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內已幾乎沒人了。規模不算大，到董事長室之前，只經過四扇門。

「當然是車子了。如果要再買一輛BMW，可不是只花兩百萬圓就能買到的。」高志咬著煙，用的仍是用完即丟的打火機。他並不想買高價品，反正只要能點火也就夠了。

「我們在這裏談判，你一時動怒，拿起剪刀想刺向我胸口，我用手臂護住，就受傷了。我是打算如此向警方說明。」衣袖的漬痕擴大了。高志在衣服外紮上手帕，用右手和牙齒緊緊綁住。

「BMW的貸款也沒付清吧！」

「這不可能！如此一來，我必須填補現金一百萬圓和收據兩百萬圓的虧空。」

「妳厭倦無所事事的日子？」

「他說年關到了，公司的財務周轉出了問題。而且，還叫我把車賣掉！」

那是位於鶴見的小工廠。只看公司名稱，無法得知是製造什麼的工廠。

「這種話誰會相信？」

「你為何自己刺自己手臂？」

「瞎扯！」大鬍子站起。

「我絕對不會折價。」

他覺得雕刻上自己的姓名毫無意義。當然，金匠可以認為五郎就是他的名字也未可知。

「我可不願這樣認為！他是那種只會教訓人，卻不給零用錢的人。」男人笑了，說：「就是盡頭轉角的房間，門上寫著『董事長室』幾個字，你一看即可知。」高志頷首。

「不能打個折扣嗎？」大鬍子神情憂鬱，看起來鬍子也萎凋了。

感覺上比第一次見面時蒼老了許多。

「還得付十一年的貸款呢！」看來似有些老奸巨滑，而https://read.99csw.com且吝嗇，也許是不想拿錢出來的心理使他如此吧！

「要去哪？」

「我送她一間公寓。」

「在辦公室。他心情很壞呢！」說著，男人重新打量高志。

高志站起身，走近辦公桌。大鬍子也站起，一副高志若動粗就叫警察的模樣，說不定，他早就有此盤算了。

「那就只好交給警方處理了。」

「很簡單呀！你可以用像逃稅漏稅時同樣的手法。」

「十一年嗎？到那時妳幾歲了？」

「剩下的兩百萬圓，能給我一張紙嗎？」

「你是什麼人？」

「你想拿多少？」大鬍子坐下。

「你是？」

雖號稱董事長室，卻只有辦公桌和沙發組而已。牆上掛著獎狀。室田在六本木的公寓都比它豪華多了。房間角落的反射式煤油暖爐發出紅光。

「讓我替你挑就好了。」惠眞也未對五郎這兩字表示特別關心。「我正要出門呢！可是，外頭下雨，煩死了。」

高志敲門。裏面傳來傲慢的聲音，是大鬍子。

「我要把這邊賣掉，誰住得起這種地方。他還說，如果可能，往後仍偶爾跟他交往。眞不知存的是什麼心？」高志用左手手指彈一下手煉上的金牌，發出清脆的響聲。

「那是惠眞給你兩百萬圓時收到的。」

看看桌上的對象，有電話、文件、賬冊和煙灰缸。信件上放著剪刀。高志伸手入西裝口袋拿出開車用的鹿皮手套，只戴上右手。

「一百萬圓。坦白說，這已經是最極限。」

「那麼，你豈非也read.99csw.com是董事長的親戚？」

「事情已經解決了。」

高志揉熄香煙，再緩緩伸出右手三根手指。

「不行，你來的時機不對。」

「我不是問這個，是問妳想要兩百萬圓呢？還是要擁有車子？」

「自己？別開玩笑了，誰會笨到自己刺傷身體呢？這是你刺的。」

「大鬍子呢？」惠眞吸著煙，將煙霧吐向天花板，也不在乎玉腿裸|露，蹺起二郎腿——很修長的玉腿，指甲也修剪得很漂亮。

「你裝置了錄音帶嗎？」高志呼出一口煙霧，環視著天花板和牆壁。

「這個房間呢？」

「反正，我會這樣供述。而，剪刀上只有你的指紋，警方若深入調查，又馬上可查出村山惠眞和你的事。」高志伸右手向電話機。

天色還很亮。高志在廠房旁停車。

「別開玩笑了，是為了生活。」

「你要收據？」

「什麼！」

「怎麼談？他的公司資金周轉困難呀！」

「結束了。你不後悔嗎？」

「等一下！」大鬍子說。

「你打算怎樣？」

「我被當成廉價品了。」惠眞說。她脫掉睡衣，雙手托著乳|房——她是討厭忸怩作態的女人。

「沒多久，妳會對我另眼相看的。」手鏈子並未解下。坦白說，實值超過十萬圓，可不是鍍金之物。每次走在元町時，都會往櫥窗內看，卻無法下定決心買下，畢竟買車子、衣服，就已花掉薪水大半。

「你能出多少現金？」

「我很想回答說是討債的，但，事實上是被迫前來，他是家母的親戚。」

他淡然打開小金庫。九-九-藏-書「眞的只有一百萬現金，你要看看嗎？」高志搖頭。即使只是一百萬，至少還是現金，就算銀行戶頭裡還有，也得等明天才能拿到。

「我也這樣覺得。若是送我整棟公寓還差不多，但，這裏還要繳十一年的貸款。」

「你會後悔的！」

「我不想敲竹杠，只是，村山是在年關之前被你甩掉，你該有所打算吧！」

「妳打算怎麼做？」

「董事長呢？」他問走出大門的男人。

「店裡。我又開始上班了，從星期一。」惠眞仍舊只穿睡衣。

「你可眞悠閑呢！」

這裡是位於高級住宅區的公寓，如果住在這裏，又開著BMW的，是有點像女明星的氣派。

「哼！他是玩膩了。」

高志也站起身。

「很便宜，才三萬八千圓。」

「不可能！在這種連付給員工年終獎金都周轉困難之時，怎會有那麼多錢，別開玩笑了。」

「什麼事？」

「我很生氣，怎能被那種男人甩了！」

「太便宜了。」

高志彎腰，右臂擱在桌上，剪刀插向手肘附近。一陣劇痛。他拔出剪刀，深藍色西裝上的黑漬擴大了。把剪刀丟在桌上，脫下手套，放進口袋裡。

「突然要求和我分手。」

兩人互相瞪視。大鬍子低頭。高志緩步走在大鬍子身旁，推他肩膀。大鬍子頹然坐下。

「是來敲詐的？」大鬍子笑了。

「刺別人的身體比刺自己身體簡單多了。」高志在對方耳畔低聲說。

「這個嘛……應該算是姊弟般的朋友吧！」大鬍子似已完全不記得十個月前曾在他們窘困時幫忙開車read.99csw.com的青年了。

高志彈了一下手煉的金牌。「是來商量的。」

「我可沒把妳當廉價品。」

左臂持續抽痛，但，不是很嚴重的傷，若想動，手指也能動。

「可以算是村山的代理人吧！雖然她並未委託我。」說著，高志在沙發上坐下。

「只要是上面寫著『向村山惠眞借兩百萬圓』的正式收據即可，最好貼上印花。」高志知道收據有其效力。室田只憑一紙收據就能動用令人難以相信的巨款。

大鬍子目瞪口呆。

他很在乎自己的鞋子。進玄關前，有個小水灘。他可不希望剛買的鞋子弄濕！

「只是沒錢而已！」惠眞笑著，投懷送抱。

高志抱起惠眞走向床鋪。床單還留有些微體溫。

「村山和你是什麼關係？」

「你可眞笨！如果我在這裏鬧事，你可能打算叫警察吧！但，隨便你。不管你叫他們的名義是保護納稅者也好，都無所謂了。」

「你不明白嗎？」

「讓我和大鬍子談判。」

高志坐在沙發上，點著一枝煙。勝負尙未分，大鬍子一定在腦海中做各種盤算。

「是呀！才一年就被甩啦！」仔細一想，這一年裡也過得輕鬆愉快。或許，大鬍子眞的周轉困難也未可知。

「能先讓我看看嗎？」大鬍子慢吞吞站起。褐色的三件式西裝，背部已經出現縐痕。

高志脫掉衣服。惠眞若開始上班，再也沒有那樣多的時間了。

「紙？」

兩迭各五十萬圓的鈔票放在桌上，是像大鬍子衣服般縐巴巴的鈔票。

「妳是遇上無聊男人了。」

「和對方同歸於盡……這是https://read.99csw.com做這種事必須事先有的覺悟。警方或許會認為我敲詐，這點，我早已考慮過。但，你刺傷我，我身上又有流血的傷口，桌上還有兇器的剪刀，憑這兩點，警察也拿我無可奈何。」高志並非一開始就有這樣的想法，他什麼也未想。只是和對方談話，看對方表情，然後採取行動。

「怎麼可能？」

有一段很長的沉默。煙灰自高志指縫間掉落。

「你未免也太沒眼光了。多少錢？」

「你是拿不出兩百萬圓。但，沒錢的話，只有拿東西了，就是那輛BMW。那輛車若賣掉，頂多也只值個兩百萬圓，亦即，惠眞拿兩百萬圓擁有自己的車。」

「大概打算做為分手的補償吧！不過，也只是付了頭期款和第一年的貸款。」

大鬍子的上半身一顫，但，並未就此死心。他必須再想辦法虛張聲勢幾句才頷首。

「你只會講些刺耳的話！照你這種說法，他還是玩膩了，才把我甩掉？」

是手鏈子。雖然稍粗，卻是很尋常的鏈條式，只不過，掛著一片小金牌。若是一般人，會在金牌上雕刻姓名，只有高志很特別，雕上「五郎」兩字。

「也許只是借口和妳分手也不一定。」

「那倒是付清了，不過，頂多也只值兩百萬圓。」

「以前不是迷戀著妳嗎？怎會突然要求分手？」

「只有出去做事了。」

反正是不流行的服飾了，他毫不躊躇，右手伸向剪刀。大鬍子跳著後退，張口，似想說什麼。

惠眞立刻注意到高志的右手腕。

「你呢？是否想過警方會知道你是來勒索的？」

「辦公室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