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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你來我往 第16章 施拉·弗瑞斯特小姐

第三部分 你來我往

第16章 施拉·弗瑞斯特小姐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冥想著,他久久地盯著戈登爵士,然後又看了看多納德·閏桑姆。那位演員已經很久不說話了,他低著頭,似乎對於鞋尖非常感興趣。
阿徹巴爾德一赫斯特警官沒有等待答覆,而是開始敘述那位樂師遇害的故事。他刻意地做了很簡略的敘述,但是他強調了那樁謀殺案中的怪異而恐怖的特性。
「父親和母親。」施拉·弗瑞斯特解釋說,「是在他們結婚前不久照的,他們當時坐船離開了英國。不過,千萬不要向我的養父提起這張照片,因為他曾經要求母親銷毀所有和第一任丈夫相關的東西。他很……很嫉妒。」
「但是您很早以前就認識他……」警官仍然保持著隨意的態度。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感到很窘迫,就好像給朋友們講了一個笑話,最後卻只有他自己發笑。他試圖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繼續進行談話,但是他的努力都白費了。他只好突兀地切入主題。
一陣讓人透不過氣的沉寂。很顯然,警官的話正中要害。
「小姐,請好好想想。在您的……在他的周圍是否有人應該對謀殺案負責?」
施拉的臉上掠過了一絲陰影。過了一會兒她才回答說:
「是的,我回過美國一次。不過那是為了我的學業。我本來計劃在美國停留不到一年的時間,但是在此期間母親去世了。我想要多停留一段時間……然後再回到英國。」
「是的,多納德確實有這個打算。」
「他和戴維德相處得很融洽。」年輕的女孩兒回答說,「當然了,他希望我和戴維德之間只是普通的朋友關係,除此之外,我覺得他對戴維德抱有好感。其實,他們見面的機會不多。」
「您和多納德·閏桑姆先生訂婚的時間不長吧?」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用從容而歡快的聲音問道。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停頓了一下,然後又問:
施拉·弗瑞斯特用驚慌失措的目光環顧著四周,她遇到了圖威斯特博士的目光——犯罪學專家在用平靜的眼神仔細觀察著,不過他的眼神裡帶有哀傷的味道。施拉·弗瑞斯特點燃了香煙,猛地吸了幾口,然後才回答說:
「在兩個月之前,您有另一個男朋友……似乎是一個叫做戴維德·柯亨的人?」
「衷心地祝賀您,小姐。不過,我好像有read.99csw.com印象,我肯定是在什麼地方看到了報道:閏桑姆先生打算回美國去……是這樣嗎?」
「我肯定是搞錯了。」圖威斯特博士最後說,「我想我沒有見過這個男人。」
「真是不可思議的故事!」最後,戈登·米勒爵士開口了。他抓起了威士忌酒瓶,把幾個杯子都倒滿了。「我說警官先生,您在這一個晚上所表現出來的想象力比我整個劇作生涯中的想象力的總和還要多……」
施拉陷入了沉默,像雕像一樣靜止不動。但是她的態度並不是一個感到氣惱的人,也不像是要避免並阻止不合時宜的問題。她的臉上毫無表情,就好像在發獃,她的手焦躁地擺弄著手袋的扣子。
「難以置信……」等警官敘述完之後,施拉·弗瑞斯特小聲嘟嚷著,「我在報紙上看到他死了……但是,您怎麼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
「完全可以理解。」圖威斯特博士點了點頭,然後又說:
「關於戴維德·柯亨,您能告訴我們些什麼?他是什麼樣的人?他有些什麼樣的朋友?」
「當時,我和戴維德之間的關係並不很親密。實際上,我正打算向他提出分手。當我聽到他遇害的消息之後……」施拉·弗瑞斯特停了下來,兩位偵探發現她黑色的大眼睛里出現了一絲富有生機的火花一這還是今晚的第一次,然後那雙眼睛蒙上了淚光。「我感到很難過……我們……我們有緣無分。總而言之,我們之間的一切都結束了,徹底結束了……命運,沒錯,這就是命運。我認為……我出現在警察局裡不會有任何意義。我也不願意再回想關於他的事情,想要忘記他……」
「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擠出了一個默契的笑容,「他對於您的前任男朋友應該沒有什麼好感,對嗎?」
「那麼說您將會和他一起回到您的故土!」
「什麼反常舉動?」戈登·米勒爵士惱怒地嚷道,「您總不能指控我們謀殺了戴維德·柯亨,就因為某些罪犯作案的時候裝扮成了……這個玩偶的樣子?」
施拉·弗瑞斯特沒有說完,因為她突然注意到了圖威斯特博士的鄭重而傷感的目光——博士正盯著她捏著香煙的手。
「很好,先生們。」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站起了九九藏書身子,「在離開之前,我們還要向弗瑞斯特小姐提幾個問題。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我們會再次探討剛才談到的話題。」
「啊!我還以為……」圖威斯特博士皺起了眉頭,「您曾經回過美國,是兩年還是三年前?」
「小姐,您的青年時代都是在美國度過的,您是否思念故土?」
「我理解。」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作出了簡短的回答,「那麼,戈登爵士贊同這段情緣嗎?」
兩位偵探無聲地看著施拉·弗瑞斯特,看著她點燃了第二支香煙。圖威斯特博士注意到她的手在顫抖。剛才一直是博士在發問,接著輪到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發話了,他請求施拉回憶昨天晚上和多納德·閏桑姆一起參加晚會的情況。施拉·弗瑞斯特的答覆印證了她未婚夫的說法。閏桑姆一直在她的視線範圍之內——除了十一點左右。他離開了多長時間?二十分鐘或者半小時,她無法給出準確的數字。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想要繼續詢問時間的問題,但是圖威斯特博士改變了話題。
關於彼得·摩爾,施拉·弗瑞斯特無法提供任何詳細的信息。她對於秘書的私人生活一無所知。他對於施拉的態度一貫都很得體,除了和秘書工作相關的話題,彼得·摩爾也從來沒有向施拉小姐提到過任何其他東西。
「他的肚子上中了兩刀。」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明確地說,「報紙並沒有大肆宣揚這個案子的細節,因為我們沒有授權他們將細節公之於眾。現在,先生們,我希望你們能解釋一下你們的反常舉動……」
「我的生父只來過英國一次。就是在那一次,他在布里斯托爾遇到了我的母親。」
「這麼說,您聲稱並不認識戴維德·柯亨?」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眨了眨眼睛。
圖威斯特博士向她作出了保證,但是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那張照片。照片上的安娜·讓德克利夫光彩照人,她的身材似乎比女兒還要苗條,長長的淺色頭髮在隨風飄舞。和身邊的羅伊·弗瑞斯特比起來,安娜顯得很年輕,她的第一任丈夫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顯露出了老態,開始發福了。他的個子並不高,圓圓的臉龐上有很多雀斑,很討人喜歡,還有一頭剪得很短的金髮。
「我想不出來……不行,真的沒有任九-九-藏-書何想法。」
「我想要讓你們解釋的是:在聽到戴維德·柯亨遇害的消息之後,你們為什麼沒有在警察局露面?當時他是您女兒的男朋友,對嗎?」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紅彤彤的臉龐變成了絳紫色,他的聲音里充滿了威脅,「弗瑞斯特小姐,或者是您,或者這個房子里的任何人都可以去警察局了解情況,這難道不是很自然的舉動嗎?」
「朋友?實際上,他沒有幾個朋友——除了樂隊里的夥伴。他和所有的人都保持著良好的關係,但都是很淺的關係。從某種意義上說,他是一個孤僻的人。他的家境非常貧寒,而且他很少向我提起他的父母,好像這個話題讓他不自在。在他的家族裡還出現過一個瘋子,我想應該是他的一個叔祖——名字和戴維德一樣——那個叔祖在很年輕的時候就死在了瘋人院里。實際上,我們之間的共同點不多……除了音樂和……」
「是的,自從……自從離開美國我就認識他。在穿越大西洋的航程中,我和母親認識了多納德·閏桑姆,我當時十五歲。」
「在布里斯托爾……」圖威斯特博士閉上了眼睛,「很有可能,我的叔叔就住在布里斯托爾,我當年經常去拜訪他。(赫斯特警官緊張了起來,他從來沒有聽圖威斯特博士提起過這位親戚。)不過,我的記性真是糟糕,我想不起來是因為什麼緣故遇到了弗瑞斯特先生……」
施拉轉過身之後,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探詢地看了一眼他的朋友,圖威斯特博士則是作了一個手勢,讓警官不要介入。圖威斯特接過了施拉·弗瑞斯特遞過來的照片,並且和藹地微笑著表示感謝。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從他的朋友的肩膀上方看了一眼,照片上是一對夫婦手拉著手,背後是一艘正在大海上航行的船隻的舷窗。
「我猜測你們很快就會結婚了,對嗎?」
「等一下。」施拉·弗瑞斯特站了起來,「我應該還有一張他的照片……」
年輕女孩兒的目光投向了遠方。
施拉·弗瑞斯特的聲音再次消失了。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驚訝不已地看了一眼他的偵探朋友。但是施拉好像沒有注意到任何不妥,她說:
「他從來沒有說過什麼特別的話……他總是說我可以做我喜歡的事情。有幾次戴維德來拜訪的時九-九-藏-書候,我的養父都熱情地招待他,和他聊天、開玩笑——就好像戴維德是一個朋友,而且……」
「戈登爵士,我剛才所說的故事是不折不扣的事實。」
圖書室是一個長條形狀的房間,裏面只有少量的傢具:一大排一直頂到天花板上的書架鋪滿了牆壁,一張小桌子,一盞落地燈,兩把寬大的扶手椅。戈登·米勒爵士的養女就坐在一把扶手椅裏面。
「是的,明年春天的時候我們就會結婚。」
「我沒有說明確地說出來,這並不等於是否認。我們當然認識他!不過,還算不上真正的『熟悉』,因為他只來過一兩次。我們在報紙上看到了他去世的消息……但是,有人在垃圾桶里找到了他的屍體……他的肚子上有傷口……」
「是戴維德·柯亨的一個樂師朋友告訴我們的。」警官撒了一個謊,「我的第一個問題是:柯亨先生有仇敵嗎?或者說,您能否猜測出這個離奇而恐怖的假面舞會作者的身份?簡單地說,您能否在這個案子上向我們提供幫助?」
「算了吧!一個人像是中了魔法一樣突然消失,然後又用同樣神奇的方法重現……這是一個惡作劇!即便是最荒唐的推理小說作者也不敢把如此荒誕的情節寫成小說……您正在跟我們開玩笑,您就承認了吧!」
「好,很好。現在我要提出第二個問題。當您看到戴維德·柯亨遇害的消息之後,您為什麼沒有到警察局詢問詳細的情況?考慮到你們之間的關係,我認為去警察局了解情況是非常正當的做法……」
「時間不長,也就幾個星期。」
弗瑞斯特小姐朝警官看了一眼,目光中混雜著驚訝和慌張。
施拉·弗瑞斯特穿著一件嵌有銀絲的連衣裙,她的相貌完全符合彼得·摩爾的描述。她有一頭濃密的黑髮,如同絲綢般光滑的捲髮披在她的肩膀上,更突現了她蒼白的臉色、精巧的五官,還有如同石榴花一樣紅顏的嘴唇。她身材苗條,讓人無法抑制地聯想到那些表現最新款的法國時尚洋娃娃。甚至她的目光也有一種不自然的感覺:她深色的眼睛很大,瞳孔收縮,似乎看破了紅塵。
「當我聽說戴維德·柯亨的死訊的時候,我感到了一些寬慰——這我承認。儘管結局很悲慘,但我女兒的這段生活經歷算是結束了,而且我要求其他人再也不要提read•99csw•com起戴維德·柯亨。我也沒有興趣去了解他遇害的詳情;在我看來,那只是小流氓之間了斷恩怨的結果。而且我不想讓自己的名字——更不願意讓我女兒的名字——和這種骯髒的事情聯繫在一起。施拉很明白是非……我用不著跟她長篇大論。而且,我相信在那個時期,我的女兒對戴維德·柯亨的感情已經發生了變化。」
「警官先生。」戈登·米勒爵士閉上了眼睛,似乎是要抑制住一個憤怒的舉動,「我請求您寬容一些。您要知道,我一直不贊同女兒的這段戀情。通常來說,我並不反感音樂家,但是一個夜間在下等娛樂場所里演奏的人——我沒法兒放心。從一開始,他就給我一種很怪異的感覺。他的舉止像個小流氓,出身又含糊不清,總而言之,我很懷疑他看中了施拉的嫁妝。不幸的是,施拉似乎對他很有好感。在施拉的教育問題上,我一直採取很寬鬆的態度,所以我害怕施拉無法接受我的強制約束,高壓政策很可能會適得其反。所以我表現出了極大的耐心,從來沒有對她和戴維德·柯亨之間的交往指于畫腳。當施拉偶爾邀請那個樂師到家裡做客的時候,我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滿……我很有信心,她早晚會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選擇,但是這種……冒險的結果往往出入意料。
「閏桑姆先生是否曾經施加影響在……您和前任男朋友之間?」
「不行……我沒有任何想法……」施拉·弗瑞斯特一邊說一邊伸手拿起了香煙盒。
「那裡的生活方式完全不同……但是我並沒有任何思鄉之情。」
「您的名字,有些奇怪……或者說是您父親的名字有些特別,羅伊·弗瑞斯特,這個名字有些耳熟。我覺得肯定在什麼地方聽到過……不過,肯定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不對,我肯定是搞錯了,因為我從未涉足美國領土……」
圖威斯特博士惱怒地嘆了口氣,就好像在怨恨他不管用的記性,以及記性給他帶來的煩惱。博士最後把照片還給了年輕的女孩兒,施拉·弗瑞斯特把照片又放回了原來的隱藏之處。
「您想要知道那時他是否已經愛上了我,是這個意思嗎?」施拉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哦!他很早以前就喜歡上了我——在我認識戴維德之前。但是他當時認為我太年輕了,把我當做一個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