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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局 36

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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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馬西森用來買下你的股份的錢,到底從哪兒來的?」
「我六點鐘之前都會在聖雷納德。」雷布思說道,留下那個老人獨自看他的風景。
柯絲蒂從一個壓抑的家庭跑向另一個壓抑的家庭,這很奇怪,不過雷布思知道原因是什麼。在威利和迪克西死亡之後,她崩潰了。對她來說,他們代表著「真實的生活」,遠離父親和他的政治陰謀的生活。威利和迪克西的生活是另一面,是她喜歡甚至羡慕的一面。她害死了他們,然後她開始一路墜落,直到她意識到她需要保護和安慰,不然她也許也會死去。保羅·達根給她安慰,還有他的父母。
「做這樣的工作,來看你的人不多。這是我喜歡這裏的一個原因。但是自從我修這面牆開始,這裏就像一條主幹道而不是荒蕪的山路了。」

這是雷布思一直等待的邀請。「什麼時候?」
「我們在這兒下車。」他跟保羅·達根說。
「你認為我可以幫你?」
「這就是為什麼你看到警察的時候不驚訝?」
「事情和我告訴議員的一樣。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過於賣力工作了。我病倒了。當我回來的時候,公司已經不是我的了。羅比吻別了我,所有的設計也成了他的,整個公司都是他的。戴爾馬,我們的公司以前叫這個名字——戴爾基第和馬西森。那是他第一個改掉的東西。」戴爾基第在感受另一塊石頭的重量。
按照計劃,第二天早上霤布思開車去了南加爾。他把車停在市長家旁邊的拐角處,然後去按門鈴。是市長自己開的門,左右張望著好像希望能看到她。
保羅·達根終於來到他旁邊了。「在想威利和迪克西?」他問。雷布思斜眼瞥著他,但是什麼也沒說。
雷布思沿著石砌大壩慢慢地往上爬。這裡是愛丁堡和卡洛普斯之間,在彭特蘭山系的腳下。沒有地方可以躲風和冰冷的空氣,但是快到山頂的時候雷布思已經流汗了。那個人看見他來了,但是沒有停下手中的活。他旁邊有三堆石頭,大小和形狀都不相同。他總是先拿起一塊,用手掂一掂,研究一下,然後要麼把它放回原處,要麼把它堆到牆上。牆上加入新的石頭之後,新的問題就出現了,他需要再次重新研究他的石頭堆。雷布思停下來喘口氣看著那個人。這是人類能夠想象得到的最艱苦的工作,而最後,這面牆將是一塊塊石頭排列起來的藝術組合。
「我在想,是他們把我帶進來的。他們的自殺。他們讓我思考一些事情……問我自己一些問題。當麥克奈利自殺的時候,我非常想知道原因。」他笑了,「你不明白我在說什麼。」
「我知道吉萊斯皮議員來找你了。」
「可憐的吉萊斯皮議員。」
「你這樣認為嗎?也許是的。可是話又說回來,也許它們之間有某種聯繫。」
「我試過往聖雷納德打電話,」伊恩爵士說,「他們說你下午沒有回去。」
相反,她又彌留了幾個星期。
她已經下車了,達根也是。她在人行道上彎腰,乾嘔著,吐著帶泡沬的唾液。
伊恩爵士欣賞著眼前的風景。「完全是推測。」
他們來到A90公路,沿著交叉環形路走了四分之三,然後朝護城河旅館開去。那裡有個廢棄的大停車場,正好可以俯瞰福斯灣大橋。每天的這個時間,每年的這個時節,停車場都無人使用;除了一輛福特卡普里,它看上去像別人兜風之後扔掉的。雷布思把車停下,熄了火。
「警督?我希望你和一些人談談。」
「這是不是說給偷聽的人聽的?」
「可是實際上羅比搶劫了你!」
「那麼你為什麼要和吉萊斯皮談?」
「你說什麼?」

這是適合室外活動的一天。在下午晚些時候,雷布思和伊恩·亨特爵士一起走進了植物園。
「我必須光著手,」他解釋說,「那樣我可以更好地感覺石頭。」
「讓我查一下我的日程表。」
「啊,對,」達根輕蔑地說,「如果我是費蒂斯畢業的某個有錢九九藏書人,我也要付出代價,是嗎?別人會像對待逃學的學生一樣對待我?得了吧,警督,柯絲蒂告訴過我事情是什麼樣子,整個系統。」
達根只是聳聳肩:「不過我在聽。」他們之間沉默了一陣,達根在輕輕踢著路沿的石頭:「看看我周圍這些麻煩,警察,理事會,還有……」
「哦,我確實有過這個想法。在這個電子竊聽的時代沒有地方是安全的。」
「但是我們的確如此。」雷布思堅決地說。
「是的,是的,你已經拿到吉萊斯皮的文件了,可是它們能證明什麼呢?」
「事情是這樣的嗎?」
「我知道。」
市長轉身看著他的女兒:「你不回家?」
「然後還有美國領事館的哈爾戴因。他在社交場合認識了查特斯,而且迫切想賺錢。作為一個旁觀者,我想一旦他被卷進來,你就可以給他施加壓力,讓他說服美國公司搬到這裏來。羅比·馬西森也一樣——他在計算機行業有美國的關係。」
「然後他把你的股份買下了。」
「現在他僱用了很多人。我不值得別人付出那麼大的代價。」
「戴爾基第先生,我是雷布思警督。」
他轉過身不再看福斯灣,發現自己的視線模糊了。他抬頭調整好角度,吞下眼淚,走向廢棄的汽車。裏面,保羅·達根在哭。
「為什麼?這樣我的內臟就不會被刀捅了?」
「你聽起來並不驚訝。」
「沒什麼,忘了吧。不過你聽著:吉萊斯皮的文件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我的意思是非常安全。」
「羅比十八歲的時候,他的家人就搬到美國去了。他加入了一家大公司,IBM或者惠普,總之差不多是那種公司。那個公司在歐洲有貿易活動,羅比就被派過來了。他喜歡蘇格蘭。那個時候我一個人干,設計東西,玩弄著自己的靈感,大部分想法都是不切實際的。我們見面了,互相喜歡上對方,他告訴我他要辭職,就在這裏開辦自己的電腦公司。他說服我跟他一起干。有兩年我們合作得很好……」戴爾基第好像已經忘記了他手上的石頭。風把雷布思的耳朵刮疼了,但是他沒有表現出來。
「我不知道。」
戴爾基第什麼也沒說。
他們兩個在裏面坐了一會兒,躲著寒風,在不屬於他們的避難所里。
「你知道嗎,」戴爾基第說,「我對這項產業仍然感興趣。我不想這樣,但我真的感興趣。歐洲的個人電腦有百分之三十五都是在這裏生產的,還有百分之二十四的半導體。IBM在格里諾克的車間每年生產兩百萬台電腦——包括他們向全世界提供的顯示屏和在歐洲銷售的每一台IBM電腦。」他大笑著,「五萬人從事這個行業,而且還在增加。日本進入這裏,是因為這裏的生產效率太高了——你相信嗎?」他突然停止了大笑,「可是基層系統不穩定,警督。我們在硬體方面很強大,可是我們還需要軟體,需要將更多的部分外包——我們目前只有百分之十五的零部件外包。我們只是條生產線。也許帕諾科技能改變這個。」他聳聳肩,「但願他們好運。」
「你知道她怎麼了,」他說,「現在她在戒毒,而且我相信她會好起來的。」
伊恩爵士的眼睛潮濕了,不過是風吹的,不是悔悟的眼淚。
「我說過我會把她帶來的,」雷布思告訴他,「現在進去吧。」
「你一定感覺很難過。」
「我覺得值得,」亨特說,「我真的認為是值得的。」
於是雷布思和達根下車了。
「哦,是的,這是光明正大的。他在其他一些地方有投資,利潤相當豐厚,他用這些錢買下了我的股份。」他停了一下,「這是後來律師告訴我的。我已經不記得了——談判,簽字,什麼都不記得了。」
「不要擔心,你的朋友在我到家之前已經離開了。」
「不,」戴爾基第用兩隻手把一塊大一點的石頭放到牆上,「我一點也不害怕。我走了以後這面牆還會留在這裏,無論我會活到一百歲還是明天就突然死去。」他用手拍打著牆,「我知道什麼才是永恆的。」
「我要盡我所能把你們都抓住。」
「帕諾科技車間。希望你九點鐘能到。」
戴爾基第笑了:「我又病倒了。他們把我送進一家私人療養院,花了大量的封口費https://read•99csw.com。當我出來的時候,我不想要任何和這個行業有關的東西,或者任何像那樣的行業。故事就此結束。」
雷布思聳聳肩:「電籬笆,帶倒刺的鐵絲——擁有石頭圍牆的農民不太多了。」他停了一下,「或者用石頭砌圍牆的人,確切地說。」
「我不光只有漂亮臉蛋,警督。」
他端著一杯威士忌坐下來,試圖什麼都不想。如果他想太多,他可能就不會行動。他可能會放棄,像戴爾基第一樣,讓他們繼續下去。他痛恨伊恩·亨特爵士利用人的方式。可是保羅·達根也利用人,如果一定要這樣說。柯絲蒂也是,利用並毀掉了她的朋友。每個人都會利用什麼人。不同的是,伊恩爵士和他的同夥已經擁有了一切——心,靈魂,銀子和金子——只是沒有人知道,甚至想都沒想過。
雷布思把一隻手放在達根的肩上。
「然後讓你快速趕到現場,警督。是的,那也許是個錯誤。我準備相信你,我想你不會錄下我們之間的私人談話。」伊恩爵士把他的羊絨圍巾在脖子上緊了緊,「那麼,你為什麼要見我?」
雷布思站起來:「哦,謝謝你和我談話。」
「你能證明嗎?」
「如果可能的話今天晚上。我會打電話告訴你細節。」
更糟糕的是,也許沒有人在意。
「好,」雷布思說,「我正要說到最精彩的部分。現在,是誰把消息告訴查特斯的呢?因為不管是誰做的,都應該為吉萊斯皮最後被謀殺負上一部分責任。吉萊斯皮把這個事情告訴了市長——自然他也要告訴別的什麼人——但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市長會直接去找馬西森並告訴了他。但是市長還能怎麼辦呢?馬西森是他的轄區里最大的僱主,市長覺得需要警告他即將發生什麼。」
他說對了一點,雷布思樂意承認這一點,只是他現在有別的事情要想。風很快就把他的煙熄滅了,於是他點了另外一根。達根在廢棄的汽車旁邊,往裡面看著。他試著打開一扇門,門開了,他鑽進去,找到了避風的地方。有人說天氣造就了蘇格蘭人:長長的令人沮喪的時光,夾雜著短暫的光明和幸福。總有一些事情能證明這個理論。人們很難相信這個冬天會結束,儘管他知道它會結束的——知道,但是幾乎不相信。正如一位老牧師常說的,這是信念,或者是信念的顛覆。雷布思有段時間沒去教堂了,他懷念和勞瑞教父的談話。但是他不懷念教堂,甚至也不懷念做禮拜。勞瑞不能容忍自殺,無論是觀念上的還是實際上的。這是極大的罪惡,就這樣。有人協助的自殺也是罪惡,都是邪惡的。
「艾登·戴爾基第,願為你效勞。」
肯尼迪看到她的時候屏住了呼吸。
雷布思穿過柏油碎石路,站在最邊緣處。你可以清楚地看到兩座大橋和海灣另一邊的法夫;你還會感受到四面八方吹來的風。雷布思在風中顫抖,身體有點晃動。他把頭縮進大衣里,在嘗試了六次之後終於點著了一根煙。打火機的丁烷氣味引起了短暫的噁心。
「你知道嗎,」雷布思說,「我想我知道她為什麼在文件上寫『戴爾基第』了。如果她父親付了贖金——也許就算他不付——她也準備把君旗的計劃書還回去。這是個警告,一個信號,表示她知道了一些事情,如果他不想讓她公佈於眾,就不要管她。」
「也許是為了傾訴。」他最後一次研究手裡的石頭,然後把它扔得遠遠的,「也許因為我說什麼都不重要了。沒有任何針對帕諾科技的調查能走遠。」
「說話小心點,警督。千萬要小心!」
「因為你是所有問題的關鍵人物。」
亨特的臉色變了。「那是……」他把剩下的話咽下去了。
「她在哪兒?」肯尼迪夫人的聲音由於激動而顫抖,鼻孔張得極大,「迷失的羔羊在哪兒?」她轉向她的丈夫,「你說過他會把她帶來的!」
達根捏著柯絲蒂的手。「你沒事吧?」他問她。
「你應該知道。市長把吉萊斯皮告訴他的一切都告訴你了,它們證明查特斯各種各樣的公司大都只是個框架。門面公司是合法的,可是其他的……呃,如果有人要檢查,查特斯會租用暫時的辦公室,付錢把寄到門森大樓的信件拿來……諸如此類。https://read.99csw.com我認為蘇格蘭政府辦公室有人給他放風,每次有人要調查的時候會偷偷告訴他——他不可能在沒有幫助的情況下行騙這麼長時間。我講對了多少?」
「我們這是在哪兒?」肯尼迪問。
「你不要穿大衣嗎?」雷布思問。
「議員發現了。」艾登·戴爾基第看著他,但是什麼也沒說。「你不害怕嗎?」
「也許是的。」戴爾基第把一塊石頭從一堆扔到另一堆。
「那麼,哈爾戴因到你在皇家馬戲廣場的臨時寓所去過很多次——我們有他的違章停車罰單。你們肯定有什麼事情要談。查特斯本來不可能逃脫,至少不能徹底逃脫,如果沒有朋友和他賄賂的人組成的關係網的話,伊恩爵士。八年前,你的社會等級還沒有這麼高。但是你把一些新的公司引到蘇格蘭並獲得了成功,然後你就開始爬升了。露水莊園一定花了很多錢。我想,那是不是你在過去的八年中買的?
「有個叫德伍德·查特斯的人,他早就認識羅比。我想他是做公司秘書之類的工作的。他有很多賺錢的計劃,或者應該說是花招。羅比跟我提過其中的一兩個。查特斯要成立一個皮包公司然後到處騙贊助——當地政府、SDA、歐洲經濟共同體,他在那種事情方面有天賦。我覺得他肯定在什麼地方為帕諾科技的發展騙了錢——公司發展得實在太快了。」

「你要做什麼,警督?」
「可能。可能是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
「我只是打電話提醒你我們的會面。今晚九點,可以嗎?」
市長看著雷布思,雷布思什麼也沒說。
「我知道。」
「我為什麼要說?但願他們好運。」
「羅比·馬西森對他所做的事情很擅長。你認識他嗎?」
「我聽說是這樣的。他經營著公司,但是你設計電路。是你的產品讓公司運作起來。」
雷布思知道如果他沒有走進去,他父親可能就做了,可能已經把她從痛苦中解脫出來了。
「聽聽你自己說的話,」伊恩·亨特爵士憤怒地說,「你是誰,《舊約》里的預言家?誰給你權利站上審判席?」他用傘柄的頂端敲著地面,等待自己的呼吸緩和下來,「如果你審視自己的內心,你會看到我們並非站在對立面。」
「我沒有告訴你全部的事實,」艾登·戴爾基第最後說,「我是個酗酒的人。或者,至少,我就快成為一個酗酒的人了。我想這就是羅比急著擺脫我的原因。在我看來,他似乎策劃有一段時間了。我簽字表示放棄兩個元件的所有權,後來帕諾科技用它們賺了不少錢。」他做了個深呼吸,「但已經時過境遷了。」
「她學會了蘇格蘭語的《新約》,」市長解釋說,「倒背如流。」聽起來不像吹牛。
「沒事的。」她輕鬆地說,在後視鏡里看她的父親,他也在看著她。
「你認為馬西森告訴了查特斯?」
「我沒有說她會留下來。」雷布思說,「柯絲蒂會決定是否留下來和什麼時候留下來。」
「然後他把我的股份買下了。」戴爾基第重複了一遍。
「你的名字是戴爾基第?」
「沒事的。」
「沒有人害死他們,」他平靜地說,「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市長,愛丁堡的一大好處就是,附近總能找到安靜的地方。你和我要談一談。至少,你要說話,而我要聽。」
戴爾基第笑了笑,開始檢查另一塊石頭,把它放在手中翻轉著,用手心感受它的重量,感覺它重心的位置。他把它放到牆上,接著覺得還是不合適,又把它放到別的地方。這個過程需要一兩分鐘。
伊恩爵士笑了:「我以前在這裏主持過會議,警督。這是我的戶外辦公室。我之所以選擇植物園做開會的地點就是因為它很開放,沒有被偷聽的機會。」他停了下來,看看四周,市中心的全景展現在了他們面前。「好美的風景。」他說。
柯絲蒂坐在雷布思車的後座,旁邊是保羅·達根。她洗了個澡,頭髮也洗過重新紮了一下。她穿著達根夫人給她買的衣服——那是父母認為十幾歲的孩子會喜歡的樣式。你會以為她是個正常的,但有些悶悶不樂的孩子,僅此而已——要是沒有那一陣陣的噁心和抽搐,以及她身上突起的骨頭。
「但是早期的設計……早期的工https://read.99csw.com作是你做的?」
「為什麼那樣說?」這個人感到挺可笑。
「我們?」
不過雷布思和市長坐在車裡,主要是市長在說話——畢竟這是他們的交易。接下來很長的時間里,沉默出現在他們之間;有形有質的沉默,像是一個多餘的座位。雷布思開車把市長送回家。
他把車繞過索爾茲伯里山腳,向亞瑟寶座頂部附近的一個停車場開去。那裡已經有一些車了,父母和孩子在外面頂著寒風。他們可能會把它叫做「呼吸新鮮空氣」。
「我要和雷布思警督走一躺,貝絲。」
「不,貝絲。」市長把一隻手放在她胳膊上,「我最好一個人去。」
「你的意思是,」肯尼迪冷冷地說,「她在家就不會『好起來』。」
「他死了。」

他的妻子站在門那裡叫他們:「『誰有一百隻羊失去一隻,不把這九十九隻撇在曠野,去找那失去的羊,直到找著呢?』
「它遠遠比不上計算機。」
保羅·達根離他有一段距離,把一隻胳膊放在按次計費的金屬望遠鏡上。雷布思留下他一個人在那裡,只是看著風景。雲堆積在一起,看上去好像一群在酒吧的群架中受傷的人,蹣跚著從面前經過。而雲的下面,法夫像是一條灰綠色的人行道。
七點的時候電話響了。
「如果這真的被大眾知道了,將不止是謠言——會有一場危機。信任將會消失,海外投資者和公司將撤離蘇格蘭。不要告訴我你希望那樣。」
「你知道西加爾工業園嗎?」
「每個人都要付出代價,保羅,」雷布思說,沒有看他,「事情就是這樣。」
但是當雷布思的母親最後一次生病的時候,她企求他的父親讓她解脫。有一天,小約翰走了進去,看見他的父親坐在她的床前。她睡著了,胸部發出了駭人的液體流動聲,他的父親手裡拿著枕頭坐在那裡……看著枕頭,然後又抬頭看看他的兒子,讓他告訴他該怎麼做。
「有幾次。」
「我知道你過去是羅比·馬西森的合伙人,在帕諾科技剛起步的時候。」
後來,雷布思開車把他們送回城裡。後座位上兩個年輕人的眼睛都哭紅了,前面的兩個人沒有。他對此並不感到自豪。他把車開到肯尼迪家的岔路口,市長還是什麼話都沒說。最後,雷布思把車停在達根在艾比山的住家外面的路邊。
「沒有人在偷聽我們的談話,如果這是你擔心的。」
伊恩爵士只是聳聳肩,看上去很迷茫。
雷布思想起了艾登·戴爾基第,忙著砌沒有盡頭的牆——那是他發泄灰心和憤怒的唯一辦法。「沒有什麼值得犧牲另一個人的生命。」他平靜地說。
當他們朝福斯大橋開去的時候,市長的臉像石雕一般。這是與雷布思和勞德戴爾那晚走過的同樣的路線。他告訴自己選擇這個地方見面是因為它近,開放而且沒人打擾,可是他想也許他有更深的動機。
「她不舒服。」肯尼迪說。他正要打開他那邊的門,雷布思突然把車從路邊開走,進入了車流中。
「是的,可憐的吉萊斯皮議員,被人引誘到一個小巷子里,德伍德·查特斯僱用一個有前科的人用刀捅了他的內臟,就像查特斯給麥克奈利錢讓他去嚇唬吉萊斯皮一樣。我想他不知道小沙格會做到什麼程度,他做得……他做過頭了。」
「我們去哪兒?」
「純屬遙言。」伊恩爵士說,他的笑容並不好看。
「查特斯有匿名合伙人。你看,一旦皮包公司運作起來,他就可以申請到贊助和其他獎勵金,但是要讓公司運作下去首先需要現金,周轉資金,這就是匿名合伙人進入的關口。他可以保證投資以後有巨額回報,只要能拿到贊助金。他是個玩弄系統的高手。他幫助很多人快速賺錢,包括羅比·馬西read.99csw.com森。我肯定馬西森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帕諾科技早期運轉的資金是盜取SDA和歐洲經濟共同體的項目經費得到的。
「你對於這些從來沒有說過什麼?」
他轉過身拖著步子走了。
爭論開始了。雷布思轉過身,又走到大門跟前。市長跟在他後面。
「你說過你要把她帶回來。」
「你說的我沒怎麼聽懂,警督。」
「我去拿我的大衣。」肯尼迪夫人說。
山頂上有個人。他在修補一道石牆。
「在我的時期它不叫帕諾科技。這個名字屬於羅比。」
「你認為呢?」雷布思說。這個話題結束了。
「是查特斯乾的?」雷布思猜測,「那麼,首先必須有人告訴查特斯。他們這樣做是因為知道他會採取措施的,採取他們自己不敢採取的措施。」
「柯絲蒂和一些好人住在一起。」雷布思解釋說。
雷布思回頭看著他來時的路,石牆沿著這條路一直延伸到了他停車的小路上。「告訴我,修這樣一面牆需要多少塊石頭?」

「這肯定是要絕跡的手藝。」雷布思說,他已經來到山頂了。
「暫時不回。」她說,好像每說一個字都耗費著她內在的一些東西。
雷布思搖搖頭。
「現在不要說柯絲蒂了,我呢?」
「從那以後帕諾科技開始發展了。」
「這隻不過是你們的策略,是不是?」雷布思說,「對和錯,合法和不合法,公平和腐敗,這些都不存在,一切只是政治策略。」
雷布思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著牆,手在頭上撫摩著。
「他們也是我的朋友。」他叫道,「她愚蠢的計劃害死了他們!可是我不能因此恨她……甚至不能生她的氣。」
「你從頭到腳都牽涉其中。」
「就像我說的,我已經——」
「我們需要開車走一會兒。」雷布思告訴他。
「他怎麼會有錢買下你的股份?我想你的股份是被買斷的。」
「我喜歡這個地方,」伊恩爵士說,撐著長柄傘,在通向因弗雷斯大樓的草地上高興地邁著步子,「當然,自從現代藝術展覽館被搬走以後,這裏就少了什麼東西。你認為呢?」
「有事嗎?」
沒有明顯的線索,但他漸漸地意識到,並且越來越確信,在他不在的時候有人闖進了他的公寓。幹得很利索,不露痕迹。沒有強行闖人的痕迹,沒有東西被拿走,幾乎沒有東西被移過地方。可是他的書被動過了。他把它們放得像沒有按計劃搭建的塔一樣,但是實際上是按照他買的順序和打算要讀的順序放的。其中的一座塔倒了,又無序地堆了起來。他的抽屜也被關上了,雖然他總是讓它們開著。他的唱片被翻遍了——好像他可能把成袋的碎紙藏在唱片封套里一樣……
「沒什麼。我有時候無聊了就對著牆說話。」當雷布思往山下走的時候他又笑了,「你知道有句古話叫隔牆有耳嗎?」
「我不需要竊聽談話,」雷布思說,「我已經拿到吉萊斯皮的文件了。」
沉默良久,亨特轉向他:「你還記得那天在我在莊園里跟你說的話嗎?工作崗位有危險,許多人的生命有危險。」他聽起來異乎尋常地真誠。
那個人轉過身看著他。他面色紅潤,有濃密的紅鬍子和金色的頭髮,太陽穴處的頭髮已經花白了。他穿著肥大的阿倫毛線衫,綠色的軍用夾克,燈芯絨褲子和黑色的靴子。他沒有戴手套,所以不停地往手上吹氣。
「整個事情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運行得很好。公司來了又走,有時候它們的註冊資料也隨之消失。後來SDA變成了蘇格蘭工商理事會,賬目審查的程序變了,沒有人回頭去看由一個死去的機構贊助的項目。但是查特斯不會停止,有一次他放鬆了警惕,就被抓住了。他認罪了,他保護他的朋友,保證在法庭上什麼都不會泄露。然後吉萊斯皮看到了什麼東西,讓他開始懷疑並展開了調查,接下來查特斯知道了。」雷布思停了一下,「你曾經告訴過我你喜歡一點小陰謀,那你看我做得怎麼樣?」
然後一個身影從過道上猛地出現,從卡梅倫·肯尼迪後面走過來,把他推到了一邊。
可是雷布思無法面對警察局的人,於是他回家了。
雷布思轉身走了。
「我認為你在故意拖延時間。」
「幾萬塊。」戴爾基第說,「你可能要數上很久。人們用好幾年才把它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