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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
你權且先把我朋友的名字設為雄司吧。這樣談話會更容易進行一些。
於是,他再次把聽筒貼到耳朵上,皺起眉,努力分辨遙遠的聲音。
你怎麼那樣笑?哎?胡編?你是說我是在編瞎話嚇唬你?
「沒事。只要稍等一會兒,他還會打來。每次都這樣。」
總之,在理應愉快的校園生活繼續的背後,武志的惡作劇也在不斷升級。直到最後,事情竟鬧到他對接電話的陌生女人這樣說:「明天下午六點,給我送一百萬元到新宿車站的東口來。如果報警,小心我往你臉上潑硫酸。」他甚至以威脅人為樂。
原來,武志有一個不良癖好,一到半夜就打騷擾電話,樂此不疲。
到了周末晚上,當武志開始打電話的時候,雄司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全身都似乎起了雞皮疙瘩。
我接過聽筒,挺起腰來,說道:「喂喂?電話換人接了。啊,請不要掛斷。我是你每晚都打的這個電話號碼主人的哥哥。請不要掛斷,我只是有幾句話想跟你聊聊,你不是總對我妹妹說嗎,說說話又有什麼關係,聊聊天有什麼關係。既然這樣,那今晚就由我來陪你聊。」
可事情並非如此,總有意外露餡的時候。雖不知武志是如何開始這惡作劇的,但賬單卻是的的確確地攢到了他頭上。
「真恐怖。」雄司的女朋友說,「回去吧。我討厭被那種人盯我穿泳裝的樣子,非常討厭。」
當時是雄司自那件事以來第一次碰電話。而此前他一直很害怕,甚至都不敢靠近。直到懷疑他以種種借口不接電話的女朋友提出分手時,他才不得不拿起電話。
雄司慢慢地走下樓梯,心臟都快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究竟為什麼會如此害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從此以後,他再也不敢靠近武志的家。而武志自此也失蹤了。
雄司指著窗戶的方向問武志:「喂,你認識那小孩?」
肯定不是喝醉了,言辭很清晰。聽那喋喋不休的口氣,肯定是唾沫星子亂飛吧。骯髒的男人。齷齪的男人。
從你沉默的情形來看,讓我猜著了吧?嚇了一跳吧?
半夜鬼叫門,雄司想。
究竟是過了多久雄司才恢復動彈癱坐在地上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努力站起來,爬向電話。可是,卻不敢碰一下,絕對不敢。

我把耳朵貼在遞過來的聽筒上。
雄司曾聽說過,無論物品還是器皿,一旦使用久了都會產生靈魂。
雄司估摸著時機,說道:「從剛才起,游泳池那邊就一直有一個超級美少女盯著你呢,你沒發現?」
啊,沒錯,這並非全是真的。的確是我把我的妹妹——你打電話騷擾的女人的朋友,更準確地說是把工作夥伴的實際經歷潤色了一下。
「不是。那女孩也許真的存在吧,也許是某人的妹妹或表妹。但僅此而已。什麼電話精之類,簡直就像童話一樣,不是嗎?是你自己想得太多了。」
當時,甚至連雄司都以為自己看走了眼。因為如果不這麼認為事情似乎就無法解釋,而且這也根本不是什麼需要深思的事。跟武志的談判無疾而終,但大概是被雄司的氣勢震懾住了,武志停止了對他女朋友的電話騷擾。
真的是隔十分鐘就打一次。對方怎麼睡得著呢?
很令人頭疼吧,武志這傢伙?
就在這個周末——雄司反覆琢磨著女孩的話的意味。最後,他認為這肯定意味著這個周末武志身上會發生什麼事情。他下了決心,自己必須在場。
「喂,你還在熱衷那種事啊?」
現在,我的故事講完了。
真服了你。是嗎?
思來想去,雄司就把這事告訴了武志的母親。
樓梯平台很昏暗,除兩人之外再沒有第三人。水聲和鼎沸的人聲不時從遠處的游泳池上方傳來,迴響在高高的天花板上。
看上去簡直像吸盤一樣——據說雄司當時就是這麼想的。
我站起來,朝電話走去。
雄司慢慢地從地板上撿起聽筒,貼在耳朵上,裏面傳來信號音。而綠燈已不再閃爍。
「大概是覺得哥哥已經回去了,又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吧。」
雄司眼裡分明看到了那雙一動不動的膝蓋。他使勁眨了幾次眼后,對武志說:「真的什麼都沒看見?」
「你終於相信我了吧。」
你不是掛了嗎?瞧見沒,還是讓我重新打了進來吧。所以,我不是早告訴你了嗎?掛斷也沒用。這話你最好還是先聽聽,也為了你自己。所以,請不要再掛斷了。
雄司那聲尖叫后,她微微一笑,接著說:「就在這個周末哦。」
晚上好。正如我剛才所說,我是那女孩的哥哥。請不要掛斷電話。我真的有事要跟你說,並且,還有事想問。
雄司便開始監視起武志來,為了確認那女孩會不會再次出現,也為了調查武志的行為有沒有可疑的跡象。倘若武志真做了猥褻小女孩,甚至最後將其殺死的行為——一想到這些,據說雄司就噁心不已。倘若武志真在這麼做,那就必須阻止他。可是,想報警又沒有證據,看來只有自己單幹了。
於是,雄司極不情願地決定跟武志恢復朋友關係。武志當然不會察覺雄司的真正用心,據說他很高興就答應了。女朋友當然會抱怨雄司,雄司就解釋道「這麼做是出於一種現在還無法說出來的理由」,求她先忍耐一下。
接著是脖子。當輪到肩膀時,速度又慢了下來。聽筒像個活物似的搖晃著,拚命吸著這件大貨物。武志的手在空中亂舞,四處亂抓,抱住聽筒后便拚命往外拽。兩腳則不斷踢著地板,橫衝直撞。
「喂,你這個不忠誠的女人!剛才為什麼讓你哥哥接我的電話!還有,不要中途掛斷我的電話。你沒有這種權利。我說想跟你說話,你就乖乖地跟我聊,聽見沒有?」
「我就是想跟你說話,所以你有義務跟我聊。即使你掛斷,我也會不斷打給你。」
「不是耳朵的幻覺,」雄司說,「沒有聽錯。」
「那個人真的看不見那女孩啊?」
最初,女朋友笑了。可是,雄司並沒有陪著她一起笑,臉上一本正經。看到他這種神情,女朋友可愛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安,於是說道:「雄司,你累了。我看最好別再跟那種人交往了。」她抬起白凈光滑的手,摸摸雄司的額頭。「好像在發燒啊。」
當左肩消失在聽筒中時,傳來一個沉悶的聲音。肩胛骨斷了,雄司茫九-九-藏-書然地想。
膝蓋。有人正坐在樓梯最上面的台階上。兩隻白色膝蓋端正地並在一起。只不過,二樓的房間和走廊全都關著燈,所以,膝蓋以上的部分就溶進了黑暗裡,看不見。
「喂。」在弄清楚對方的身份之前,妹妹只說了這一句。聲音也很低,十分小心。
「那邊坐著一個人。」
因此,雄司也真的怒了。於是某一天,他抓住了正背著他偷偷干這齷齪勾當的武志。
女朋友大概聽不出來吧。雄司答了一句「嗯」,拚命咬住顫抖的上下頜。
「奇怪啊,明明已經掛斷了啊。串線了?」他更貼緊了耳朵。接著,忽然叫了起來。
妹妹把依稀發白的雙眼轉向我,燦爛地笑了。
據說,武志就是邊這麼說邊齷齪地笑了起來。雄司想,這傢伙在打騷擾電話的時候,肯定就是用這樣的聲音對人家女孩笑的吧。
頭被吸進去一半,武志仍在拚命掙扎。他左手抓著聽筒,猛力往下扯。右手也加入進來,拚命使勁。雄司頭一次看見,武志瘦骨嶙峋的胳膊上竟浮出了青筋。
肯定是這老一套。
「到底是什麼事?」
「喂!」
「真沒轍,不長記性。哥哥不用在意。」
妹妹把聽筒緊貼在耳朵上,頓時皺起眉頭。然後回頭望著我,微微點點頭。果然是那傢伙。
我放下聽筒。妹妹正悠閑地坐在心愛的椅子上,解開梳成三股的辮子,一甩頭將頭髮披在肩上。無論什麼時候,那頭髮看上去都是那麼美。
在這種情況下,對於通過電話監聽查出的電話機主,由於其前科也會被好好調查,所以核查方法不會出錯,總是非常正確。
雄司也只是在便利店打工時才跟武志認識的,兩人交情也不是很深。就連借住一事,也是在武志的強烈邀請下不得已才答應的。因為他與武志志趣不投,玩的地方也不一樣。最主要的是,除了半夜打色情電話外,武志根本就沒有一個像樣的愛好。
「救命啊!」
隨著一聲大叫,武志的左側腦袋猛地撞在聽筒上,由於用力過猛,他一下倒在了地板上。接著,拚命掙扎,想要扯掉聽筒。
那游泳池是大學設施之一,游泳社或其他運動社不訓練的時候,就會廉價對一般學生開放,所以很是熱鬧。身著艷麗泳裝的女生們正歡聲笑語地濺著水花。武志正從池邊護欄的對面盯著那些女人。
接著——
雄司獨自留在武志二樓的房間里,立刻躡手躡腳地偷偷搜查起來。可結果卻不如人意。武志並不記日記,壁櫥里除了成堆的黃色書籍和成人錄像,那種可疑的遺留品和讓人懷疑他亂搞小女孩的物件之類,一樣也沒能找到。
為了弄清自己親眼所見情形的意味,雄司陷入了漫長而孤獨的思考。看來,那女孩還是電話精。她無法容忍武志將電話、電話線路用於卑鄙目的,就來懲罰他了。監視武志,大概是為了確認他究竟是出於何種意圖打騷擾電話,是否有意停止和改過吧。
喂喂?你在聽嗎?咦?剛才怎麼像是串線了啊,聽到了別的聲音。你的電話經常串線嗎?
不過,卻有一個小孩正把俊秀得簡直有點嚇人的小臉蛋貼在窗玻璃上,盯著他們這邊。
啊,又是那女孩——雄司頓時想,因為那膝蓋非常小。終於進入家裡了。
看到女孩臉的一瞬間,雄司發出一聲尖叫。


電話鈴聲一直在響。顯示來電的紅燈正在匆忙地閃爍。我催促妹妹拿起聽筒。
總之,那個不可思議的女孩雄司能看到而武志卻看不到的事實就被確認了。
雄司並不贊成武志的辯解,可是卻沉默不語。
那個女孩一直在同一位置,隔著泳池正好與武志相對。可是,他卻看不見。
妹妹拿起聽筒,又只說了句「喂」,然後皺著眉,立刻伸手把聽筒放到了遠處,彷彿有唾沫星子從裏面吐出來似的。
武志照著提示抬頭看看樓梯上面,稍微過了一會兒后,說:「什麼也看不見啊。」
那,這樣一來,咱們就能順利對話了。請你好好聽著,因為這話對你很重要。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啊,對了對了。在此之前,有一點請允許我確認一下。聽說,你每次給我妹妹打電話時,總會說「你有義務聽我說話」,這是真的嗎?你和我妹妹認識嗎?不對?那就是完全不熟嘍?你對我妹妹的了解,就只有她的這個電話號碼,對吧?這號碼並未登在電話號碼簿上,所以,僅僅是你在亂撥的過程中偶然發現的吧?
「你在這兒等我一下。」
哎?都什麼啊?看,笑了吧?沒關係,你儘管笑吧。待會兒聽完下文之後,估計就笑不出來了。
「還在打?」
那遠遠傳來的聲音正在喊叫:「救救我,救救我!」是武志的聲音。
也許是吧,雄司也動搖起來。就在那個周末,雄司借了父親的車,跟女朋友到海邊兜風。心情徹底好了,武志的事及在其周圍忽隱忽現的小女孩的事也全都拋諸腦後。
於是對方就用近乎把嗤笑塞進喉嚨般的聲音說這種話:「在睡覺啊?沒穿內褲吧?穿著睡袍吧?」
「啊,真熱。」說著,武志搖搖晃晃地往走廊走去。「這兒通風好,真爽!」接著就坐在了樓梯最下面的台階上。
雄司就被置於這樣一種艱難的處境。儘管如此,由於武志每晚仍打下流電話,他也曾試著忠告過兩三次,勸武志別干那種荒唐事了。可武志並不聽,只是嘻嘻地笑,說什麼不就是打個電話嘛,反正又不會露餡,無所謂。
雄司的心撲騰撲騰直跳,汗水順著側腹滾落下來。在這種季節里,明明還沒到流汗的時候!
武志把聽筒貼在頭上,由於痛苦和恐懼,他滿屋子亂竄,撞翻桌子,碰倒椅子,又踢爛了牆壁。忽然,電話機的軟線一下變直了,一瞬間后,竟從連接器上掉了下來。武志一個跟頭跌倒在地板上。
可是,無論怎麼逼問,武志仍只是嘿嘿地笑個不停。還狡辯說「你說是我,有什麼證據嗎」、「像你女朋友那樣的醜八怪,誰會去理她啊」,等等,百般抵賴。完全無可救藥。
沒錯,用誘餌進行犯罪調查。
也許,自己的想法只是異想天開吧。雄司好幾次都這麼想。後來,有一次,在讓女朋友發誓絕對保密后,他把一切告訴了女朋友。
「辛苦了。」我犒勞了一句,也九*九*藏*書輕輕放下了這頭的電話。
妹妹宣告完,再次把聽筒遞給了我。我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接過來貼在耳朵上。
「掛斷了。」
可接下來——
女孩端莊秀麗的面孔並未改變。可是,眼睛卻不一樣了。她的眼睛像雪一樣白,沒有眼珠。
武志不時用啤酒潤潤喉嚨,至少連著打了兩個小時,滿嘴卑鄙下流的笑話、齷齪的言語。
正好是武志打到第十三四次電話的時候,姓結城的女人立刻掛斷了電話。可武志仍握著聽筒,笑著說:「她馬上就要告饒了。」
上小學的時候,有次讀了恐怖的漫畫后,雄司熄燈一個人睡覺,可半夜裡忽然醒來時,不知為何,壁櫥的門竟全都打開了。眼睛無法從像張著大嘴般的黑暗中移開,既無法起來開燈,也不能去關門。最終,只能渾身打戰大汗淋漓,跟壁櫥一直對視到天明——盯著女孩後背時的感覺與此完全一樣,據說事後雄司就是這麼說的。
那個,剛才講到哪兒來著?對了對了,說到一個臉蛋可愛的小孩正盯著雄司和武志。雄司注意到了,武志卻沒有發現,因為他正背對著窗。
頂多也就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如果跟雄司站在一起,恐怕連他的胳膊肘都還夠不到吧。長著一張嬌小可愛的臉。似乎是個女孩,剪著齊頭的短髮,劉海差不多能蓋過眉毛,看上去像個布娃娃。只是,那小孩穿著烏黑的衣服。
接下來的一瞬間,女孩已經從雄司眼前消失了。雄司猛然回過神來追上前去,可他看到的,卻只有更衣室外的綠色公用電話聽筒,像是被人偷偷晃了一下似的,在那兒蕩來蕩去。
「哪有的事。你是不是以為我出現幻覺了?」

她撲哧撲哧地笑著。雄司也微笑著豎起耳朵。
因為有電話打進來,我就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凌晨兩點半。正如妹妹所說,一刻不差。
雄司拽著不情願的女朋友走向武志。即使打招呼,武志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仍痴迷地盯著水池,也不正經地搭理。
「如果只有你一個人倒很可能是這樣,可一旦出現了男人的聲音,他恐怕就警惕了吧?今晚也許就死心了。」
正如雄司設想的那樣,那女孩之後也頻頻現身,並且,也的確是在盯武志——不,是監視。在大學里,在電車裡,在遊戲中心,還有在武志家,雄司都看到了她。水靈靈的大黑眼睛,毫無表情的臉,一直死死地盯住目標——武志。
雄司正翻找的時候,武志大概是洗完澡出來了吧,在樓下喊起雄司來,說是要跟他喝啤酒。
兩人是在大學附近的咖啡廳談的話,那是一家玻璃結構的敞亮的店。他們的座位就在離窗邊不遠的地方。透過一塵不染的玻璃,可以看見車來車往的馬路、過路的行人和紅白條紋的大型遮陽棚——在城市的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的光景。
「有這種情況嗎?」
最初,發現是騷擾電話后妹妹立刻就會掛斷,如同操作步驟設定的那樣。於是,對方就無數次重播過來,而妹妹再次做出操作步驟中期待的反應。可到了第四五次,妹妹便決定轉移到下一階段——嘗試著跟對方對話。
想必你已經明白了吧?沒錯。就在鈴聲響起的同時,那女孩又消失了。
並且,還有一件事我沒告訴你。電話的精靈並不只是一兩個人,他們也成立了組織。你想想,全日本、全世界的電話機有幾百萬台,電話線有幾千萬根,作為其靈魂的他們,怎麼可能只有十幾二十人呢?就算是跟日本人口數一樣多也毫不奇怪啊。
「星期五半夜,我又瞎打電話時碰到了一個女的,一個人住。我打了好幾次她都接了,最後雖然設成了電話錄音,可還是她的聲音。因此,我連她姓結城都知道了。真是個傻瓜。」
「真的。」
完全吞下武志后,聽筒停了下來,滾落到地板上。房間里鴉雀無聲,只聽見雄司那粗重的喘息聲。
「可是我討厭你。但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想跟你聊的人。所以,請不要掛斷。」
電話看上去似乎毫無變化。只是數字按鍵「5」的旁邊沾著一個小紅點,不仔細看則看不出來。
那麼,下面就進入正題。這件事,是我朋友的朋友經歷過的,所以是真事。名字我不好透露,但卻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當房間里的時鐘指向凌晨兩點的時候,雄司忽然發覺四周的空氣冷了下來,只覺得後背直發涼。
雄司的女朋友跟家人生活在一起,平時沒什麼防範意識,常常會把電話號碼告訴別人或是登在名簿上。因此武志就找了出來,給她打起了電話吧。最後,他甚至還說出「你若不跟雄司斷絕關係,我就用剃刀划爛你的臉」這種話來。

對,沒錯。把電話用於擾亂社會秩序的「電話犯罪者」受到了相應的懲罰,被吸進了電話里,關在電話線路那沒有出口的黑暗裡,永遠都在呼救,到死都不會被釋放出來。或許,正被驅使為奴隸吧。因為,要想永遠讓電話線路保持良好狀態就得經常從內部進行清掃和修補。真是件危險的重活兒。
「好像是。」
「串線了吧。」女朋友說。
傍晚早就過了,夜幕已經降臨。廚房裡亮著燈,可其他房間卻都黑黢黢的。雄司在武志旁邊停下來,為留出合適的空當,無意間抬頭看了看樓梯,這時,他從連接著二樓的昏暗中發現了一樣東西。
咦,你在笑?這種事是NTT的工作?只要繳納電話費,他們就會把你當客戶,哪還管什麼騷擾電話!
妹妹語氣沉著地回答道,可還沒等她說完,對方就發起火來,蓋過了妹妹的聲音。
「怎麼那種表情啊,在看什麼呢?」
半個多月後,雄司的女朋友就向雄司傾訴:「最近總有人打噁心的騷擾電話,真煩人。」雄司嚇了一跳,仔細一問,光是從女朋友描述的內容來看,就覺得那人像是武志。
可誰知,「越甩越黏糊」這種說法似乎不僅適用於男女之事,武志竟死死地纏上了雄司,頻頻來糾纏,又是說回他家重新一起住吧,又是說如果討厭https://read•99csw.com他老媽的話,那就乾脆租處公寓,兩人一起住,等等。
只要你豎起耳朵仔細聽,肯定能聽到。
試想一下,有線電話被發明出來是一八七六年的事,作為一種媒介還很年輕,甚至可以說是年幼。所以,那精才會以小孩的樣子出現啊。
但你怎麼知道我這個故事就是你所謂的那種「都市傳說」呢?是嗎?「朋友的朋友的體驗談」就是這種開頭?你是說,「都市傳說」都是這樣開始的,所以就是「foaf」了?「friend of a friend」。原來如此。
就這樣,最後終於輪到了我所在的小組出馬。說實話,這項工作並不怎麼愉快。可是,為了推動一切順利進行,必須要有一個人來做這項工作。
武志回過頭來,說:「誰啊?」
此後過了沒幾天,雄司再次看到了那個臉蛋一模一樣的小女孩。這次是在上課,地點是階梯教室,雄司在最上層,武志則坐在中間層。那女孩仍是隔著窗戶往教室里窺探。這一次也一樣,仍然是盯著武志。武志並沒有發現,他正看著黑板。
可沒想到,她竟大發雷霆,那架勢簡直要把雄司趕出去。
吸進頭的左半部后,聽筒似乎更來了勁,眨眼間就把武志的頭全吞了下去。尖叫聲戛然而止。
「是啊。這有什麼不好?電話費也按時繳,接我電話的人也很高興啊。」
地板上還殘留著一件東西。雄司撿起來,費了好大勁才看清楚。原來是武志被吸入時脫落的右手食指指甲。
可是,電話卻串線了。除了女朋友的聲音以外,還有另一個聲音不斷傳來。聲音很小,像竊竊私語。感覺那聲音的主人明明發出很大的聲音,可由於距離很遠,只能依稀聽見。
在燈已熄滅的武志二樓房間的窗戶上,一個影子般的東西依稀浮現出來,雖然擁有人體上半身的輪廓,卻很小。那影子正緊緊地貼在窗戶上,兩隻手掌使勁按在玻璃上,甚至連五指都能清晰地辨析出。所以,只有那一塊看上去發白。
接受查詢的一方立刻立案,建了檔案。接著,調查中心就開始對電話進行監聽。中心的成員都很優秀,只要監聽到一次,就能查出打騷擾電話者的號碼。然後就等著對方了。妹妹只是先將對方置於自然狀態,即並不刻意去說那種挑釁的話,然後耐心觀察對方是不是還會繼續糾纏。如果繼續打電話,就把情況報告給管轄部門。這樣核查自然也就下來了。
雄司是一名大學生。至於校名和系名就沒必要說了吧?總之,是一個認真學習的人。在我要講的這件事之後,他就順利畢業參加工作了。大學在離老家很遠的地方,雄司就一直寄宿在朋友家。朋友的名字,對了,暫且叫武志吧。武志跟母親兩人一起生活。父親單身赴任,待在很遠的城市,因此房間就空著,讓雄司借住也絲毫沒問題。可是,借住了一個月左右後,雄司就發現了一件麻煩事。
奇怪的是,武志卻好像看不到她的身影。
就在雄司的眼皮底下,武志被一點點地,但卻真真切切地拽進聽筒里。首先是左側腦袋,有如被吸盤吸住一樣逐漸變形,一面變成扁平狀,一面被無情地拖進去。接著,左眼消失了。吸他進去的是聽筒貼耳朵的部分,話筒則依然保持原樣。在雄司眼裡,那情形就像在聽武志口中迸出的痛苦悲鳴一樣。
由於生活在一起,而且雄司也熬夜,所以立刻就發現了。最初還以為是打給女朋友呢,可他忽然想起來,武志連一個女性朋友都沒有。雖然武志和雄司在外貌上不相上下,可不知為何,武志卻很少有朋友。對了,就連男性朋友,除了雄司之外也再想不出一個來。

聽他一喊,小女孩停住了腳步,背對著他站在了那兒。短小的後頸露出的肌膚透著一種超乎尋常的白。
「咦?」武志盯著聽筒,「怎麼裏面有啰啰唆唆說話的聲音啊。」
喂喂?啊,太好了,你還在聽啊。故事太長了,你肯定也聽累了吧?連講故事的我都有點累了。但再堅持一會兒就講完了。
雄司剛一張嘴,武志立刻作勢要打他,接著又偷偷瞄了一眼雄司女朋友凸起的胸部。
隨後,武志仍在喊雄司,僅剩的右眼珠仍骨碌骨碌地探尋著他。眼底充滿了血,眼角掛著血淚。救救我!哀求的聲音已經撕裂。可是,雄司仍無法動彈。
妹妹又按步驟開始了行動:跟電話線路的管轄部門取得了聯繫,報上姓名和註冊號后,說明情況。
武志的血。跟濺在牆壁日曆上的一樣,是鮮血。
「走吧。」
多虧我沒應下這賭約,否則就必須得給妹妹買點什麼了。整整三十分鐘后,電話鈴聲又響了起來。
當晚,雄司拒絕了武志讓他住下來的請求,決定回家。說實話,他嚇壞了。武志說反正自己也要到車站附近的錄像店去一趟就順便送雄司一程,於是兩人一起出了門。雄司跟武志並肩而行,拐過街角后就看不到武志的家了,可還沒等拐過去,雄司就再也忍不住,不由得回頭望去。
這傢伙真是變態——雄司望著武志充血的眼睛想。由於隔十分鐘就打一次騷擾電話,才會睡眠不足吧。
「哎呀,」我撓撓脖子,「要是再放聰明點悔改了不就行了?執行之前我都那樣給他機會了。」
「你現在還給那個姓結城的女人打電話嗎?」
儘管如此,追上女孩時的雄司已不再是小學生,他把心一橫,跳下最後的三級台階,把手搭到了女孩肩上。於是,女孩回過頭來。
最後,雄司也沒轍了,這種人惹不起還躲不起嗎!可就在這時,他忽然發現了一件怪事。
雄司總是冷冷地拒絕。他有的是朋友,而且馬上也會有女朋友,哪有空管武志。武志就遠遠地盯著每天都很快樂的雄司,那眼神就像被背棄的女人遠遠盯著拋棄她的男人的婚禮一樣。
雄司也覺得這理由非常合理,就決定回去。可就在這時,在隔著池子正對著武志的位置上,他發現了那個女孩,正隔著游泳池死死地盯著武志。

「咦,是不是洗澡著涼了?怎麼身上發冷啊。」武志也這麼說。
下課鈴響起的時候,他差點叫出聲來。但他還是把聲音咽了下去,瞪大了眼睛。
「很可愛啊。」女朋友說著不禁納悶起來,「但怎麼這麼不像小孩呢。臉分明https://read.99csw.com是一張大人的臉啊,身體卻很小。」
「喏,生氣了。」
雄司為了證明這個假設,首先試探起武志來。「喂,你最近還半夜三更地打騷擾電話嗎?」
叫聲立刻停了,響聲卻仍持續了十來分鐘。我等在那兒,妹妹則在一旁梳著頭髮哼著歌。
你打電話騷擾的事妹妹已經告訴我了。聽她說,你老是對她說一些極下流的話。並且,你使用的似乎還是無繩電話,你直接拿著走進衛生間,故意把如廁的聲音放給她聽,是吧?
當然,並不是被他電話騷擾之人的報復。但一到半夜就搞這種妨礙社會的事,因果已經在武志臉上、在他全身散發的氣場中完全顯現出來了。所以,女孩們都害怕他不敢接近他,只是用看流氓般的眼神看著他。她們一定是看透了他吧。武志覺得不爽,就又開始打色情電話。這大概就是惡性循環吧。
這時,從吸進武志的聽筒里忽然伸出一隻又白又嫩的小手。是肘部以下的部分,右手。只見這隻手靈巧地一屈,抓住電話的手持部分一下拿起,然後放回到挂鉤上。
這一天,雄司開始盤算盡量不跟武志一起住。正如女朋友所說,他覺得最好還是跟武志斷絕往來。可不巧,到了傍晚,當他跟女朋友一起到校內的室內游泳池去游泳的時候,發現武志也在那兒。
這一點被徹底搞清楚是在初夏的某一天。母親去了父親上班的地方,武志就一個人在家裡,因此邀雄司來玩。
最近半個多月,這個一到凌晨兩點半就給妹妹打電話的男人,就是潛藏在世上的眾多的陰暗電話魔之一。
只聽哐啷一聲,對方掛斷了電話。我拿著聽筒望著妹妹。她正在摘黑色的隱形眼鏡,手指正按在大眼睛上,翻開下眼皮做起可愛的鬼臉。

如此一來,那可就奇怪了。真是可笑。隨便找一個陌生人的號碼就打過去,光是說一句「陪我聊天」就夠厚臉皮的了。還說什麼「你有義務聽我說話」,你以為自己是誰啊?你是不是以為這世上的女孩全都是圍在你身邊的情人啊?更不用說是在大半夜了,把別人叫起來,你到底想幹什麼……
樓梯上一個人也沒有。
雄司來不及多想登上了樓梯,咚咚咚地跑上平台,衝進武志的房間。就在他打開燈,腳剛跨進開著的門口那一瞬間——
雄司問武志周末可不可以去他家住,武志欣然允諾,還說正好老媽又要去老爸那兒,不在家。
「也許你真的想跟我聊,可是我已經有了許多聊友。所以,根本沒空跟你這樣的人聊。而且這麼晚,還總是在人睡覺的時候。一般人都會拒絕你。」
雄司對女朋友說了一句后,就朝女孩追了過去。女孩身體嬌小,速度卻驚人地快,飛速離去。雄司拼盡全力,在樓梯的平台上終於追上了她。
「喂,你為什麼要在這種時間打電話過來呢?我很困啊。」
由於雄司是站著仰望上面的,武志就跟他打起招呼。
「疼死了!疼死了!」武志叫個不停。怪不得,原來他的左耳被聽筒拽住了。他拚命想扯,可耳垂卻像橡皮一樣被拉長了,耳根不斷充血,越來越紅。
喂喂?請說話,不要不作聲。喂,這是真的吧?在我看來,你似乎挺變態啊。你自己怎麼認為呢?
「到底在說些什麼呢?」
啊,請不要掛斷。就算你掛斷了,我也會打過去的。什麼?我做不到?不,完全做得到。其實,追查起來也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麼難,即使不委託警察或電話局也能做到,不信你試著掛斷看看,還是讓我說出你的電話號碼來?你的號碼是三六六局的××××吧?
你還在笑,對吧?真無奈。我的任務結束了。當執行命令發出的時候,跟被告人解釋這些就是我的工作……
由於左肩已被吸進去,左胳膊也就失去了自由。在不斷被吸入的過程中,只能像魚鰭一樣徒然拍打。不久,隨著刺溜一聲,右肩也不見了,隨之又傳來嘎巴嘎巴的聲音。右胳膊被逐漸吸入,手指嘎吱嘎吱地撐著地板,拚命想頓住,可是沒用。手腕處一度被卡住,由於拉力,無力張開的手掌變得通紅,不久,被擠壓的血一齊從五指中噴射出來,接著,手掌也被吸了進去。血飛濺到白牆上,也濺到有武志鍾情的裸體少女照片的日曆上。
「沒事沒事。這次這個姓結城的女人倒是挺有骨氣,還喋喋不休地回擊我,說什麼要把我的聲音錄下來交給警察,她男朋友是黑社會,查我電話等。你說好不好玩?周末我一直給她打,白天晚上都打,高興的時候就連打幾小時,隔十分鐘就打一次。對方設成電話錄音也沒關係。我就一直說到把她的錄音帶錄滿為止。這樣一來,即使找那女人有事的傢伙打進去也沒法再錄了。活該!」
哦——哦——啊?什麼?「都市傳說」?
「照常識,那種人是沒法溝通的。他肯定不會放棄。不信你等著。他還會打過來,而且還會很生氣地說為什麼要讓哥哥接電話。不信可以打賭。」
只見武志房間牆上的電話機顯示來電的綠色指示燈忽然閃爍起來,話筒也自動脫落下來。看起來就像有東西跳進聽筒里逃走了,由於動作太猛而把聽筒弄掉下來了。
「不清楚,但倒是個漂亮女孩。美少女。」
之後就幾乎沒有花費時間。武志雖然並未停止抵抗,可力氣卻不斷減弱。雄司眼中剩下的,只有武志那最後在膝蓋以下部分全被吸進去之前,像瘋狂的列隊行進舞一樣亂踢著的兩腿,包在那破舊牛仔褲里。
「當然,那女人很帶勁很好玩。你也想試試?」
他家裡也一如往常,母親什麼都沒有察覺。真的是為所欲為。
雄司興奮地赴約。畢竟這是一個趁機調查武志房間的絕好機會,對吧。可事實上,雄司卻很難單獨行動。儘管附和著武志說些無聊的話,也裝出傾聽的表情,卻心不在焉。
不久,聽筒里終於靜了下來。接著,爽朗的聲音傳來:「強制執行完畢。」聽筒被放回挂鉤的聲音傳來。
臨走之前,雄司又回頭看了一眼,想確認一下那女孩是否還在那兒。結果,她正好要走向對側的出口。那兒通向更衣室,更衣室並沒有通往外面的門。
說了老半天,終於快說完了。咦,你在嘆息嗎?
「在哪兒啊?哪兒有人啊?」
總之,由於這次失敗的交涉,雄司即日被責令搬出去。就這read.99csw.com麼一個重要的好朋友,一旦失去那不糟了,於是武志極力說和,可是雄司已經厭倦了他那壞毛病和毫不悔改的態度,還是決定搬出去。當雄司在大學附近找到一處廉價公寓,一個人開始生活之後,心情才輕鬆起來,他甚至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不早這樣做。
由於叫喊聲太大,雄司一時竟沒能聽清他到底在說什麼。只知道武志的身體發生了變化。
無奈,雄司便戀戀不捨地下了樓。武志拿著一罐冰啤,還沒坐下就大口喝了起來。雄司也打開啤酒罐,在廚房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星期一,當雄司經過校園去教室時,武志興奮地追了上來,說:「越來越好玩了。」
若要稍微替她爭點情理,也可以說武志家使用的是家庭電話,由於電話機分別設在家人各自的房間里,所以一旦將房門關上,無論武志跟誰打電話,從外邊是無從知曉的。可是,難道當母親的都是這麼反應遲鈍嗎?雄司甚至還懷疑過,武志的母親甚至連教育孩子的想法都壓根兒沒有吧。
「哎?」
剛才我已經說過了吧,物品里也有靈魂。有靈魂的東西必然會產生自凈作用,就是永遠使自己保持最佳狀態的機能。
他們還創建組織,決定分工合作維持電話線路的治安。或者從內側監視線路,有時還會假借人的模樣進入社會,使用自己的線路在末端設電話——用誘餌進行犯罪調查。
武志笑了。「這種事,別那麼大聲問好不好。」
嗯,沒錯。人啊。但我說的是別的。
就這樣,一切結束了。
這個階梯教室是在三樓,窗戶旁邊並沒有陽台之類。
長著雪白無珠眼睛的小孩模樣的電話精靈們。
從那以後,那女孩就在雄司的心裏深深地扎了根。他一直在想,我是不是看到幽靈了?只不過若真是這樣,那女孩只盯武志就讓人難以釋懷了。難道武志做了傷害這女孩身心的事情?
還沒等他說完,聽筒那邊就傳來了驚恐的尖叫聲。也許是腳踢地板在抵抗吧,還有咚咚的重音。雖說是任務,可這種聲音聽多了也就沒意思了。
是嗎——編得有聲有色,有些人還真信?哎?「咧嘴女」就是這種?你知道得倒挺多啊。
雄司下了決心,就算是冒一點險,也要直接跟武志談談,套出點話來。於是他裝作若無其事地朝他走去。
到了傍晚,終於等到一個好機會。武志說要衝澡。
我努力裝出感覺良好的聲音,開始跟對方交談。
兩人慢慢地返回池邊。女孩一動不動。武志仍盯著那些穿泳裝的女人。
女朋友點點頭。「哎,是有一個。」
武志慌忙抬頭尋找。雄司把那女孩所在的位置指給他。雄司的女朋友則不快地撇著嘴,沉默不語。
原來,還沒等武志回頭的一瞬間,那小孩就消失了,有如在雄司眼前忽然關掉開關抹掉了畫面一樣,一下子不見了。
「聽聽在說些什麼。」
而就在燈亮起的一瞬間,他似乎看到一個有形的東西忽地從台階上站了起來,逃向裏面的房間。一個魚肚般白色的東西一閃之後就不見了。
「就是那女孩。我經常看到那個女孩。」
雄司覺得可恥。武志得意地向自己報告這種事,意味著他覺得雄司也對這種惡作劇感興趣——至少,就算是吵起來也不會阻止,也會默認他的行為。可自己根本就不是這種人,雄司不禁後悔起來。「你天天凈弄這種事,能有什麼出息?」
「你也有被人捉弄的時候啊。」
咦,你在笑嗎?這故事也絕非荒唐透頂哦。
電話里毫無異常。在不斷說話安慰女朋友的過程中,恐懼感逐漸淡化。當通過電話聽到女朋友的笑聲的時候,高興和安心感讓他也興奮地笑了起來。
雄司也回盯著那小孩。這下他終於明白了。原來那小孩盯的並不是他,而是武志。
「哎?在哪兒?」
當武志不滿地抗議的時候,雄司的女朋友瞪大了眼睛。
沒錯。你的電話也經常串線吧?不要以為那全都是真正的串線哦。電話聲中還會夾雜著絕望的求救聲,受到懲罰的人的叫聲,對吧?
可是,武志究竟是被帶到哪裡去了呢?死了?
一瞬間,雄司一咬牙作出一個大胆的決定——他迅速移動幾步,猛地打開樓梯燈的開關。由於動作太猛,罐中幾乎沒喝的啤酒甚至濺到了拇指上。
答案是在事發一個多月後,雄司跟女朋友通電話的時候才被找出來的。
「跟以往一樣,那麼討厭。真是個討厭的傢伙。」用手掌捂住聽筒的妹妹頓時咕噥了一句。
雄司再也忍不住,用手捂著嘴,跑下樓梯逃了。
「你這小子,是你在干那種事吧?還想賴到武志頭上。我們家武志是不會幹這種下流事的。」

「喂,」雄司輕輕戳了一下女朋友,「喂,你看,那邊是不是有個女孩?你看見沒有?」
在女朋友的催促下,雄司起身離開,頸部一陣陣發涼。
啊,你在大笑?但沒關係。我可以繼續嗎?

雄司注視著女孩,教授的話語早已成了耳邊風。只見女孩一動不動,兩隻小手扒著窗框,像觀察動物園裡的大象或長頸鹿一樣,認真地看著武志。
武志仍跟往常一樣,依然是一個像未經清掃的廁所一樣讓人噁心的人。騷擾電話也仍在打。不只如此,一旦盯上一個女人,他就極盡騷擾之能事,樂此不疲。如果對方忍無可忍更換電話號碼,他就會紅腫著眼睛發狠地說,一定想辦法把她找出來。
即便這樣,聽筒也從未停止吸他,就像蛇吞獵物,吸塵器吸大垃圾一樣。武志一面掙扎一面掄著胳膊,發現雄司的腳就拚命抱住。雄司則拚命踢腿,像甩掉走路時纏在腳上的垃圾一樣甩掉武志的手。藉著被雄司一推的勁兒,只聽刺溜一聲,武志的左側腦袋消失在了聽筒里。
雄司無法動彈。身體僵住了,膝蓋發抖,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言歸正傳,自從這件事以來,雄司就徹底迷糊了。那女孩是幽靈嗎?為什麼會通過電話進進出出呢?就在思考的過程中,他忽然恍然大悟。那女孩該不會是電話精吧?這樣消失在電話中的情形也就講得通了。由於那女孩是電話精,而武志又將電話用於極齷齪的目的,因此她一氣之下就出來了……
雄司最後得出結論:若是那傢伙,倒也不是做不出那種事來。受害的女孩於是懷恨在心,化作幽靈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