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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桐原先生 2

再見,桐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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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醉了。雖然還沒醉到一個人回不了家,可的確是完全醉了。在玄關脫鞋的時候就覺得腳底下有點不對勁。
什麼都聽不見。無論是把音量調到最大,還是貼在電視機跟前,連敲鼓的聲音都聽不見。
在走廊里時,途中還扶了一下牆壁。若是爸爸還沒睡,一定又會怒吼了吧。因為爸爸一直認為喝醉的女人就跟壞掉的凈化槽一樣臟。
花了很長時間,酒精才把我拽進夢鄉。好不容易睡著,卻又做起夢來。夢見自己坐在大電視前,無論換哪個頻道,都只會出現「請稍候」的畫面。
呼,我不禁吐了口氣。啊,真爽,可還沒等我說出這一句,卻忽然九*九*藏*書發現沒聽見自己的呼氣聲。
可是,沒有。
我決定靜一會兒,讓心跳平靜下來,於是閉上眼睛。可這麼一來,又覺得像是待在沒有任何聲音的漆黑地方一樣。這兒真的是我的房間嗎?
我試著用遙控器打開電視,畫面頓時顯現出來。是深夜的漫談節目,化著濃妝的女嘉賓正不緊不慢地動著嘴唇。聽不見聲音。
我爬上樓梯,打開自己房間的門,摸索著打開燈。房間里還是早上匆匆外出時的模樣,床上扔著水珠圖案的睡袍。我撲通一聲坐下來。
連彈簧的嘎吱聲都聽不見了。
我抓住水槽的沿兒深呼吸,就像孕婦練習九-九-藏-書拉馬茲無痛分娩法一樣大口呼吸。
醉了,我安慰自己。所以感覺麻痹了。酒醒后肯定會恢復正常,根本用不著害怕。
我又換了一個頻道,畫面上是搖滾樂隊,把麥克風都要吞下去的歌手正衝著揮舞著拳頭的觀眾玩命地歌唱。
我有點納悶,於是想,啊,我真是醉了。
我扔掉杯子。杯子滾落到水槽里,碰到角后停了下來。沒有打破。並且,沒有一點聲音。
我換了頻道,NHK畫面上是亂舞的點子,可沙——沙的聲音卻聽不到。
我關上電視,賭氣似的脫掉上衣,甩掉裙子,扒下長筒襪,鑽進被窩把被子全蒙到頭上。醉得不省九_九_藏_書人事了,全都是這個原因,我自我安慰著。先睡一覺再說。一覺醒來后,肯定會好的。
在走廊里摸索的過程中,我靈機一動,啪地拍了一下巴掌。
我又試著坐了一次。結果仍一樣。
睜開眼,正面牆上是音樂劇的海報。剛從乾洗店拿回來的藍色夾克仍包在塑料袋裡掛在椅背上。松木收納凳上是無繩電話和迷你梳妝台,纏著長發的梳子滾落在那兒。
我手裡正拿著杯子,於是忽然想起一個主意,試著用杯子輕輕敲了下控水板的沿兒。應該會有一種鏗、鏗倒牙般的聲音——
我小心翼翼地扶著桌子返回走廊。又不是眼睛看不見,可手裡若是不抓九-九-藏-書點東西,我就害怕得沒法走。
喝乾杯子里的水。第二杯沒有第一杯那麼好喝,只覺得胃裡哐當哐當作響。
可是,卻聽不到聲音。
心臟於是撲騰撲騰地跳了起來。這一點可以感受到。從膝蓋到大腿,只覺得像被某種軟軟的東西撫摸著似的,酥軟了下來。
於是逐漸聽不見了。
水仍在滴。一滴,又一滴,然後才完全停止。但啪嗒聲卻再也沒有聽見。
由於拍得過猛,連手心都疼了。可是,卻仍聽不到一點聲音。
喝完后打了個嗝兒。再來一杯。於是又把杯子拿到水龍頭下面,眼看著水泛著泡在杯子內壁撞來撞去,快要溢出來時,關上水龍頭。然後啾的一九*九*藏*書聲,剩餘的水就變成水滴滴落到不鏽鋼水槽里。從前一陣子起這滴水聲就變慢了。
我又試著朝空中呼了一口氣。什麼也沒聽到。耳朵里仍是一片安靜。我又故意說了一聲「喂」。聽不見。
別急,別急。
心臟在胸口深處劇烈跳動。我急了,簡直想把耳朵貼在自己的胸口聽聽心跳,好像那樣就能聽到似的。可畢竟是自己的身體。
第二天早晨,我被媽媽大聲叫了起來。
我繞過餐廳的桌子,摸索到廚房的水槽。從控水板上取下玻璃酒杯,擰開水龍頭接了滿滿一杯,然後站著就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一杯,水龍頭都還沒關。
沒錯,是我的房間啊。
啪嗒,啪嗒,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