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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事,她本來就知道事情經過。」

一進店裡,我立刻被帶進後面。岳父站在鏡子前,正由店主親自替他假縫。新定製的西裝是典雅的銀灰色。
經訊問,犯案少年並沒有稱得上動機的動機,也不是打一開始就預謀殺人。令人驚訝的是,當初他設法弄到氰化鉀,竟然是為了自殺。他說今年一過完年就在所謂的「自殺網站」上買到了藥物。
「我想也是。」
「嗯。」她抑制著怒意、淚水與沉重的不安,霎時臉頰便染上陰影,「我覺得她會被警方懷疑或許也跟那件事有關。」
我可以想象那種情景。
「唯獨這一次你卻揮不去這種感覺?」
那是去年秋天岳父交給我的任務。
我還沒發話,美知香已搶先開口:「真是個愛管閑事的大叔。」她指的是老闆。
電腦列印的幾行文字散發著冰冷的惡意。
兩人這才前往大宮分局投案。
「今後你也打算繼續幫那個姓古屋的女高中生出主意嗎?」
「沒提到古屋先生的案子呢。難道說,那個案子果然另當別論?比方說是模仿犯乾的。」
正在吃東西的孩子無論是誰家的、今年幾歲,都一樣惹人愛憐。此刻又加上了心疼,幾乎令人胸口作痛。
哭這個字眼成了引爆點,美知香的眼淚也開始掉個不停,她胡亂用袖子抹去淚水,說了聲對不起。「我很想找人談談,可是誰也不在,我只想到杉村先生。」
如果原田泉的信只寄到會長室和編輯部,岳父或許還會交給我解決。正因為牽涉到菜穗子,他才會這麼鄭重其事地處理。菜穗子是岳父體弱多病的掌上明珠,也是他最大的弱點。
其間古屋美知香寄過兩封電子郵件,她正孜孜不倦地寫作。我看了第一篇,發現她說自己「不擅長作文」並非謙虛之詞,而是真正的有自知之明。
「是,這個學習經驗非常慘痛。」
少年曾在當地高中念書,但很快就輟學了。從此整天在家遊手好閒,和譴責他這種生活態度的父母口角不斷,一年半前搬出來開始獨居。住在離父母家只有一站地的公寓,房租由父母負擔。
我在家吃完午餐后正準備回公司,手機響了,是岳父打來的。
「可是園田小姐,如果男友告訴你這種秘密,你會高興嗎?」谷垣先生的眼睛瞪得老大,「難不成你還支持他犯罪?居然陪著他一起去自首,我真是無法理解。」
我試著回想學生時代,這才想起以前在學校,雖然有時候老師會叫我們寫「感想」,卻沒有指導過我們寫出發生的事情,似乎至今這種作文教育的方針依然沒改變。
「慢慢吃,要細嚼慢咽。」
這是在一起生活的人的直覺。
「簡而言之,這證明女性的力量果然偉大。」不知為什麼,總編很神氣。
記者正在某分局前做現場聯合報道。我穿著浴袍正想坐下,這才發現桃子睡在沙發上。
去年為了岳父交付的某件任務,我和此人有過數面之緣。同時,也賣了他一個人情(雖然只是一丁點兒)。但對方或許不認為欠了我人情。
我等著。其間依舊有後續報道,我已得知犯案的詳情。少年的供詞是:「我想要全部了斷,然後和女友一起開始新的人生。」原來如此,他還活著,所以可以重新來過,而對於被他殺死、遭他奪走人生的受害者,他卻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一句對不起。之後,少年並沒有承認犯下另外兩起案子,他招認的始終只有埼玉市的那兩起。
「真好笑,難道男人都是這樣嗎?又沒做虧心事,只不過被人拍到和女高中生在一起就慌成這樣?」
她用湯匙攪著盤子里的燉飯,嘴角微微一顫,頻頻眨眼。她的視線徑直垂落盤中,說:「我覺得我媽好像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在那封信從舊家轉寄到新家之前,我已經先把事情跟妻子報告過了。她覺得有趣的不是事件本身,而是我的態度。
「因為那個嫌疑人被捕了。」
他終於決定服毒,但事到九*九*藏*書臨頭忽然有點擔心,因為他想起網站上曾有人留言提醒,氰化鉀接觸到空氣就會變質,毒性會被稀釋,所以保管時一定要小心。
「他們說:『你已經逃不掉了,無法再賴在別人頭上了。』昨晚,我媽一回來就哭了。」
「感覺非常強烈。我也不太會解釋,總之就是覺得一定有問題。」
「不是啦,是電視正在播報新聞。」
「起先或許不是那樣。警方說有一些細節要核對。呃,就是跟那傢伙的供詞核對。」
「再向各位重複報告一次。今年三月起,首都圈發生的一連串飲料摻毒隨機殺人案的嫌疑人已經落網。」畫面下方打出的字幕是「埼玉縣警局大宮分局」。「今天晚間八點二十分,一名住在埼玉市的男子向大宮分局專案組自首,坦承一連串毒殺案是他犯下的,因此被警方以殺人嫌疑收押。現在,專案組正在詳細審訊這名男子,同時也對男子的住處進行搜查。」
「想必心裏還是會不舒服吧,對不起!」
「這個案子雖然轟動媒體,但被害者到底是怎麼死的,並沒有詳細報道。因此,對那個大學生是否真的死了,總覺得沒什麼真實感。」
店主只對我點個頭,便沉默地繼續作業。而岳父一看到我就倏地笑了。
被我這麼一問,加西露出苦笑。
我斥責她:「其實你自己也並非真的這麼想吧,可你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因為你很痛苦、不安、氣憤,最重要的是為了你母親。我相信你母親一定也明白你的這番心意。」
據說他在警局很配合地主動招供,滔滔不絕,說得口沫橫飛,有時甚至快得連審訊官都來不及跟上,簡直像在嘔吐。
我是個毫無美感與品位的人,除了奉命把裝飾品掛到高處之外,完全派不上用場。那晚我正悠然入浴,妻子過來喊我。
有時候他還會找個短期的兼職,所以應該不算是時下所謂的「宅男」,但他似乎沒有要好的朋友。他常常逛網站,因此才弄得到氰化鉀,但在網上,好像也沒跟什麼人混得特別熟。
但他還是拖了一段時間才向她坦白。據說他是在自首的三天前把一切告訴女友的。
沒錯。自首的少年坦承「自己乾的」案子只有三月與五月發生在埼玉市內的那兩起,並未提及五月一日的橫濱命案和九月十七日大田區發生的古屋俊明命案。
「編輯部那邊怎麼樣?」
「最重要的是,這名嫌疑人雖然在乎自己和女友的關係,卻對別人的生命漠不關心,這種冷酷才是問題所在吧。」
「嗯。可是,我身上沒什麼錢。」
而我卻懷著只有我才看得見的憂慮等待著。我在等古屋美知香寄來的電子郵件,她現在不知怎樣了?是否正在學校,可能還沒有像我這麼密切地關注新聞報道,所以尚不知情?
我越想越不安,索性去「睡蓮」報到。
美知香像對自己確認似的點點頭。「就連她有男友的事,我也馬上就發現了。」
「我快洗好了,等一下。二樓陽台你可別爬上去。」
於是他於三月十四日在埼玉市內的某便利店犯下第一起案件。正如他供稱的「利用熟悉的店」,作案地點距離他的公寓走路只需五分鐘。
「我知道了。沒能達成您的期望,非常抱歉。」
算了,反正我也是個愛管閑事的大叔。
「你真的上網看過?」
所以我想到的不是岳父,而是去年秋天認識的警視廳城東分局某位刑警。他姓卯月,姓氏相當罕見。
「是什麼起因讓你這麼想?警察透露了什麼嗎?」
妻子囑咐我別把她累到病倒的事告訴父親,因為怕麻煩。菜穗子雖然深愛這個對她寵愛有加的父親,但她和世上所有的女兒一樣,有時候也會嫌這樣的父親太啰唆。當然也是顧慮到我。她認為我在「冰山女王」心目中的形象被扣多少分都無所謂,但絕不能在父親心目中被扣分。
現場再次有人打岔並傳話給記者。
老闆是唯一跟我有同樣憂慮的人,而九_九_藏_書且比我更嚴重。他立刻湊了過來。「你聽到新聞了吧?」
「到底該怎麼做才能知道案件進展的詳情呢。」美知香的低語聽起來不像在問我,倒像是走投無路的悲鳴,「我也想過問新聞記者或來採訪的人。可是又怕這樣會弄巧成拙。那些人應該也是寧願問我而不是被我問吧。」
美知香沒有回話,她不再試圖抹去淚水。
妻子擔心我會感冒,叫我先去換衣服。我連忙起身,順便把桃子抱到床上。
「我開始擔心服下這個是否真的死得成,同時也想先確認一下到底會以什麼方式死去。」
我想到一件事,但直到美知香把燉飯吃光為止,我還在考慮到底該不該說。這本來就不是外人該插嘴的問題——岳父的話如雷貫耳。
岳父揚起下巴笑了。「今後由法務部來處理,你立刻寫一份報告送來。至於原田泉,我會立刻讓田邊跟她聯絡。」
你知道嗎?你先生正在向女高中生買|春,這張照片就是證據。
聽到我的回答,妻子打開浴室門伸進腦袋。
「外公身上有什麼秘密嗎?」這也是自問自答。她的目光縹緲。「他發生那種事總有原因吧。我媽知道那個原因,可是不想讓我知道,所以才瞞著我吧。」
「其實,我對自己說的話也毫無自信。」
「她一直向公司請假,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會被開除。」
「是原田泉乾的。」
決定要自殺,為了確認毒藥的效果先殺死別人。這種跳躍式的想法和偏激的觀念,首先就不是一般人跟得上的。況且,如果要追溯他的思維邏輯,既然都已經殺了兩人充分「實驗」過了,為何接下來並沒有以身試藥,而且拖到現在才自首,並一五一十地全盤招認,這些問題真是疑點重重。
我點點頭。「不過,你真的該吃點東西。」
「歡迎你隨時過來。」老闆說著揮揮手。
「因為我覺得這樣繼續活著也了無生趣。」他如此供述。
谷垣先生太氣憤,連總編都不敢再貧嘴。
兩人就此親近了起來。和女友交往之後,少年放棄了自殺的念頭。同時——「我開始厭倦隱瞞自己犯下的罪行,我想讓她知道。」
「警方還跟我媽說:『古屋小姐!很快就要真相大白了。』」
事情擺平了,原田泉就此了無動靜。就這麼平安無事地過了一個星期後,進入了十二月。
我匆忙趕到時,老闆正在和她說話。見到美知香,我霎時愣住了。她憔悴得雙頰凹陷,兩眼充血,應該不是哭泣而是睡眠不足吧。
「跟你母親?」
「知道了。」
我回想起從古屋母女那裡聽來的消息:警方懷疑第二起命案和第四起命案都是被害者身邊的人乾的,專案組內部也是意見分歧,各自行動……
「沒問題吧?」
年輕時被稱為「猛禽」,現雖已八十,目光依然不減銳利的岳父,對於我的狼狽解釋,始終和顏悅色地聽著,甚至還露出調侃的表情。但一談到寄來我家的信,他的臉色頓時一變。
在五月犯案后,他缺錢過活,於是又找了一個短期兼職的工作,工作內容就是在三月作案時的那家超市負責出貨,這一點也頗令人驚愕。
美知香倏地抬頭,劉海跟著一亂。「啊?」
妻子正色地點點頭。比起這封信,讓我和妻子更覺得毛骨悚然的不如說是原田泉竟然知道妻子的全名(連公司的通訊簿上都沒有這項資料)。
「起先我是看到新聞快報打出的字幕,後來才轉到NHK,結果你看。」
該不會是要我抽手吧,我暗忖。
美知香微微點頭。
「差不多,我已經答應幫她看看她寫的東西。」
記者慌忙轉頭面對鏡頭。
我不是沒想過拜託岳父。但這次的情況首先跟岳父毫無關係,而且說穿了,就連我為什麼要插手也毫無理由。岳父很可能會罵我一頓,叫我適可而止。何況就算岳父在警界(雖然我不知道是警視廳、警察廳還是公安委員會)擁有強大的人脈九九藏書並能從中打聽到相關情報,但他能夠活動的想必也是相當高的層級,如此一來,恐怕得花費不少時間和功夫才能傳達到基層。而這樣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不可收拾。我想,如果……這純粹只是假設性的說法——古屋曉子真的隱瞞了什麼,說不定只會對她的立場更不利。
我把文章修改之後,加上建議回信給她,同時也勸她和母親好好談談這件事。不是因為岳父的吩咐,是我真心這麼想。但美知香就是不答應。
「我現在要去『KINGS』,大概會待上一個小時。你能不能來一下?」
「我怕她會想歪,所以告訴她了。」
這不是模仿犯乾的,而是借刀殺人。
一收到信,妻子立刻通知了我。當時我正在公司,午休時間我趕回家和妻子一起拆信。
「那當然。不過,暫時還是多留意身邊的狀況。」我提出抽象的忠告。
「不見得吧。」美知香歪著腦袋,「每次一提到那個人,我只會更火大。」
我開始解釋。假縫室里有幾把皮質扶手椅,但店主始終沒開口請我坐下,我也繼續站著說話。長幼尊卑就是這麼一回事。
「我們每晚都吵。」
沒有回信。
「你倒是挺清楚的嘛。」
「我媽每天被警察找去問話。」
不管怎樣,少年買到了氰化鉀。但他沒有立刻嘗試自殺,而是繼續過了一陣子孤獨單調、想必也很無趣的日常生活。直到有一天,他再次覺得還是很想死。
岳父點點頭,轉而對店主發話,說要調整長褲的寬度與長度。店主利落地聽從指示,進行協商。我在旁邊等候。
「這件事以後還是由我這邊處理吧。」岳父看著鏡中的自己說道,「既然已經演變到波及家人的騷擾行動,就不能再繼續放任不管了。」他轉身看著我,微微揚起嘴角,「是遠山拆的信,差點沒鬧得雞飛狗跳。雖然我說要自己處理,把信帶出來,但這下子你又扣了不少分數。」
集團宣傳室編輯室有一台老式內鍵錄放機型電視。打一早,我們就盯著電視不放。
「也不能一概而論。不是我要替他們說話,自殺網站其實也分很多種,有很多人其實是掙扎著想要求生,或是有相同的苦惱,他們聚在這裏互相打氣。像這種地方,有時候就會把毒藥當成『護身符』互相分享。」
「自從出現網路自殺,媒體不是有很多相關報道嗎?啊,也出過書。」
這表示那兩起案子的嫌疑人另有其人?有兩名無辜者橫死的隨機毒殺案是不是和另外兩起凶殺案混淆在一起?
按時吃飯睡覺、乖乖上學,就算痛苦也要保持規律的生活習慣。如果覺得寫點東西可以排遣心情,那就去寫。她一一答應這些承諾后,我才送她去車站。
屏幕上的記者一邊看著手上的筆記,一邊正想繼續報道,此時一旁有人湊上前在記者耳邊說了什麼。
「KINGS」店面很小,備受財界人士信賴,專門製作與銷售地道英式紳士服。店主和岳父是同時代的人。
「那就不用擔心了。」妻子說完後有點詫異地補充道,「原田小姐只知道我們舊家的地址吧?」
美知香搖搖頭。「他們只會一直問問題,什麼也不肯透露。如果我發問,他們就反問我幹嗎想知道。」
美知香用力咬著嘴唇,千言萬語也被咬得碎碎地吐了出來。
岳父大人,您的千金已是地道的成年人,是一個孩子的母親,一位成熟的女性——我很想這麼說,但是當然沒說出口。
嫌疑人並非一個人去自首,據說還有一個二十歲的女孩陪著他,當初誤報為「姐姐」,後來才更正為「女性友人」,簡而言之應該是女朋友吧。女孩目前也在接受警方的訊問。
「沒問題!桃子也過得很好,很開心。」
於是,買下那盒飲料喝掉的二十歲大學生不幸死亡。
可是風向很快就變了,因為犯案少年否認涉及橫濱與大田區的命案。
「因為她答應陪我自首。」
「這次不會再像梶田先生那時候那樣了,我https://read.99csw.com能做的有限。」
「什麼?你在說什麼?」
在四天後的下午,她終於和我聯絡了。編輯部的電話響起,我馬上接起。
「這是什麼話,這頓算我請客。」
「只是看了一下。我想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可是馬上就放棄了,因為看起來太累。」
假縫還沒結束,我就「獲釋」了。來到店外,剛才來不及注意,現在才找起岳父的車。汽車停在店旁,像忠犬一樣靜候著。
我在地板上一屁股坐下,眼睛盯著電視。妻子拿來毛巾,在我身後替我擦頭髮。
「托您的福,非常舒適。」
「你有沒有跟女高中生援|交不重要,我只想知道菜穗子是否感到不安。」
「我從別的超市買回盒裝飲料,再把氰化鉀溶於水中,用針筒注射進去。那家店在那一帶是出了名的管理鬆懈,店內常有人行竊。就算把紙盒飲料放進冷藏櫃也沒人發現。」
「所以就把你母親找去?」
「嗯,收到了。」
我猜得出岳父為何找我。正因如此,我隱約開始流汗。
「現在我們收到最新消息:警方從這名男子的住處找到氰化鉀。呃,據說找到粉狀氰化鉀的紙包。呃,從這名男子的住處,發現氰化鉀的紙包……」
她連最基本的寫什麼,該怎麼寫,按照什麼順序都搞不清楚。她無法將敘述事實與抒發感情有條理地分開來寫。
「真不知該說你靠得住還是靠不住。」美知香笑了。這盤乾酪燉飯似乎令她的臉頰稍微恢復了血色。
「嗯,不過是我的錯。」她呻|吟似的說,因為忍不住責怪媽媽,「我怪她為什麼會被這樣懷疑。我說這太奇怪了,該不會是你真的有問題吧。我明知一旦說出這種話就真的無法挽回了。」
「沒有,我想應該沒有,嗯。」
早知道一開始這樣處理不就好了,我心裏多少仍覺得有點諷刺。
「當然是報警呀。那是義務。」
「是,我也這麼打算。」
美知香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為何她會認為古屋曉子有事瞞著她。
「不然你說該怎麼辦。」
一夜過後,電視新聞幾乎都在報道這起事件。都心甚至還有人散發號外傳單,《嫌疑人落網》的大標題躍入眼帘。
「沒關係。」我凝視著美知香那通紅的鼻頭。
「雖然不知道能做到什麼程度,但我還是想先試試看。你姑且別抱希望地等著吧。」

一進入十二月,我家立刻搬出聖誕樹開始裝飾。今年更是大張旗鼓,連窗戶和陽台上都掛滿成串燈飾。附近也有很多鄰居把窗子和玄關四周裝點得熱鬧非凡。妻子大概是受到了影響,桃子也跟著幫忙,母女倆連日來忙得連就寢時間已過都渾然不覺。
據說,那個連續隨機毒殺案的兇手逮到了。
現場收到的消息也是錯綜複雜。最後鏡頭拉回演播室,主播看起來似乎神情緊張。
「想要順利打聽到什麼恐怕很困難。」
美知香驚愕地停下湯匙。「就算沒被警察抓,律師也肯接案子嗎?」
「總之,還是要跟那女孩的母親好好商量。本來這就不是外人該插嘴的問題。」
前去大宮分局自首的嫌疑人是一名現年十八歲的無業男子,住在離分局步行僅十分鐘路程的某棟公寓。由於嫌疑人未成年,電視上稱之為「少年」,報上也沒寫出真實姓名。
「梶田的事,好像讓你和案件結下不解之緣。」
「她睡著了。待會兒你抱她上床。」
岳父一邊留心插在假縫西裝上的大頭針,一邊在鏡子前面轉了一圈。店主依然跪在地上,用研究者注視顯微鏡的眼神看著他。
「話是沒錯啦……」
我越想越不放心,傍晚時發了一封電子郵件給美知香。內容很簡單,只有一句:你還好嗎?
「你向這個美知香小姐解釋過原田小姐是什麼人嗎?」
氰化鉀的確有效,服下就會死。少年的「實驗」成功了,但他依然不安。
我的心臟咚地一沉。「怎麼回事?」
我們撇下工作,在編輯部針對這起案子大發議論,時怒時驚、或九*九*藏*書愕或嘆地過了忙碌的一天。
我在美知香的對面坐下。美知香身穿便服,但襯衫領口發皺,今天連護唇膏都沒擦,嘴唇乾燥而龜裂。
「除了這起案子之外,之前你也有過類似的感覺嗎?」
岳父挑起鉤形眉。「你被上了一課吧?」
老闆看到我,立刻讓出走道,一邊招呼我坐下,一邊對美知香說:「不用跟我客氣,馬上就好。」然後小聲對我說,「她說從昨天就沒有吃東西,我現在馬上去煮乾酪燉飯。」那是老闆最自豪的「意式病人餐」,只要吃下就會恢復元氣。
美知香拿著大湯匙開始靜靜地用餐,然後小聲說:「很好吃。」
「我現在在上次那家咖啡店。」
「不,那倒不會。」我當下否定,「外資公司在這方面對於經營者的約束比日本企業嚴格多了,不可能因為被警方訊問就把僱員解僱。如果真的那樣做,其他員工也不會漠視。你放心吧。」
「要猜猜看嗎?」
想到美知香,我擔心得胸口發悶,幾乎得仰賴胃藥。
「KINGS」是岳父常年光顧的紳士服裁縫店,位於銀座。我連忙搭計程車趕過去。
「根據嘛……倒也不是沒有,只是不知道能猜中幾分。」
「喂,最近常聽說這個名詞,『自殺網站』到底是什麼?」叼著煙的總編問道。
「你母親已被警方收押……」
據說是當地的分局。
加西回答:「就是想自殺的人聚集的網站。」
「正如我們剛才為各位報道的,從今年三月起發生在首都圈,造成四人死亡的連續隨機毒殺案的嫌疑人已被警方逮捕。接下來,縣警搜查一科科長預定在晚間十點三十分,于大宮分局的專案組召開記者會。」
老闆送來了燉飯,他熱心地提醒還很燙要小心,見美知香被淚水沾濕了臉,又不知道從哪裡拿來一盒面巾紙。美知香抹去淚水,擤掉鼻涕。
「或許分數早就被扣光了。」
妻子仍抓著毛巾往我旁邊一坐。「沒想到兇手竟然會去自首。真的假的呀?!」
「你不用再管這件事了,辛苦了。」
「沒有,可是從大清早一直審訊到深夜。」
那是十幾歲女孩的想法,不是成年人該有的處世態度。
與犯案少年進行藥品交易的網站雖然尚未被媒體披露,但警方遲早會找上那些網站管理者吧。
他和女友就是在那裡認識的,他們同樣是兼職員工。八月中旬,他在工作中受傷,傷勢嚴重得不得不叫救護車。當時女友也在場,據說非常親切地照顧他。對少年來說,這是有生以來除了母親以外第一次有異性對他這麼溫柔。
「菜穗子怎麼樣?」
「看您的臉色,顯然會長室也收到了。」
「你是指這次的事?」
「我看不用了吧。杉村先生是我的網友,用不著什麼都向我媽報備。」
「真相大白……」
「新家住得怎麼樣?」
有了這玩意兒,真的很痛苦的時候隨時都死得成——想必是這種意思的「護身符」吧。
那張快照定格了在「睡蓮」與我隔桌對坐的古屋美知香猛然朝我湊近的那一瞬間。如果換個角度來看,的確是足以誘人做出各種解釋的一幕。原田泉雖然個性惡劣,攝影技術倒是不錯。
「聽到了。」
「針筒?是,據說也找到了用來犯案的針筒。這是嫌疑人自己的供述?」
讓她專心吃了一陣子之後,我才試著開口問:「你母親不打算請律師嗎?」
臨走時,美知香對老闆鄭重地道謝行禮。
隨函附上的信,只有草草幾句:
「那當然。這一點問你母親的上司……」說著,我看著她,「應該最清楚。」
掌握謎底關鍵的看來似乎是他的女友。
我不知道岳父(實際上是田邊)做了什麼。那才真的是秘密警察咧,妻子曾半開玩笑地說道。
田邊是會長室的副主任。
所以五月時他又試了一次,即同樣發生在埼玉市的麵包店命案。
沒多久我就知道答案了。因為僅僅隔了一天,家裡就收到一封寄給「杉村菜穗子女士」的信。
「那種地方在賣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