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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乃塔爾(NETER) 18

第二部分 乃塔爾(NETER)

18

我的朋友轉身注視著我提到的那個繆斯。他走了過去,不過這次他的眼神不是讚賞,而是憤怒。
「情況緊急。」他又說,「我們現在手上有六宗命案,但是一個兇手都沒有抓住!」
「您對多勒小姐有什麼看法?」
維德科恩德警官搖頭:
「不過,」歐文又說,「諸多元素都證明兇手就在您的周圍。首先是丟失的收藏幣,最後一次謀殺又是發生在您的房子里。這個涼棚,按照您的丈夫的說法象徵著生命的歷程。而那個天球象徵著通向另一個世界的大門。結果您的丈夫倒在了『生命的歷程』上,離『另一個世界』只有咫尺之遙!這麼多暗示性的東西,不可能是巧合!還有兇手在寄給警察的信上提到了天堂公園(Paradise Park)。您上次告訴我,正是您自己想要把花園中的建築命名為天堂公園!我認為只有您家裡的人才能夠了解到這個細節,對嗎?」
「但是我們已經差不多確定兇手,不是嗎?保羅·布魯克是我的首選,而且他是最佳的嫌疑犯!就像您說過的那樣,他沒有不在場的證據。而且他能夠從父親那裡繼承大筆的遺產,光這一個動機就足以讓他連殺數人了!」
「這一次,我們的兇手學會了隨機應變。實際上,這個畫板不是郵局送來的。是我們的一個探員在蘇格蘭場大門附近的一個走廊上發現的!就是今天晚上,您剛走了之後。這個膽大包天的傢伙!他膽敢趁著我們詢問證人的時候把畫板留在了蘇格蘭場。更出格的是,他居然給出了具體的作案時間!這是肆無忌憚的挑釁!」
「您說得很有道理,阿齊勒。這個系列謀殺案還沒有完。但是我想不出兇手能有什麼辦法實現他的下一個目標!他要是有膽量給警察再寄一個畫板,那麼維德科恩德絕不會光派幾個警員在街角監視嫌疑犯。他必定會大動干戈,嚴陣以待。說到警察的監視工作,我不能不向這位兇手摘帽致敬。他可真夠大胆的,也夠狡猾的。他竟然在我們最意想不到的地方下手:就在他自己的住所里!」
歐文沒有說話,房間里只剩下雨點濺落的輕響。歐文以前曾經處理過不少的案子,但是我從來沒有見到他像現在這個樣子。他看起來和維德科恩德警官一樣痛苦。考慮到神探的名聲,他可能比維德科恩德還要焦急。他的頭髮通常都是細心地梳成中分,現在卻凄慘地垂到了他的鼻子上。好像那縷頭髮也和歐文一樣無能為力了。
「這又一次顯示了激|情的可怕力量。很顯然,我們的羅密歐正在飽受折磨。但是很不幸,他的激|情用在了嫉妒的言辭上,這可不是愛情迷人的一面,完全不是。這其實是最糟糕的一面。不說這些了,我們還是看看最後一個證人——保羅的母親會怎麼說吧。」
「我又沒有說沒有兇手。」
他剛要發表感慨,門鈴突然響了。過了一會兒,我看到了維德科恩德警官熟悉的身影。九九藏書他的圓禮帽壓在眼睛上,身上全是晶瑩的水珠。他的右手上拿著一個包裹。那是一個被細心地包著的包裹,看起來不厚,四方的形狀,每一邊都是大約二十厘米長。維德科恩德把帽子掛到衣帽架上,然後就開始拆那個包裹。
「您是說丹哈姆先生?」
歐文和維德科恩德對米拉達的話都很感興趣。然後歐文問:
「按照您的估計,約翰和米歇爾談過這個問題了嗎?」
當天晚上,在拜訪歐文的時候,我了解到這些詢問的細節。通過閱讀上面的敘述,我可以知道對話的準確內容。同時,歐文沒有忘了告訴我那些證人所做出的不同反應。他還告訴我說,維德科恩德警官對調查工作的進展很不滿意,而且是越來越不滿意。歐文的敘述就像是給維德科恩德畫了一張速寫。
「一樁美麗的、田園詩風格的謀殺!」我在經歷了長時間的壓抑之後,只剩下這麼一點兒幽默感了。「歐文,您不得不承認,這種謀殺配得上您喜愛的塔利婭!」
等維德科恩德打開了包裝,我們都不敢相信呈現在我們面前的東西。這是不折不扣的另一個警告信,第七個警告信。這是極端的張狂放肆,荒誕的冒險,聞所未聞的挑釁!
「您研究過周圍樹木的位置嗎?」歐文的眼睛盯著從他手上的香煙頭上冒出來的青煙。
「我對她沒有什麼可指責的……」布魯克太太猶豫著說,「除了她讓保羅不幸福這件事情……不過,她很可能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她的問題就是讓人很難對她動怒。我的丈夫實際上負責了對她的教育工作。我剛才已經介紹過他的教育方式了。我感覺,從整體來看,她出落得很不錯。但是這種教育不可避免的有一些後遺症。比如說,她把生活看得過於理想化了。另外,她毫不介意撒謊的行為……」
「在我離開之前,警官收到了最新的調查報告。之前,他要求手下仔細搜查現場周圍的椴木叢。但是警員們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情況。在枝條上找不到繩子滑過的痕迹,樹叢里也沒有線頭。什麼都沒有,除了一個煙頭和一根火柴頭。當然了,我們不能肯定地說兇手沒有在椴木上做手腳,但是至少應該找到點兒痕迹!我們在原地打轉,阿齊勒,我們在原地打轉!」
「您對多勒小姐的證詞表示懷疑?」
「當然了。我們甚至測量了距離。最近的一棵樹,枝葉很粗壯,足以作為一個支點了。但是那棵樹距離花園中間的建築也有十幾米遠……」
「還有,伯恩斯,您注意到了嗎?和上次談話時相比,這個年輕人的態度有很大變化!他上次可沒有這麼咄咄逼人……就好像他最近吃了槍葯!」
「是這樣的。」寡婦鄭重地回答說,「這種情況已經有好幾個星期,甚至是好幾個月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氛圍越來越清晰了,不幸即將降臨。連約翰都最終意識到了危機。就像我以前說過的,他已經決https://read.99csw.com定讓米歇爾搬到別的地方去住。」
「但是,有一個實實在在的人殺了您的丈夫!」
「兇手可以在樹枝間牽一根繩子,讓繩子橫跨在涼棚的上方。這樣身手矯健的兇手就能夠靠胳膊的力量移動到涼棚上。他實施了謀殺之後又按照原路返回。接著,他只要收起繩子就行了……」
儘管米拉達·布魯克看起來比平時更加鬱鬱寡歡,但是她並沒有把悲痛寫在臉上。難道她還沒有意識到悲劇,或者是她對於已故的丈夫的感情已經被時間顯著地沖淡了?在向米拉達發問的時候,維德科恩德注意到她的眼中仍然閃爍著古怪的光芒。維德科恩德提問的時候採用了最委婉的方式。他只詢問了一些和案情相關,無法避免的問題。他請米拉達回憶一下,儘可能準確地說出昨天晚上的活動。米拉達的回答沒有什麼新情況,都是維德科恩德警官已經掌握了的信息。
「這是您的工作。但是我感覺,從目前的情況看,事情不是明擺著的嗎?就那麼幾個嫌疑人……」
「他每一次都是靠著同一個證人的證詞……」
「這有點兒牽強……」
「嫉妒?」她激動地說,「這還用說!保羅一直在默默地忍受著,一個月又一個月,一年又一年!約翰有很強的慈愛之情。但是,唉!他從來不關愛他自己的兒子!我不知道約翰自己意識到這一點沒有,但是在這方面他總是做蠢事!我有好幾次想要讓他清醒過來!但是他對我的話根本聽不進去……保羅的興趣愛好和約翰不一樣,所以約翰認為兒子不值得關注。」
「這麼長時間以來,這種態度難道沒有引起您的兒子嫉妒嗎?」
「那麼說,也不可能在腳印上做手腳?」
緊接著,布魯克太太又轉述了昨天晚上她的丈夫所談到的離奇話題。在晚飯前和晚飯中,約翰談到了古埃及的「無形的力量」。按照他的說法,「無形的力量」可能和謀殺案有關係。這段談話似乎是某種預兆。
「那麼說,您認定畫家米歇爾是有罪的?」
「我猜布魯克先生沒有忘了在遺囑中給艾美莉留一份。這很有可能。她可能很快也會成為懷疑對象!她已經被懷疑兩次撒謊了!我們現在要考慮所有的可能性,那些看起來最不可能的假設反倒是首選!對了,別忘了我們還有其他屍體要考慮!我們現在的屍體總數是六!或者說是二乘以三!」
「那麼您說是誰?」
「好吧,我告訴您。」歐文惡狠狠地說,「我們實際上有三組屍體,每一組裡是兩個受害者。在一號受害者和三號受害者之間有聯繫:亞歷山大·瑞雷和瑪麗·多蒙小姐年輕的時候在普利茅斯相互認識。二號受害者托馬斯爵士和六號受害者約翰·布魯克也相互認識,他們不僅是朋友,還都是太陽神俱樂部的會員。四號受害者羅德斯少校和五號受害者李恩馳醫生,他們倆都是公牛酒吧的常客,相互肯定也不陌生!但https://read.99csw.com是注意,第一組,第二組,和第三組之間沒有絲毫的聯繫!我認為這個案子中有很多干擾因索:比如說關於敲詐的故事,木乃伊的詛咒,龐大的遺產,還有狂熱的宗教派別!我還想要忘掉兇手展現在我們面前的宏大的壁畫:他在壁畫上描繪了古代七大奇迹,還有相對應的謀殺。在壁畫的中間畫的是狂熱的愛情,是一個羅密歐為了討好挑剔的朱麗葉而呈上死屍和完美的犯罪!這真是太瘋狂了!我們已經被搞得驚慌失措了。要是這些犯罪之間沒有絲毫的聯繫,我們就會更加茫然失措!」
房間里陷入了沉默。寡婦斬釘截鐵的態度給兩個偵探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點頭表示同意。沉默了一陣之後,我又說:
「照您看,兇手是如何把受害者引到這個地方的?」
「是的。但是保羅沒有殺死我的丈夫。」米拉達冷冷地重複說。
在八點到八點十五分之間,布魯克太太在廚房裡和女僕在一起。之後的半個小時,她在客廳里。在八點半的時候,她召喚了管家,以便向管家交代明天要做的工作。她和管家之間的談話時間不超過五分鐘。十分鐘之後,她聽到了一聲尖叫。因為窗戶都關著,聲音很模糊,所以米拉達並沒有在意。她以為那是鳥兒的叫聲。她還聽到了從大廳的方向傳來的米歇爾的急促的腳步聲,這引起了她的注意。但是她沒有意識到已經發生了慘劇,直到後來艾美莉像旋風一樣衝進了客廳。在艾美莉開口宣布悲劇之前,米拉達有一瞬間以為是她的兒子出事了。
「很遺憾,反過來說是丹哈姆先生很幸運,他有不在場的證據。不光是這一次,在上一次謀殺案發生的時候他也有不在場的證據!」
「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維德科恩德說,「在房子里有一種悲劇的氛圍?」
「想通過地面接近屍體而不留痕迹,這確實是不可能的。至於採用其他方式,您可以自己設想……」
「為什麼不是乘以七?別忘了,這個系列謀殺還沒完呢!」
布魯克太太眨了一下眼睛,表示贊同。
「我們用『不可能性』乘以六。」歐文苦笑著說,「也許我們就能找到一些符合邏輯的可能性!」
「這個女人難道也有足夠的動機要幹掉她的丈夫?」
「如果我們相信丹哈姆的證詞,再考慮到艾美莉的佐證,就能夠排除在腳印上做手腳的可能性。您也聽到了,按照丹哈姆,他往天球的方向跑的時候只見到一串腳印,而且就是受害者的腳印。那串腳印從房子一直延續到天球那裡,腳印很規律。腳印很深,因為布魯克比較肥胖。在小路上的腳印很清晰。在天球周圍的新土上,腳印不太清楚。因為那裡的泥土都被泡成泥漿了,不像半乾的地面那麼適宜保留腳印的形狀。但是我們的專家認為那些模糊的腳印也都很正常。專家說不可能有人踩著那些腳印走了第二遍。他還認為那些腳印不是用倒退的方法印https://read.99csw.com上去的,即使兇手準備了和受害者一模一樣的鞋子。幸運的是,那些證人沒有把他們自己的腳印蓋到這串受害者的腳印之上。不過那幾個證人留下的腳印就很混亂了,很多人都在上面踩來踩去,尤其是警察趕到之後。不過這些腳印都是案發之後留下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造紙商人的腳印。總而言之,如果米歇爾·丹哈姆和多勒小姐不是串謀好了的話,兇手不可能通過地面去實施謀殺。」
雨點有節奏地敲打著窗玻璃,砰砰作響。我對歐文說我的數學能力不足,無法理解六和二乘以三之間的細微差別。
「您覺得,您的丈夫在為自己的安全而擔憂?他是否覺得受到了威脅?」
偵探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
「這是準備工作最少的方案,但是這個方案要求兇手必須在傾盆大雨之中做準備。如果他在下雨之前準備了繩索,肯定會被別人注意到(維德科恩德狡詐地眨了眨眼皮)。在這段時間里,只有一個人行動不受限制,也就是我們的頭號嫌疑犯——保羅·布魯克。但是有一個問題,我們在地面上沒有看到任何痕迹。兇手在收回這根結實的繩索的時候,繩索必然會掉到地上,而且會在地面上拖出一道痕迹……」
「這不會是一個新的畫板吧!」歐文說,「我記得兇手以前通過郵局寄給你們的畫板比這個至少大一倍……」
「坦白地講,我不相信那個年輕人會請求原諒。不過您說的不無道理,可以有很多辦法把約翰·布魯克引導到那裡……」
「我同意您的觀點,阿齊勒。今天他是最佳的嫌疑犯。可是,明天最佳嫌疑犯又會變成米歇爾·丹哈姆!或者是其他人,比如說布魯克太太!」
「綜合考慮的話……就是這樣的。」
畫板上,作者的筆法很笨拙。字跡倒是還能夠辨認清楚:
寡婦的烏黑的眼睛突然迸發了一種奇異的光彩:
「我想還沒有。他是昨天下午才下定決心的。我肯定,在這之前他沒有和米歇爾談過類似的問題。要知道約翰總是儘力給那個年輕的藝術家創造一個寧靜的環境,替他免去一切煩惱,目的是讓米歇爾能夠在最好的環境中工作。當然了,米歇爾可能從別人的口中了解到……」
「我用不著懷疑:我知道上一次在下國際象棋的問題上,她就是在撒謊。保羅告訴過我。至於昨天晚上,我猜測她把她真正看到的東西美化了一下。當米歇爾『發現屍體』的時候,也許就幾秒鐘的時間,她並沒有看清米歇爾所有的動作……」
「但是……」
米拉達·布魯克考慮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我向歐文提醒說:「多勒小姐也可以成為一個完美的懷疑對象。」我說話的時候用眼角觀察著他的反應。
他比手畫腳地說了這麼一大通,然後他開始在壁爐前面的舊地毯上走來走去。這是他的習慣。
「也就是說,您的兒子完全有理由想把他除掉?」

「根據您的調查,從純技術的https://read.99csw.com角度考慮,走近屍體所在的位置然後離開而不留下痕迹,這真的完全不可能嗎?」
「這隻是我個人的感覺。當然,我可能想錯了。可是,我對約翰很熟悉,我能夠猜到他在想什麼。我不會搞錯的。他唯一關心的就是繪畫,或者更確切地說,他關心的是米歇爾的職業前景……」
「哦!她也有!別忘了,在通常的情況下,我們總是最先懷疑受害者的妻子!她肯定也能繼承不少財產!我們的口頭禪:懷疑妻子!但是這次不是通常的案子!所有的線索都相互關聯,可是又相互矛盾!」
ANAIS CHARLES SERA ENTERREE LE 3 JUILLET AU CIMETIERE DE HAREWOOD,A MINUIT PRECISES.LA POLICE EST PRlEE D'ASSISTER A SES FUNERAILLES.
「不會的,我不這麼認為。他可能擔心那些年輕人身上會發生可怕的事情,但是他並不擔心他自己。我認為他提到那些古埃及的神明,主要是為了解悶,讓情緒穩定下來。」
「我可以很容易地找到一個動機。」我解釋說,「比如說她深愛著米歇爾,當她聽說布魯克先生把他趕出房子的時候,她決定實施報復……」
(七月三日,半夜時分,安娜伊斯·查爾斯將會準時在哈而伍德的墓地下葬。懇請警方出席她的葬禮。)
等造紙商人的兒子離開之後,歐文·伯恩斯請求維德科恩德警官在會見下一個證人之前稍等一下。
維德科恩德看起來正在努力壓抑著他的怒火:
「或者她更喜歡保羅。除掉約翰·布魯克之後,她就可以嫁給保羅·布魯克,然後盡情享受財富……」
「您有什麼證據嗎?」維德科恩德反駁說。
「再容易不過了。別忘了約翰·布魯克是他的父親。很簡單,保羅可以對他的父親說他想要請求原諒,但是他不想讓別人看到這一幕……」
「您想象出來的壁畫還不完整。現在還缺少一個重要的元素。我們在每個『犯罪奇迹』中都會發現這個元素……不可能的感覺,或者是超自然的感覺。我相信兇手在每一次謀殺之前都做了充分的準備,但是每一次都讓人感覺那完全超出了人類的能力範圍!」
「是的。」布魯克太太嚴肅地說,「但並不是保羅殺死了他的父親。」
「我沒有證據。但是我就是能肯定。請相信我,保羅沒有勇氣謀殺他的父親。否則的話,他早就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