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室田。」

「你的臉孔常在報紙上見到，我並不覺生疏。」

「為什麼？」

「等你走了之後，再甩脫那兩輛跟蹤的車？」

「這兩年，我從未想過你是朋友。」男人銜著雪茄。一旁馬上有登喜路打火機遞出。室田也叼著煙，點著。

高志等對方繼續說下去。

電話講很久。即使走出電話亭，回自己車上，室田也未看高志一眼。

「淺草橋有一家叫水田商店的衣料批發商。」室田仍是除了必要的話之外，其他的不會多說。

「至少應該有兩輛車會跟蹤我們。」

室田幾乎沒離開過辦公室。

「室田，何不打個折扣呢！」

「你是以鄉下人當後盾吧！我想起來了，競選時，你也用九州島腔發表演說，還唱了『無法松之一生』的曲子。你既非九州島出生，也不是在九州島長大，這麼做是欺騙選民！」

室田幾乎不和高志連絡，每天都是高志打電話給他。通常室田會回答說「今天不錯」。

「室田，你想當醫院的理事長？」

樓下道路有自行車經過的聲音，高志醒過來。十二月二十七日上午六點。

「平常的話，這點錢根本不成問題。」室田搔頭。

「這或許是我們兩人連手也幹不了的工作。」

「但，你卻等我？」

只再替室田完成三件工作，卻又已收入將近一百萬圓。

途中，室田曾在路肩停車一次，走進公用電話亭。

「我願意。」

語氣似表示是自己的女人！

「我出一千萬圓現金。」

「出乎意料，看來很善良，而且，年紀也太輕啦！」女人微笑。

「那是因為我覺得重溫舊交也不錯，事實上這樣見面是不壞。」

「你要做的只是這樣。」

工作時，高志從不多花腦筋，他只聽從室田吩咐的話。

「不是那類的工作。」室田叼著煙。

「你還不了解我。其實，很多事我都困惑不決。」室田笑ｒｅad.９9ｃｓw•com著捺熄香煙。

穿妥衣服，高志輕彈右手手煉上的金牌。左臂的傷口已愈合，只有在以特殊角度活動手指時才會刺痛。

「是嗎？」

賓士更加快車速，已經到了看不清車牌號碼的距離。高志稍微放慢。右後方一輛車衝上來。高志和前面的車並排行駛，那是滿載紙箱的小卡車。這樣，兩道行車線都堵住了。

入夜後，室田仍無連絡。不知不覺間睡著了。

電話鈴聲響起時，高志正反覆閱讀報導內容。

美惠子約莫三天來一趟。每來一次，調味料和鍋子、廚房和房間交界的門帘之類的東西就會增加。高志把認為不需要之物都丟掉，美惠子也不發牢騷。口頭上，高志逐漸習慣於說一句話：又不是娶妳當老婆！

「比不上你吧！」

高志第一次看著名片上印刷的鉛字——遠山葉子。果然是律師，且已有自己的事務所。

「今天，你只有這項工作。」那麼，明天另有工作吧？為了完成明天的工作，今天必須仔細看清對方臉孔。

「既然見不到理事長，再留下來也無用。」室田開始往回走。沒有人試圖阻止，從來時的走廊來到玄關。路旁還停著那輛黑色的林肯。

「看來是有點面子了。」男人哈哈大笑。突然又停住，視線凝視室田，不動。「你何不縮手呢？」

出來到外面。室田的車是亮灰色的賓士450SLC。高志駕駛紅色BMW緊追賓士，以他的身材而言，BMW3系列是小了些。

進入擁擠的道路。在這種狀況下，已分辨不出哪一輛是跟蹤的車子。

高志則在車內等待。

「我沒名片。」

「看來只有硬碰硬了。」

「十點左右，水田會開店裡的車出門，是自己一人或另有同伴不知，但你要設法把他拖住，在十二點之前。」

「聽說你在東京混得很不錯？」

高志在沙發九_九_藏_書坐下。名片放進西裝內口袋。

下了高速公路。那兩輛車也跟上來。

「應該不會認錯人。」

「就算是十倍，你還獲利更多。」

「我們兩人商量就行了。其實，也沒什麼可談的！」

高志心想，如果買了都彭或卡爾加打火機就好了。若不是用完即丟的打火機，他也會迅速點火。

「你眞行，不需要我浪費口舌。」室田望著高志，唇際綻出笑意。「怎麼讓我脫身？」

「沒必要！他來了又能說什麼？還是保持沉默比較聰明。」

「在那之前，必須先讓我逃走。」

「別再用那種怪異的九州島腔調說話了。」

高志穿上褐色系的范倫鐵諾西裝，繫上胭脂色貝斯利領帶。僅僅十五天之間，衣櫥內的舊西裝已全部被新西裝取代了。

「我和你一起？」

「你不要開口。」

那是和男人的名片相同的一般尺寸。高志討厭小號的名片，那會讓他想起「東方」的女侍應生們交給男人名片的情景。

在房間里等著電話。

不久，賓士車滑進兩國過去不遠的醫院大門。這是棟五層樓建築、規模相當大的醫院。

高志以鉛筆記下要點。

「我可做到何種程度？」

整整拖住對方三十分鐘。駛上開往橫濱的道路時，已將對方完全甩脫。

「我看最好找理事長來。」

他爬出被窩，打開暖爐，然後去拿報紙。好冷！雖然天色昏暗，不過似很晴朗。

門上掛著寫有「院長室」三個字的牌子。

「有時候偶爾挫敗也是不錯的，若是像你這樣年輕，有好幾次重新站起來的機會。」女人到底說些什麼？高志聽不清楚，他只顧看著那兩排亮麗的貝齒。

開車進停車場時，室田首次給高志暗號，叫他跟上。高志將BMW停在賓士旁，跳出。在玄關前，好不容易追上室田。

很難得，裏面已有客人。

後面的車似有些急了，駛https://read.99csw.com在前面的那輛想插入，而且猛按喇叭。

「隨你的便，只要不讓他在十二點以前來到醫院就行。只是水田一人即可，他的同伴不必管。」說完，室田掛斷了電話。

「我自己一個人沒辦法嗎？」

前面是大卡車。來得正好！再前面是好幾輛同車型的觀光巴士。利用大型車賺了一點時間，然後是觀光巴士。彷彿聽到對方的嘖嘖聲。

現在，室田來了電話。

高志無法判斷男人是何等人物。若是黑社會人物，又不太像。胸口別著徽章，也許是所謂的議員徽章吧！背後兩人怎麼看都是公司職員。

「我都無法用九州島腔調說話，你確實不簡單。不過，遺詞用句低俗了些。」男人又是哈哈大笑。

室田頷首，進入賓士車內。

「你在對誰說話？」

「車道旁停著一輛大車吧？」是林肯豪華轎車。司機在車外抽煙——是個穿深藍色西裝、沒什麼特徵的中年男人。

「你呢？打算從病患身上搜刮政治資金？」雪茄刺鼻的味道傳至高志鼻內。對方抽雪茄的動作像是吸吮，含在嘴裏的那一端都被唾液弄濕了。

「室田正行，老朋友呀！」

「什麼？」

高志將報紙折好，丟在房間角落。

「這是我不想失敗的工作。」室田的話一向都是這樣子。

室田只暗示高志在沙發等著，仍繼續和女人交談。似乎是很艱深的話題，高志完全聽不懂。不過，至少知道女人是律師。

「能安全離開嗎？」

「所以，或許有正面碰碰看的價值。」室田站起，高志拉開椅子。

「不錯。多少伴隨著危險，不過，你若不願意可退出，沒關係。」

「我有朋友是九州島男兒，眼前就有一位。」

「這話怎說？」

「好！你開上次那輛BMW來。」惠眞的紅色BMW好像一半屬於高志了。高志把從大鬍子那邊拿到的一百萬圓現金和兩百萬圓收據都交給九_九_藏_書惠眞，惠眞用那一百萬圓買了貂皮大衣。

「是的，我只記住對方的臉孔。」

錦系町的燈影近在眼前，車輛開始堵塞。

「習慣總是改正不過來。我看，你何不放手呢？」

走過候診室旁，通過護士休息中心，來到最後一扇門前。

坐在大辦公桌后的男人見到室田，微笑。

「我正在等你呢！已經有連絡說你要來。」聲音混濁，好像是從肚子里擠出的、頗有威嚴的聲音。

「那簡單！現在道路塞車，只要引誘他們進入車陣內即可。」

賓士從六本木的十字路口轉往溜池方向，穿過政府機關聚集的地區，來到東京車站前。到了這一帶，高志已完全摸不清地理環境，只有緊跟在後。

「你說話的口氣仍舊未變，總是帶著譏諷。」

「看清楚他的臉了？」

高志嚇一跳，對方牙齒很美！高誌喜歡牙齒漂亮的女人，惠眞和美惠子都有一口貝齒。但，這女人的牙齒特別漂亮！

「理事長呢？」室田開口。聲調和平常一樣。

出了醫院大門。高志注意後視鏡，卻未發現自己被跟蹤。

「有什麼事的話，務必想起我的姓名，一定會對你有所幫助。」女人離開了。

室田打算去什麼地方？如果只要自己記住那男人的臉孔，看照片不就足夠？

「很難得碰到哩！」

「兩年多沒見面了吧？」室田和該男人面對面坐下，高志站著。那男人背後也站著兩個人。

高志連室田住在何處也不知道。

「高速行駛。這樣，對方沒辦法衝撞，而且我會擋住他們的前進路線。」

過完年，他打算租一間新房子。可以不必太寬敞，只要有冷暖氣設備、大門警衛森嚴，感覺上夠氣派即可。這裏不是身穿范倫鐵諾服飾的男人該住的地方。

「他們似乎已經到了。」

報上大幅刊登那男人的照片。標題是「病患告發議員利用政治勢力企圖奪占醫院，計劃解散醫院后，賣掉read.99csw.com一切資產」，但，如此一來，住院病患該如何是好？

「我還在困惑不已。」

「原來如此……不錯，不管是一千萬或一億，我也不會讓步。」高志盯視著男人赤紅的臉孔。男人的視線看也未看高志一眼。

十二月二十六日，天氣晴朗。走向停放喜美的巷子時，街上已出現年節的熱鬧氣氛。

「川本，你可以回去了。」

「你是川本先生？」站起身，臨走之前，女人問。

小卡車放慢車速，高志加快車速。已經見不到賓士的影子。但，還是再多爭取一些時間比較安全！

「你仔細看清楚和我談話之人的臉孔。」高志頷首。已經有一項工作要做。

「那就好。」

「她是位好強的女人。」室田苦笑。

紅綠燈，堵車。將車駛入單行道。已經來到高志熟悉的地帶了。

出門前，高志通常都會先打電話。由於並未裝上錄音機，室田若不在，只會鈴聲響個不停。

「沒關係，我知道。」

哪一位是院長，高志不知。裏面沒有穿白衣的人！

高志也站起來。

進入首都高速公路，室田開始加快車速，高志也踩下油門。後視鏡里出現兩輛車影，都是黑色國產車，沒見到林肯。

女人遞出名片。從哪裡拿出來的，高志也沒看。

不管高志懂或不懂，他只說自己認為必要的話。

是女性，頭髮自然的扎在腦後，穿著如運動鞋般的鞋子，牛仔褲、運動外套。但，年齡應該已超過三十歲吧！如果穿上華麗服飾搭配高跟鞋，走在路上，一定會引起男人側目。

「知道啦！我會盡量飈車。我不會回辦公室，以後，由我主動和你連絡。」來到賓士和BMW並排停放的位置。沒見到可能跟蹤的車子。

腦海中掠過室田的臉孔。利用報紙打擊，對政治家是最狠的招式，高志心想：確實有一套！只不過，似乎太早推出殺手鐧了。

「其他債權人和垃圾差不多，結果，只剩我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