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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吃米的老鼠

第十章 吃米的老鼠

舞子對透一的死耿耿於懷,並不是沒有道理。朋浩出事後接著就是透一的死,然後,到了宗兒的案子,百分之百是殺人命案。
「就是福長先生說,根據吃米的老鼠改良的那種玩具吧。」
「居默?」
「是嗎?別看真棹那樣,其實是個滿堅強的女人。」
「說的也是。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朋浩嗎?這麼說,朋浩在離開家門前還吃了安眠藥。」
「誰能在倒立人偶上裝毒針呢?」
「朋浩沒有吃藥。不過,據真棹說,她把買來的安眠藥交給朋浩后,朋浩立刻就把包裝拆掉了。奈良公說,大概是那時他把蓋子也打開了。」
「明天就是朋浩的頭七了。」
「對不起,我今天本來不想說這些話的。可是一看到你,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宗兒是被什麼東西殺死的?」敏夫問。
「我根本不需要其他的女人,我只……」
舞子沉默了一下。她察覺到我說話用力得有點不自然吧,敏夫想。
「那是因為有真棹在。宗兒不希望她太難過,所以努力做出開朗的樣子。」
「我一直是這樣。看起來很老對不對?不過,不是因為意外的關係。」
「在沒有目擊者的情況下,調查應該會變得相當困難吧。第一,光是判定死因就得花上更多時間。即使查出死因,警方也不可能立刻想到倒立人偶中藏著毒針。因為倒立人偶是混在其他的玩具中,如果房間從裏面上了鎖,調查範圍反而縮小了。警方只要徹底調查室內的人偶就行了。但是如果沒有上鎖,首先就常理來說,調查應該會限定於拿著針筒出入宗兒房間的人。這樣調查就會遇到瓶頸,因為宗兒好像從來不鎖房門的。」
「真棹怎麼辦呢?」
「我跟奈良公說過了。我說如果這是同一個兇手乾的,那兇手搞不好也能讓隕石從天而降,把朋浩殺死吧。」
「即使你有罪,你是壞女人,你很齷齪也無所謂。才兩天沒看到你,我就……」
「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宗兒個性開朗,看來似乎很樂於展示他的收藏品給我們看。」
「如果宗兒是在我們不在房間時操作自動人偶,那會怎麼樣呢?」
「我總覺得金澤似乎和馬割家有什麼關聯,比方說向日葵工藝的喀搭喀搭鳥。」
「就在宗兒的房間九_九_藏_書里,是那個會吹肥皂泡的自動娃娃。」
「……你一定覺得今天來作客很倒霉吧。」
「這麼說,宗兒會取出自動人偶,只是一時興起羅。」
「她暫時會待在怪屋吧。」
「宗兒給你們看那具倒立人偶,是之前就約好的嗎?」奈良木說。
奈良木沉默不語,似乎是被敏夫的話說服了。坐在奈良木隔壁,看起來人品不錯的男人插話道:「你還記得宗兒最後說了什麼話嗎?」
「開玩笑,他怎麼可以被殺。這樣不就沒有人能替我洗清收賄罪名了嗎?」
「看到你這麼鎮定,我就放心了。」敏夫想起透一死掉的那一晚。
「宇內小姐,你認為鐵馬也會被殺嗎?」
「我常常在想,快樂時的你會是怎麼樣……」
敏夫沒有回答。因為他覺得,不管怎麼回答,都無法表達出自己真正的心意。
「我記得。」
「沒問題。我想全心投入什麼事,這樣總比一直發獃好。」
眼看敏夫沉默不語,真棹便開始說話,不過聽起來和剛剛的話題似乎不一樣。
「比方說嗎啡、番木鱉礆、古柯礆、煙礆之類的。」
當時宗兒的確在替人偶上發條。發條上完時,也看到人偶似乎出現異狀,可是人偶怎麼可能殺人呢?
「可是,我認為宗兒不給我們看倒立人偶的可能性很低。」
「……這實在是可惡到極點的犯行。」奈良木音調高亢的再三重複道。
「這麼說,馬割作藏是金澤人羅。」
「上次我說假裝愛上她也不錯,那只是說說而已噢。」
「滿緊張的。」
「是交抱茗荷。不過,聽說本來是折梅。」
「……應該是吧。」
「透一的死因不是也很奇怪嗎?」
「你認為殺死香尾里和宗兒的,是同一個人嗎?」
真棹安穩的坐在椅子上。舞子走出去后,二人同時開了口,顯然都承受不住沉默。
「噢,了不起。」
「就是因為起了這個頭,宗兒才一邊說明自動人偶,一邊把倒立人偶也拿了出來。」
「『停不下來,奇怪了?』這表示按照常理,人偶這時應該會停下來羅?」
他到現在還是不清楚宗兒為什麼會死。
「第六天……我以為應該更久呢。」
誰都看得出來奈良木組長的焦躁。調查案子的過程中,竟然發生了另一https://read.99csw.com起殺人命案,想必令奈良木的神經更加緊張吧。
「從這裏開到金澤要花不少時間耶。你有把握連開二十四小時的車嗎?」
「他說打開瓶蓋的,好像是朋浩。」
「上次我忽然想起來,結果一調查,是金澤的玩具。天保年間,前田藩的步兵把這種玩具當作副業開始製造,雖然很小,但也屬於一種自動機械。金澤還有另一種出名的玩具,就是八幡不倒翁這種美麗的不倒翁娃娃。向日葵工藝的前身——鶴壽堂——的馬割作藏製造的玩具中,就有這種不倒翁。還有,你知道馬割家的家紋嗎?」
「可是,朋浩為什麼不吃藥卻把藥瓶蓋子先打開呢?」
「就像我剛才說的,宗兒從未把房間上鎖。白天他在公司上班,不在家。只要有這個念頭,誰都可以在人偶上動手腳,即使是柔弱的女性。」
「我和你見面都是不快樂的時候。」
「這麼說,透一的死還是意外羅。」
「我想去金澤一趟。」
「對不起。」真棹說。
「真棹應該沒有親眼看見朋浩打開瓶蓋吧。」
真棹彷佛想起久遠往事似的回答。
「宗兒取出倒立人偶的前後過程中,有沒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
「折梅是梅缽的變形。說到梅缽家紋,就會想起著名的加賀藩的前田加賀梅缽——加賀百萬石的定紋(注:即各家固定的紋飾)。金澤是城下町,家臣只要有功績就可以使用梅缽的替紋(注:更動或變更定紋做出的紋飾)。」
「世事無常。勝先生,將來你還會認識更多的人,更多有魅力的女性……」
「沒有事先約定。只不過,之前他曾說過要給宇內小姐看居默娃娃。」
「兇手為什麼不選擇可以擾亂搜查的方法呢?兇手應該可以想出各種方法才對,比方說把人偶暫時藏起來之類的。香尾里被殺了,當然會有許多警員出動,這點誰都猜得到。」
「不知道。」
「他沒有說什麼嗎?」
「那是宗兒替人偶上完發條的時候,他說好痛。」
「對了,宗兒在死前不是談到創作倒立人偶的大野弁吉嗎?他好像是金澤人吧。」
「就是啊。實在無法想象有人會為了這個連殺四個人。」
奈良木大概是在推測,兇手本來不是預定在今天行兇吧。
「倒立人偶上裝九-九-藏-書著毒針。捲髮條的螺絲中心開著一個小洞,插了一根裝有毒液的細針筒。當發條被上緊到某個程度時,針筒就會彈出,一下子射出毒液,再立刻縮回去。如果是熟悉機械的人,應該不用費什麼功夫就辦得到。不過,被算計的人一定會中毒,因為上發條時,手指一定會伸到針筒的正上方。」
「是哪一種毒?」
「多虧有宇內小姐鼓勵我。要是沒有她在,我大概沒辦法這樣吧。」
「怪屋的警備非常森嚴吧。」
「我也去。」
奈良木一言不發。敏夫可以理解宗兒的意思。宗兒直到臨死前,都未失去紳士風度。然而,要向警方說明這一點,恐怕只是徒勞。
「你完全是被宗兒逼的。」
「我就是在初次見到你的那天當上調查員的。」
「那他怎麼解釋呢?」
「沒錯。一下子死了兩個人,不管兇手用的是什麼手法,都沒機會對鐵馬下手吧。」
「沒錯,當時也可能是真棹被殺死。」
「『不過,很精采,對吧。』這又是什麼意思?」
「比方說……即使我邀你去香波館,你也肯?」
「怎麼說?」
「宗兒是被越后獅子的倒立人偶殺死的。」
「還是一樣的。」真棹打斷敏夫的話,幾乎像是突然發作。
「你知道吃米的老鼠是哪裡做出的玩具嗎?」
「只要開Egg去不就行了?當然,必須當天來回。」
秋陽已完全西沉,冷空氣籠罩著整個車內。
「沒關係。」真棹低聲說。
「我知道。」敏夫賭氣的說。
敏夫對自己的話感到害怕。萬一當時是真棹上發條,被殺的不就是真棹了嗎?
「說不定看到了。可是她說當時忙著做別的事情,所以沒有印象。」
奈良木露出傷腦筋的神情。他隔壁的男人問敏夫:「這就是宗兒最後說的話嗎?」
「要是沒談起這個話題,或許他就不會展示倒立人偶了。」
「香尾里曾經告訴過我。」
「然而兇手卻沒有這麼做。有什麼理由讓他無法這麼做嗎?」
「我是這樣猜想。……明天是星期天吧。」
「沒什麼。」
「怎麼樣?」看到敏夫后,舞子說。
「至少過個兩三年吧。」
「後來呢?」
「死了四個人,結果當然就出現了一個事實。也就是說,接下來只要鐵馬也死掉,就常理來說,馬割家的全部九_九_藏_書遺產就變成真棹的了。」
「你的腳好了沒有?我本來一開始就問你的。」
「那你和我也才認識第六天羅,你還不大了解我的事。」
「我也這麼想。」
「要是沒有談到自動人偶呢?」
「我想也是。」接著她告訴真棹:「不想說的事,不說也沒關係。」
「應該是。」
「我從奈良公那裡打聽到不少消息。」舞子在車中得意的笑道。
「對,你知道。你知道我有丈夫,還和宗兒牽扯不清。你知道我是個齷齪的女人。」
「吹肥皂泡啊。」
「那怎麼可能!」敏夫不禁大聲說。「馬割家根本就沒有什麼遺產了。由於太空賽車的失敗,聽說就連怪屋也要被賣掉了。即使怪屋可以保住,向日葵工藝也不可能捲土重來。宗兒的收藏品雖然很可觀,可是如果要賣,能賣多少還很難說吧。」
「據說倒立人偶是最近才被宗兒修理好的。連文獻上也沒記載,這是他最自豪的一點。人偶就放在桌上,以便隨時取出。只要談到自動人偶,他一定會把倒立人偶拿出來展示。」
「勝先生你還很年輕。宇內小姐說,你是個非常單純的青年。」
「你一點也不顯老,而且你的年紀跟我差不多。」
「透一確定是服用安眠藥中毒而死。沒有外傷。除了蛀牙外,也沒有任何疾病。體質也很正常,血型是B型。不過,我也掀了一張底牌給他。奈良公那傢伙,完全沒注意到透一服用的藥瓶蓋子有多緊。」
「你是指真棹嗎?」
舞子的話讓敏夫很在意。
敏夫把發生在宗兒房間的事說完后,奈良木如此問道。他眉間的皺紋不自主的跳動著。
「這點很難說。」
「我是個罪該萬死的壞女人。」
「是的。」
「可以這麼說。被殺的可能性最大的,還是習於操作人偶的宗兒,可是事實證明,宗兒也邀過真棹操作人偶。宗兒當時的行為非常自然。能想出在自動人偶上插毒針這種可怕計畫的兇手,居然沒有計算到這一點,實在是不可思議。我真搞不懂兇手的想法。」
結果警方來帶走的卻是舞子。舞子抓起皮包站起身。
「過了更久?要多久呢?」
「人偶怎麼可能殺人?」
「這不叫單純,其實我是什麼都不懂。」
「已經快滿七天了嗎?………你和真棹談了什麼?」
「宗兒的房間九-九-藏-書里堆滿了自動玩具,應該不可能不談到自動人偶這個話題吧。」
「我會的,不管你說什麼我都聽。」
敏夫走進房間時,舞子和真棹正談得起勁。
「宇內小姐以前是警官吧。」真棹不讓敏夫把話說下去。
「你不用去了。這不算工作,我不能多花經費。」
聽來他似乎是要奪回發問的主導權。
奈良木的問題又開始鑽進死胡同。他的話鋒逐漸變得險惡,固執的追問敏夫二人來馬割家的理由,敏夫盡量簡短的實話實說。
「這麼說,人偶內藏的機關可能出了問題,或者是有人故意動了手腳。」
「任何地方我都願意去。」
「兇手要殺的,只要是操作倒立人偶的人,不管是誰都無所謂嗎?」
「這樣我當然歡迎。」舞子像要安慰敏夫似的看著他說。
「目前只能從屍體的狀態,推論應該是一種植物礆基(Alkaloid)。」
「已經好多了。」
「宗兒替自動人偶上發條時,還曾問真棹要不要試看看呢。」
真棹帶著悲傷的神情答道。即使明知這隻是隨便說說,敏夫聽了依舊非常高興。同時他也覺得,和真棹有關係的宗兒才剛死,就叫真棹回答這種問題,自己實在很愚蠢。
那種語調敏夫以前也曾聽過。
「你不可以說這種話,這種話應該等過了更久以後再說。」
「到時候你就會願意聽我說嗎?」
「植物礆基是什麼?」
「對,宗兒到最後一直都看著人偶。人偶正要從他身邊經過時,他曾經低聲說:停不下來,奇怪了。」
「宇內小姐已經把她辭去警職的原因,以及她跟蹤朋浩的理由都告訴我了。她不管遇上任何厄運,都有力量把局勢扳回來。跟她談一談,讓我好像也產生了勇氣。勝先生,你跟著宇內小姐工作已經很久了嗎?」
「今天是第六天。」
「我們被人偶不可思議的動作吸引住,等到察覺時,宗兒已經露出一臉痛苦的表情。」
敏夫和舞子、真棹被集中在香尾里的房內。連續發生凶殺案后,已經不容許他們挑剔房間的好壞。
「很開朗?自己的妹妹剛被殺,還開朗得起來,你不覺得這樣很奇怪嗎?」
「……宗兒伸出手想去拿人偶,就這麼倒了下來。宇內小姐抱起他時……對了,宗兒說:『不過,很精采,對吧。』這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