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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2

第四章

2

「看起來是夫妻吵架嘛!」
「我可以和律師連絡吧!」
男人從內口袋掏出證件。
「衣服算得了什麼呢?你以為男人穿昂貴衣服就代表很了不起?」
「你討厭和我見面?」
已經快下午五點了。
「我是說我有自己的事,誰說討厭妳了?」
「讓我進到裏面吧!外頭好冷。」自稱高樹的男人入內后,關上門,叼著煙,掏出舊打火機,劃了好幾次,好不容易才點著。煙也是沒濾嘴的,散發出嗆鼻的氣味。
高志拿出煙灰缸。
「嗯。」確實,車輛很少。天氣晴朗,市街似在璀璨的陽光中沉睡。
「眞的?」
「我並非故意要說出來的,因為我自己也一樣,也想找個有錢男人,輕鬆過日子。我們倆是同類,何必為這種事吵架?」高志站起身。在站起的瞬間,怒氣消失了。他已經有所決定。「妳是個好女人。」他輕輕撫摸著披散在白色禮服肩頭的長發。「很好的玩偶!妳一直這樣活過來,以後也可以繼續活下去。妳說的不錯,那並非壞事。」惠眞唇際浮現一抹笑意,似想說什麼。但,高志用食指按住她的嘴唇。
「怎麼了?」
「明天呢?」
「神奈川縣厚木,就在基地附近。不過,詳細情形已記不太清楚。」
「樓梯下有位小姐沒穿大衣,下停發抖,我覺得應該告訴你一聲。」門又關上。
把煙灰缸丟在流理枱,高志趿上涼鞋。
平常的那條巷道。不知何故,這裏成為死巷,兩側有圍牆,好像是為停放車子而闢建的巷道。以前,是住同一棟公寓一樓的學生在此停放車子,該學生搬走時,高志要對方將權利轉讓自己,但,學生表示他也只是因無人使用,才把車停放該處。
「世上多的是比我有錢的女人!」
「男人都是一樣的。」惠眞吐出一團煙霧。「最初拚命博取我的歡心,厭倦后,就叫我把車送還,或說別隨便找我之類的話。」
「也沒怎樣呀!只是凌亂了些。」
「大概和別的女人逢場作戲吧!反正,你一定是做錯什麼事。」以刑事來說,是有些不太一樣,話既多,卻又什麼也沒問,只是一個人,而且今天是元旦。
「不行!別開玩笑了。反正,我已經這樣決定。」
「沒有。」
視線交會時,男人擠出滿臉皺紋,微笑。高志卻有一種受到壓制般的感覺。
「還不到一個月吧!十二月初開始的。」
「你替我拿到一百萬圓的補償費,也讓車子歸於我的名下,我不會看扁你。」奧迪九_九_藏_書斯·雷丁格的歌聲繼續響著。
「那妳就自己去做。」
「誰知道!」
在房裡不停踱著,也不知抽了幾根煙,情緒好不容易才平靜,坐下。
「年齡呢?」
「你的籍貫是?」
「一定要明白說出再見兩個字?」
「讓女人著迷會引起女人歇斯底里?」
門開了。高志仍拿著煙灰缸。「忘了什麼東西嗎?」
「你是翹家?」
「你們結婚了?」
「什麼樣的工作?為了工作就得像狗般的搖頭擺尾?」
「大新年,這樣很好玩吧!反正,對方也是人家的小老婆,對吧?」
她的鼻樑線條很美,幾乎是筆直的。半夜,在床上醒來時,黑暗中總是清楚見到那鼻樑的輪廓。感覺上,她應該不會固執,而是很溫柔,甚至有著脆弱的纖細。
他拿起煙灰缸,覺得似乎該收拾一下房間。
「隨便你。不過,在她到達之前,我已經不在了。」
輕輕推開靠過來的惠眞。「不要把我看得太扁。」
每年,新年都是看電視打發掉。肚子餓時就吃泡麵,或外出找有營業的小飯館。但,有一個女人在身旁,生活就完全不同了,何況,口袋裡又有錢!
「你眞的是刑事?」
茶几上擺著美惠子做好的火鍋。有幾年沒吃麻糬了呢?酒是波本威士忌,佐著牛排,是人生最高享受。
「也不是。」高樹微笑。「坦白說,小犬正在準備大學聯考,家裡氣氛沉重,所以才想出來走一走。」
「自以為是你老婆的女人。」
迅速脫|光衣服,換上白襯衫,繫上胭脂色領帶。
「誰知道……」
眞的是破碎的元旦!他脫下濕衣服,換穿上套頭衫和牛仔褲,然後撿起兩顆橘子,剝開皮,塞入口中。
走近時,美惠子別過臉。
「我無法聽而不聞。有些事可以不去聽、不去在意,但,有些就不行。妳確實是好女人,坦白說,和妳分手是愚蠢的,不過也只能如此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心中的感受,也許,這就是男人的自傲吧!」
惠眞身穿白色晚禮服躺在沙發上,正在聆聽奧迪斯·雷丁格的歌。因飛機失事而死亡的這位歌手的歌,惠眞不知已聽過多少遍了!無聊時,惠眞不是聽唱片就是睡覺。
瞬間,高志似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冷水,縮下顎,腹部用力,站穩身體。
「你就這樣出去,不要再看我的臉。」高志頷首,沒有再看惠眞的瞼。
「妳認為我看起來像舔著女人屁股拿錢的男人嗎?」
「知道自己被認為是https://read.99csw.com什麼樣的男人眞好,只不過,妳認為的我卻不是我。既然明白這點,也只有分手了。」
「嘿,這麼讓女人著迷?」
「這……還不到一年。去年元旦,我和更溫柔的男人在一起。」
「和室田正行是何時開始交往的?」
「別太過分,我會揍妳。」洋蔥飛過來,然後是煙灰缸。房裡煙灰瀰漫。
港內的船都亮著全部燈光。汽笛響了,這就是橫濱的除夕鐘聲。
高樹走出門外,隨手拉上門,哼著歌。
之後,那裡就成為高志專用的停車場了。也不知道是誰的地皮,但,大家一定都認為高志獲得了停車權利!
「明明自己搖頭擺尾的跟在像豬的女人屁股后,居然還向我抱怨?」高志總算猜出對方認為自己干何種工作了。
「我是想見妳,但,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惠眞也是一個人過年。
「只是嘴巴說說而已,反正,夢想總是愈大愈好。」
門外站著的是男人!
美惠子雙手托腮,凝視著窗戶。
高樹的背影逐漸遠去。
「你最近有錢了,穿的衣服也都是名牌貨。」
「我們之間有讓彼此了解對方是什麼樣的人的時間,對吧?」惠眞捺熄煙,轉過臉。
「我是開玩笑的。」惠眞眼眶裡滴下淚珠。「只為了說再見,就必須讓我如此悲慘?」
「我沒有說這樣不好,只是,至少元旦不該工作。」手忍不住要動了,高志慌忙握拳,硬插入口袋內,拚命壓抑著怒叫出聲的衝動。
「警視廳調查一課。你知道吧!專門負責殺人或放火之類的案件。」
進入車內,才發現忘了在車上換新的平安符。去年元旦剛買車時,特別喜歡在車內掛上平安符,總共搜集了五、六個之多。
「那麼,食物會不夠呢!冰箱太小了。」一切等搬到新房子再說,在那之前,就算買什麼東西,也都得煩惱無處擺放。
「和妳無關。」果醬瓶飛過來,高志勉強躲開。接下來是橘子。
沒有人敲門。他保持同樣姿勢一個鐘頭以上。外面開始昏暗了,雖然晴朗,卻很冷。美惠子的大衣掛在牆上。高志忽然想起她只穿一件洋裝,但,並不想出去找人。只要覺得冷,應該會回來吧!
「確實沒錯!有時候,我也會把事情想得太完美,所以,我道歉。但,我們是眞的必須說再見了。」
高志抓住美惠子纖瘦的手腕,拖至門邊,把她甩出門外,然後連紅色高跟鞋也丟出去。把門鎖上。
「只吃正餐。九*九*藏*書
「不行!把你的約會取消。」高志叼著煙,用惠眞的都彭點火。事情麻煩了!女人為何都這般任性呢?
「這到底怎麼回事?好像剛玩過戰爭遊戲!」是初老、瘦削的男人,穿鼠灰色風衣,圍著褐色羊毛圍巾。滿頭白髮。
「如果是那樣,我早就當妳的小白臉了,從大鬍子那裡拿到的錢也落入到我的手中。」
聽完汽笛聲,回到房間。
「我怎知道要吃什麼?反正,妳在那邊等著。」掛斷電話,高志立刻起床。最好不要空出多餘時間,這種事和打架一樣,不能讓對方有反擊的餘地。
「你是?」
「為何來找我?」
「今年元旦,我決定穿白色禮服,找個地方吃飯,邊遠眺港口,邊喝白蘭地。」
「一看即知是歇斯底里狀態下造成的風暴。」
「我馬上過去。」躺在暖爐旁,高志說。
惠眞伸手接過香煙。
「擔心嗎?」
「那,什麼才是?」
「我已經二十五歲了。」高樹把香煙在煙灰缸內捺熄,並未用自己的攜帶式煙灰袋。
高志熱血往頭上冒升。
「妳以為我在幹麼?」
「不是說可以留到傍晚嗎?」
突然,遠山葉子的笑臉浮現眼前。
「高志,別生氣。」
「你是不高興我說我們是同類?」
「聽你的口氣,似乎能賺到買保時捷的錢。」
「那是我換了工作,所以,也比較忙。」
「是紅色BMW的女人?」
「常開紅色保時捷兜風?」
「不,也無所謂,只是,我們年輕的時候,總覺得把夢想和物質連結在一起,未免太不純眞。」高志揉熄香煙。「那麼,你是何種夢想?希望成為刑事嗎?」
「不是要在飯店吃嗎?」
他輕彈手煉上的金牌。
有人敲門。
「當男人卻更麻煩!不,也許只是我吧?我一直無法向人搖頭擺尾,就算打死我也一樣,或許,這是自尊心在作祟吧!要我拋棄自尊,我寧願死。」高志微笑。惠眞凝視著他的臉。高志伸手,惠眞也伸手,兩隻手緊緊握住,但,馬上又鬆開了。
「你這花心蘿蔔!叫我做飯,自己卻去找別的女人幽會。」
「明天的話,我有空。」
「我隨身攜帶。」高樹說。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錢包狀的東西,內側貼著鋁箔,已有好幾截煙屁股在裏面。
「我們交往多久了?」
「證件也讓你看了,不是嗎?只不過並非神奈川縣警局的人。」
「元旦就開始調查,一定是很重大的事件了。」
自以為是我老婆……高志再次喃喃念著。
九_九_藏_書「不必你多管閑事吧!」高樹頷首。「下次再談。」高志並不想再見這種為了特別津貼而在元旦就工作的刑事,不過,仍曖昧的點點頭。
自己確實去找惠眞,但,並沒有給美惠子為這件事就責怪自己的權利!
「混賬,我眞的生氣了。」橘子飛過來。高志進入房內。酒杯擊中肩膀。
「我和被妳的性感迷得團團轉的那些老頭子不同。」
「為什麼?」
「我不能陪妳。」
「只是去一下,我很忙。」美惠子在旁邊聽著。管他的!高志的聲調卻自然的壓低,而且簡潔回答。
高志在煙灰缸內揉熄香煙。裏面有四截沾有口紅的煙屁股——惠眞也無家可歸?
「以前,我確實是領一點薪水的服務生,就算那樣,我曾經向妳要過錢嗎?」
「我要回去。」
「是惠眞找你來要錢?那就未免異想天開了。」
岡田死了嗎?抑或恢復意識、說出毆擊他的人之姓名?不管如何,在這樣的狀況下是不能逃的。
「我沒有這樣認為。你就是你,對吧?」惠眞微笑,漂亮的貝齒。
「五點過後我會回來,有個人我必須去打個招呼。」根本沒有刻意打領帶的必要。距惠眞的公寓開車不必十分鐘,然後,又要脫|光衣服!
「雙親呢?」
「我姓高樹。」
手擱在美惠子的肩膀上,隔著衣服,顫抖傳至掌心。
「誰告訴你的?錯了,是BMW,而且是借來的,雖然我很想開保時捷……」
「你要叫我自己一個人吃飯?」
「擔心什麼?」
「前些天,你臉上有瘀痕,是找到老闆了?」
「是希望能成為詩人。」似乎是個不太重視工作的刑事。元旦出來外面逛,是否有特別津貼?高志看看表,五點過後,外面已暗了。
有一段時間,他眞的怒火直冒。夾克被剪成碎布,西裝被酒淋濕。他喃喃自語著,如果敢再回來,非狠狠揍她一頓不可。
「如果想得到她會去哪裡,最好去找找看。這也算多管閑事嗎?」一笑,臉孔擠滿皺紋,看起來更蒼老了。
「不過,希望妳別以為只要妳一叫,我就會像狗般的搖頭擺尾跑過來。」
和女人一起過新年也不壞,至少,一生中也該有過一次這樣的新年。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
「靠勞力賺錢,難道也得受刑事盤問?」
「無論什麼地方都很靜謐,對吧?」
元旦當天下午兩點多?惠眞來了電話。
「你是?」
茶几下似準備著更多東西要丟,氣急敗壞的美惠子又伸手至茶几底下。
「妳到哪九九藏書裡去了?」
「我已經跟別人有約了。」不管先和誰約好都是一樣,後面的就只有拒絕了。
「那麼是哪裡的刑事?會有刑事從元旦就工作?」
高志跳起來開門。「妳眞是……」話到一半就吞咽下去。
「不必道歉,把錢留下就行。」高志伸手至西裝內口袋。皮夾子里只有十四、五張萬圓鈔。
「我只是在問妳,妳眞的認為我是那種男人?」
「那只是借口。」
「錢和車都不算什麼,那本來就是妳的東西,我只是從大鬍子那邊拿過來,我不會為此要妳感激,沒意思。」高志點著另一枝煙。
「那你來幹麼?」
「一輛車就是很大的夢想?」
高志心想:只不過是個無能又酒醉的刑事!
「殺人」這兩字讓高志心中一動。
惠眞拉起高志的手至自己嘴邊,輕輕咬住。聽奧迪斯的歌時,她總是很感傷。
倚著牆壁,雙腿伸直看著電視屏幕。
所謂婚姻就是這樣嗎?有了孩子,再加上孩子的母親,就是一個家。
「可是,除此之外,你又能如何賺錢?」
「每天都一樣,妳只要準備早餐就行。」
「抱歉!可是,我並非那種默默離去之人。」
高志解開領帶,在惠眞身旁坐下。
「你現在的工作好像很有趣的樣子,而且收入似乎也不錯。」
「哦!是叫惠眞的女人把房間搞成這樣?」
「是遠山小姐,對吧?」高志也不認識其他律師。他沉默了,咬著一枝萬寶路在嘴裏。「有什麼話,問吧!」他撫摸著手煉,用拇指指腹輕摸金牌上刻的字。
「沒有。」
「不想回答的話,可以保持沉默。」警視廳的刑事會來,也沒什麼不可思議,畢竟,幾乎所有工作都在都內進行,而且也干過可能會引起刑事在意的一些事。
惠眞將手擱在高志屑上。香水味……高志不太喜歡,他喜歡女人本來的味道。
高志望向美惠子背後的榻榻米上。褐色的破布……不,是范倫鐵諾的夾克,而且是買來后只穿過一次的,此刻已被剪成碎片。
「所以,我會對她們搖頭擺尾?也因為和她們之一有約,而不能陪妳?」
「妳到底在幹什麼?」
美惠子在等著。兩眼直瞪著房門,恰似瞪著進門來的高志。
扭開電視機。不論轉到哪一台,聽到的都只是「恭喜發財」。
「自以為是我老婆的女人,胡亂歇斯底里發作。」
「二十五歲。」這種事應該已全部調查過才對。即使沒有,警方只要想調查,隨時都能查到。
「有什麼事?」
「妳在胡扯什麼!」
「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