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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桐原先生 1

再見,桐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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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悄然開始的,所以最初誰都沒拿它當回事。
微波爐的響聲是噼。餐具乾燥器在幹完一件活兒后則會乒地響一聲,表示計時已滿。洗衣機滿水時會撲嗒一聲響起來,洗完時也會撲地響一聲。烘衣服的煤氣乾燥器完成作業時則會噼——噼——噼地報警。當噼噼噼噼地響個不停時,則是「請清理過濾器」的警報。
爸爸媽媽的鬧鐘是鈴鈴鈴地響。我的是合成音「快起床」的連呼。研次的則發出警笛般的聲音。
能夠正確分辨這些聲音的只有媽媽一人。媽媽絕不會像我那樣,明明是洗澡水開了的警報,卻去查看微波爐。
電話也一樣。用爸爸的名義開通的https://read.99csw.com,即我們大杉家的官方電話是一部。這是家用電話,母機在起居室里,子機則是廚房、奶奶房間和研次房間各一部。只不過,研次從來都不會接聽內線電話,今年七十歲的奶奶耳朵又背——差不多有東京到南非共和國那麼背吧——所以,要想叫這兩個人,最好還是直接去房間。尤其是研次房間的門,甚至有必要踹開。
媽媽說「這就是主婦的耳朵」。但要我說,是雙職工主婦的耳朵才更對。因為周末時媽媽總要好幾樣家務同時幹才行,自然練就了能分辨各種警報聲和機器聲的耳朵。
電熨斗加熱到設定溫度https://read.99csw.com時會撲——撲地響。全自動熱水器燒開洗澡水時會噼噼、噼噼、噼噼地叫。而我房間里的錄像機在預約了錄像卻忘記放進錄像帶時就會發出吡——吡的警報聲。
媽媽呢,因為我和弟弟不聽話,她以前為了孩子一直在大聲吼叫,現在則是為了奶奶。我和弟弟也跟著學。而奶奶本人,甚至連聽自己的聲音都要大聲才行,正如聽隨身聽時的我們一樣。
有時候,家用電話佔線的時候,研次也會來借用一下。但我是絕對不會出借的。因為這就等於出讓領土。
異常的顯露是在四月下旬一個溫暖的夜裡。單位舉行新職員聯歡會,喝了一家又九_九_藏_書一家,深夜回到家的我在廚房喝水的時候,忽然發現耳朵聽不見了。
而我的房間里,則有一部我工作之後用第一筆獎金開通的個人專線。對我來說,開通一部屬於自己的專線電話,等於是掌握了開啟個人隱私王國之門的金鑰匙。
本來我們家就是吵鬧的一家,一不小心聽漏了小聲嘀咕或是細碎響聲之類是常有的事。在這棟房齡十年的二層木結構建築中,五個人發出的聲音,跟為了滿足家人的生活需要、興趣愛好,以及為方便生活而塞進來的各種機械和器械發出的聲音經常進行過當的競爭。
也許是這個原因,最初的徵兆才會在很長時間里都沒有被發現,像蝸牛一樣read.99csw.com一點點爬行的異常也沒有碰到任何人的天線。
我的電話是嚕嚕地叫我,家用電話則是撲嚕撲嚕撲嚕地響,有時還會發出乒乓聲。因為兼做對講機。
關於音樂的問題,弟弟用專用的收錄機聽搖滾,我則用微型播放器聽喜歡的新流行樂,有時也會聽聽古典樂。我跟弟弟喜歡的音樂完全不同,唯獨想聽的時間段是一樣的。無奈我只好不時使用隨身聽。(但也並非只是想讓耳機在耳朵裏面響,有時也想用柔和的音樂把全身包裹起來。每當這種時候,就跟研次較著勁地加大音量。最終,縱然效果聽起來就像是筋肉少女帶樂隊在卡拉揚音樂會的觀眾席上現場演奏一樣,當姐姐也是不能丟面子https://read.99csw•com的。)
再加上我們一家嗓門都大。第一名是爸爸,這大概是一種職業病吧。據說,在他的單位里,就連喊一旁的同事去吃飯都必須得像怒吼一樣才行。
我家就是在這種狀態下生活的,每天都像吵架一樣。如果聲音像蚊子哼哼那樣,根本沒法生存。
「吝嗇鬼。」弟弟只得走開。幸虧早些出生——能產生這種想法,恐怕也就是這種時候了。
比如,若是所有人都在家,各自躲進自己的房間里,光是電視就會開四台。餐廳兼起居室里一台,父母在這兒看。一樓南側六疊大的房間里一台,那兒是奶奶的。二樓我的房間和弟弟研次的房間里也各有一台。而且,一般情況下,還都會播放著截然不同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