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一部分 伊卡洛斯(ICARE) 05

第一部分 伊卡洛斯(ICARE)

05

「是維德科恩德警官派我來的。」他含糊不清地說,「他請求您跟我去一趟案發現場……蘇格蘭場今天早晨又收到了一個畫板。我們剛剛在一個類似暖房的地方發現了受害者。那個地方看起來沒有人進出過,也根本沒有鎖著……我們在那裡發現了一位羅德斯上校。他是渴死的。在他面前有一滿瓶的飲用水!」
「對我來說,您就像兄弟手足一樣。」他朝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又說,「而且我相信,您可能也有機會追求她。不過在現在的情勢下,追求者的身份並不是什麼好事。別人有可能會懷疑您,也會認為您為了贏得美人的青睞而去實施『犯罪奇迹』。但是說到正題上,阿齊勒,鑒於他們對艾美莉的痴情,我確實曾經考慮過這個可能性,說不定哪個魯莽的傢伙會把這個挑戰當真!我這麼想過,但是我並沒有當回事,因為在我看來這太滑稽了。但是現在,他們當中的一個來向我敘說那些我不敢聲張的想法……」
「是犯罪中的奇迹。」年輕的畫家強調說,他的額頭上出現了細微的汗珠。「犯罪七大奇迹,最後的挑戰就是這麼定的。我知道這種猜測很荒謬,荒誕,瘋狂……因為在那個晚會上,沒有任何人把我們之間的鬧劇當真!剛開始的時候,我覺得我的猜測很荒唐,但是現在……我看到了報紙上關於那三起驚人的謀殺的報道,看起來警方還完全猜不透兇手的動機。在我看來,不能排除保羅就是那個兇手的可能性……」
「他的女兒?」我隨口問道。
「而且我已經向您解釋過為什麼我對您的某些問題三緘其口。再說,憑藉您無與倫比的洞察力,您最終總是能夠發現真相。我只需要舉出一個簡單的例子,比如說最近的一次,當我們談到犯罪藝術的時候,您就說到了『這個犯罪奇迹』。現在怎麼樣?我們聽到了『犯罪七大奇迹』的說法,和您說的不正相符嗎?實際上,當我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您已經深信不疑了。
「如果您認為我有在場的必要,我並不反對……」
「別擔心,我可以理解您有時候用詞很謹慎!」
「老天爺,阿齊勒,我說的只是一種印象!您什麼時候才能停止從字面上理解我所說的話!」
歐文頻頻點頭,泛泛地表示同意。然後他問:
歐文神情鄭重地朝我看了一會兒,隨後他笑了起來:
「您找到了最合適的人選read.99csw.com,丹哈姆先生。我們很快就會有幸再次見面。」
「我曾經想和她討論這個問題。」年輕的畫家嘆著氣說,「但是我沒有這麼做……這個問題很敏感。她可能會認為這是我的詭計……最後她可能會因為同情而偏向那個傢伙。總而言之,儘管我很想這麼做,我一直下不了決心。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請求您對我的委託嚴格保密。請務必考慮一下我的尷尬處境。此外,我也請您不要以我的個人名義展開調查。我只是想要向執法者提供我個人覺得很關鍵的信息,以便為調查工作盡一份力。」
一段長時間的沉默。我感覺這個年輕人的指控有點荒唐,而且是帶有偏見的。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案子有眉目了。我的朋友一副全神貫注的神情,證明他的想法和我一樣。
我對他的反應並不驚訝。如果一個結論看起來太顯而易見了,歐文總是傾向於拒絕。
米歇爾搖頭否認。
「您好像忘了,我們所面對的罪犯給警察郵寄了畫板!」
「您經常和他發生衝突嗎?」
「她是對其中一個追求者說的,還是所有的追求者?」
「我們彼此相愛,」他繼續說,「但是有一個人在利用他的特殊身份,用非常不正當的手段追求她。更糟糕的是,艾美莉的性格活潑,喜怒無常,這些特點都被他充分利用了……我的僱主和他的妻子還有獨子保羅住在一起。保羅、我和艾美莉的年齡都很接近……很顯然,保羅心懷不軌。」
「這是一個布魯克先生組織的傳統的晚會。晚會上有很多人,大家喝掉了很多潘趣酒,情緒很快都高漲了起來。我和保羅·布魯克都喝過了頭。為了對艾美莉的愛,我們兩個人言辭激烈地相互指責。我們眼看著就要動手打起來了。這時候,艾美莉也開始受潘趣酒勁兒的影響。簡而言之,為了了斷我們兩個人之間的爭執,她決定用她自己的方式來調解。她大聲地宣布說:我們兩個人當中誰能拿出一個無法辯駁的愛情證據,她就會屬於誰!很自然,有人問她指的是哪一類的證據。『他必須為了我去殺戮!』艾美莉擲地有聲地回答。『殺戮,犯下謀殺的罪行?』另一個人問。『沒錯!一個謀殺!許多謀殺!而且是卓越的謀殺!』
至於歐文,他則是合攏了雙手,陷入了沉思。隨後,他輕輕地苦笑了一下,清了清嗓九_九_藏_書子,然後說:
我們的訪客的年齡介於二十和三十歲之間,面相俊俏,一頭金色的長發一直垂到他的茶青色禮服上。他並沒有鬍鬚,但是消瘦的臉頰上有從鬢角擴散出來的稀疏的鬚髮。他的脖子上系著一條絲綢圍巾,顏色和他的眼睛一樣——湖藍色。這給他的形象增添了一點做作的味道。他點煙的時候動作笨拙,顯得有點兒緊張。
「我認識的不少男人都不惜代價地想要替代這兩個相互爭鬥的年輕人的位置。簡單說吧,他們對艾美莉的一往情深,還有他們之間相互嫉妒都是很正常的。您可能很快就會有機會見到她,因為我打算近期去拜訪她……」
「也沒有人知道。您肯定能夠理解,我不可能跑到我的僱主那裡,告訴他說他唯一的兒子很可能是蘇格蘭場急於尋找的罪犯。」
「我是說他是一個畫家這個事實……他的這個職業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犯罪中的藝術家,您上次可是向我大肆渲染了一番。」
「肯定到了,已經十一點多了。但是您的信件又跑不了。我要跟您說的就是有關信件的問題,具體點說就是您藏在《德·拉封丹寓言集》裏面的信件,如果在這期間您沒有換地方的話。」
米歇爾·丹哈姆停頓了一下。他吸了兩三口煙,好像是要重新確立自信心。剛才說最後那幾個字的時候,他的語調有點消沉。
「不是。但是他相當於艾美莉的教父。因為艾美莉是他的最好的朋友的唯一骨肉。他的朋友在艾美莉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艾美莉一直住在一位年長的嬸嬸家裡,但是她經常到塞溫斯宅第去做客,也就是約翰·布魯克先生的住宅。我也是在那裡經常遇到她……實際上,這不算什麼秘密,我愛上了她。」
「我不知道保羅的真實感情是什麼,因為他是一個非常矜持的人,甚至可以說是很神秘。他裝作從剛認識艾美莉的時候就愛上了她,說他們是青梅竹馬。但是直到我和艾美莉相互傾情之後,他才向艾美莉表白,這也太巧了吧。算了,這些細節都不重要。我要說的是那個晚會,就是去年聖誕節那一次晚會,我相信我在那次晚會上見到伯恩斯先生了……」
米歇爾試圖保持中立的語氣,但是沒有成功。
「剛開始的時候是這樣的。但是從那次著名的晚會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發生衝突了。他的態度轉變得如此突然,我認為這read.99csw.com也很可疑……」
「我知道您聲名顯赫,伯恩斯先生。很多人都向我提到過您,說您具有非凡的能力,能夠處理最錯綜複雜的難題。而且您不是警察,這能免除我採取官方渠道的麻煩。和警察打交道總是很麻煩,您肯定能理解。所以我就先來找您,向您吐露我的懷疑。其實我很肯定,就是他。從某種意義上說,我不願意這麼做。因為我覺得自己是在干卑鄙的告密的勾當,從而除掉一個難纏的情敵。但是在另一方面,我不能保持緘默……我無所作為就等於是犯罪!因為他很可能會繼續作惡,也就是說他會繼續實施那些邪惡的『犯罪七大奇迹』!」
「我已經跟您說過上千次了,我們這個職業最大的敵人就是草率地下定論!」
「我當然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開口了,「我沒有任何證據來證明我要說的內容。但是從心理學的角度看,種種推測都指向這個人,我相信我沒有搞錯。當然了,要想更好地討論這個問題,我想我應該先介紹一下我自己,艾美莉,還有保羅……我想伯恩斯先生已經對我們稍有了解,是嗎?」
「如果我沒有理解錯您的意思,丹哈姆先生,您認為您的情敵把艾美莉小姐設下的挑戰當真了。為r一了百了地贏得芳心,為了和她享受完美的幸福,他決定去實現公主的願望,哪怕付出沉重的代價:實現一系列完美的謀殺!」
「愛情,盡人皆知,能夠讓人失去理智。這也是改變世界的決定性力量之一。我不想向您隱瞞,丹哈姆先生,就我個人的觀點,我認為這個令人迷惑的案件的動機應該和您剛才所提到的一樣。但是,您應當明白,到目前為止,您的指控沒有任何看得見摸得著的依據。您還有其他理由能夠證實保羅·布魯克先生有罪嗎?」
「那麼按照您的想法,」我問,「上次是不是他給您寄了那個字條?」
「我向您承認,就像我對丹哈姆先生所說的那樣:我參加了布魯克先生組織的晚會。對於這位布魯克先生,我只是有所耳聞。您應該知道,那些稍有點才學的人都很歡迎我這樣的人出現在社交晚會上。當我收到那個神秘的字條之後,我很自然地想到了艾美莉小姐丟給她的追求者的挑戰。那個字條和她當時說的話一字不差。」
「您也沒有告訴您的心上人,艾美莉小姐?」
「那麼有人知道您心中對九九藏書他的懷疑嗎?」
「我找對了人了嗎,歐文先生?」
「您應該去問他。但是我想不是他。我更傾向於……」
「一點兒不錯。這是艾美莉給保羅的回答。當時保羅去向艾美莉表白,說他準備好了為她赴湯蹈火。」
「我目前受雇於約翰·布魯克先生。他擁有好幾家造紙工廠,但是他的興趣很廣泛,其中包括繪畫。我就是在這個領域為他工作,因為我是一個職業畫家。他向我訂購了一整套東方裝飾風格的繪畫。這是大概一年前的事情,我也是在那個時候認識艾美莉的……」
「雖然這不能證明什麼,但是我可以證實在四月二十日,也就是最後一次謀殺發生的日子,他沒有在家。至於前兩個案子,我相信他也不在家。但是我不敢肯定,我的記憶過於模糊了。不過,我確信無疑的態度並不是建立在這些信息之上的。先生,您應當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一個狡猾的罪犯總是能夠給自己安排一個合情合理的不在場的證據。我堅信,為了艾美莉,保羅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這主要是出於自負,而不是出於真正的愛情。他是一個行事詭秘的傢伙,很少表露自己的心跡。我相信他對我懷有深深的嫉妒之心,以至於他把完成艾美莉所設下的挑戰當做了頭等大事。只有通過頻繁的接觸和了解,您才能夠理解他的這種做法。」
「等一下,我要先去看看今天的信件到了沒有。」
「我親愛的阿齊勒,如果您當時仔細地聽我說的話,您就會明白我沒有欺騙您……」
「我很理解,丹哈姆先生。我很理解您的處境。」
「現在就我們兩個人,」我對歐文說,「我認為有些東西您應該向我解釋一下……」
米歇爾陷入了沉默,臉色陰沉。他吸煙的時候,我注意觀察了他的手。那是一雙修長的、精心修剪過的手,就像是鋼琴家的手。但是這是個怯場的鋼琴家,因為他的手在微微地顫抖。
這個時候門鈴響了。過了一會兒,歐文領進來一個警員。那個警員凶神惡煞般的表情可不是什麼好兆頭。他氣喘吁吁的聲音也表明事態是十萬火急:
「一項深受紳士們喜愛的遊戲,」歐文帶著譏諷的微笑評論說,「所有的人都沉醉其中,各抒己見……是的,丹哈姆先生,我記得這回事。我實際上參加了這個晚會,我離你們那個小圈子並不遠。我很清楚地記得艾美莉所說的最後一句話,她對你們九九藏書其中的一個人斬釘截鐵地說了一句驚人的話:『您愛我嗎?我真是心滿意足。那麼,現在去殺戮吧!』」
「有人知道您今天計劃來訪問我嗎?」
「就當做我不認識你們好了,」歐文揮了一下手,「澄清事實是這個世界上最有效的方法。」
一陣尷尬的沉默。米歇爾·丹哈姆焦躁地捻滅了煙頭,然後嚴肅地朝歐文看了一眼,眼神中有一絲高傲。
「好哇,」我暗想,「原來我的朋友歐文上次是和我故弄玄虛。我就知道,他明明掌握更多的信息卻不告訴我。我下次要找機會質問一下歐文,我可不能忘了。」
「艾美莉好像陶醉於她自己所激起的興緻,她放肆地認可周圍的人不斷加高的籌碼:『對,應當是犯罪中的藝術品!』『犯罪中的奇迹!』『犯罪七大奇迹!』有一個人喊道,他在引用古代七大奇迹。剛才有人很淵博地討論過那些奇迹的細節。」
「您怎麼看這位丹哈姆先生?他可是一個職業畫家。」
「當然了。」我們的客人輕輕地聳了一下肩膀,然後接著說:「很快,或者說沒過多久,我就恢復了冷靜和理智。之後,我沒有太留意保羅對這件事情的反應。我認為那只是一種故意表現出來的姿態,在當時的環境下似乎沒有什麼不妥。但是後來,特別是這些天,我經常回想起那天晚上保羅臉上的表情,他說那番話的時候表情非常堅定。他說,為了艾美莉,他可以赴湯蹈火。」
又是一段沉默。來訪的年輕人意識到他已經佔用了主人太多的時間,他起身告辭了。在他離開房間之前,他猶豫了片刻,然後又轉身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我不知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的印象是她向兩個人一同下了挑戰書。但是米歇爾·丹哈姆的說法不是這樣的。順便問一句,您認識這位艾美莉·多勒小姐嗎?不認識?那我提醒您,她在各方面都很迷人,總是公眾目光的焦點。毫不誇張地說,所有的人都對她動心……」
「一個藝術家。他平時應當是一個很吸引人、甚至是很風趣的人。但是現在看來,他的情緒已經讓他完全喪失了幽默感。」
歐文把一個手指放到了嘴唇上,一副沉思的模樣。他示意讓米歇爾繼續。
歐文轉過身,含情脈脈地朝一個繆斯微笑著,好像把她當做了那個年輕的女孩子。
等客人的馬車在街道上遠去之後,我離開了窗戶,回到r我自己的坐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