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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原 3

骸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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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用責備的眼神看看部長。「奇怪的部長。」二女兒這才像解了魔法似的念叨起來。妻子和母親面面相覷。
部長抓住會議室的椅背。
「當然是警局。」
「看樣子今天要下雨啊。」父親慢悠悠地打著招呼,看到部長臉色難看,就問:「又出了棘手的案子了?」
「去哪兒?」大女兒問。
「怎麼回事,大清早起來就發火?」
「誰說的?誰這麼無聊告黑狀?是您扔點小錢就打發掉的那種齷齪的線人?」
秋山還是在對視中敗下陣來,卻仍不承認失敗,他笑著聳聳肩,說道:「只有兩次。」
「是見面了。她一直糾纏,臉也不是長得沒法看的那種。」
正難受的時候,妻子發現了不對勁便睜開眼睛,問他怎麼回事。他愛理不理地說沒事馬上就好,便搪塞過去,可第二天早上,面對早餐時仍無食慾。做完上班出門準備的大女兒在餐桌對面坐下來,問:「部長,我聽媽說了,你昨晚胃疼得直哼哼?還是找醫生看看吧。早就勸你去看醫生https://read.99csw.com,老這麼諱疾忌醫也不是事啊。」
「怎麼了?」
「你,有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立場?」
在聽了股長的報告后,他暗自慶幸當時沒離開。
這情報是真的。
部長低頭看看蹲在父親腳邊的那隻老狗。耳朵耷拉了,眼睛也已開始變得混濁,腿又干又瘦。不過,卻有著一副平和的神情。
「我走了。」說著,部長從椅子上起身。
部長怒喝一聲,聲音大得簡直讓自己吃驚。兩個女兒頓時愣住了,連眼睛都不眨了,簡直像玩不倒翁遊戲的孩子一樣。見鬼了!
部長咕噥著,快步朝車站走去,把張著嘴的老狗留在了身後。
「我不會再跟那女的見面了,這樣總行了吧?反正還沒有露餡。還沒捅到外面去,對吧?」
「正因為不是真的才更糟糕!」
可是,部長的內心卻跟外表截然相反。大腦的一半左右一直被骸原那件事佔據著,橋場那悲傷的神情也經常會冷不丁地浮現出來。
胃疼也一點沒見好。九九藏書雖然一天中也有好點的時候,可一旦疼起來,半夜都會把人疼醒。有好幾次,他甚至都疼得躲在被子里不住地冒冷汗。
「我也真想早點做一個老爺子。」
「那的確是跟那女人見面了,對吧?」
椅背咯吱咯吱地響了起來。
別說了,妻子小聲地斥責大女兒。誰也沒有到玄關處送他。
之後的一段時間,表面上過得倒也平靜。由於這裏跟總廳不同,即使像部長這樣職位的人,也並非從年頭忙到年尾。雖然經常會有一些小案子,可大半在科室里時就解決了。橋場也沒來。
「那女人是誰的情人,我想你也應該知道。那傢伙的公審馬上就要開始了!並且還是由你來負責那傢伙的案子。這種事要是讓外面發現了,你知道會是什麼樣的後果嗎?」
秋山仍在沉默。但不久后,他還是撂下了一句:「沒事。反正是玩玩,又不是真的。」
他穿上鞋,打開徒有其表的門扉時,正好跟遛狗回來的父親打了個照面。每天早晨都會牽著一條跟本人不相上https://read.99csw.com下的老狗去散步,這已經成了父親每日健康管理的功課。
並且,對部下只能用這種方式來教育,部長也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挫敗感和凄涼。
彷彿從四樓的窗戶被扔下來的皮箱一樣,他只覺得絕望往心底落下來。似乎還聽到了那東西切開心靈空間的聲音,感到了撲通一聲著地時的震動。
「到底怎麼回事?」
但這隻是部長個人的如意算盤而已。正要把手伸向電話,股長忽然叫他,說是有急事。他嘆了口氣,從椅子上站起來。
反言之,部長對秋山還沒有信任到可以一口咬定「唯獨秋山不可能幹那種事,這完全是毀謗」的程度。不,是無法信賴。
果然緊急,的確是件大事。部長的部下,說起來還是部長正在栽培的新人秋山,跟一個因違反刀槍法被逮捕、現在正等待公審的嫌疑人的情人有私下交往的嫌疑。
想來,部長本人和妻子離前線太近,肯定不行。二女兒則動輒會偏袒某一方。而大女兒卻具有審視前線的慧眼,和與前線的https://read.99csw.com戰火保持安全距離的聰明。
快到中午時,他這才為自己早上的表現感到內疚,於是想往大女兒的公司打個電話。有意思的是,每當家裡發生爭吵,出來收拾殘局的總是大女兒。這當然都是在她懂事之後了,但仔細想想,自己兩口子都在上班,而且都是警察,還有年邁的父母同住,家裡自然孕育著各種火種。在這樣的環境中,她似乎從很小的時候起就成了一個滅火器。
「可是,有目擊者。」部長盯著他。
秋山始終嗤之以鼻,可眼角卻在不停地顫抖。兩人一直是站著談的。可現在這一瞬間如果朝桌子底下瞧瞧,也許會發現秋山的膝蓋正在打哆嗦,而且還能看到他為了不讓部長察覺而用力挺著。
自己的怒吼聲聽起來從未如此空洞。
「我簡直就是聯合國的停戰監督團」——連她本人都曾這麼說過。
股長並沒有弄清楚這個情報的來源。部長心知肚明,也就沒有開門見山地追問。他只是問一下而已,看看這情報的準確度是否高,情報來源是否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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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是誤會。」秋山當即付之一笑。部長好不容易假託有事要私下商量才借來了這間會議室,可秋山那不屑一顧的笑聲卻無所顧忌,甚至連隔壁的刑警室都能聽到。
「別煩我!」
面對一字一頓擠出來的話語,秋山並沒有回答。
正七嘴八舌說著,廚房裡的母親和妻子出來了。
秋山丟下最後一句話,離開了會議室。
「可是有人說曾看見你跟一個女的一起走路。」
部長狠狠地抓著椅背,把手都抓疼了。這把椅子分明就是為了給部長做想掐之人的替代物才存在於此的吧。
部長沒作聲,繃著臉。「早啊。」這時,正讀短期大學的二女兒下來吃早飯了,打著哈欠說道,「咦,部長的臉色好像不太好啊。」
並且,大女兒的公司也在從部長所在的警局步行能走到的距離內。乾脆打電話請她吃頓午飯吧。這樣的話,大女兒就會幫自己斡旋,等到今晚回家的時候,說不定氣氛會稍微緩和下來呢。
「我還以為是去醫院呢。」
你這狂妄的小子,狂妄嘴硬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