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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十一

「不是,肯定不對。她說的都是垃圾,」查莉說,「讓開,派特烏斯。這裏畢竟不是什麼天堂之門。」她展示了自己的幽默,但約翰內斯-保羅紋絲不動。
「是,因為你不想要我。」我說。
阿麗克薩已把刀磨亮,哈啦嘿,哈啦吼,
「由於頭痛在家卧床休息,」貝爾特說,「一轉眼就完成了她的進修課程。」
「可是……」我說。
「我會寄一個花圈的。」阿德里安說完放下了電話。
「是,我知道,」阿德里安說,「但是我想知道您現在的狀態怎麼樣。」
「但是我很喜歡上面的圖畫。那個穿著護士服的女孩身體向後傾斜著的那張,確實非常靈敏的樣子。還有那個青年男子有著令人嘆為觀止的結實胸肌,他看起來如此冷峻。我想,我現在要慢慢消化一下它們了。再見,我的小心肝。」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查莉堅定地說,「你們低估了潛意識的作用!它比我們本身要強大得多。歌莉在潛意識裡想要活下去!它需要抗爭!它想行動起來!它早厭倦了所有的虛假和客套。」
唉,其實卻是嫁錯人,哈啦嘿,哈啦吼,
「呃,好,再見,老姨媽胡爾達。」
「我是歌莉·塔勒,是弗盧克曼女士的孫外甥女,她在家嗎?」現在才早上八點,我就已經開始對伏特加產生慾望了。可惡的是所有的酒都在廚房裡,而我的母親也在那裡。她極有可能把耳朵貼在門上,好來監控我能不能完成她指派的工作。
「我倒是還能從其他很多方面找到樂趣,」查莉說,「很遺憾你是對的:我唱歌的水平的確還不及中流之輩。如果以前也有人給我指出來的話,我就會及早認清自己,從而另作打算。可是所有人都是這樣:真實而重要的事,他們不會講給你聽。我覺得你是一個好的典型。我剛才給我父親打了電話,告訴他應該儘快為自己的口臭採取措施。」
「她也收到了你的信嗎?」
「是的。可是如果他能夠稍微用一下腦子,就會為我的提議感到高興。所有人都聞到了,但是從來沒有誰給他一個改正的機會,這是不公平的,不是嗎?我們所有的人都不應該扼殺實話。歌莉,你不想吃點什麼嗎?」
「就算是吧,也許百分之五十。」我說。
「多洛提亞?」
「不是,是你不想要我。」烏爾里希說。
「歌莉,我說,塔勒女士?是您本人嗎?」
「想都別想,」母親嚷道,「今天你就守在電話旁接電話吧。是你自己把整鍋湯煮壞的,你現在就拿起勺子把它們都喝光吧。」
「想要孩子,首先得有男人,」母親在門後面說,「在你做了這些事以後,你再也得不到男人了。只要是八個感官俱全的男人,他們就不會要你。你知道克勞斯該多麼慶幸自己能免除這個苦難!唉,我真是羞得想鑽到地縫裡去。」
歌莉
「你的意思是,這個誤會是……嗯……」
「呵,寬恕並且忘記,」姨媽阿麗克薩說,「我一直告誡多洛提亞,總有一天她會嘗到自己教育失敗的惡果。夠了,歌莉,我的孩子,這種事情確實不能做!人們只在自己死後才留下遺書,沒有人在事前就把它們寄出去!希望我的克勞蒂亞永遠都不會做這種蠢事。」
我已經很久沒有讀報紙了。「誰是卡特琳娜·萊姆斯卡亞?伏拉底沃斯托克的大屠殺是怎麼回事?」
「只是在電影里才有的。」卡洛琳娜說。
「就是我……你收到了我那封信。」我結結巴巴地說。
「當我們向他講述歌莉的事時,他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震動,」卡洛琳娜說,「他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
「進去。」父親說。
八點整,我準時叩響了父母家的房門。
阿麗克薩想嫁有錢郎,哈啦嘿,哈啦吼,
「那我下次可要告訴她呀。」姨媽阿麗克薩神采飛揚地說,並就此掛斷了電話。
「你知道你很煩人嗎?」查莉說著挽住我的手臂,「自以為是的宗教狂!你知道當你的孩子們長大成人以後,他們要花多少錢來治療自己嗎?當你們爭吵時,你們讓耶穌難過;當你們發脾氣時,你們讓耶穌難過;當你們把小便尿在褲子里時,你們讓耶穌難過!如果說這裡有誰在褻瀆主的話,那就是你!只是你從來沒有意識到罷了。歌莉,在她把聖水灑到我們身上以前,我們快走吧。」
「您原來沒有死?」
「我再次向您道歉。」說完我掛了電話,「考勒太太為什麼認為我不會有孩子呢,媽媽?她也覺得我是同性戀?」
「知道嗎?站在你面前的不是我,」我說九九藏書,「而是我的潛意識。」
「其他那些方式都是讓人倒胃口的。就好像如果你碰巧需要一個鵝膏菌的話,你肯定得不到它。」老姨媽胡爾達在電話那頭哧哧地笑著,「你有沒有打算再試一次呢,小心肝?」
「我叫約翰內斯-保、保羅。派特烏斯是我哥、哥。歌——呃——莉——嘿,我媽媽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因為——可惜我在勞羅思並沒有決策權,」阿德里安說,「再加上我初來乍到,根本不知道……」他清了清嗓子,「現在為時尚早,對……但是……」他又清了清嗓子,「葬禮何時舉行?」
「可是,我很愛耶穌啊。」我頗為嚴厲地說。
這一切看起來好完美,哈啦嘿,哈啦吼。
這次生活變美好,哈啦嘿哈吼!
「把你那輛可惡的車開到一邊,否則我把筆記本電腦摔下來,」查莉說,「那對你媽媽來說可就損失大了。」
「哈哈,」卡洛琳娜說,「嘔吐和其他那些即將到來的麻煩比起來,簡直就像是純粹的兒童遊戲。」
「你好,歌莉。」父親說。他面無表情,也沒有任何進一步行動,比如說吻我一下之類的表示。「你母親在廚房裡。」
「我很抱歉。」我說。那一部分所謂的富於抗爭性的我的人格又躲藏在深處了。我獨自站在這裏,只求和諧共處,息事寧人,如同一貫的我。
「您不記得了?」
「哦,我明白了,小心肝。在過程中自然是出現了偏差,」老姨媽胡爾達說,「那你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再臨時準備另一個解決方案?」
「你應該向克勞斯道歉,」考勒太太說,「對你如何踐踏他的感情!反正你永遠不會有孩子的,否則你遲早會知道,作為一名母親,當她目睹自己兒子的心如何被他最愛的人撕碎時,她有多麼心痛……當他所有的幻想被通通打碎,就這樣走向社會時!」
但是黑拉雙手叉腰說道:「可怕?可怕?你聲稱你的生命可怕?你畢竟是健康的,不是嗎?你有住所,並且從來就不會挨餓,不是嗎?」她一下子爆發了,對我怒目而視,炯炯目光放射著正義的光芒,「你知道嗎?全世界有多少人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有多少人生活在戰火不斷的城市,處於飢餓和貧窮之中?有多少人渴望得到一個健康的身體?如果你不能對自己生活得有多好得出一個評價,你就褻瀆了主。」

「最起碼沒令人失望。」我說。
「那又怎樣?最壞的結果就是失去繼承權,那你就得不到陶制的豹子了!呀,呀,太可惜了。」查莉說。
「你敢!」母親在廚房裡喝道,「讓她進來吧!」
「就是你不想要我的。」我說。
「快道歉!」母親在門后命令道。
「哦,是那個歌莉。謝謝你那封友好的親筆信函,小心肝,」老姨媽胡爾達說,「不過我還以為你已經自殺了。我肯定是什麼地方讀錯了。不幸的是我已經給你母親寄去了鮮花。」
「為什麼道歉?」阿德里安問。
「你母親說,如果可以,你至少應該親自打個電話向她解釋一下你的所作所為。」烏爾里希說。
「歌莉,啊,我的天哪,你可真是把我嚇壞了。我非常高興你沒有那樣做,我永遠不能原諒自己竟然對此沒有任何察覺,我還一直認為你挺幸福的。你是一個那麼快樂的好人,所有人都喜歡你,孩子們也是。你知道為什麼我們選擇你作為弗洛的教母嗎?如果我們出了什麼事,一想到你會照顧她,我忐忑的心就會平息下來,哦,歌莉……」
「根本就沒有葬禮!因為我根本就沒有死。」又是沉默,但這次的時間明顯要長很多。
「我親愛的姑娘,」考勒太太說,看來她對我絲毫沒有善意,「不管你如何這樣或那樣辯解,同時約了兩個男孩參加畢業舞會的經歷將成為你一生的污點。我經常告誡多洛提亞:早熟的少女是輕浮的少女,那些留級生反而有著光明的未來。」
「我們當然會的,」查莉一邊說一邊用手抵住胃部,「如果我不是現在要吐的話。」
不過至少我的牙痛停止了。
親愛的哈里:
「可是我已經在信中向您解釋過當時的情況了,考勒太太!」我說,「實際上是克勞斯打碎了我的幻想!」
「您好,我是曙光出版社的格利高·阿德里安,」他說,那是一個溫暖的男中音,「歌莉·塔勒曾經為我們工作過。您是歌莉·塔勒的親戚嗎?」
「你和老姨媽胡爾達聯繫過了嗎?」姨媽阿麗克薩問。
「我不這樣認為,」查莉說,「我甚至覺得你很勇敢。儘管寫了那麼多信,之後還是決定要活下去。」九*九*藏*書
「歌莉?」
「是啊,」貝爾特點點頭說,「奧立昨天晚上在我們家,他的話給了我們很明顯的暗示,米亞……」
「喂,您還在嗎?」阿德里安問,「是這樣,我們曙光出版社想對她進行哀悼,並且……哦……歌莉她非常優秀……」
設法接近弗來德,哈啦嘿,哈啦吼,
父親鐵青著臉從餐廳拿過來一把椅子放在電話旁,然後消失在客廳里。
「謝謝。」我驚詫地說。
「可為什麼呢,小心肝?」
黑拉出現在廚房窗口。「過來吃飯,約翰內斯-保羅。」她冷冷地看著我說。查莉則完全忽視她的存在。「作為一個孩子,他很難理解為什麼有的人會隨便捨棄耶穌賜給的美麗生命。事實上,連我們成年人都不能理解。」
「道歉!」母親在門后命令道。
約翰內斯-保羅坐在鮑比的車上,橫在防火樓梯下面,把過道堵死。
「我理解。」阿德里安說。
貝爾特倚在門框上說:「烏爾里希告訴我你失業了。你為什麼沒告訴我?我們公司一直需要一些辦公人員。反正在那裡你也可以賺到和你寫作差不多的薪水。」
「我剛剛想到,這應該是個令人討厭的玩笑吧,」當她聽出來誰接的電話之後說道,「你向來具備一種特有的幽默感。」
「喂,請問哪位?」正是老姨媽胡爾達文雅而年輕的聲音。
我說不出話來,我的雙腿忽然間變得軟綿綿的。不過還好,我反正是坐著的。
「不,不是這個!」我沖他大聲嚷道。我也不知道為何偏偏在這時如此憤怒,而偏偏又是對他。「我就是倒霉,不行嗎?向來如此!它如同一條貫穿我生命的紅線。您覺得如果我早知道在某一天我們還會談起這個話題,我還會把那封信寄給您嗎?」
直奔弗來德的前列腺,哈啦嘿,哈啦吼,
而臭烘烘、摳鼻孔的人會成為明日之星嗎?我從未輕浮過!也並非早熟。我在十六歲時還不知道如何使用衛生棉條。考勒太太這是從何說起呢?
「歌莉,你外甥女多洛提亞最小的女兒。」
整個周末我都待在查莉的健身房——也就是未來的兒童卧室,在沙發上或坐或躺,盯著牆壁或者天花板。遮光簾是拉下來的,所以我也看不到外面到底是白天還是黑夜。其實也都無所謂。
「她說,你不愛耶穌。」約翰內斯-保羅說。
「可是媽媽說,你讓耶穌非常傷心,」約翰內斯-保羅一邊說一邊慢慢把車退後,「你做了什麼讓耶穌傷心的事?」
又及:我曾經告訴你如果你吃了肥皂就會飛,對此我致以深深的歉意。但是那時候我還小,不曉得多年以後你依然把廁所里所有的肥皂偷過來全部塞在嘴裏。當你把肥皂當成興奮劑,從姨父古斯塔夫的車庫上跳下來時,你已經九歲了!說實在的,直到今天我還在問自己,你是如何利用自身的這些設備成為企業老闆的。
「道歉!」母親在門後面命令道。
我撥通了老姨媽胡爾達的電話。
烏爾里希打開門,把頭伸進來說:「卡洛和貝爾特來了。」
周日晚上,烏爾里希又拿著一張紙進來,他讀道:「你的母親讓我轉告你,明天早上八點準時到家裡去見她,否則她要和你斷絕母女關係。她問你能不能稍微想象一下,由於你的不負責任她要怎樣收拾這堆爛攤子。如果還要她再一次在電話里說起你那怯懦而無趣的愚蠢行為的話,她就不得不因心臟病而接受住院治療。」
「什麼?」
第二個電話來自姨媽阿麗克薩。「嚯,歌莉,你在家啊?我還以為你母親不允許你再踏進這個門檻了。」
「我本來就不記得了。但我還記得拉克里茨對我講述的一切。她會因此而惹上麻煩嗎?」
「她是個婊子,真該死,」卡洛琳娜說,「我常常這樣說。但是現在我們必須要走了,保姆只在家待一個小時。」她在我臉上吻了一下,「保重,歌莉,還有你們兩個,好好照顧她。」
「當然,」我說,「我差不多把所有文件都刪除和丟棄了。我只想留下一些真正的東西,明白嗎?」
我真不應該自以為是,現在我的情況確實比自殺前要壞得多。我指的是自殺未遂。一個自認為周密的計劃!我對自己所謂的組織能力的確不能再自負下去了。我早該想到,一項完美計劃的制訂總是將那些無法預知的事件計算在內。至少,我應該再制訂一個B計劃。
電話那頭有人嘰里咕嚕地說了句什麼,這一定就是那位管家。
「可能您的藥片不夠多,」阿德里安說,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激動,「又或者您被及時發現了。」
我們都沒有說話。
「非常抱歉九九藏書。」我喃喃說道。
「一個賓館服務員用吸塵器把它們都吸走了。」
「是,我知道,非常感謝。呃,不管怎樣我還活著,想對你說……我的母親反正是很……她一直很希望……其實在所有姐妹之中她確實是……」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應該再試一次嗎?
查莉嘆息道:「不知道,這是我剛剛編造的。我只是想說,不幸是沒有測桿可以測量的,不幸是相對的。」
當查莉再次進來倒在沙發上時,我說:「雖然這間兒童卧室在隔音方面非常實用,但我還是在考慮用一種新的造型來取代雞蛋盒子。」
「我認為您的建議也很有啟發性,」阿德里安說,「您對人物形象和小說布局確實很有見地,這也是我打這個電話的原因。我本來想詢問一下誰將獲得這本遺作的稿費。」
「她欺騙他,」貝爾特接著說道,「奧立的坎肩也不是那麼乾淨。他媽的,他看起來累壞了。我還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
「這兒,你的戒指,」卡洛琳娜說,「它非常漂亮,你要把它留給弗洛,這也讓我感到無比欣慰,但是我更願意你在四十年之後,或者更久以後再送給她……」
「我不想見任何人。」我說。但卡洛琳娜已經從烏爾里希身邊擠了進來,徑自跪在沙發上,想給我一個擁抱。
「我喝醉了,」我說,「我寫了很多信。」
「對,」我說,「但這並不意味著我不想死。」就在這一瞬間,我忽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難堪。
「那他一定不高興了。」我說。
「你根本就沒必要去,」查莉說,「讓他們發脾氣好了。」
「這個輕浮的女人。」卡洛琳娜補充道。
「她給媽媽寄來了鮮花。」我說。
「沒有可是,孩子!」母親在門后喝道,像她一貫的那樣。
汽車、豪宅、孩子和狗,哈啦嘿,哈啦吼,
「對不起,阿麗克薩姨媽。」我說。
我還不希望他掛斷電話。「您本來打算來參加我的葬禮嗎?」
我父親為我打開門。他看起來很累的樣子,也比平時顯得有些蒼老。
「那她還不知道,」阿德里安說,「她今天上午不上班。您聽我說,歌莉,我讀了您的書稿。我必須承認它很好,實在是——太出色了!」
「對不起,我打破了那套邁森瓷器。」我說。
「不過它們也許還存在你的電腦里,」查莉說,「或者你把它們都刪掉了?」
「對不起。」我機械地說。
「您是誰?一個施虐狂?」我厲聲說道,「我記不清楚我都給您寫了些什麼,但是我為此請求諒解並收回這一切,行了嗎?」
並不是所有人都因為我還活著而生我的氣。有幾個人為此感到欣喜萬分。不管怎樣,烏爾里希這麼告訴我,本周末的電話幾乎全是他接的。我的姐姐們打來了電話,此外還有卡洛琳娜和貝爾特、瑪爾塔和馬里烏斯、姨媽阿麗克薩和表弟哈里。他們都想跟我說,對我尚在人世深感欣慰。反正烏爾里希是這樣說的。我不敢接電話,如果他把話筒遞給我,我只是沉默著搖搖頭。和別人通話對我來講是不可能的。我羞愧得無地自容。我相當肯定姨媽阿麗克薩和表弟哈里不會對我說什麼動聽的話。可能露露和提娜也不會。
「塔勒家。」我說。
我急切地想為自己辯護,但不知道說什麼好。
「不會,」阿德里安說,「此事只有你知我知。」
「還可以,但是只能進到走廊那裡。」我說。
「隨便是什麼,見鬼!你怎麼不再去死一次!我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當然明白,」查莉說,「這其實也不壞。你現在可以放下包袱,徹底開始新的生活。」
「我非常非常抱歉,查莉。我知道唱歌帶給你多少樂趣。我真不應該讓你掃興。」我嘆息道。
「因為這樣會使事情更糟,」母親說,「我還得再回電話……不,不,你必須親自在電話里跟大家解釋,說這不過是一個可怕的誤會而已,並且我與這件事沒有任何關係。」
「哦,見鬼!」我說。
「我……我本來想吃安眠藥的,」我說,「那會是一個死亡事件。我一共有三十五粒藥片,但是我在經歷了種種周折——如果要解釋清楚的話,會佔用很多時間——之後,把它們弄丟了。」
「只要還維持現狀,你就應該及時享受生活,」貝爾特說,「承受家庭和房貸的重壓也不一定是件好事。有時候只為了在星期天能得到一次充足的睡眠,我寧願拿一切去交換。」
「沒有工作,沒有錢,沒有住所,」我說,「而且所有人都對我很惱火。」
「為什麼你不關掉留言功能?」我提議。
「你的生命在主的手心,至於你怎樣做,責任完全在你。」黑拉說。
「這個是始料未及的。」烏爾里希說read.99csw•com,「唉,查莉,你到底還要讓我解釋多少遍才好?」
「哦,真的?」她笑得非常由衷,「她也知道你的藥片是從你母親那裡得到的嗎?」
「好的,好的,」阿德里安說,「您難道不覺得我的文字功底很差勁,寫作風格也不值一提,而且所寫的小說都是垃圾嗎?」
「你指的是淺藍色再加上白雲嗎?」查莉問,「對呀,我也早想過了。我有的是時間,因為現在我只有躲在浴缸里才能唱歌。」
「我都寫了些什麼?」我小心翼翼地問。
「可憐的卡特琳娜·萊姆斯卡亞。」我說,不禁為卡特琳娜·萊姆斯卡亞的悲慘命運失聲慟哭,就算她根本不存在。而我的那顆臼齒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不。」我說。
「還真是這樣,」查莉說,「那米亞昨天晚上在哪裡?」
「快別這樣,小心肝!這也是一次不錯的生活調劑。還有,謝謝你寄來那麼多小冊子。我平時幾乎不讀這方面……」
「我說,你是不是有病啊,小結巴?」查莉說,「我們想從這裏過去。」
「討厭的男人,」卡洛琳娜說,「這是典型的男人思維模式。但是其中當然也有一些美好的東西,歌莉。至於作為單身能夠得到的樂趣,你想一下布里奇特·瓊斯就知道了。」
「當然不會。」我苦澀地說。所有的人只讀卡夫卡和托馬斯·曼。
「你不要再說這些了!」母親在廚房門后咬牙切齒地說。我說不出話來。
我開始咬嘴唇。
「就是,」查莉說,「他可以承擔一切,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他還很慷慨。這個你大可以告訴你媽媽。」
「哦,是這樣,要是這件事早一點發生就好了。」我說。我開始設想如果我真的吞食了那些藥片,我的父母會對這通電話有何反應。首先致以沉痛的哀悼,我們是否允許將您女兒的吸血鬼小說出版?您可以用這筆錢買一副上好的棺材。
「你不了解她。她可是認真的,」我說,「只要她還在,我就永遠不被准許踏進家門一步。」
「問你們好。」我說,「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很好,」查莉說,「我覺得她還真應該去那裡。」
「我覺得您確實記不得您在信里都寫了些什麼。」阿德里安說。
「你當然還活著,否則你也不可能給我打電話,不是嗎,小心肝?」老姨媽胡爾達停了下來,我聽見她燃起一支小雪茄,「接下來你會怎麼做呢?所有人都知道了你的計劃,會不會因此使你的生活更加艱難呢?」
「哼,閉嘴,」母親在廚房門后說道,「你現在親自給老姨媽胡爾達打電話,自己把一切解釋清楚,你明白我的意思嗎?電話號碼就在電話旁邊。」
「哈哈!」我說,「那您為何終止了諾利那小說系列?您又為什麼不和她簽約,讓她為勞羅思集團創作?嗯?」
「無論如何稿費屬於我,」我說,「至少可以把我戶頭上的錢重新變成正數。」
「那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是不是一種被稱為……哦,公關玩笑的東西?」阿德里安問。
「是的,但是我沒希望了,」我說,「在我用一封薄薄的信激怒我的主編之後,我連最後一個微乎其微的機會也失去了。」我交叉著雙手,「不過我還是覺得他人很不錯。」
「快道歉!」母親喝道。
「那將會……」我說著輕咳了一聲,「謝謝。」
「哦,那倒是,」我說,「但是我還是為此向您道歉,也為其他的所有這一切。拉克里茨會因為對出版社內部議論太多而惹上麻煩嗎?」
「那你媽媽怎麼說?」我問。
「不過她是對的,我的做法確實怯懦。」我說。
「拙劣的例子,」查莉說,「畢竟她最終還是得到了科林·菲爾斯。」
「哦,」我說,「我還以為你們已經告訴老姨媽胡爾達我沒有……竟然沒有……我可以走了嗎?」
我非常希望就這樣一直在查莉那裡無所事事地坐著,但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實際上對我來說只有三種可能性,可是我一種都不喜歡:其一,再策劃一次自殺;其二,接受一個社會團體或機構的指導;其三,繼續以某種方式生活下去。
「你快道歉。」母親在廚房裡厲聲說道。
她讓人看著不順眼,如同我所有的姨媽,但她是對的。我的所作所為委實荒謬之至:如果我沒有寄出那些信件,現在就不會惹出這麼大的麻煩。那些原本就存在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千真萬確。」烏爾里希說。
但查莉甚至有可能是對的:儘管我恨不得一直在沙發上躲著,但是第二天早晨我的潛意識還是把我從睡夢中扯起來。它的確想抗爭。
「那你到底做了什麼?」約翰內斯-保羅問。
「歌——呃——莉——嘿,我媽媽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麼,兔子的事怎麼樣了?」https://read•99csw•com我問,「再過四十年大概就有點晚了。」
卡洛琳娜嘆了一口氣說:「好吧,不過那些清理工作總歸都是由我做……地方我們倒是有的,而弗洛也已經比較懂事了……就這樣,我想,她會得到一隻兔子的。」
「對不起。」我說。
「請原諒,老姨媽胡爾達。」我說。
「沒有。」
「好,」阿德里安說,「這個我們已經講清楚了。其他相關事宜讓我們以後再談吧。」
我清了清嗓子說:「我是歌莉。」
我望著天花板。幾年前,我們用盛雞蛋的盒子把這個房間隔離出來,以便鄰居們不被查莉的歌聲所干擾。它們看起來有些怪異,一個挨一個緊緊地貼在牆上和天花板上,而查莉又偏偏把它們刷成深紫色和米白色。
「黑拉是對的,」我唏噓道,「如果比我還不如意的人都要自殺的話,那麼人口過剩的問題就一下子解決了。」
「是誰?」母親在門后追問。
「不能。」我說。
「至於男人嘛……嗨,歌莉,一個像你這麼漂亮、幽默和有專長的女人現在嫁人還太早了。」貝爾特說。
「我的生命並非如此美麗,」我說,「甚至非常……我的生命很可怕,但是我不讓耶穌來承擔。」
「很好。」我說。現在我要承擔所有後果。我痛恨自己的潛意識。
「老姨媽胡爾達周末不在家,」母親在廚房裡說,「我告訴了她的管家,請求她把你的信毀掉,但是現在看來,好像這個波蘭賤婦根本沒有弄明白我的——」
「不是所有時間,」我說,「其他時間我在努力回憶,我都給誰寫了信,信的內容是什麼。」
請原諒我的耽擱,然而由於要為自殺做準備,我實在是太忙了。隨信附上終於完成了的為你父母銀婚而作的八行詩文:
「根本就沒有葬禮。」我窘迫地說。
「可是您並不認識她啊。」我不禁脫口而出。
「對,可是想一想那些不幸的婚姻吧,」貝爾特說,「你們還不知道,米亞和奧立之間已經岌岌可危了。」
父親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你的母親不想見你。她剛才收到了老姨媽胡爾達寄來的鮮花。」
「我……我沒有……讓耶穌傷心。」我一時語塞。
「要是我真就這麼死了……」我說。
我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希望根本就沒有電話打進來。但遺憾的是很快電話鈴聲就響了。這第一個電話是考勒太太,即克勞斯·考勒的母親打來的。
「當然,總有一些人生活得不如意。」查莉說,「你覺得蔬菜不好吃,可是第三世界國家的孩子們如果有任何東西可以果腹,就已經欣喜不已了。不要為自己受傷的膝蓋而苦惱,想一想那些根本就沒有膝蓋的人。不要為自家死去的貓而哭泣,可憐的卡特琳娜·萊姆斯卡亞在伏拉底沃斯托克的大屠殺中失去了她的丈夫和女兒們。」
「你不要把所有時間都用來考慮如何將你的計劃重新實施一次。」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阿德里安說:「可能不是很熟,但足夠讓我們得出她是一位非常有天賦的作者的論斷。」
「是嗎?」查莉問。
「只有你那些混賬家人對你惱火。至於工作,你可以在別的出版社另找一份。」查莉說,「知道嗎?也許我真的不會唱歌,但你真的會寫作!」
第三個電話是曙光出版社的格利高·阿德里安打來的。
她把這枚海藍寶石戒指戴在我的手指上。
「這就算完了?」母親在廚房裡說,「她說了些什麼?」
八個感官?克勞斯·考勒具備八個感官?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臭覺,挖鼻孔覺——而第八個感官到底是什麼呢?
我嘆了一口氣說:「就是那個摔壞邁森瓷器的歌莉,老姨媽胡爾達。」
在車裡我哭了。
「你好,爸爸。」我說。
「歌莉晚些時候會回電話。」烏爾里希說,他宛如一位好秘書,將每個電話都記錄在案,還時不時地來個總結:「露露問你是否還有那個叫『棒槌硬噹噹31』的電子郵件地址,以及『31』,是不是她認為的那種意思;提娜想知道那個多媒體播放器使用何種電池;表弟哈里說,你現在名字的排序不再位於弗朗西絲卡和姨夫古斯塔夫之間,而是在加比之後,因為她不久前剛剛回復說要參加慶典。」
「這又從何說起?」姨媽阿麗克薩問。哦,的確如此,我其實根本就沒有給她寫告別信。
「弄丟了?」
電話另一端又是短暫的沉默。「我想不會。」阿德里安說。
來自你表姐D大調的衷心祝福!
我搖了搖頭。
「是。」我倔強地說。
那真是太好了。「謝謝。因為我的自殺,她也生我的氣了嗎?」
他由於疏忽對她直呼其名,而她的心竟莫名其妙地開始奔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