是那個昨天讓你心碎的女人。」我說。忽然間我不再生奧立的氣了。此刻的他如此沉重不堪,難怪他的行為不正常。
「現在你只需要等待,等到凝乳類食品上來為止。」我說。我也有些急躁。要是米亞發現我們,她會怎麼做?如果我是她,又該怎麼做?
「這屬於遺傳學的範疇。」我說。我拿起手包,順便又把兩片葯踢到一邊。「我們可以走了。」
該死!該死!該死!
說到死,我可以在奧立洗澡的時候逃走。他還沒走進衛生間,我就跳起來像九-九-藏-書一隻沒頭的蒼蠅一樣亂轉。藥片、計程車、火車站……
「我猜她在外面的走廊里,」我說,「她的情人一直在用目光搜索她。顯然她看見我們了,才出去給你打電話。」
奧立手裡的餐巾紙往下擦去。「讓米亞去死吧。我又不是為了米亞才這樣做。你有一張非常漂亮的嘴巴,我以前對你說起過嗎?」然後他開始吻我。我絲毫沒有防備,但我接著把戲做下去——這真是一個驚心動魄的銀屏之吻,可謂無所不包。我們可以藉此問鼎奧斯卡。我的一隻手插在奧立的金髮間。我一直都想這樣做一次。
「沒有,我應該檢查嗎?哦,如果忘了東西,那沒有問題,我們可以回頭去取。有些首飾之類的東西嗎?」
我裝作系鞋帶,悄悄彎下腰去觀察我身後的情況。米亞的情人獨自一人坐在餐桌旁,米亞則不知去向。她的情人看起來有點沮喪,甚至可以說失魂落魄。他似乎在找什麼人,身體不停朝各個方向轉來轉去。
「因為這是夢。」我說。
我又一次強迫自己冷靜地呼了一口氣。事情其實並沒有那麼嚴重。我有信用卡啊,我大可心平氣和地走過去結賬。等到錢從賬戶上轉走,我早已死去多時、入土為安了。
「這隻是你骯髒夢幻中的一個,」我低聲說道,「你睡得還很沉很死。閉上眼……」
見鬼,抽屜被卡住了!什麼豪華賓館,裏面竟然擺著這種二星級賓館才有的破傢具!我用盡全力使勁一抽,嘩的一下,我和抽屜一起被橫向甩了出去。藥片散落得到處都是,有的還飛到了窗台上,那本《聖經》則被摔在牆上。
有人敲門。「客房服務!」
我本來還想寫幾個關於「好習慣和好舉止」的文章,但我尚有其他幾封信要寫,還要在賓館訂房以及讓冰箱解凍。
「事實上我感到自己的情緒……很好。」他說。他在觀察我如何用睫毛膏和普通的無色唇蜜化妝。「為什麼女人們在塗睫毛膏時常常張著嘴?」
「我也是。」我說。我倒在床的另一邊,用雙手抱住頭。這一切就好像被施了巫術一般。
奧立抓起電話。「我需要一片葯,或者兩片。還有一支牙刷。一個高級賓館應該能提供給我所需要的一切,對吧?」
「那好吧,不過你肯定沒把我往好處想。」奧立說。
「偏偏就是有。」我說。我必須往返四次才能把我想吃的東西全部取過來。我想吃的食物有:一個由菠蘿、芒果、草莓和木瓜拼成的水果盤,一杯胡蘿蔔橙汁,一杯卡布奇諾,一個罌粟小麵包,一片全麥吐司,黃油,雞蛋炒蝦仁,一塊法國皇家茂別爾乳酪,一塊來自阿爾薩斯葡萄種植者生產的臭乳酪,還有一根可愛的小香腸。
我在此只做一個簡捷而明確的陳述:我的遺囑不可被視為無效。我希望我的珍珠項鏈、筆記本電腦和數位多媒體播放器由西所拉繼承,而且絕對沒有商量的餘地,你們也不能因此而讓她覺得心有不安。我認為你們可以用自己的錢給阿爾色尼烏斯和哈巴庫克每人買一串珍珠項鏈、一部筆記本電腦和一個數位多媒體播放器,但是請靜心思考一下,為什麼你們對兩個男孩如此優待?你們又要把這種姐弟間的互相敵視引向何方?
「這個房間沒人住,」女服務員說,「我剛剛將它收拾完畢,以便迎接下一位客人。」
還有,可能會有一些奶牛和你們有相同的飲食習慣,但是在人的社會裡,將已經嚼過的東西再吃下去就不太普遍了。如果你們想知道為什麼在你們家從來沒有人吃色拉,那你們可以追溯到去年夏天提娜的妙語。現引述如下:「是啊,這個碗可真是物有所值。我們處處都用得著它,用來盛色拉和布丁,還用來洗腳,如果下一輪流行性腸胃炎來襲,我們還可以拿它盛嘔吐物。」還有問題嗎?九*九*藏*書
「呃,不是,它是我的。」我說。
我直接衝著一個裝滿清潔用品的推車跑過去。一個小而健壯的女人從推車後面望著我。
「我如何脫下你的裙子,不對,是我們在做|愛時如何互相扯掉對方的衣服,我們如何在一起到處……我們還衝澡了,在淋浴時,這裏……然後,哦,我的天哪,你哭了嗎?」
「什麼計劃?」奧立更加狂躁地問。
「要是她看見我了,我該怎麼做?」奧立氣呼呼地問。
她拿著吸塵器,腋窩裡夾著一個吸塵袋。
「那兒只有一本《聖經》,」奧立說,「我還以為是賓館的。」
餐廳里一個籠罩在燈光之下的暖房使我的情緒稍稍振作了一些。這裏的自助餐令人賞心悅目。成堆的異國水果、麵包、乳酪、切成片的肉食、脆煎熏板肉、雞蛋炒蝦仁和可愛的小香腸讓人眼饞,還有各種各樣的咖啡、茶、鮮榨果汁和凝乳食品。空氣中瀰漫著醉人的香氣。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們根本沒有——你在做什麼?」
「你看起來很可愛,」奧立說,「說真的,要是人們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很難相信你原來是那樣的一隻野貓……」
「好得令人嘆為觀止,」我說,「你這討人喜歡的棕色皮膚是怎麼曬出來的?」
「您忘了什麼東西嗎?」女服務員問。
「啊,該死,」奧立說,「米亞!我把她徹底忘了。」
「實際上我從昨天早上到現在一點東西都沒吃過。」我說。
「嗨,寶貝兒!」奧立說,「斯圖加特那邊天氣如何?」

「很好,快接。」我說。啊,這其實一點都沒讓我覺得噁心。我現在反而對自己昨夜像一塊石頭一樣死死睡去感到後悔。
「不要吸塵!」我十分緊張地喊道,「這是我的房間。」
「是的,但我還能記起所有的事。」奧立固執地說,「包括每一個細節。」
我朝奧立看去。他睡得正香。難怪呢,他給自己灌了那麼多酒。好吧,我不如先洗個澡,讓自己整理一下思緒。
我也是這樣做的。我從舒適的藤椅上欠起身來咂著嘴喝著卡布奇諾。餐廳還有二三十位客人,但是高峰期已經過去了。米亞和她的情人沒有出現。我猜他們一定另有要緊的事做。可是還有什麼事比這豐盛的早餐更重要呢?說句老實話,如果我死了,遺憾的就是沒吃這頓早餐。
這個我自然知道。我吃的是安眠藥,不是春|葯。我百分之百地肯定,奧立根本就沒碰過我;就算不是,我也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把握——畢竟我睡著了。但那不過是睡覺而已,又不是全身麻醉。如果奧立碰我,我就會醒來。最起碼,如果他對我有越軌行為的話,我也會感覺到。可是,他根本就沒能成功。他喝得爛醉如泥,能找到床就算是一個奇迹了。
奧立光著身子濕漉漉地走出衛生間。「我來吧。」他邊說邊打開門,一個身穿制服的年輕人站在那裡。他的所作所為看起來就好像賓館客人光著身子和服務生面對面是很平常的事一樣。
親愛的提娜和弗蘭克:九九藏書
「東西根本就不多,」奧立說,「我把所有物品都裝在你的旅行包里了,包括衛生間里的。」
我對我還活著這件事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現在的情況比之前更糟,而此刻我的臼齒又在隱隱作痛了。哎呀!
「哦,我這裏一切都很好,」奧立說,「我剛才繞著公園跑了一圈。」他朝我眨眨眼,「昨天晚上?啊,沒什麼特別的,寫了幾個私人賬單,看了看電視。你呢?對,我理解,這種進修總是很讓人費心勞神。這間會議室里的空氣有一種要下雪的味道。你什麼時候回來?你想今天晚上去卡洛琳娜和貝爾特那裡做飯呢,還是我們出去吃?好的,看你方便。開車小心點,寶貝兒。我愛你。回頭見。」他按了結束鍵,又把手機放進褲子的口袋裡,「我還行吧?她在哪兒?」
女服務員搖搖頭看看我,然後推上車,拿著吸塵器從我身邊走過。
緊接著我又想到一個無比嚴重的問題:我沒有錢可以付賓館房間的費用。警察會以潛逃罪將我逮捕。他們會在警察局搜我的身,然後以非法販賣安眠藥的罪名起訴我。
「哇!」奧立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時有些緊張。「是米亞!」他低聲說。
「她活該。」奧立說,「歌莉,說句實話,那個傢伙身上有什麼東西是我不具備的?」
事實確實如此。當我在這裏奔走時,郵遞員說不定已經把我的告別信投入我父母的綠色郵箱里了。我必須趕到新西伯利亞,越快越好。
奧立沒聽我說話,他越過我的肩膀向米亞望去。
「我想象中的天堂就應該是這樣的。」我說。
我迅速把自己擦乾,回到房間里。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夢,」我失望地說,「如果你現在再次入睡……」
「奧立,我覺得你還不能回憶起所有的事,」我說,「你喝了太多的伏特加。」
「是什麼?」
「米亞活該如此,」奧立說,「我不會告訴她,不過你確實比她棒多了。」
「也許他本來就沒有!」我說。
「一盒阿司匹林和一支牙刷。」
他眼睛里的是淚水嗎?「好吧,我接受,」我連忙說,「可是我的東西呢?你把所有東西都打包了?」
我把手從臉上移開。「沒有,我沒有哭。我只是在想,我們對昨晚的記憶有一點相悖。」
「樂意效勞。」我說。
直到奧立的手機響了,我們才停止接吻。
「你去哪兒了,這麼久?」我問,叉起那根可愛的小香腸,「此間我都去了三趟新西伯利亞了。」
「好,」奧立挪了一個位子坐下,「那現在呢?」
奧立投過來溫暖的一瞥。「我常常能認識到你的新層面,歌莉。我們一會兒去取那本《聖經》。在這種賓館里是不會丟東西的。咖啡味道如何?」
「鬼才相信。」我說。
「這可又是一個典型。」我輕聲說道,然後坐起來。外面的天色已經亮了。我拉開窗帘,頭一次驚詫于壯麗的萊茵河景觀。一條運貨駁船緩緩逆流駛過,它的船位燈在黎明的天光下顯得黯淡。天空蔚藍而清澈,這會是一個溫暖而美麗的春日。
「你哪來的食慾?」奧立問。
「她坐在非常靠後的一張桌子旁,縮在他身後,在八點鐘方向。別往那邊看,裝作沒看到她的樣子。」
「你生我的氣了?我能理解。我剛才的所作所為確實——不像一位紳士。我的意思是,我先向你哭訴,後來又……但我也只不過是一個男人而已,而你則是一個迷人的女人…九*九*藏*書…」
「我餓了。」奧立說。
結束自己的生命該不是一件很難的事,真他媽的!
我翻了翻眼。
「哈哈,」我說,「是米亞打的。她可能跟他說她今天不吃早餐了。我現在都快對米亞感到抱歉了,她確實陷入了困境。」
「你有鬍子。」奧立說。
「我已經退房了,」奧立說,他看起來心情不錯,「你的行李在前台,房費已經付過了。」
「我沒有生你的氣。」我說。
我成功將抽屜放回軌道,而藥片滿屋都是。我把幾片踢到床下,以免奧立看到以後,又開始問一些讓人不舒服的問題。
什麼都不對。他不應該在這裏,我也不應該在這裏,至少不應該還活著。
「誰是米亞?」奧立問。
當奧立穿衣服時,我不再聽他說話,我聽到的只有秒針走動的嘀嗒聲,如同一枚定時炸彈。第一封告別信已經在路上了,嘀嗒;它們不停地工作,嘀嗒;從一個信箱到另一個信箱,它們艱難地穿過門前花圃,從咬人的狗和上面寫著「請勿投廣告」的牌子旁通過,嘀嗒……
「我現在正好不行。」我一邊說,一邊試圖將抽屜放回原位,並把床上的藥片收集一下。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夠好嗎?」奧立抓撓著低垂的頭,「全怪酒精!要不然我會更棒,真的。」
「歌莉,那個喬不適合你,你找的男人都不對。」奧立還在說,但是我裝作沒有聽到。
「我也是。」我說,並對此感到有些驚訝。說實話,我餓得像一匹狼。那好吧,我們正好還可以共進早餐。之後依然有時間把藥片收集到一起,然後迅速去火車站坐火車到新西伯利亞之類的任何一個地方……
「你可真行。」我說。
祝好!
奧立滿意地看著我挑選食物。「不管怎樣我把你折騰餓了,」他說,「希望這不是一種對慾望的替代品。」
「非常感謝,把賬單打到房費里吧。」奧立把掛在椅子上的皮夾子拿出來,給了那個人十歐元小費。
我喝了一口胡蘿蔔橙汁。
「不,我是認真的!她在這裏!和她的情人先生。那個可憐人在燈光下顯得很古舊。他累壞了,好像整個晚上都沒合眼。」
「哦,我的天哪,」奧立說,「回想起昨夜的我,那簡直是另外一個人。」
而奧立又悟出了一個新知。「我早就知道。米亞事實上——她其實很無聊乏味。關於紅髮女人的傳說看來多有不實。」
「就是。」我說。我拿起一塊法國皇家茂別爾乳酪,但馬上又放回盤子里。我在這裏做什麼?我已經為就餐耽誤了太多的時間。我堅決地拿起手袋。「祝你好運,奧立。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時光非常——有趣。不過我現在真的很匆忙。」
「可是……」奧立說。
「現在我什麼都想起來了,」奧立說,「米亞和她的情人,這個賓館,酒吧,你……」
我獃獃地站在房間里,雙臂依然舉在空中。
「呃,沒有,」我說,「只有——一本書。」
是的,就這麼做。保持鎮靜,走出衛生間,穿衣服,把藥片放在包里,然後抬腿就走。計程車,火車站,火車,賓館——完畢!
「什麼?」
「什麼?已經收拾了?我們才離開一小時而已!」我沖她叫道,「真沒見過這樣的事。」
「千萬不要客氣,由我來結賬是最起碼的事,」奧立說,「這和昨天晚上我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沒有任何關係,這隻是我一個簡單的願求而已。為一個朋友,一個陪在我身邊……在我身處困境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