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十七

十七

「是還是不是?」奧立說,「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這應該不是什麼難辦的事吧。」
黛安娜笑道:「變成灰我也認得他!真不敢相信!我妹妹在網上物色了一個人!也太湊巧了!」
「奧立,現在不方便講話,我正在來剋星頓酒店參加姨媽的銀婚紀念酒會,我跟你說起過,這裏絕對禁用手機。」我小聲說道。
「無奈的鄭重。」我說。但是奧立沒有笑。
「查莉說你找了新的住處,並且已經簽了租房合同,是這樣嗎?」奧立問。
「這個我可以百分之百地予以否定,」阿德里安說,「我根本不認識您的弗朗西絲卡表妹。而您是不是和表兄馬丁一起來的?高大、修長,智商一百八,略微有些謝頂的那個?」
「是啊,是啊,」老姨父奧古斯特說,「但是我還沒有想好。」
「哦,出於考證的目的,歌莉經常去博物館。」阿德里安說。
阿德里安鼓起勇氣說:「啊,您是一個天使。真的!我敢打賭,現在我母親根本不知道她應該如何在頌詞里對我進行評價。」
「為了創作她的一部歷史小說。」阿德里安繼續說。
「要不要讓我們替你寫一首?老姨父奧古斯特?」阿爾色尼烏斯自告奮勇道,「我和哈巴庫克,我們寫的詩很不錯。我也有一個熏火腿兒,哈啦嘿,哈啦吼;今天我想和你們扎個堆兒,哈啦嘿,哈啦吼。」
老姨父奧古斯特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字條。「我的抒情詩,」他說,「沒有眼鏡我沒法讀。你能幫我再朗讀一遍嗎,親愛的孫外甥女?」
「哎呀!」他說,「你這樣對待我們老年人!」
「有其母必有其子,」老姨父奧古斯特帶著哭腔說,「哈里也不想再理會我們的嘮叨。他們對我們老年人什麼都做得出來。」
「我覺得你現在就已經夠漂亮了,茜茜,」我說,「等你的牙套取出來之後,你的感覺會大不同——我敢打賭,那些男孩子最後會發現你到底有多漂亮。重要的是要讓身體挺直,肩膀往後,讓下巴稍微仰起,要直視面對你的人。抬頭,挺胸——瞧,像我這樣。」
「我的姨媽和姨父要跳華爾茲,其他人都必須跟著一起跳,」我說,「我猜我又是參加宴會的人中唯一一個單身女性,而唯一一個單身男性是老姨父奧古斯特,他馬上就九十三歲了。跳舞的時候我得抓住他的尿袋子。」
「喂,我的美人兒,你正在做什麼?」奧立問。
「穿紫色衣服的那位?」
「啊,壞了!」我說,不用回頭都知道,「是我母親。」
「只是可惜顏色像大便。」哈巴庫克說。阿爾色尼烏斯大聲喊道:「像拉肚子的大便!媽媽拉了一大堆,媽媽拉了一大堆。」
「我們朗誦自己創作的詩,還要以『聽,外面進來那個是誰』的旋律進行歌唱。」我說。
「正是,」阿德里安說,「我父親的。」
「哦,我們是……在博物館認識的。」
「薰衣草色。」母親糾正道。她站在我身邊,一股濃郁的驛馬車香水的氣味撲面而來。「我們可以鬆一口氣了,孩子!你的表妹黛安娜一個人來了,雖然瑪麗·露易絲說那個證券經紀人因病卧床在家,但是我們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們已經分手了!你還站在這裏做什麼?所有的人都在等你呢。」
我手裡的盤子撞到了露露身上,她和表妹黛安娜被人群滯留在三種烤肉旁邊。我剝掉了沾在露露夾克上的一片莫薩里拉乳酪,這惹得西所拉哧哧地笑個不停。
「哦,是啊,時代不同了,」老姨媽阿戴爾海特說,「現在這些下流的東西確實到處可見,還賣給低齡人。你總讓我多多少少想起我年輕時候的妹妹胡爾達。她也喜歡胡鬧。你知道嗎,她曾經是跳脫衣舞的?她的乳|頭上都是流蘇,真不知道怎麼能固定得住。要不就是用了雙面膠?」
「弗朗西絲卡又是單身了?」我不禁暗自慶幸起來。也許今天晚上我還真不是唯一一個沒有男伴的人。我朝門廳四處望望,不知是否能在某處看到米亞。她是這裏接待處的主管,我隱約地有一種預感,我會撞見她。但是我沒有發現她的影子。希望她今天不上班。
「三十一。」我輕聲說道。現在我發現了表妹弗朗西絲卡在大廳那邊正和我父母交談。帕特里克也在旁邊站著。
「您確定嗎?」
我從手袋裡拿出手機。「喂。」我低聲說道。
「從歌莉的手袋裡。」提娜說,「歌莉!我們還真應該關掉手機。」
台階還沒有走過一半,我就看見母親身著一套丁香色的套裝站在明鏡廳的門旁,和她在一起的還有我的父親以及露露和帕特里克。露露穿著一身黑色的西服,除了顏色以外簡直和我那套米色的毫無二致。
我匆匆忙忙又走下台階。我這是瘋了嗎?如果我現在趕快回家換上那套西服,還正好可以在老姨父弗來德講話之前趕上自助餐盛宴。九九藏書那樣我就能在剩下的時間里安然坐在一個角落,不受干擾地喝個大醉。
「我的母親將為我父親和她三個優秀的兒子致一個頌詞,她會把尼古勞斯捧到天上,為阿爾班的成就喜極而泣,最後,她會嘆息一聲說,不要忘了我們最小的兒子格利高,他又沒能把自己的領帶打端正,然後眾人都將大笑。」
「這次肯定會生一個天主教本篤會的修士。」黛安娜說,「啊,我真不敢相信!那邊!弗朗西絲卡旁邊那個!」
「不是,」我說,「你媽媽小時候才難看呢!她雙耳豎立,甚至連她的一頭鬈髮都不能遮掩它們,而她卻自以為很美。她還經常穿帶墊肩的上衣,看起來就像是為了爭奪獎牌吃了興奮劑的摔跤手。」
「提露麗?是你嗎?」有人在我身後的台階上叫道。
「也不是。」我說。
「我們在旁邊的明鏡廳慶祝姨媽阿麗克薩的銀婚,」我說,「還請了一個弦樂隊。」
我用手敲著自己的額頭。
「奧立,你不是我的男朋友——我是說,你當然是我的一位男性朋友,但不是那種意義上的……」
「是個停車燈,媽媽。」我說。當她拽著我走上台階時,我越過自己的肩膀拋給阿德里安一瞥。他微笑著豎起大拇指。天哪,他看起來多麼可愛!連同他那瘋狂的髮型都無比可愛。
「我需要的只不過是一個明確的回答,」他說,「你愛我還是不愛?你想不想和我一起生活?」
等第一批人取過食物之後,我和西所拉一起走向自助餐桌。飯菜如這個家族一貫的那樣,美味而豐盛,這一點必須要肯定。
「啊,我的天哪!」露露說,「我想我要吐了。」
「很可能他已經不記得你是誰了,」我朝她的背影說道,「他的記憶力並不怎麼好。」
「你看,」母親說,「就是應該多去博物館啊。」
我搖搖頭。「可惜不是。」我說。
這反而激起了阿爾色尼烏斯和哈巴庫克的極大興趣。他們請求老姨媽阿戴爾海特講一下細節。她敘述老師如何將她狠狠打了一頓,以至於血順著腿流淌下來。阿爾色尼烏斯和哈巴庫克突然發出一陣驚呼聲。
「他想排擠我,那個哈里!他不願意讓我參与節目表演,」老姨父古斯塔夫說,「就憑他拙劣的鋼琴彈技!」
我可以無比自豪地說,為了在周五晚上穿上這條紅裙子,我並沒有把自己灌醉。我極為理智地給自己塗上閃閃發亮的唇膏,吹了頭髮——關於圓梳子是這樣,反正梳完之後人們也看不到用的是哪一種——最後穿上那雙漂亮的蝴蝶涼鞋。我極為理智地聽著查莉和烏爾里希對我的讚美之聲,極為理智地關上房門,然後極為理智地前往來剋星頓-五年華大酒店。來到這裏之後我馬上意識到我真不應該如此勇敢,還真有必要事先灌自己兩杯伏特加。
「啊,你這個小可憐。你還要戴多久?」我詢問道。
「同性戀?」
「我叔叔要朗誦一首三百個詩節的長詩。」阿德里安說。
可是現在他們又恢復了原樣。
「現在我才不讓哈里的這些愚蠢的臭狗屎玩意兒來打擾我,」老姨父古斯塔夫抱怨道,「不過我倒是挺喜歡唱歌。這真是不公平。我會唱那麼多動聽的曲目,我唱得和漢斯·阿爾伯斯一樣好。我唱歌的時候,姑娘們都匍匐在我的腳下。」
我也獃獃地注視著他,至少像他注視我那樣。他穿著西裝,打著領帶,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他平時顯得稍微有些亂的、酷似八十年代皮爾斯·布魯斯南的深色鬈髮應該被分向兩邊梳理過。其中一邊向外翹起,另一邊則向內彎曲。
「你吊了我好幾周了。如果這不是遊戲,那到底是什麼?」
「很不錯的男人,」母親說,「結婚了?」
「就是,」我說,「我根本不認識什麼博物館館長。」
「是的,」阿德里安說,「在水晶廳。」
「我的母親剛才流著淚告訴了我這一傳言,」黛安娜說,「或者這並不是什麼傳言?」
「嗯……十九……也許是我在哪個電影里看到的。」老姨媽阿戴爾海特說。
「我剛才看見她和一位相貌英俊的男人在一起,」露露說,「媽媽告訴我他是位獸醫。」
「什麼三十一,」黛安娜說,「那是再普通不過的尺寸——最多也就十六厘米。他不過是以他的三十一厘米來引誘我而已。我快笑死了,不騙你們!如果這不是一個偶然的話。他先引誘了我,然後是我妹妹。」
「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現在有這麼一位——對了,能再告訴我一下他做什麼工作嗎?」
「我們之間難道不是早就以『你』相稱了嗎?」他問道read.99csw.com
「我可以幫您。」我說。
「看起來還不錯。」我說。
「博士?」當我母親和他握手時,我困惑地重複道。
首先要說的是,對於你繼續生存下去的決定我深感欣慰。人生就是一場巨大的冒險,我的孩子,而林林總總的問題無外乎是給了你向世人展示你各種能力的機會。寶貝,展示給他們看吧,你年輕而美麗,並且內心充滿幻想——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立刻與你交換。
「沒有,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我說,「但是我隨身攜帶胡椒水噴射器,以防萬一。」
為此,哈巴庫克和阿爾色尼烏斯有好一陣都在旁邊苦思冥想,徒勞費盡心思。
「我不想再聽到你的手袋裡發出什麼動靜了。」她嚴厲地說。
我親愛的孩子,從現在起,我祝願你得到一份美麗人生,永遠記住:有一顆心可以讓你失去,這恰恰證明了你尚有一顆心。
「原來是這樣,」母親一邊說一邊抓起我的胳膊,好像要綁架我的樣子,「能在這裏認識您真是太好了,但是我們現在必須要走了,因為我妹妹非常注重時間觀念,而且歌莉還要在入口處拍照,是給《來賓題詞紀念冊》用的。你偏偏要穿這條裙子。我知道你就是想讓我丟臉,我到底對你做過什麼,讓你從來不按我的意願行事?這到底是什麼唇膏?你究竟是一個停車燈還是一位年輕女子?」
黛安娜嘆道:「這個家族的人太可怕了,他們常常捏造一個事件,然後把它和私生活聯繫在一起。就說我和尼克吧,我們之間的關係壞透了。別的母親肯定會為我們的分手而欣喜萬分,我的母親卻號啕大哭:一個股票經紀人啊,我的孩子,你以後再也找不到像他這樣的人了!」
「非常抱歉。」我說。
「我本來也想穿裙子的,」提娜說,「但是媽媽喜歡這套西服……」
「哦,可不能這麼說。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們會慢慢開始喜歡吃比薩的。」我說。
我非常喜歡你的小說,我們養老院里的所有女性也都為之傾倒。你還有沒有其他作品?如果有,那我們這裏所有的人都會喜悅萬分。我對小說用廉價的薄紙印製而成深感可惜,因此我請求一位朋友將小說逐字逐句用打字機打好,印在以手工製造的紙張上,並裝訂成冊。隨信寄來的是選用上好的摩洛哥羊皮並加以金色書口的《兒科護士安吉拉》的收藏版。我敢肯定,這樣的版式也可以吸引其他的讀者群。也許你應該向你的出版社提個建議。
走到第二級階梯時我踉踉蹌蹌地撞在一個獃獃注視著我的人身上,竟是阿德里安。
「我受不了了,」黛安娜叫道,「什麼獸醫!我認識他!」
「我知道,」阿德里安說,「我查過黃頁,可是裏面沒有幫人打領帶的應急服務。」
「一個手袋怎麼會發出如此動聽的音樂?」老姨媽阿戴爾海特問,「我也想有這樣一個手袋,海因里希。去問一下歌莉,在哪裡可以買到。」
「要不我們稍後再見一面,等我和老姨父奧古斯特跳完華爾茲之後?」我說。
「謝謝你的提議,」我說,「但是——不了。」
「你覺得我長大以後也會變漂亮嗎?」西所拉問。
「餓啊,餓啊!」哈巴庫克和阿爾色尼烏斯用叉子敲擊著桌面叫道。我剛才遞給他們兩個多媒體播放器——這從教育學角度來看也許並非明智之舉,但是我現在剛好手裡有錢,而且他們在信中寫的也不無道理。出於驚訝和狂喜,他們至少有一刻鐘很乖、很聽話。我幾乎可以肯定,他們不會再提電視機和筆記本電腦的事了。
「在這一刻首先就不是,」我說,「我很抱歉。我不喜歡被人拿槍對著胸口的樣子。」
你的老姨媽胡爾達
「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還要加進去『大便』這個詞。」哈巴庫克提議。
「你想和我在一起嗎?是還是不是?」
「什麼?還要跳舞嗎?」
「她只不過想跟我打個招呼而已。」阿德里安說,「晚上好,塔勒太太,我想您應該是。我是格利高·阿德里安博士。我和歌莉在這裏偶遇。我們家在水晶廳有一個慶典。」
「快看,海因里希,那個是歌莉,」我剛走到門廳,還來不及用那個異常大的噴泉做掩護,我的老姨媽艾爾思貝特就已經叫起來了,「就是那個打碎家族邁森瓷器並且幾周前試圖自殺的歌莉。」
「下次我會用叉子。」我警告說。
「讓我來指給你,在這種慶典上我們必須要吃的東西,」我說,「某些食物看起來不怎麼樣,但它們很好吃。相反的,那些我們不用去嘗。」
受這些讀物的啟發,我本人也開始以自己的經歷為素材寫作。如果你願意將隨信附上的這個手稿交給出版社的編輯,我將不勝感激。我把書名定為《在里維耶拉的日子:一段遺失的時光》,當然它只是暫用名。如果他們喜歡我的小說,我可以創作更多。如果他們認為小說里關於愛情場景的描寫過於大胆,自然允許他們進行刪節。https://read•99csw•com
「哦,是我母親教給我們的,」我說,「她覺得一個正派得體的女孩子應該會做這些。」我小心地在他頸部鬆開領帶的結,又打了一個光滑的,「我們可以拿父親練習。每天早上他的領帶都會被打四次。為此他要早起一刻鐘。但到底還是派上用場了。您看到了嗎?多漂亮的一個結。」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桌子另一頭的老姨媽艾爾思貝特問——我覺得她就是艾爾思貝特。
「看來還真是這樣,老姨父奧古斯特。」我說。
老姨父奧古斯特被感動了。「你願意幫助我嗎?你要把你登場的機會讓給我嗎?外甥孫女,你真是一個天使。」
「要不就是婦科醫生?」她繼續說。在母親的這種猜想下,我看到阿德里安像婦科醫生那樣審視我的目光,我的臉頓時變得通紅,如同我的裙子。
「你最好跟他們一塊兒去,」提娜說,「否則他們又要先從餐后甜點吃起了,而且阿麗克薩姨媽讓我做一個關於兒童教育方面的報告。上次阿爾色尼烏斯和哈巴庫克吃掉了預計為二十個人準備的整個冰凍布丁圓蛋糕。如果只是這樣,還不算特別嚴重,但是之後他們將吃進去的一半又吐了出來。我就不說他們吐到哪裡去了,說不定您現在正在吃飯呢。」
「在來剋星頓——有沒有看見米亞?」
「什麼?」露露問。
「我不是醫生。我獲得的是藝術史的博士學位,」阿德里安說,「很可惜。」
「哦,慶祝七十大壽。」我說。
「是這樣。那是位於城南的一個特別棒的公寓,」我說,「我難道還沒有告訴你嗎?昨天我拿到了鑰匙。」
「我是說,我不相信老姨媽胡爾達曾經是跳脫衣舞的。」我說。
「沒有。」我說。

「好吧,您贏了。」阿德里安笑了。
「這我可是一點都不信。」我說。
「是,我知道,」我說,「可是你不能因此就摸我的大腿!」
「哦,我母親喜歡這個樣子。」阿德里安說。
「你真的寫一些被擺放在商店櫃檯下面出售的色情小冊子?」老姨媽阿戴爾海特問。
「不著急,」黛安娜說,「弗朗西絲卡此前說過,要是她這次作為單身出現在這群人面前的話,她會砍下自己一隻手,讓我們看看,她會和誰一起來?」
「所有人都知道你要搬家了,為什麼只有作為你男朋友的我還不知道?」
「奧立,這不是遊戲!」
「真是笑死我了,」黛安娜說,「這個傢伙真無恥!叫什麼『棒槌硬噹噹35』!我是去年在交友網站dating-café.de上認識他的。嗨,你們兩個不要用驚恐的目光看著我!我剛剛經歷過一段非常非常艱難的時期,而網際網路正好是一個可以結識男人的媒介。並非所有的男人都像『棒槌硬噹噹35』那樣專做壞事。」
「不要,奧立,我……」
「這個明鏡廳太華美了,」老姨媽阿戴爾海特說,當我們邁上寬寬的大理石台階向宴席走去時,她依然挽著我的手臂,「但是旁邊那個水晶廳要漂亮得多,可惜它已經被人預訂了。可憐的阿麗克薩想盡辦法與之掉換,但對方一定非常固執。他們慶祝的不過是七十歲生日而已,甚至都不用跳舞。」
「謝天謝地,」阿德里安說,「馬丁的女友們一向是精瘦、戴眼鏡、短髮的那種,她們看起來一副好像連自己都找不到自己的樣子。這雖然比一個人來要好,但是我個人對這些戴眼鏡的總有些悲憫,就算她們書架上放著博士文憑和聯邦十字勳章,因為她們為了科研而使自己的個體淹沒。」
「沒有,你還沒告訴我,」奧立說,「反正你是忘記了。你不覺得這有些不正常嗎?」
「當然了,我的孩子。維也納華爾茲,和當年的婚禮一樣。就是你打碎瓷器的那次。那可是一聲巨響,你還記得嗎,海因里希?確實沒有幾個完好無損的了。只剩下一個牛奶罐,我想知道它現在在哪裡。還有,胡爾達根本就不來,她提前飛去撒丁島了,和一個能做她孫子的男人。」
「好吧,」奧立說,「看來你想繼續把遊戲進行下去。」
「那個獸醫?」
等自助餐開始的這段時間十分冗長,尤其是我找到了自己位於老姨父奧古斯特和老姨父海因里希之間的位子,而他們兩個人輪流在我臉頰、腰部和大腿上捏來捏去。老姨父奧古斯特還試圖再捏我其他部位,我用湯勺狠狠地打在他的手上。
「它們沒有放在商店櫃檯下面出售,https://read.99csw.com」我嘆道,「而是在每個報刊亭都有售。超市裡也有。它們不是色情讀物。」
「您的領帶確實打得不對。」我說。
「四個。」西所拉說。
不說也知道,目光掃向我的不只是老姨父海因里希。「可不能這麼說,老姨媽艾爾思貝特,」我說,「況且已經過去很久了。」
「對不起,我先走一步,好嗎?我現在就去那裡向他問個好,」黛安娜說,「我倒是挺想看看他的嘴臉!」
「還不錯,」老姨父奧古斯特說,「可惜我沒有熏火腿,你們試試用人造膀胱管道來寫一首吧。」
「也有可能是我在某個電影上看到的,」老姨媽阿戴爾海特挽住我的手臂坦白地說,「在我這個年紀,要想把記憶里的每一件事情都記清楚是很難的。呵,我真高興。這種正式的慶典越來越少見了,現在人們寧願在自己家的客廳里慶祝。然而在一個如此豪華的賓館里舉行當然要鄭重得多了。能見到所有的人,真是太好了。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你姐姐露露的男朋友了。大家談到的都是他的優點。我聽說你表妹弗朗西絲卡到底還是沒和那個理髮師結婚。謝天謝地,他的髮型糟糕極了,不是嗎,海因里希?活像一隻臭鼬。」
「丁香色的。」我說。
在對愛情的追求上,你要非常理性地對待,不要被這個家族和你愚蠢的恐慌感所誤導:不要退而求其次,併為此而沾沾自喜,永遠不要。努力去得到你愛的人,否則你只能強迫自己去愛你所得到的那個人。
「我們請了無伴奏樂隊和一個魔術師。」
「我還以為那是他的護理呢。」老姨父海因里希說。
「聽,外面進來那個是誰,哈啦嘿,哈啦吼,」我讀道,「一定是我心愛的人,哈啦嘿,哈啦吼。老姨父奧古斯特,這是原來的詩句,你應該自己寫一首。」
「這樣好不好?」我忽然冒出一個好主意,「老姨父奧古斯特,我把我寫的詩送給你吧。你看,我把字體列印得特別大,你不用戴眼鏡就能讀。」看起來這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麼嚴重,因為表弟哈里將此詩未作刪改便收進他的紀念文集里了,這個呆瓜。
「這動聽的音樂從哪裡來的?」老姨媽阿戴爾海特問。
「你的問題是什麼?」
「我不是你的老姨媽艾爾思貝特,而是老姨媽阿戴爾海特,」老姨媽艾爾思貝特,或者就算是老姨媽阿戴爾海特說。我早就說過她們長得都一樣。「你看起來很漂亮,親愛的孩子,你有沒有變得豐|滿一些?」
「你想要一個答覆……」我說,但奧立已經掛斷了電話。我把手機扔回手袋,剛好在阿麗克薩姨媽到來之前。
「哦,真有趣,」母親說,「我的三女兒提歌露露是德國語言文學的博士。允許我問一下,您是如何認識麗露歌的?」
「我也不信,」老姨媽阿戴爾海特贊同地說,「那肯定是用的別的方法。」
「五個。」露露說。
「是不是有人沒把手機關掉?」我聽見阿麗克薩姨媽說。
「IT行業,」露露說,「還有,我們現在一起住。他人真的很不錯。一會兒我介紹你們認識一下。」
老姨媽阿戴爾海特緊緊抱住欄杆。「嚯,她這風風火火地要到哪裡去?」
「幾個根本無所謂,」黛安娜說,「米麗亞姆教給她的孩子們如何模仿鍾錶的嘀嗒聲。常常是,如果她說『可是黛安娜,你已經超過三十歲了,難道你聽不見自己的生物鍾的嘀嗒嘀嗒聲嗎』的時候,所有的孩子就發出嘀嗒嘀嗒聲,好似《彼特·潘》里的那隻鱷魚。哦,弗朗西絲卡在那裡,就在你父母身後!」
「歌莉?」西所拉睜著大大的眼睛望著我,「媽媽說你小時候也很難看,是這樣嗎?」
我從未有過婚姻,因為我愛的人當時已經結婚了。對那個身患重病的女人,我們是絕對不想再增加她的痛苦了。而我又不能接受其他男人——即使有所謂合適的男人——我們如同斯賓塞·屈賽和凱瑟琳·赫本一樣:一對秘密的戀人,互相擁有對方的愛,卻不能和任何人分享。不同於他們的是,我們甚至連在一起拍電影都做不到。可是我從未因他恪守對妻子的信義而感到後悔。二十多年前,他去世了,而他的病妻至今健在。
「啊,不會吧!」我說,「請不要告訴我您是我表妹弗朗西絲卡的新男友!這可大大超出了我的承受力!」
我翻了個白眼。阿德里安聳聳肩,做出一個抱歉的手勢。
「很高興認識您,」她說著並仔細打量他,就如同在超市把一個青椒放進購物車之前的挑選,「您是露麗歌莉的牙醫?」我的心忽然被揪緊了,因為我在一瞬間認定,母親知道我和奧立的一些事。
「她指的是我。」我說。我的臉頰燙得要命,我對他發出無聲的訴求:不要說!不要說!不要說!
「她也九-九-藏-書許正好冒出來關於她色|情|小|說的一個很不錯的構思。」老姨父海因里希說。
「這衣服和你很相配。」老姨父海因里希說。他咂著舌並且用手捏了一下我的腰部。
「您也是來參加一個家庭慶典的?」
「她指的是我。」我絕望地說。
老姨父奧古斯特說:「我根本沒有察覺。我們兩個人過會兒一起跳華爾茲嗎?」
「怎麼?」
又及:請收下這張支票,去買幾座房子或者你喜歡的其他一些東西。但這並不是最好的方法,所以我建議你也可以考慮買一輛敞篷車或一條狗,或者二者都買。這兩種東西都能夠大大增加你與男性建立初次交往的可能性,而且它們也都能夠讓你在沒有男人的世界里不再那麼難挨。
「歌莉的手袋能播放音樂。」老姨媽阿戴爾海特說。
「呵,她肯定會找到另外一些合適的東西來表述,」我說,「如果我是您母親的話,我會就您的髮型來一番評述。」
「哎,你知道……我現在真的不方便……」我低聲說著並躲到老姨父海因里希的身後。
「看起來好像是——梳理過的樣子。」我說。
親愛的外甥孫女歌莉:
「是還是不是?」奧立問。
「四個月!」西所拉說,「上次班級聚會時,牙套上卡進去一片菠菜葉子,我根本就沒有覺察到。從那之後他們稱我為『菠菜比薩』。沒有任何男孩願意親吻一個比薩。」
「歌莉,不要太離譜!」
「好,」阿德里安說,「我肯定會出來幾次透透氣的。」
「嗨,歌莉,你看起來真的棒極了,」黛安娜說,「這是那個會和你結婚的博物館館長產生的效力嗎?」
「您怎麼會在這裏?」我問。
「這條裙子真漂亮,」提娜對我說,「你穿簡直太合適了。你瘦了嗎?」
「為此我們定做了五層的婚禮蛋糕,」我說,「用的是銀質的罩子。」
「歌莉,你玩這種浪費時間的遊戲是不鄭重的行為。」奧立說。
「他們在哪裡?」我和露露都伸長了脖子。
「反正我也吃不下什麼,因為這可惡的牙套。」西所拉說。
「我想,她沒什麼病吧?」母親說,「前段時間她有些過於疲勞……啊,不是吧,希望您不是心理醫生?」在這種情況下我的臉本來應該更紅的,但是由於已經到了極限,更紅是不可能的了。
「她怎麼這麼快就搞上了一個?」黛安娜問,「不會的,不會的,這肯定又是一個謠傳。」她向四周望了望,又說,「她在哪兒?我今天根本沒有見到她!她被安排坐在表姐克勞蒂亞和她那位金融部門的公務員旁邊,對面坐著表姐米麗亞姆的十一個孩子。」
「可能有一點點。」我說。
「在博物館?」母親重複說,「哦,當然了,您作為藝術史學家——但是,露歌麗到博物館做什麼?」
「奧立……」
「我只是……我想……」我支支吾吾。
「哦,請問您說誰?」阿德里安問。
「您怎麼會打領帶?」阿德里安好奇地問。
「歌莉,快把這東西收起來,阿麗克薩姨媽過來了!」提娜喝道。
我突然間喪失了勇氣,鬆開老姨媽阿戴爾海特說:「哦,我忘了點東西,你先上去吧。」
我對面坐著提娜、弗蘭克,以及西所拉、哈巴庫克和阿爾色尼烏斯。提娜穿著和露露一模一樣的西服,只不過是淺褐色的。
「是的,形單影隻地來參加這樣一個該死的慶典,確實是需要很大勇氣的。」露露說。
「胡鬧。」老姨媽阿戴爾海特說。
「沒有。」我說。
「你們最好只取一些自己想吃的東西。」弗蘭克在後面喊道。這個可憐的爸爸不得不每次都吃他們的剩飯。
我手袋裡的手機響起《丘比特交響曲》。
「我和帕特里克坐在黑拉和弗爾克以及他們的孩子那邊,」露露說,「雖然自助餐還沒開始,但我們已經做了兩次餐前禱告。他們禱告起來都顯得十分古怪。對了,你們知道嗎?黑拉又懷孕了。」
露露的臉色蒼白如同殭屍。「我想我要昏倒了。」她說。
「哦,請問您說誰?」
「你租房子做什麼?你可以搬到我那裡住。馬上!」
阿德里安蹙著額頭說。
由於我尚在旅途之中,不能和你在阿麗克薩的銀婚酒會上見面,故此我非常樂意以書信的形式對你信中的問題給予答覆。
「我的確非常非常愛你,奧立,但是我……」
「在哪裡?在哪裡?」我和露露急切地問。我們依然沒有看到表妹弗朗西絲卡和她的新男友。
「自助餐開宴了。」姨夫弗來德說。阿爾色尼烏斯和哈巴庫克一躍而起,直衝向前。
「我們難道是霍屯督人嗎?」老姨媽阿戴爾海特說,她離那兩個座位比我還遠,「現在的孩子們完全不懂得注意自己的行為舉止。以前如果我們不是安靜地坐在那裡,會被拐杖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