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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服務員過來收走了他們的碗,另外一個服務員上了主食和配餐的蔬菜。麥卡利斯特大口地吃起來,在回答雷布思的問題之前他把第一口食物咽了下去。
「我可不理解這些縮寫,所以照顧一下我。」
雷布思點點頭。
麥卡利斯特做了一下深呼吸。「SDA,」他開始說,「一九七五年由威爾遜創建,有人說是為了平息那段時期的民族主義。當時的預算是兩億英鎊——那時候可不是小數目。它代替了已有的三個古老實體,其中就有SIEC——蘇格蘭工業園集團。蘇格蘭工業園集團給出的是兩千五百萬平方米的工廠空地。」
麥卡利斯特用紙巾擦了擦嘴角:「不要告訴任何人我這樣叫他們:國家議會副部長。」
「沒有,一點兒也沒有。」
麥卡利斯特邊咀嚼邊說:「只要你想告訴我,你就一定會說的。可在那之前,我覺得這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我不是個好奇的人,警督。在我的工作範圍內,這通常算是種優勢。」
「哦,發電廠。」
「這是不是就是你要調查的,警督?關於SDA里的不正當行為?」
雷布思考慮了一下:把黑板擦乾淨,把錯誤掩蓋起來……區理事會現在也要消失,就像SDA當年那樣。
「簡直太多了,根本用不完。SDA很忙。有人估計過它支持的項目已經多達五千個。記住,SDA並不只負責整個蘇格蘭地區,還有HIDB——高地和島嶼發展董事會。事實上高地和島嶼發展董事會的歷史要久遠得多。」
「那麼蘇格蘭工商理事會的年度預算是多少?」
「別問了,接受就行了。」一籃麵包捲來了,他拿起一個分成三份,「現在,蘇格蘭政府辦公室負責蘇格蘭政府的大部分職能,除了國防、外交政策和社會福利。我們在白廳有個前哨,不過大部分人都駐紮在這裏,要麼在聖安德魯大廈,要麼在新聖安德魯大廈。」
「那麼,」麥卡利斯特開始打開一袋點心,「讓我想一想,我們先點菜,好嗎?」他用平靜而堅定的聲音向服務員點了菜。雷布思知道這種人:只有在表示同意的時候大聲說話,不同意的時候從來不;當麥卡利斯特生氣的時候,雷布思相信他的聲音會很低。
還沒等到雷布思意識到他們已經轉移到他感興趣的部分,那位公務員的下一篇長篇大論已經講了一半了。
兩個人再一次握手。
「在蘇格蘭工商理事會和高地與島嶼九_九_藏_書工商理事會,是事務大臣任命的。」麥卡利斯特把最後一點酒倒進了杯子,「當然不只是他一個人任命。他還要聽取常務官的建議。那畢竟是常務官的工作:提建議。當然了,他也得實行一些政策。」麥卡利斯特瞥了一眼手錶,向服務員示意。「我不知道你怎麼樣,」他對雷布思說,「不過我覺得我可能吃不下布丁了。」他輕拍著自己飽足了的胃。服務員走了過來,麥卡利斯特要了杯濃縮咖啡。
「有賄賂的嗎?」
通心粉上桌了。麥卡利斯特撒了點帕爾馬乾酪在上面,用叉子吃起來。
「沒錯,那就是常務次官,更多情況下都叫他常務官。」
「請繼續。不過還是講英語吧。」
「聽起來很多。」
「為什麼會那樣?」
這個問題讓麥卡利斯特很吃驚,他需要時間來準備答案。「我以前從來沒有和警察會過面,」他說,「我想我只是好奇。另外,能與真正對我們所做的事情感興趣的人見面,那是令人高興的,不管他目的如何。你知道嗎,這個國家裡大概只有三分之一人知道有個叫蘇格蘭政府辦公室的東西。三分之一!」他坐回座位張開了雙臂,「我們有幾百萬的預算!」
麥卡利斯特看上去吃了一驚:「沒有,我告訴你……」
「毫無疑問。」
麥卡利斯特好像對這個問題感到吃驚。「哦,有的,」他的咖啡端來時他才終於開了口,「我的意思是,我們確實試圖說服一些美國公司建在這裏,所以跟領事館多接觸接觸是有好處的——可以說這是關鍵。尤其是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時候。」
「那麼,警督,」他說,把報紙放到桌下面看不到的地方,「你的電話很神秘。你到底想要知道什麼?」
「四月一日那天——注意這個日期——一九九一年,SDA與HIDB轉變成了蘇格蘭工商理事會和高地與島嶼工商理事會。本質上來看,這個改變有兩層意義:新的機構接管了培訓機構在蘇格蘭的職權,更重要的是,SDA的中心職能發生了偏移。」
雷布思笑了:「我還以為你不好奇呢。那你說說看,門森這個詞對你有什麼意義?」
「我想要你告訴我關於蘇格蘭政府辦公室的事情,麥卡利斯特先生。我還想知道有關SDA和蘇格蘭工商理事會的事情。」
「也許吧。」雷布思說。
「……所以在LECs出現之前他一直在SOHHD。SDA和九*九*藏*書HIDB變成了SE和HIE,並且那個可憐的一直負責RDGs和RSA的人發現他自己……」
「為什麼要用兩個頭銜?」
「此話怎講?」
「這我不能說。」
「我們會說到那兒的,別著急。」服務生過來把盛湯的碗撤走。「今天加了點胡椒。」麥卡利斯特告訴他;不是抱怨,只是簡單的陳述。
麥卡利斯特試圖把它寫出來。他拿了一根塑料牙籤,放進嘴裏忙活起來。這個場景竟然讓雷布思的牙齒感到不安。
「聖安德魯大廈是……」
麥卡利斯特再次從鼻子里發出大笑:「也許我不太和公眾打交道。我習慣和理解這些縮寫的人說話。」
「西紅柿湯不錯,」他告訴雷布思,「小牛肉也不錯,不過雞肉也很好。至於酒嘛……」雷布思聳肩同意麥卡利斯特的任何選擇。「半瓶白葡萄酒,半瓶紅葡萄酒。」公務員合上酒單,一份交易成功地完成了。他向餐廳里的另外兩個食客招了招手,他們穿著的好像是制服。餐廳很快就滿了,一半的食客都像是從新安德魯大廈搬過來的人。
SWEEP在蘇格蘭政府辦公室的聯繫人叫羅里·麥卡利斯特,他同意第二天中午吃飯的時候和雷布思見面,並且建議去雷斯街頂頭的一家義大利餐廳。
麥卡利斯特笑得幾乎嗆著了:「你說話就像個公務員!」
「哦,有的,蘇格蘭工商理事會是SOID贊助的。」
「那麼,」他繼續說,「也許我要從上面開始講——最上面,當然,就是那兩個人中的一個,至於是哪一個,就要看你的位置。你可以說蘇格蘭事務大臣是蘇格蘭政府辦公室的頭兒,對於公眾來說你是對的。可是政客們來得快去得也快,蘇格蘭政府辦公室卻是永恆的。」
「這麼一分解,這錢看起來花得還挺值的。」
麥卡利斯特大笑起來,聲音聽起來像豬在食槽里。
「我只是在諷刺。告訴我,麥卡利斯特先生,你為什麼答應見我?」
「事務大臣的跟班包括像蘇格蘭檢察總長和副檢察長這樣的人:他們都是部長級,這是毫無疑問的。」
為什麼不能?雷布思想,你已經什麼都說了。兩點半了,餐廳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我記得你說過只有一個。」
麥卡利斯特搖搖頭。「不要把議會和常務弄混淆了。常務官是其中唯一的公務員,他是唯一——」https://read•99csw.com
「我的意思是,」麥卡利斯特說,「一個人說是賄賂,另一個人則說『經濟資助』。看看柏高大壩的醜聞。制度總是有改變但不被打破的空間。比如地區選擇性援助就是自主決定的。若申請人和決策者是同一所學校畢業的,當然會對結果造成影響。這個世界就是這樣運行的,警督。」他在杯子里搗鼓著咖啡的殘渣,然後拿了塊杏仁餅乾。
「你的意思是真正的頭兒是最高級別的公務員?」
「跟著就有人想出了一個好主意:把SDA除掉。」他搖了搖頭,「你知道有句老話叫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嗎?SDA當時的狀況很好。好幾個團體和委員會對它進行過調査,對它的狀況列出了一系列清單,證實它運作良好。它確實在格拉斯哥花園慶典上出現了問題,還有一次是與一位叫做奎倫的承包商的交易中有些污點,可是蘇格蘭工商理事會的藍圖在這之前就已經構建好了。
麥卡利斯特同意這個形象的說法:「那裡是事務大臣和他的助手們辦公的地方。我們中剩下的被貶到新安德魯大廈那個蠻荒之地——一直要等到維多利亞碼頭修建好。」
兩碗看起來很稀的西紅柿湯到了。
「就像洛錫安和愛丁堡工商理事會?」
麥卡利斯特鼓起了腮幫:「大概四點五億。」
「你知道嗎,麥卡利斯特先生,你好像對我為何想知道SDA和蘇格蘭工商理事會的事情並不十分好奇。」
「有沒有哪一個是蘇格蘭政府辦公室控制的?」
雷布思埋了單,他們一離開,服務員就把門鎖上了。麥卡利斯特的臉通紅,兩頰紅色的毛細血管清晰可見。雷布思現在已經問過問題了,急於去別的地方。麥卡利斯特身上有他不喜歡的東西。他知道用長篇大論來掩蓋事實有多麼輕而易舉;承認一件事可能意味著掩蓋另一件事。他在審訊室里遇到過比麥卡利斯特更聰明的人,不過不太多……
「哦,資金問題我可以講上一下午,這可是我的專長。」
「嗯,這些錢要read.99csw•com分著花的:包括企業、環境、青少年和成人培訓,還有管理費用。」
麥卡利斯特點點頭。他喝了一點湯,嚼著麵包卷,準備再一次大吃起來。酒來了,他給自己倒了一杯白葡萄酒。雷布思選了紅葡萄酒。
「好了。」麥卡利斯特搓了搓手,「你想知道蘇格蘭政府辦公室的事情。那麼,我是從最下面還是最上面開始說呢?你先來見我,那麼就是更關心底層。」他笑了笑,好讓雷布思知道這隻是個笑話。薩米曾經說過麥卡利斯特是個有雄心的人,聰明,並且樂於奉獻。
「外加一個國務部長和三隻小貓。」
「告訴我,」雷布思平靜地說,「有沒有任何不正當……的行為?」
雷布思笑了:「麥卡利斯特先生,我覺得你故意糊弄我。」
「哦,當然。」
「你看,我真正需要的是關於SDA和蘇格蘭工商理事會的詳細情況。」
「蘇格蘭政府辦公室工業部?」
過了一會兒,雷布思問他:「董事會成員是誰任命的?」
「選工作午餐。」當服務員遞給雷布思一份巨大的菜單時,麥卡利斯特提議說。於是雷布思就點了這個。
還有樂於助人。
「是的,LEEL就是其中之一。」
「我很感激您為我的麻煩事抽出時間,先生。」雷布思說。
麥卡利斯特默認了。
十足的公務員形象,雷布思想。麥卡利斯特的口音是受過教育的愛丁堡口音:有鼻音,抑揚頓挫,每個音節的結尾都不放過。
麥卡利斯特用叉子做了一個清掃的動作:「掩蓋起來。」
雷布思打算後退兩步:「是不是很多企業都是那樣的?你認識一些人嗎?」
「小貓?」
雷布思咽下最後一口通心粉:「天哪,聽起來可真不少。」
羅里·麥卡利斯特四十歲了,逐漸稀疏的頭髮修剪得很整齊,臉上似乎還有點嬰兒肥和粉刺。他眯著眼睛看著雷布思,好像他本來近視,但又愛慕虛榮所以不戴眼鏡。黑色的羊毛套裝和米色襯衫及灰色領帶很配,領帶在喉嚨處系得緊緊的。
畢竟,世界就是這樣運作的,公務員說得沒錯。雷布思轉過身朝著麥卡利斯特的反方向走去。
「我會十分感激的,先生。還有一件事,SDA或者蘇格蘭工商理事會和美國領事館有沒有關聯?」
「現在,」麥卡利斯特說,「我們來講各個部門。」他扳著手指一一列舉:「SOID,SOED,SOEnD,SOHHD,SOAFD,還有——最丟人的——中央https://read.99csw•com服務部。」
「沒什麼,警督。我感謝您的午餐。另外,誰知道呢,也許某一天我會需要你的幫助。」麥卡利斯特眨了眨眼。
雷布思在十二點半到,而麥卡利斯特已經到了很久。他拿著一支優雅的鉻合金原子筆,都快把《蘇格蘭人》上的填字做完了。他站起來和雷布思握手,雷布思注意到他喝的是礦泉水。
「在雷根路上。你知道嗎,它看起來像國會大夏。」
「微電子行業正在興起。矽谷坐落在蘇格蘭,而且發展勢頭很好。我有沒有提到過LiS?它的一部分屬於SDA,還有部分屬於蘇格蘭政府辦公室,負責吸引國外的公司落戶於此。它的大部分成功案例都源於美國公司,基本都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期到中期。有種說法是,它的成功與其說是靠著巧妙談判和經濟論證,倒不如說是靠著一種非正式的默契呢。」
「我好像確實知道……但想不起來了。要我幫你查一下嗎?」
「『常駐』的?」
「那麼SDA呢?」
「這就引發了,」雷布思說,「資金問題。」
「權力偏向了一系列私人掌權的地方企業,簡稱LEC。」
「在蘇格蘭工商理事會?」
「呵呵,很多美國公司的高管或多或少都是蘇格蘭人;要麼在這兒出生,要麼有蘇格蘭血統。LiS的目標就是那些人,做他們的工作,設法讓他們在這裏開工廠,還要讓他們說服蘇格蘭其他身份顯要的人物。看看IBM的例子。事實上,這不算是LiS的成功;IBM在蘇格蘭有四十年歷史了,它是在格里諾克創建的,現在他們還在那兒——工廠很壯觀,長約一點五英里呢。那麼最初到底是什麼把他們帶到格里諾克來的呢?這正是我要告訴你的。不是經濟方面的原因,也不是勞動力的原因,而是情感。IBM那時的領導人迷戀上了蘇格蘭西部海岸的風光,就是這樣。」麥卡利斯特聳聳肩,吹了吹咖啡。
「為什麼會這樣?」雷布思一口酒都沒有喝,他需要集中所有的智慧。
「那如果真的發現了不正當行為會怎樣呢?」
「如果有的話,警督,現在也銷聲匿跡了。當SDA變成蘇格蘭工商理事會的時候,財務程序也跟著變了:有新的機構和新的賬本,就像把黑板擦乾淨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