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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十五

「您知道嗎?」我打斷他,「我不想再聽關於您哥哥們的事了!如果我說您是我這麼多年來見過的最帥的男人,不,是我迄今為止所見過的,那您一定要相信我。我也認識幾個英俊的男人呢。」
房東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友好可親的女人。她和她的女伴侶在一樓開了一家乳酪店。我們從房子里的走廊經過時,查莉很誇張地仰起鼻子嗅了一下,不過我對乳酪的氣味毫不在意。我愛乳酪!在房間里根本就聞不到什麼。最重要的是房東對解除租房合同完全沒有提出異議:我六月一號就能搬進來。她連我的工資證明都沒看,因為她覺得作為一個自由職業者是沒有這個東西的。
嗯,這倒是個不錯的比喻,比我有時候聽到的琥珀更好。「我姐姐提娜有著和我相同的眼睛,但由於她的金髮使她的眼睛看起來要漂亮些。」我這樣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窘迫。
「我一向都準時,」我說,「這是我們這個星座的特點。」
「無論如何我還是想知道您是否已經掃清所有的障礙了。」阿德里安說。
「對您不是嗎?可是您……」
我不用考慮那麼多:我頂樓的紅沙發可以送人。還有那套老廚具,也許愛維琳姨媽能夠在教堂找到需要它們的人。
「起夫那德?」
親愛的塔勒太太和塔勒先生:
「我根本就不是神經性抑鬱症,」我說,「我不過是在較長一段時間里處於人生的低谷而已。感情生活、職場生活、其他生活——所有的一切曾經都那麼無望。但是現在不同了。」
「已經非常了不起了,」我說,「您肯定經常光顧上等餐廳,是嗎?」
「不過,這種辦公室戀情根本就不可能秘密進行。」我以母親式的口吻說。
父親揮了揮手。「那剛好是你應該得到的數目,」他說,「其實我早該把錢給你的。」
「我能想象您的哥哥們有多出色,」我說,「可是他們不可能像您這麼英俊!」我很自信地說道。
「哦,真好,」阿德里安說,「我們以前有時候也這麼做過。或者一起做飯,或者一起玩,可是他們逐漸大多都有了孩子,然後就……」他停下來。
「如果那個新法西斯主義的光頭羅特沒有把我整個成績破壞掉的話,我的分數會更高。」我說,「這是這個家庭里最差的一份畢業成績單。當然我的母親除外,她根本就沒有。雖然如此,她依然對我沒能像提娜、麗卡和露露那樣成為年級的前三名而感到非常失望。這就是我的姐姐們,她們事事都勝於我。她們都是金髮,精明而且已婚,或者至少已經訂婚。」我停下來。希望這聽起來不會讓人覺得有不滿或者嫉妒的意思。

「哦,」我說,「希望不是什麼嚴重的事。」
「您可以馬上得到其中的一半,」阿德里安說,「這隻是基本稿費——我們非常希望洛妮娜系列可以帶來更多的利潤。越多越好。」現在我的手還是抖了起來。「每年兩萬四千歐元,我從來沒有過這麼多錢!」
「好了,你應該馬上開始寫。就寫一個年輕女人想自殺,她給自己認識的人寫了告別信的故事,你覺得怎麼樣?」
哦,她當時要是和我站在一個立場上就好了,在學校里我也時時幫她擺脫困境。可惜現在已經太晚了,而我們這些活著的人只能以這句詩來作為安慰:「我們為逝者感到傷懷,而我們的愛就是對他的告慰。」
「一個是核物理博士,他曾經作為划槳隊的一員參加過漢城的奧林匹克運動會,他所有的孩子都會拉小提琴和彈鋼琴;另一個繼承了我父親的公司並且和一個模特結了婚。我的父母很為他們感到驕傲。」
「為此我剛才把我的廚房送給了你,」帕特里克說,「這下我們扯平了,你這個賤……性冷淡。」
「剛才和您在一起真好。」阿德里安站在餐館門外說。他伸出手的樣子很奇怪,我不知道該和他握手還是拍手。我兩者都沒有做。
「我早就警告過你,賤貨,」他說,「她相信我勝於相信你。」
「什麼?」我差一點昏倒。自大學第一學期,也是最後read•99csw.com一個學期以來,我再也沒有從父母那裡拿過錢,甚至在聖誕節和生日。我的母親更樂意借那些機會送給我她自以為很有用的東西:由安哥拉羊毛製成的灰色的兩件套保暖大衣和能夠立刻用沒有削皮的水果榨出果汁的榨汁機2020。
「我?可是網上哪裡有我的生日?」我有些得意。太好了!他在谷歌上查我了,他想更多地了解我。相反,在網上查查他這個主意我卻沒想到。嗯,回家后我一定要立刻補上。
「我也這樣認為。」我說,忽然有些傷感,「非常感謝您的邀請。再見。」
「啊,是的,」阿德里安說,「我在英格蘭上過兩年大學。」
「錢我借你。」查莉說。她永遠那麼慷慨,但是她根本就沒有錢,如果有,那一定是烏爾里希的錢。因此我不能這麼做。
我卻認為這個廚房很不錯。說實話,甚至是超好。流暢而平穩的抽屜,上乘的美國冰箱,一流的燃氣灶……我們的聚餐之夜終於可以在我這裏舉行了。弗洛、哥利安和澤韋林可以在我的床上睡覺。卧室雖然不大,但因為衣櫃是嵌入式的,所以看起來還挺大的。卧室隔壁也可以再放一張床給瑪爾塔和馬里烏斯的孩子,如果有必要的話。
「當然是贈送了,」露露說,「我不再需要它了。」
「這和關心沒有任何關係,」父親說,「那筆錢我早就轉給你了。」
此刻,讓我引用奧托·馮·萊克斯納的一句名言來送給您:「安慰是一種心靈的藝術,它常常就是深情的沉默,或者是沉默的矜憐。」
「爸爸……」
我又回來,緊張地望著他。
整個房子的色調是黑色和白色的。瓷磚如同象棋棋盤,木地板被刷成白色,白色的牆壁,黑色的整體廚房,廚房正面鋥亮,操作台是不鏽鋼的,黑色的皮沙發,白色的書架,地板上鋪著一張斑馬皮,牆上掛著幾張黑白照片。
「三十四。」阿德里安嘆道,「每周日我都必須去父母那裡吃午飯。」
「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了,」露露又一次說,「簽這樣一個合同真的沒必要。」
「您知道嗎?」阿德里安笑著說,「我不想再聽關於您姐姐們的事情了。」
「不,」阿德里安說,「我是射手座。」
「一種乳酪。羊乳酪。」阿德里安揚起眉毛越過菜譜的邊沿望著我,「您是真想知道,還是在做測驗?」
「您指的是和瑪麗亞娜的事?直到收到您的信,我才明白,原來他們都知道這回事。」阿德里安局促地揉了揉鼻子。我剛才的尷尬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瑪麗亞娜·施耐德也同樣?」
「好,」我說,「雖然我喜歡阿德里安比格利高更多,而且我小說里的一個吸血鬼也叫作格利高。」
「哦,暫時不會。」我說。
「可是您提到了我的星座!」我說,「剛才在門外的時候,您不記得了?您說我守時什麼的,我說是因為我的星座,然後您說……」
「在各個層面?」
「這個,呃……我不知道。」阿德里安說。
「但是不可能所有人都能成為教師和專業翻譯。」我說。
「可是和以前相比已經好多了,」我說,「而且我確實喜歡寫作。」
「那您不想再次自殺了?」
服務生過來,我們點了濃縮咖啡。
「我的愛維琳姨媽認為我是郵遞員的孩子,」我說,「但實際上我是唯一一個得到我父親遺傳的孩子。褐色的頭髮,褐色的眼睛……」
「原來如此。」我吃掉最後一勺草莓冰淇淋聖代。原來如此?
阿德里安靠在椅背上。「再來一杯濃縮咖啡?」
「什麼?但是押金只有……」
我對令愛歌莉的去世致以沉痛的哀悼。我和歌莉自五年級開始同班,並且彼此一直非常親近。遺憾的是近年來我們失去了聯繫。我在慕尼黑完成了社會教育學的學業,通過考試之後,曾為殘疾兒童工作過一段時間,結婚後移居一個大農莊,現在有兩個孩子,露易絲四歲,弗里德里希一歲,因此我對歌莉所面臨的問題根本一無所知。九九藏書
「露露說你想替我付租房的押金,爸爸,」我說,「我來是為了告訴你,我不想接受這筆錢,雖然你這麼做是出於對我的關心。」
「以防以後你又想找歌莉騙錢,」她說,「我的意思是,如果剛才露露沒有聽清楚的話。」
在門外的大街上,他終於找到了一個和我單獨說話的機會,查莉和露露正在乳酪店門前聽房東向她們解釋可以讓天竺葵欣欣向榮的秘密。
「什麼?因我之故?」我叫道,我的臉更紅了,「我是說因為我的信?因為我所寫的……呃……」
「反正這個廚房很難看,」查莉說,「好像是『科學怪人』的實驗室。鋥亮的板子使每一個手印都看得清清楚楚。要是我,連一分錢都不肯付。」
我驚異地點點頭。「怎麼,您也是?」
「閉嘴。」查莉說。
「您來了。」一個溫暖的男中音說道。是阿德里安。他穿了一條牛仔褲和一件綠色的Polo衫,顏色和他的眼睛差不多。我幾乎可以肯定,這一定是一個女人為他挑選的,一個能讀懂他眼睛的人,也有可能是他的母親。「您能準時來,真是太好了。」
「你必須把廚房承接下來,」帕特里克說,「你至少應該付給我三千五百歐元。」
哈澤那克二十六號
「伊皿西?」
「是的,如果他們有了孩子,就很少露面了,」我表示理解,「可是該怎麼辦?不能只是因為有了孩子便不再與舊友見面,不是嗎?」
「哪,您瞧!那您的父母一定……」
「感情生活,職場生活,其他生活。」阿德里安列舉道。
「是,」阿德里安說,「不過我也喜歡看電視里的烹調節目。」
「正是如此,」阿德里安說,「他們總是裝作羡慕我們的樣子,而實際上他們對我們這些單身只有憐憫。」
他再次打斷我。「你每個姐姐在讀大學期間都花了兩萬四千歐元。你只讀了一個學期就輟學了,並且開始自食其力。現在你得到這筆錢是合情合理的。」
「什麼?」
「好。」阿德里安說。我期待著他問我為什麼要那樣做,可是他沒有問。
「處|女座。」阿德里安說。
「變態狂。」查莉嘀咕道。她也一起過來了。
「不會這麼快,」帕特里克一邊說,一邊不贊同地投給查莉一瞥,「還有,儲藏傢具要花一大筆錢。」
「可是我根本不……」
「阿爾班在進行學業的同時還當了模特,」阿德里安說,「尼古勞斯在四周前被網民選為歐洲最帥的科學家。」
「可是您的眼睛根本就不是褐色的,」阿德里安說著向前欠了欠身,「在陽光下,它們如同焦糖漿。」
「我也要把書架打折處理掉,」帕特里克說,「它們設計得很好。」
「並不是說我現在的情況非常好。」我補充道,「只是改善了一些。」
濃縮咖啡上來了,我們的「工作餐」也漸漸接近尾聲,為此我頗感遺憾。阿德里安必須回到他的雜物室,而我則要買一瓶香檳,回到查莉那兒慶祝一下。在此之前,我還想去看看我父親。
「我也愛看,」我叫道,沒法阻止自己不去注視他,「烹調確實刺|激。我們每周六晚上都在一起做飯聚餐。我和我的朋友們。」
我忍不住哭了。「儘管你很生我的氣……爸爸,原諒我所做的一切。我連一封告別信都沒有寫給你。」
是的,確實是這樣。其實我做了一樁好買賣。為了漂亮的廚房和絕好的房子,讓他罵我一句性冷淡也無妨。
「可是您還從來沒見過我兩個哥哥,」阿德里安說,「我所有的女朋友都被他們吸引住了。至少是每周日我帶過去吃午飯的那些。」
「我得先完成那二十四本吸血鬼小說,」我說,「因為吸血鬼小說將會非常流行。」
「回頭見。」阿德里安說。
當我走出去幾步以後,他喊道:「您等一下!」
我向他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真不錯。我倒要看看他還知道什麼。「斯考帕羅?https://read.99csw.com
「那它好還是不好?」我問。
「是的,」阿德里安說,「但是,呃,我代表出版社,想確定您不會再次試圖自殺,否則我們會很麻煩。」
「您慢慢讀一遍,」阿德里安說,「這份合同不僅僅賦予您權利,而且還要您承擔義務。您肯定您已經掃清所有的障礙了?」
「贈送嗎?」查莉問。露露喜歡她茄色的、新巴洛克式的絲絨沙發勝過一切。上面有鑲著金邊的獅子蹄和一個金冠的刺繡。它被放在一面淡紫色的牆前面,旁邊是一個用餐巾手工技術改良過的宜家抽屜櫃。餐巾手工技術是露露的一大愛好。帕特里克的黑皮沙發擺在那裡一定顯得怪怪的。
「我坐在曙光出版社的一間雜物室里,」阿德里安打斷我說,「這當然不允許對外公開。他們只是聲稱,他們的格利高在出版系統擔任領導職務。『曙光』這個名字絕對是禁忌。」
「根本就無所謂,」阿德里安說著打開餐廳的門讓我先進去,「我不相信星座。」
我的臉紅了。「是的,那時的情況……但我的境況一下子變得好起來了。我今天剛剛和曙光簽了一份合同,一個允許我分紅的合同。我每年光基本稿費就有兩萬四千歐元。」
「拉克里茨女士不能來,」阿德里安說,「她家裡有事。」
「太矮了,」阿德里安說,「我只有一米八一,而我的哥哥……」
「您怎麼知道處|女座守時?」當我們開始吃餐后甜點時,我問。
「確實如此,」父親說,「而且我發現你的小說並不賴。真的。我完全被它們吸引了,我沒有一刻不在想,這些全是出自我女兒的構想。你大可嘗試去創作一部真正的書。」
「就我們兩個人?」在我想阻止自己以前,這句話已脫口而出。
「我為您感到高興。」阿德里安說。
我搖了搖我通紅的頭。「只是個大概。」我很想問他那段插曲為什麼卑劣而多餘,但是我不敢。那個瑪麗亞娜·施耐德可能在性方面有一手。卑劣而多餘。
「那我應該趕快簽字。」我說,並故作懶散狀。啊,我的天哪!合同!基本稿費!錢!現在我能夠付租房的押金了,不用去搶銀行或接受父親的施捨了。「由於無法預知的開支,我的賬戶上已經是負數了。有多少?」我打開信封,費力地抽出一打帶有印章的A4紙。我的手止不住想要顫抖,我努力克制住。我是一個專業人才,或者說正向著這個方向邁進。
「您聽我說,」我說,「我多年來一直為曙光寫作,每個月兩本,每一本都是按時交稿,而且沒有錯誤,馬上付印。」
「在我哥哥得到牛津大學客座講師職位的同時。」阿德里安打斷我。
「這可真要命。」我說,「您多大了?」
服務生來點菜,給了我一段讓我的臉色恢復正常的時間。服務生走了以後,阿德里安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個信封交給我。「我給您帶來了一份合同,是洛妮娜系列銷售額百分之五的提成。每年結算一次。為此我還制定了一個基本稿費的條文,好讓您不必等到二月份才拿到錢。合同一經簽訂,您馬上可以得到百分之五十的基本稿費。」
「您說的是卑劣而多餘。」我糾正他。

我直視阿德里安。他的目光躲向一邊。
「類似我們的肉條,」阿德里安說,「切成細條的肉。」
「好吧,我在谷歌上查的。」他說。
「其實我也不信。」我一邊扯謊,一邊努力回想處|女和射手是否相配。回去以後我要立刻上網查查。服務生把我們領到角落裡的一張桌子旁,上面只擺著兩個人的餐具。
「實際上是關於『你』這個稱謂,」阿德里安說,「至於你如何稱呼我倒是無關緊要。」
阿德里安揚起眉毛。「這是有條件的!首先,您還要上稅;其次,為此您每個月必須創作出兩本小說;再次,您有沒有算過每小時的收入?我想,恐怕只有那些波蘭采蘆筍的人會賺得比這個少。」
「但是整天和這些幸福家庭混在一起是不可能的,」阿德里安說,「沒人會這麼做。」
我尚有一個「工作餐」要赴,我知道,我不能穿著那件上面印著「波多爾斯基,我想為你生個孩子九九藏書」的T恤出現在「貝多芬」這樣高雅的餐廳。我拿上我的萬事達卡去買新衣服還有內褲,不管賬戶上會有多少赤字。為了調劑生活而重新置辦一些新衣服的感覺真好,不必再穿什麼透明的、破舊的或印著有傷風化字體的東西了。淺灰色的褲子和短袖衫也許不是特別富有生氣,但它們看起來很高貴,用手指捻也不起皺。我在下車之前再次通過汽車的後視鏡檢查自己的唇膏是否完好,頭髮上是否還戴著捲髮夾——這種事常常發生在查莉身上,她在卡洛琳娜和貝爾特的婚禮上有一半時間頭上都戴著這東西,我發現了它,是因為我想弄清楚人們為何一直在竊笑。我還把護齒口香糖吐出來,有時候在餐廳除了吞下它,你別無選擇。
「好吧。」我痛快地說。
「我對此一無所知啊。」阿德里安說。
「那好吧。」帕特里克說。他似乎有些不耐煩了。
「這沒必要,」露露說,「爸爸會支付押金。」
「我覺得,哦,我想,現在我們也稱得上是同事了,我們其實可以以名字相稱,是不是?」他說。
「在易趣上,」查莉說,「你的網路技術不是像棒槌一樣過硬嗎?」
我和往常一樣準時到達,並在考慮是不是應該再轉一圈,好讓自己不是第一個坐在桌前的人。那樣顯得過分熱心,我希望稍微酷一點。況且我不知道拉克里茨是否已經預訂位子了。
房東拿過來合同,為了簽字,我們所有人都坐在帕特里克的玻璃餐桌前。查莉提議讓帕特里克手寫一份合同,用以證明廚房是他贈送給我的。
「我親愛的孩子,兩周以前你還想著要結束自己的生命,我可不認為你自己能打理好一切。」
「爸爸,真的,我一個人能頂得住。我一直都是自己打理一切。」
「您怎麼會知道我的生日?」我問。
「為什麼您所有的姐姐都是金髮,只有您不是?」當服務生離開以後,阿德里安問。
「小心駛得萬里船,」查莉說,「在這類事上我向來是像棒槌一樣硬噹噹地堅持。」
「我記得我說過的話,」阿德里安說,「我知道您的生日是九月十四日,這就是全部。」
「我可不想要什麼施捨。」我說。
「這個,」我說,「這可說不好。我的意思是我也有可能生病或者出什麼意外。您也一樣。每個人都說不定什麼時候會發生些什麼。」
「可是這個廚房花了我八千五百歐元,」帕特里克說,「這還是折扣價呢。單單這個冰箱……」
「你只管收下好了。」露露說。
你們的男爵夫人布里特·馮·法爾肯海恩,婚前用名艾姆克
「等於每個月兩千歐元的稅前收入,」父親說,「這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尤其是你應該想到你為自己付的養老金有多麼少。碰巧我轉到你戶頭上的正好也是兩萬四千歐元。」
「好。」這可真奇怪。我十分肯定拉克里茨不知道我的生日,在合同里也從來不會出現生日,否則拉克里茨也不會對我的年齡感到吃驚。
「在您原來學校的主頁上,」阿德里安說,「那裡還有您的高中畢業成績和重點學科的分數。」
「當然。」我幾乎沒有看懂我讀過的行文,只是不耐煩地尋找著數字,可以把我的賬戶重新弄成正數的數字。當我終於在第三頁找到它時,我幾乎要尖叫起來。「兩萬四千歐元。」
「是的,」阿德里安說,「因為您所寫的。還因為那反正只是卑劣而多餘的一段插曲而已。您現在知道您寫了些什麼嗎?」
「我怎麼能把把瑪麗亞娜介紹給我的家人?」阿德里安驚愕地說,「她肯定也不願意去。我都已經說過,這不過是我們之間一段說不清楚的插曲而已。」
「可惜是這樣的。」我說,「順便告訴你,我們之間從來就沒發生過什麼,混蛋,也不要叫我賤貨。你因為我不願觸摸你的橡皮棒槌而大怒,在你惡毒地罵過我之後,還讓我替你付了卡布奇諾的錢。」
「所以他們是阿爾班和尼古勞斯,」我說,因為除此以外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簡直不能想象他們比您還帥。那您為何讀大學時不去做模特?阿爾班能做的,您同九_九_藏_書樣可以做到。」
「貝多芬」美極了,不管怎麼樣,從外面看是這樣。當我透過窗子向裏面張望的時候,我不禁驚詫于在一周的中期會有這麼多人來吃午餐。
「是的,常常被稱作阿姨,似乎是作為……可是您並非單身,」想到這個,我的臉突然紅了,「我的意思是,哦,對不起……」
「對,肯定是,」阿德里安說,「如果我的高中畢業成績單被公開的話,我一定會控告我的學校。不過您的情況不同——一點七分,成績可真好。」
「吼,吼,吼。」查莉叫道。
「把兩個房子的東西放在一處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露露感嘆道,「每個人都得捨去幾件,沒辦法。就說我吧,必須把我最喜歡的沙發丟掉。你難道不想要,歌莉?」
「不能,我想不能。無論如何我已經將它終止了。」
「帕特里克,」露露勸誡說,「歌莉沒有錢,而且她是我的小妹。」
我笑道:「也像我這麼嚴重嗎?」
「帕特里克,」露露說,「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了,家庭成員之間不應該騙對方的錢。」
父親動了一下,似乎想擁抱我,但他只是拉住我的手。「近來我對於你、對於我們都思考了很多。我深深地自責,因為這種事情根本就不應該發生。你在外面的花園裡指責我的那番話是正確的:我們從來沒有在人家面前表示過我們為你感到驕傲。我生你的氣,是因為你和你的姐姐們一樣聰明,一樣有天賦,卻中斷了學業。這些年來我一直認為你把生活虛擲了。」
我向前欠欠身。「我也是!而這隻不過是他們製造的藉以罵我的機會。您有沒有考慮搬到另外一個城市生活?」
「有時候人們會覺得你好像來自另一個星球,」我說,「或者更甚,似乎整個世界都在不斷向前,只有自己還站在原地。」
致悲痛中的塔勒一家
阿德里安搖了搖頭。「您想吃什麼?這裏的菜一向很可口,可惜就是量少了一點。」
唯一的問題是要交相當於三個月房租的押金,這是我的萬事達卡所不能負擔的。
帕特里克的住所比我想象的還要好。特別是走廊和卧室里實用的壁櫥令我非常滿意。
菜上來了,非常可口。萵苣絲是湯里的配菜,被切成細條。阿德里安點了韭菜蘆筍湯作為前餐,庸鰈作為正餐。我很想嘗嘗,可是我當然沒有勇氣問了。我點的珍珠雞也非常不錯。我們進餐時沒講多少話,但這沒什麼,是一種令人感到舒服的沉默。
「不清楚。可能在老合同里看到過,也許在克里茨女士的日曆上見過。但凡我看過的東西,我一般都會記住。濃縮咖啡?」
「是我自己把它磨光又油上了白漆。」帕特里克說。我注意到他根本就不看我。也許在此期間,他記起來他還欠我一杯卡布奇諾的錢,也許他感到有些羞愧。我盡量不和他獨自停留在同一間屋子,因為我對他有一些恐懼。那天他抓住我的胳膊搖晃,使我的手臂上留下了一塊塊的黑青。
我敢以我的新合同打賭,他的哥哥們不會有他這種迷人的微笑。我能做的,只是和他一起微笑。
「你的阿麗克薩姨媽肯定會喜歡的,」父親說,「她就是這類讀者群中的一個。」
「是鮑魚吧,我想。」阿德里安說。
其實我覺得它挺酷的。陽台非常大,不僅可以容納一套桌椅,而且還有足夠的地方放一個躺椅或吊床。啊,這麼多年以來,我是如何在沒有陽台的房子里熬過來的呢?
我略作思考,然後說:「是的,可以這麼說。」
收音機里提示有雷陣雨,它會暫且滌去春日的溫暖,不過現在倒還乾燥,不會辜負了我新買的漂亮淺口高跟鞋。鞋的樣式比較古典,雖然鞋跟很高,但穿起來舒服得令人難以置信。
當我見到父親時,他又是一副嚴肅的面孔。「歌莉,真令人感到驚奇,今天可不是星期天。進來,你母親在打橋牌。來一杯茶?」
我開始研究菜譜。國際性餐廳同時意味著菜譜使用的語言亦是五花八門。「什麼是阿巴龍尼?」
「我有兩個哥哥。」阿德里安不動聲色地說。
「這百分之百是違反數據保護法的。」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