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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奧格阿斯的馬廄

第06章 奧格阿斯的馬廄

一陣沉默。隨後,一直細細觀察四周的歐文開口說道:
「我不希望您誤解了他性格中的某些方面。比如,他想到要把您叫做得伊阿尼拉……您知道為什麼嗎?不知道?好吧,今天晚上我給您讀一些東西,您就會明白這小小的任性之舉原因何在了。赫拉克勒斯一向是個任性的孩子,因為他父親對他總是百依百順,把他寵得像個小皇帝。這件事倒也不應當怪罪赫拉克勒斯。其實,恐怕您也注意到了,他喜歡自詡是那個偉大的赫拉克勒斯,而這多少也是我丈夫的錯,當時他無論如何要給他取這個名字。這件事您要考慮到是有些巧合,也和傳說中這位英雄的那些功績有關,那可是約翰一再喜歡和他嘮叨的,因為他喜歡講這個,而小傢伙也愛聽。這種情況也就不奇怪,赫拉克勒斯一心想的就是去和妖魔鬼怪戰鬥,沒有的話呢,就和他的小夥伴們開仗……您明白嗎?」
年輕女子突然不安起來,心想自己是不是筆下克制些選用的風格更樸實些更好。當然,麗塔·德雷珀可能天生就有繪畫的稟賦,但既然她的「僱主」要求她學學這門藝術,而且水平要和帕特里夏·阿特金森不相上下,那麼比較明智的做法,還是要稍許顯得笨拙些,至少在剛開始的時候必須這樣。
「因為您的手抖得厲害呢。我真的在想,您是怎麼做到下筆這麼到位的?」
「您年輕,漂亮,您以後還有生活。您沒有任何理由不安、對什麼都害怕,尤其是在這裏。您在我們家裡是非常安全的。只要有赫拉克勒斯在,我們就什麼都不用害怕,即使最膽大的強盜也不敢趁夜闖進宅子,不敢和他交手的……我可以向您保證,有他這樣的人在身邊,您來日方長,什麼也不用害怕。」
得伊阿尼拉嚴厲的口氣使他清醒了:
就像常見的那樣,激|情戰勝了理智。她又一次走出房間,踮著腳沿走廊朝赫拉克勒斯的房間走去,它在走廊的另一頭。門廳總是有燈亮著的,但她不管不顧就穿堂而過。走廊的這一部分就看不大清了,黑暗使她又猶豫起來。她撞上了一件傢具的木釘,不由輕叫一聲。她懵懵懂懂,身子和思維都在變得麻木起來,覺得自己這麼主動完全是樁蠢事,甚至很有可能赫拉克勒斯在迎接她時不會客氣,要給她兩個耳光讓她清醒清醒呢。但她抑制不住身上燃起的欲|火,手顫抖著,慢慢伸向門上的把手……
「唔,是什麼事?」
「另一方面,我丈大和我自己對德雷克也相當擔心,因為他身子羸弱。可憐的孩子……我們在強迫他喝下一升又一升的鱈魚魚肝油時,我真難過。但德雷克始終沒能長壯實,無論身體上還是精神上都是如此。當然,他現在在自己特別愛好的領域里非常博學了。這些都可使您明白,約翰在又添了一個兒子時是多麼高興;這個兒子強壯結實,就像赫拉克勒斯。他毫不猶豫讓他去從事一些激烈的體育活動,而孩子也正中下懷。結果便是現在的赫拉克勒斯不僅體格健壯,而且打鬥干仗還無比靈巧。唉,他既天生任性,有時還要加上暴躁脾氣!我特別要和您講的就是這件事。赫拉克勒斯有時發火,方式非常野蠻,但他有顆金子般的心,能使他幸福起來的女人是不會因此而後悔的。他有過不幸的初次嘗試,這個我也不想再提了。可憐的孩子,他也因此而對女人沒有任何體驗……而且,他不幸碰上的是個女騙子之類的人,我根本就沒允許她出現在這個家中。事情以悲劇結束,您一定也是知道的了……」
理查森太太本想回答說她現在不擔這個心了,但忍住沒說。她怪自己把感情講得太直白了。在回去的路上,她決定換換話題,同時也不無遺憾地注意到這姑娘有點不快。到了翠徑莊園后,她感謝姑娘陪了她,也沒忘了將答應過的書交給她。
「照您看,要重現這一情景,我們這位兇手會怎麼來做呢?」
「這宗謀殺案有非常天才之處。」歐文喃喃說道,欣賞地搖搖頭。
被叫做得伊阿尼拉的並非不知道,赫拉克勒斯氣惱的時候就會玩接子遊戲。他這麼做是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注意力集中;而這種時候,他下巴的肌肉會綳得緊緊的,腦門上血管擴張。就在前一天,他和馬夫吵了一架,他把得伊阿尼拉從馬上跌下來的事怪罪于馬夫。而在這之前,馬夫又犯了一個錯誤,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錯——他把一個水桶打翻了。赫拉克勒斯抓住他衣領,將他按在牆上,對他說,這是打發他走之前的最後一個錯了。當時得伊阿尼拉不在場,是一個女傭偷偷告訴她的。但她看到了赫拉克勒斯回來時的那副樣子:他不停地將骨牌丟上丟下,試了許多次都沒成功。她隱隱約約感到有種憂慮在向她襲來……
實際上,這把鑰匙只是金黃色而已,但環境和她的想象力使她這麼認為,好像這就是故事里的那種鑰匙,有著神奇的力量。這時她想起一個西班牙諺語:鑰匙含金,遇鎖必開……
「怎麼說呢……這證明它們具有某種人性,說明它們有時候也會像我們一樣,希望換個個性吧。」
韋德坎德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後才答道:

16

「我很明白,理查森太太。」得伊阿尼拉說,聲音激動。
過了一會兒,她身上裹著一件樸素的縐綢室內便袍,兩隻手緊緊攥著玻璃杯,回答著內維爾·勞埃德的問題。
「這是我的工作嘛,不是嗎。再說我手下還有不少人呢!現在機器已經發動……」
他離開客廳后,得伊阿尼拉有會兒身子一動沒動,心想他這最後幾句話是不是還有什麼弦外之音呢?她看著自己的手,緊攥著不讓它們再哆嗦,這麼抖著只能說明自己是太緊張了。她感到煩躁,心中的欲|火縈繞不去……她應當去想想別的事。她茫然的目光落在了桃花心木書桌上。剛才勞埃德只是看了它一眼,好像就突然改變主意了。她憑直覺感到了什麼,起身走到桌子那兒,想仔細看看裏面有什麼東西。理智告訴她,這個念頭很蠢:可也不是她的本心嘛。書桌里只有一些平常物件,成堆的廢紙,一些信……然而有樣東西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一把金鑰匙。
「正是。也許它對蛇有好處,對人可不會,尤其是這個時候了!」
德雷克做出儘可能嚴厲的樣子去開了門。他吃驚得合上了嘴,但沒發出聲。他什麼都想到了……除了這眼前所見。一條美人魚,勉強算是穿了點衣服,站在他的面前,兩個拳頭撐在屁股上……她橫眉豎目,徒然,沒能鎮住德雷克。德雷克獃獃地望著她,眼睛無法離開她優美的身段和撩人的白皙胸脯,睡衣沒有遮得住它們,反而使它們更加動人了。
「用弓射下鳥兒唄,不是嗎?」我https://read.99csw.com的朋友被突然問住了,說得結結巴巴。
她在花園沒等多少時間,他就來到了跟前。當她觸摸著他時,她感到一陣無比的輕鬆,彷彿在經過漫長的期待后,一場苦難終於得到解脫。自從她來到翠徑莊園后,這是她第四次被他擁在懷裡。她覺得日子越來越綿長難耐。兩個年輕人相擁了一會兒又來了個長吻。再過頭就不明智了,若是有人撞上,這會顯得不正常的……說的有理。在他們這個年齡一見鍾情完全司以理解,但在有些階段是性急不得的。他們不無懊惱地分了開來。得伊阿尼拉看到綠籬暗處有個人影。她估猜是內維爾舅舅,因為前天她已有一次看到他在那個地方。
「得伊阿尼拉」將畫架支在通到菜園的蔓藤花棚前。這個木構建築很雅緻,上面已被一株蔓生的高齡紫藤蓋滿。照老彼得私下所講,這還是他在大約三十年前種下的。花期已到;幾天來,棚上那一串串藍中帶紫的花兒迎著清晨的陽光綻放,使得這裏的景色很是賞心悅目。
「您的看法很對,只需要一點耐心就行了。」
「薇拉……」赫拉克勒斯插話說,聲音出奇地平靜,「我想你忘了什麼事了。」
這當兒,內維爾·勞埃德正在喝他這天最後一杯波爾圖酒,而且習慣在點上一支雪茄后細細品嘗。像平時一樣,他是睡得遲的人之一。大自鳴鐘指著十一點半,但他似乎並不關心時間,專心讀著故事。這是兩天前他開始讀的兩卷本大仲馬的一部小說。剛才他已讀完了第一卷,心想在睡覺前再將第二卷讀上一章吧。他重又去了圖書室。和其他房間相比,這間屋子很是逼仄,書架也都被書壓得凹陷了下來。沒一張凳子,一個儲放物件的地方而已。他要找的小說旁邊的書本,顯然已很長時間沒翻動過了。書芯的上切口落滿了灰塵,這是他在半明半暗中摸索時的感覺。內維爾惱火地吹吹指尖,打算第二天向女管家說上兒句,隨後取下了要找的書。惱火中他把好幾本書碰掉下來,其中有本舊地圖冊。在將它放回書架之前,他隨手翻了翻,發現裏面是一些疊成好幾折的大張地圖,其中一張要比其他的厚買得多。實際上裏面夾有一個信封,標著他姐姐的名字。他很快就認出了筆跡,因為這是他的筆跡。
「這事兒奇怪呀,」內維爾·勞埃德最後說,一邊將身子靠上椅背,神情不安,「雖說我過去也喜歡情節劇之類的東西,但這件事上我相信這個算命女人的威脅,甚至還要勸您離開這個宅子。」
「這……這要作講解有點晚了,不過您如果真的想聽……」
「同意。不過我們嫌疑人的名單照樣短不了啊,而且我們可以肯定,各受害者之間並沒有任何聯繫。」
「我覺得您真的很煩躁不安呢,麗塔,多休息休息吧,您需要這樣。」
「哦,我想我可以理解,一定是這些花兒來自中國的緣故。」
「不,」韋德坎德恨恨地說,「我一意識到這個案子的重大,馬上就採取了一些措施。你們想象一下,如果我們聽任那些記者去干,那會發生什麼事!肯定整個王國立刻一片恐慌,街上角角落落都有獅人!」
他把燈靠近,認出正面上有點褪色但還看得出來的字跡,署名是羅伊。這些字在相當程度上可以看出寫字者的感情……此外還有一個日期,同樣很能說明問題。內維爾搖搖頭,既覺得意外,也感到有意思。他開始有點明白,這張老照片為什麼會給打發在這裏了。他細心地將這些東西放回原處,回到客廳。
「對應的赫拉克勒斯這個苦差,您也是熟悉的了,對吧?無數無數的鳥兒侵擾著斯廷法利斯湖……」
「不……不……」德雷克嘟嘟噥噥,「很逼真呢!我肯定,要是父親還在,他一定會很喜歡的……他可愛這些花兒呢。」
「世界上最厲害的傢伙,」他又強調了一遍,「但我一定會戰勝他!」
「整體上缺少一點大氣。說真的,我本想情況會更糟呢。」
她們的談話先是講氣候溫和的季節,講這個灌木林想不到還真美,比如在路上就碰上了一家子的松鼠。接著理查森太太口氣一變,說道:
「是不是有人把它炸掉了?」我提出道。
「真是很美的地方,我喜歡映在水中的春天的色彩……你們看這長長的兩行樹,它們快快活活地長在運河邊上,我覺得它們的倒影很美。這裏確實是個風水寶地,配得上這又一次的傑作,又一次了不起的成功。對,我們可以痛痛快快地說,赫拉克勒斯是最厲害的!」
「您不該這麼講的,得伊阿尼拉,您不該的……您……」
阿喀琉斯·斯托克的敘述(續)
見到德雷克睜得老大的眼睛,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衣著大概有點挑逗的味道,很難為情地將兩隻胳膊交叉遮住胸口,但神情依然惱怒。德雷克單獨和這個年輕女子在一起時總是局促不安,這時他越發語無倫次了:
「您畫得和不幸的帕特里夏幾乎是一樣的好呢……赫拉克勒斯,你還記得嗎,有天你把她的畫作拿給我看過,我得說,我們這裏看到的幾乎同樣完美,和……」

14

「什麼?」歐文感到不快,「您到現在才說出來!」督察顯得局促不安,將他的圓頂禮帽在手上轉過來轉過去。
「孩子,我注意到您很喜歡赫拉克勒斯,我還相信,他對您也不是無動於衷的,對吧?」
她剛說完,強壯結實的年輕人就出現了。他滿臉帶笑,一身輕鬆,身穿一件海藍色澤西馬球襯衫,短袖,開領,將他發達的肌肉充分展示了出來。他走到畫布跟前,顯得非常驚訝。他熱忱地向畫家表示了祝賀,而畫家看來也很受用。
督察眼睛盯住歐文,問道:

15

「對,龍。」得伊阿尼拉重複了一聲,目光愈發顯出心神不定。隨後她解釋了從的那個華人女預言家對龍的警告。
「但蛇……它們習慣……」
「還得算一下會有多少屍體喲……」
內維爾·勞埃德目光盯在身旁桃木的書桌上,思索了很長一會兒。隨後,他似乎突然改變了主意,淡淡地表示不想再談下去:
「我同樣也很高興,請相信,理查森太太。在這裏的日子使我感到非常愉快。」
他沒能把話說完,因為他剛才小腿處一陣劇痛,是被薇拉鞋尖踢的。得伊阿尼拉心裏暗笑,赫拉克勒斯姐姐的動作沒逃過她的眼睛。
「是啊,」歐文應聲道,他正專心欣賞著景色,「尤其是因為它最廣為人知。厄利斯王擁有的牛群數以千計,他那些很有名氣的馬廄多少年都沒打掃過,成了主人沒法解決的問題。赫拉克勒斯受歐律斯透斯的派遣,去接受這九_九_藏_書新的挑戰。他讓兩條河流改道來沖洗馬廄,水流很快就把牛糞都沖走了。」
「不,」歐文反駁說,固執得奇怪,「我對你們講過,我腦子裡有個模樣正漸漸勾勒成形。就算他的名字不是赫拉克勒斯,但我要說,這個人年輕,身體強壯而富有,因為所有這些活兒都需要時間和財力。」
「為什麼這樣說呢?」她問道,口氣想儘可能自然些。
「不知道……」督察猶猶豫豫地說,莫明其妙。
「是的,我常常做這個夢,」她說,眼神定定的,「我一定是不由自主就朝赫拉克勒斯房間這邊跑過來了,想叫他幫幫我……」
次日,理查森太太提議和她同去灌木林中散步。她有點感到意外,但很快她就明白,這位孀婦是想和她說些悄悄話。下午兩人很早就上路了,在火熱的陽光下走了一英里之後,愜意地享受著樹林中的清涼。理查森太太拄著根手杖,不過這在她完全是興之所至,因為她身子骨還相當靈活。得伊阿尼拉是佩服她的,因為她為人平和親切、持重而有威信。時光勉強才在她好看的臉上打上了一點印記,而她身材也保持得很好。大家猜想她年輕時一定很漂亮。
「不,在他可要簡單多了!他幹得還要漂亮……伯恩斯,我還是先告訴您吧,拔掉護牆這個謎,和『斯廷法利斯湖的怪鳥』這個謎根本就沒法相比……」
「為什麼呢?」
「是啊,赫拉克勒斯肩負使命要將它們消滅。他用響板這種樂器發出聲音來嚇唬它們,隨後在它們飛起來時用箭射死。」
「您細心謹慎,」歐文讚許道,「總體來說您幹得不錯,尤其是您接連挖出兩件沒有暴露出來的『功績』。」
「怎麼回事啊,」他說,聲音哽咽,「您……」
「不,沒什麼……我一定是弄錯了。也許只是一種巧合吧……您知道,童年的回憶是根深蒂固的,往往會產生一種非理性的恐懼惑,看的書呀,父母講的故事呀,都會造成這情況,不必過分在意。」
她慢慢轉過身,看到是內維爾·勞埃德,他手裡拿著的小煤油燈照亮了他輪廓鮮明的身影。他臉上顯得困惑而不安。他走近過來,看著她。她結結巴巴說道:
「這裏發生的事情簡直如出一轍呢,」韋德坎德說著,指著下邊樹林中的一個地方,「在大約兩百公尺遠處,有個類似天然盆地的地方,目前被樹林擋著,所以我們看不到。但不管怎樣,現在那裡沒剩下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了。四個月前,那裡還有老路易的木板屋和他的垃圾堆,可一夜間什麼都被淹沒了,可憐的傢伙也淹死了,這我之前說過了。現在我們所站的地方,就是我們這位赫拉克勒斯兇手將『河』改道的地方。他做這件事時,一定用上了像中國人說的所謂螞蟻啃骨頭的辦法,就是說,為了不讓自己的行動被注意,他幹活時是一點一點向前推進的。你們看看運河斜坡的填土吧,哪怕短短一段距離都有好幾個立方……很難一下子就挪走的。所以很可能是做了多次,每次都細心用木板遮好,上面再覆上土。此地人煙不多,但偶爾亦會有人經過,然而這次慘案發生之前,卻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乍看起來,河岸窪陷並不顯著,但以木板屋的水平面為準的話,落差就相當大了,差不多有五米呢。我們還能看到河水流過去的痕迹,當時就成了用來殺人的河床了……」
在走廊里,得伊阿尼拉依然怒形於色。她回到自己房間,舒展身子躺在了床上。隨即她感到全身微微哆嗦起來了。她無聲地呻|吟著,憂心忡忡,覺得就要有什麼人來問這吵吵鬧鬧是怎麼回事。但很幸運,整個宅子里的人都睡得很實。過了一會兒,她起身站到活動穿衣鏡跟前。她不再哭了,用水抹了抹臉,又梳了一下頭髮。這一次她下決心要去找赫拉克勒斯了。她需要他……一種迫切的需要,她再也按撩不住了……不過腦中還是有聲音在提醒她:要是有人撞見她了呢?要是赫拉克勒斯發火了呢?
理查森太太將一隻手放在年輕女子的胳膊上,和藹地一笑。
在埃塞克斯郡一個僻遠的地方,距一條運河不遠處,有處地勢稍許下陷的窪地,其盡頭住有一個邋遢不堪的男子。他叫路易·迪姆舒茨,不過村中大家都喊他「腌臢鬼路易」;嘴裏多少積點德的人則簡單叫他「老路易」,不過這種人極少。事實上他既不太老,也不像人們所講的那麼骯髒:雖說他對使用肥皂這種東西是很不以為然的。他的彌天火罪,是在一處公共垃圾場旁邊建起了自己的屋子,還把鄰近各處的廢棄物無一例外統統拉了過來,將垃圾場弄大了許多。多虧他慧眼識貨,舉凡人們丟棄的東西一一有了歸宿,結果他屋子四周的空地上全是一堆堆的舊傢具、廢鐵、廄肥和其他正腐爛著的植物,甚至還有動物的殘骸。這裏像是一處堆棧,亂七八糟令人厭惡,發出的惡臭讓野狗都敬而遠之。村民們走近這地方時都很噁心,後來便另找了一處垃圾場。在村議事會,路易·迪姆舒茨的情況屢屢被提上日程,但始終沒確定論。事情不算大,卻也是個煩人問題,讓大家都過不上舒心日子。男人們倒也曾有過一些反應,尤其是晚上大家來到旅店消夜的時候。不過在那裡呢,也只是嘴上說說要趕走這傢伙,或者是去那裡大鬧一場罷了。「何時才等得到這一天——有哪個有膽識的人,來替我們除掉這些亂七八糟的髒東西,不再臭氣熏天?這可是我們村子的恥辱啊!」大家憂心忡忡,面前是一杯茶或啤酒。
內維爾·勞埃德講了這些安慰的話后,打算去睡覺了。他建議養女也馬上回去。隨後他發現她的手在發抖,盤弄著她睡袍的卷邊,便又奇怪地望著她,不無責備地說:
「從目前來看,」我插話說,「應當承認形勢對我們不利。謎團一個接著一個,通到他那裡的線索還一點都沒有……」
「沒有,令天甲上我還沒見到他呢。」
得伊阿尼拉原本準備要聽著他對科學問題東拉西扯講上一遍,但德雷克又一次使她感到意外。
我和韋德坎德雖習慣了他的這類話語,但仍吃驚地對視了一眼。
「您……您是說我的笛子?」
這時駁船正從他們面前經過,安靜,從容。督察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又說:
歐文轉身看著一艘慢慢駛過來的駁船,有會兒工夫沒作聲,接著若有所思地說:
不錯,她是有種負罪的感覺,覺得沒有權利和他相聚。赫拉克勒斯於她如同禁果,但也因此而更加香甜。同時,她又怕他,怕他的反應動作,怕他肌肉結實的胳膊,怕他無比有力的雙手……這種相互矛盾的奇怪心理,同樣也在加劇她的欲|火。
她撞上一塊大擱板,上面放有一隻大花瓶,她總算是將它接住了,九_九_藏_書背上冒出一身冷汗。當她終於走到「中國居」門前時,已驚恐得大汗淋漓。「金鑰匙」捅進鎖時咔咔作響,她纖巧的手哆嗦起來,而在轉動鑰匙時,她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隨之,她感到鎖的機械在動,又一陣說不出來的快樂……
聽到這麼一問,薇拉臉色陡然發白,喃喃說道:
「善良的埃德娜喲,」他動情地想道,「改不了的多愁善感!她總是將什麼都留著。肯定這是我工作初期寄給她的一份食譜,大概是做美味鱉湯的吧?」
「我過世的姐夫理查森上校也許能給您回答,因為他精通中國的神秘哲學,這是我姐姐說的。就我個人而言,我並不怎麼相信這種學問,但是是有什麼奇怪之處……這青龍,您詳細給我描述過……」
德雷克皺著眉頭放下笛子,心想是哪個冒失鬼將游廊的門敲得這麼凶?這人就沒想想他的那些蛇大多已入眠了?肯定是那個沒教養的赫拉克勒斯!要是自己也像他一樣,深更半夜把他的房門敲得砰砰直響,那他又會是個什麼反應呢?
「您畫得這麼好,真奇怪……」
「這分析非常妥切,」德雷克一本正經地說,「我正想要和您談談這些蛇呢。如果您希望欣賞它們,或者是要問我有關它們的問題,請不必客氣,就到游廊那兒來找我,我會很高興教教您的。那裡還有一些很不錯的植物,外國品種,給您照著寫生就太好了……」
「得伊阿尼拉……是您?」他的聲音嘟噥不清,「您……您在這裏幹嗎?您是來……看蛇的嗎?」
得伊阿尼拉打定主意。這時應是凌晨兩點了。她只要走上幾步就行。走廊里一片漆黑。她隨身帶了一盞燈,但決定到了地方再點起來。她在暗中摸索著向前挪步,小心觸摸著牆壁和窗框,好像只要稍微笨手笨腳一下就會丟了性命一般。她當然明白,這次如果被人碰上了是不會原諒她的,無論是清楚給她作過規定的「僱主」,還是關心死者意願得到尊重的家裡其他人,尤其是赫拉克勒斯,那時他一定會把這種冒犯看成是很嚴重的事的。但這天晚上得伊阿尼拉魔鬼附身了。她想看一看,了解一下,弄個明白,確信這個房間里就有一部分人所不知的秘密。她並不清楚自己要找什麼,但她肯定會在那裡發現什麼重要而又能說明問題的東西。
教父的聲音熱情、響亮,使得伊阿尼拉多少安下心來。她終於驅散了恐懼,也克制住蟄伏在內心深處某個地方的憂慮,還剎住了那陰險的嘰嘰喳喳聲……這聲音一直在她耳邊嘀咕,說應當離去,要離得遠遠的,要儘可能跑得快快的;還說,有個很大的危險正威脅著她;說這幢宅子像是一個魔鬼的陷阱,該受詛咒;還說,死神或遲或早會用它有力的大手卡住她的脖子:還說這個死神有副面孔,儘管它很迷人……那就是赫拉克勒斯的面孔!
「是啊,很不錯的,」薇拉高興地說,嗓門更大,「我肯定這會讓赫拉克勒斯非常喜歡的。對了,他已經來看過了嗎?」
「因為我是位藝術家呀。他也是,毫無疑問,甚至相當有天分。不過我呢,雖說我沒他那份力氣,可我這個藝術家卻是世界上最偉人的了,就憑這點他一定會輸!」
不久,赫拉克勒斯的姐姐和姐夫來了。得伊阿尼拉差不多已快畫完;雖然她做了努力讓自己的才華收斂一些,但還是相當成功。人在像她那樣有著一顆放蕩不羈的靈魂時,這個任務確實很難做到甚至是不可能的。邁克爾·諾韋洛穿著一套緊身三件套男式西服;他沒有給迷惑住。
得伊阿尼拉看得入迷,一隻手哆嗦著伸出去抓住了鑰匙。她端詳了一會,覺得心中好不激動,隨後輕輕關上了書桌的抽屜。離開客廳后她回到卧室,躺在床上,虔誠地將鑰匙拿在手中,祈求著這是把幸運的鑰匙,如果不是這樣,她會覺得命運對她就太殘酷了。她是不是能夠長期壓住自己的好奇心呢?要到哪一天,哪個夜裡?現在能做的事幹嗎要拖到明天?難道她就不該儘早把自己的精神從一個謎中解脫出來嗎?這個謎沉重壓抑、神神秘秘。從她得知有個「中國居」,而且理查森上校還在裏面搞過神秘的活動,此後她就念茲在茲掛上心了。
得伊阿尼拉難過地點點頭。

13

「從一開始我就認為這很明顯。這傢伙的行事,完全只是因其對藝術的愛好。至於您提到嫌疑人的名單,我可以打賭,它將隨著罪案的增加而減少……」
「是的,」得伊阿尼拉說了謊。這時她腦子裡是赫拉克勒斯那張笑眯眯的臉,而他的身影始終隱沒在幽暗中……
她又說了一遍,口氣更加刻薄,這在動物學家身上起了一種奇怪的效果。他的眼睛怪異地眯了起來,兩片薄嘴唇哆嗦著,顯出輕蔑的表情。他咬牙說道:
那天晚上,得伊阿尼拉感到自己很是焦躁不安。和理查森太太一起散步過後,她先在自己房間里休息了一會兒,隨後穿上騎手服,出了房間去騎馬溜達。她小跑出了宅子,又快跑騎了很長一段路,想儘可能多地消耗體力,讓自己疲憊不堪地到家,但情況依然。只有晚飯後她和赫拉克勒斯的約會——現在已是常事——給她帶來了些許安慰,身心也放鬆了一會兒。她早早就睡了,覺得自己勞碌了一天已筋疲力盡。她睡著了,但一個小時后又醒了。她心煩意亂,費了些時間才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走廊里響著德雷克那單調乏味的笛聲,大概就是它使自己睡不下去的……
得伊阿尼拉聳聳肩,將書放在桌頭柜上,隨後躺上床,出聲笑了起來。那是苦澀的笑,煩躁不安的笑,表明她並不快樂,而更多的是怨恨。她在桌頭柜上摸索著找她的煙盒,這時她感到小布巾下面有樣東西。她取出一張折好的紙,上面寫有一封簡訊。儘管沒有署名,但她猜到了寫信的人:
第一個是德雷克。他打過招呼后,對她的作品看了很長時間,一言不發,手托著下巴。當他終於開口說話時,也只是勉勉強強幾個字:「不錯呢,很不錯……」這句話從他這種說話簡潔、謹慎克制的人嘴裏迸出來,看來已是很大的讚揚了。得伊阿尼拉局促不安,覺得必須交談幾句才好。她離畫布站遠了些,以便仔細看看,一邊用自責的口吻說:
「對呀,我父親熱愛中國。離開那裡以後他的心一直沒有真正平靜下來過。要是他認識您的話,他一定會向您定購一些畫作的呢。」
那天晚上,正當他酣睡之時,一個人影悄悄靠近了屋子。他背著一個大口袋,在一扇關著的百葉窗窗格前停了下來。他打開袋子,從裏面抽出兩塊結實的木板,上面有幾處打了空洞。他將木板橫貼在百葉窗上,隨後用螺釘把它們緊緊固定在窗板和木窗框上https://read.99csw.com,接著又去另外三扇窗子那兒,同樣照此辦理,大門亦不例外。最後,他爬上屋頂,小心地揭掉幾片瓦,身子鑽進屋頂架,將可以從下面爬上來的活板門也用這種方法封死。接著,此人便和來時一樣,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留在身後的屋子被徹底封閉,「老路易」被保護得再好不過……
得伊阿尼拉雖不太欣賞如此比較,卻依然克制著答道:
韋德坎德用一個微笑作答,搖搖頭表示否定。
「我想,我有次和你清清楚楚講過這事了。我們這位朋友叫得伊阿尼拉,不是麗塔……得—伊—阿—尼—拉。」他一字一字地說,「我希望以後這方面不要再出現錯誤。」
年輕女子被這問題一下子問住了。
得伊阿尼拉來不及想出掩飾之詞,腦子裡最先想到的這幾句話便說了出來。此情此景倒也使前侍應部領班相信了她的謊言。他停了一會兒,從上到下打量著她,臉上的表情和德雷克看見她站在游廊門檻上時一樣。隨後他說道:
「我想,喝點波爾圖酒會對您很有好處的,孩子……來,我們去客廳談一會兒;不過您去之前快去披件什麼衣服,不然要著涼的。」
「我不知道……我想是自己做了個噩夢……一個可怕的噩夢……」
「和您說話的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了,麗塔——趁我兒子不在,就讓我這麼稱呼您吧——也可以說,是個經歷了人生的女人吧。因為您知道,在翠徑生活並不總是很如意的,雖然表面上看來並沒什麼。事實上,我們剛剛才有這個感覺,覺得總算走出了一個漫長而又悲傷的冬天,在赫拉克勒斯經過那次殘酷的不幸之後尤其如此。」
「老路易」至多五十歲,他可沒去想這些問題。他在垃圾和瓦礫堆中過得自由自在,有時還去運河那兒釣魚。他為自己的家感到自豪,把用回收材料建成的屋子視為面子工程。這是一棟很結實的木板屋,幾扇百葉窗關上后就成了個嚴嚴實實的密封艙,就算專業竊賊都奈何不得。照「老路易」的說法,一日他把自己關在裏面,無論是最膽大的歹徒,或是暴風雨,或是其他任何什麼,都沒辦法把他從裏面攆出來。
「麗塔小姐,請允許我……」
「奇怪呀,至令報紙上顯得很謹慎……」
「親愛的,您知道,我很高興您到這裏來呢。」
「不會,」督察斬釘截鐵地說,口氣冷靜而又專業,「幾天來,我們都在嚴格甄別各種最細小的事實,仔細過濾鄉間的那些閑言碎語。我可以向你們保證,要是他還在按他慣常的思路去做,那麼我們是不會漏掉『狄俄墨得斯吃人的牝馬』這個環節的,那時我們就可趁熱打鐵進行調查了。」
「不,沒有炸藥的痕迹。我請教過泥瓦建築工,他們都說要這樣捅開牆面,必須有一台像吊車那樣的重型機械。然而案件發生的時候,並沒有任何人看到這種機械,況且一夜間也不可能把吊車帶到這裏。現在你們明白問題了吧?」
我親愛的「得伊阿尼拉」……後天您必須去趟倫敦,以便解決幾個經營方面的事務,切切。可於中午過後在約定地點找我,我們方可摸清情況。
「我是想最好把案子一個一個地來處理。尤其是我不想讓您泄氣。」
得伊阿尼拉臉紅了,靦腆地點點頭。
「哦,對,這倒是真的!這又是我弟弟的一個奇思怪想……」
「有我在,您就根本不用害怕,很快就會習慣的。何況應當明白,蛇只有在受到驚嚇或是有人將它惹惱怒了,它才變得具有攻擊性。在我正在寫的論文里,我有有力的例子可以論證。」
「我明白,太太。」
突然,彷彿有電通過全身,她僵住了,只聽見身後有個聲音在說:
「嗬,您非常能幹呀,麗塔……嗯,得伊阿尼拉。」
「對……據說我長得很像她。您知道,我一直聽到大家說起這個人,所以我會加以注意的。」
赫拉克勒斯沒馬上回答。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副象牙的接子遊戲骨牌,將五塊牌朝上一揚,接著併攏手指用手背去接。他成功地接住四塊,都落得穩穩的。他撿起不聽話的那塊,又來了兩次才成功。隨後他方說道:
旋即,一聲尖叫響徹整個宅子。
邁克爾走近畫布,擺出一副內行的樣子,說道:
然而,這時他想的不是什麼保護。他在做夢,正憧憬著美好的季節置身運河之畔,專心致志地釣魚。這是他的最愛。他嚮往著隨後的美味油炸小魚,興許,若他賣掉了那些用動物骨頭製成的骨膠,他還會配上滿滿一杯葡萄酒來助興呢!他夢見自己坐在運河邊上,止出神地單著釣線頭上跳動的小魚……他瞧著夏口的陽光下它們那銀白色的反光,有如光滑的金屬片在運河翠綠的水面上粼粼閃耀……他享受著陽光的撫愛,身上暖和得愜意,還有將腳伸進水裡時的那份涼爽……水好清涼,真的……對這個美好季節來說又太涼爽了……他甚至覺得水正慢慢將他淹沒,彷彿運河溢堤……蠢話,他很清楚自己腳下的水就這麼深……哎喲,怎麼水冷起來了?
「對,這個想法不錯。不過坦率地說,德雷克,我對您的那些住客有點害怕。」
內維爾·勞埃德錯了。這既不是食譜,也不是他寫來的信,而是一個陌生人的照片。
「不論如何天才,」韋德坎德續道,「要干這件事還得有非同尋常的體力!因為遠不止是要把小山似的泥土搬掉。實際上,這隻是預備階段,還有一道護牆,現在它被抹上了瀝青。護牆很厚實,不是十字鎬幾下就能挖穿的,負責修補堤岸的工人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缺少的部分是給拔掉的,而不是用工具挖走的。總的說來,這個部分不大,不過是磚牆上一個邊長兩三米的三角形缺口。而上述情況對問題沒任何幫助。」
金鑰匙剛剛打開了門……
又是怪事。面前的水流緩慢,幾乎波紋不興,此刻卻聽見它們咕嚕咕嚕地響……水面上的釣線浮子並沒動呀……汨汩的流水聲大得反常……突然,晴朗的天空變暗了,似乎有人要用厚厚的雲層遮住大地……霎時間,四周一團漆黑。他驚醒了。天色依然很暗,但他全身冰冷,渾身濕透!他跳下床,卻似掉進了一個游泳池。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水早就淹進了屋子,深至腰部。他費勁地在水中挪步,止到碗櫥那裡,總算點著了一支蠟燭。廚房淹在水中,而水位仍然看漲,他愈發焦急不安了……他急急向門口挪去,也拔下了門閂,但不管怎樣搖晃,門就是打不開。他懷疑門是被水壓頂住了,窗子若再高些的話,大概就不會這樣了。在廚房窗口,他折騰了一番,又是徒然。恐懼漸漸充滿全身。他的心怦怦亂跳,又一次拚命想打開作客廳用的那問屋子的百葉窗,還是白費勁。這時水已到達胸部。他在冰冷的九_九_藏_書水中撲騰著,總算又到了最後一個窗口。他一下又一下猛敲著被堵上了的窗板,狂怒而又無奈。
「我所希望的,德雷克,是要您馬上停止弄出這討厭的聲音!」
「奧格阿斯的馬廄,」韋德坎德說道,一邊捋著他的小鬍子,一副沉思的樣子。這是五月的一個美好的下午,我們正沿著運河散步,「傳奇英雄的第五件苦差是怎麼回事,想來各位先生都不用聽我講吧。」
當他第一次擁抱她的時候,她全身都顫抖了起來,很奇怪。在他們肌膚相互接觸到的那一刻,又彷彿全身通電,而且彼此滲透更覺奇特。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時還從來未曾有過這種感覺,從來沒有。她本能地明白,要在另外哪個男人身上再找到這種帶有情慾的興奮感,永遠也不可能了。
那大晚上,她用過晚餐后很快便去了花園。她從大平台那兒經過,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接著又繞宅了走了一圈。她害怕有人看到她,自感這麼做有罪……這真可笑!她是充分得到授權要讓赫拉克勒斯恢復正常狀態的,何況有個人還在為此給她付錢。不過除了這種考慮,她覺得自己也被深深吸引住了。
「我想和您談談他,麗塔,總之是如果您不覺得不方便的話。」
得伊阿尼拉覺得這些都是好聽的恭維話,但也不由得上了心。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德雷克首先打破,不過也有點猶豫:
「邁克爾只是想說您很有天賦,麗塔,」薇拉用抱歉的口氣說,「我自己呢,對您第一次就很成功的試作唯有鼓勁打氣,希望您以後還有很多作品拿出來。」
「對呀,」韋德坎德大叫一聲,「下一輪案件應當快發生了!照他的安排習慣,它甚至已遲了兩三個星期了。」
「我們有點超前了,有些事我還沒說完……實際上,與『奧格阿斯的馬廄』案同時,我們還發現了『斯廷法利斯湖的怪鳥』,這個案了要回溯到二月份,和我們預料的一樣……」
馬上,一股霉味和一種年深日久的濃重氣味撲鼻而來。隨後的探秘行動也很讓人難受,感覺上就和在走廊里慢吞吞才能前行一樣。她將門在身後關上,小心翼翼躡手躡腳朝前挪步,唯恐弄翻什麼物件。這裏的地板和宅子里其他地方差不多一樣,也鋪著厚厚的地毯。不過在這裏,她腳下的地毯顯然已很久沒打掃過了。手指也沾上了灰塵,感到它們像是棉花,一團一團的。她走了約有四米,在繞過一張扶手椅后,她決定點上燈。她擦了一根火柴靠上燈芯。金黃色的燈光衍散開來,將房間里的許多小擺設都蒙上了一層金色,也將一個奇異的世界展現在她的眼前。房間里堆滿了寶塔、小塑像和各種素材的中國畫。得伊阿尼拉看得入迷了,舉燈環顧四周。突然,燈光停在了正對著她的動物身上。她愣在那裡,兩眼圓睜,因為驚恐……
「我看不上您的蛇,以後要放明白點!」
他沒能說完。她已砰的一聲衝著他帶上門。
「讓我泄氣?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非常明白,麗塔小姐。蛇到一定時候也會蛻皮換裝呢!」
她很惱火,翻身下床將房間的窗子開得大大的。她點上一支煙,接著又點上一支。這時她有了個主意。她拿起一盞燈,出了房間,沿走廊一直走到赫拉克勒斯保存帕特里夏衣服的房間。她走了進去,開始在那些箱子里亂翻。最後她找到了她要找的東兩:一件女用長睡衣。它的袒胸部分開得很大,亞麻布質地精細,還飾有小小的繡花荷葉邊。她笑了。她脫下自己身上的睡袍,穿上這件半透明的女衫走到鏡子跟前。她做了幾個優美的動作,又用手指掀起頭髮,讓自己的環形捲髮直瀉到肩上;她的頭髮棕色,柔軟,很漂亮。她朝鏡中人影一笑,覺得很滿意,心想赫拉克勒斯見到她這樣跑到面前,一定會大吃一驚。她滅了煤油燈,在黑暗中悄悄出了房間。走廊里半明半暗,只有通到門廳的那邊依稀有點亮光。她踮著腳向那裡走去,隨後又改變了主意。德雷克讓人厭煩的音樂還沒停,她的神經真正開始受不了了。她轉過身,下決心向游廊那邊走過去。
最後一個窗口?不,還有屋頂……他向扶梯游去,但一團黑暗之中,在淹滿水的新環境里,這對他可不是易事!他牙齒打顫,總算抓住了把手……當他發現屋頂架那兒的活板門也像門和百葉窗那樣紋絲不動時,他的心冰涼了。然而,他還是固執地拚命晃動著把手,直到冰冷的水流將他完全淹沒……
「我……我不知道。也許這是在改變我……這一來,我就感到是另外一個什麼人了,在脫胎換骨。如果您明白我的意思……」
「不過我覺得您是認識這個人的……算是有這個印象吧。這種事也可能是一種下意識的回憶,它隨時都會在哪一天又冒了出來。要不,是龍的事?因為您常常提到一條龍……您記得這事嗎?」
「那麼您是夢見了什麼人,他想卡死您,是嗎?晚上我睡得遲,經過您房間門口有時會聽到您在說夢話,在拚命趕走這個神秘的行兇傢伙。這個人就這麼神秘嗎?」
「現在我叫得伊阿尼拉了。」她笑著糾正道。
「您知道不知道,韋德坎德,為什麼我會戰勝他嗎?」歐文說道,對我的話不屑一理。
督察狡黠地微微一笑。
「不,真的,一點也不。」
「您認為……」
一個陌生人?不,這張臉他似乎有點印象,甚至還有點熟悉。他在仔細看了后想道。這是個非常俊俏的男子,三十歲左右,身著軍服,笑容莊重,目光直率。這時他想起來了,曾在一張照片上看到過,就是在理查德上校旁邊的那個人。不過那張照片尺寸太小而且也不夠清楚。他是羅伊·拉塞爾,家裡的朋友,還出人意外地做了一份對赫拉克勒斯有利的遺囑。但是,這張照片藏身在這間圖書室的秘密當中,又是怎麼回事呢?
「您認為這是凶兆嗎?」得伊阿尼拉馬上警覺起來,問道。
迅速打好草圖后,年輕女子先把顏料調好,隨後略略打上底色,面上了花棚和一簇簇葉子,最後淡墨輕彩添上花朵。確實,她是在一絲不苟地照著鄰村一位畫家的指點去做,此前幾個星期他來給她上過繪畫課。事實上,即使沒有他的指點她也會這麼去做的,因為她覺得這樣處理是很自然的事。這是她第一幅「正式的」試作;有如蜂蜜會吸引蒼蠅一樣,好幾個早晨出來散步的人似乎都是偶然從這裏經過的。
「是您嗎,麗塔,您在這兒幹嗎?」
「要麼這樁新的『苦差』是被我們忽略過去了?」
我和督察相互一望,同時被逗樂了。督察轉身看向我的朋友:「我呢,伯恩斯,我很願意分享您的樂觀主義。斯托克先生說得很對,我們現在還沒一點點蹤跡可循。」
「怎麼說呢,我承認我喜歡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