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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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菅原苦澀地為自己辯解,瀨戶接過他的話繼續說道。
「所以……就如我剛剛提到的,他們宣稱,會一直握著『NEST』的抽出桿。二十四小時當中,永遠都會有人醒著,將『NEST』抱在懷裡。只要一有人闖進去,立刻就放開『那個』。」蟄伏在森村大樓地下室的七名男女,本質上和秘魯的鄉村游擊隊等級完全不同,裏面所有成員都是擁有罕見資質的特工人員。渥美把視線從每次一說到「那個」,臉部就不斷抽|動的菅原臉上移開,凝視著切換著幻燈片的熒幕。
澤口博,五十二歲。在海上幕僚監部上班。三十歲時搞壞了身體,離開護衛艦上的勤務之後,就一直負責陸上部署的工作,目前晉陞到主掌海上自衛隊幹部人事的海幕人事課長。和妻子及兩個孩子一起住在千葉市內的獨棟房子。勤勉、溫和、有些神經質。他婉拒了上下班的專車接送,每天搭電車通勤,這樣的謙虛特質正證明了其懦弱的性格。在護衛艦上工作期間弄壞身體也是導因於精神上的壓力——大致上說來,監控對象的資料就是這樣。事實上,眼前的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做事井然有條的戴著眼鏡的中年男子,要不是穿著制服,不會有人看出他是個自衛官。體型、身高中等,是一個非常平凡的中級主管上班族,看似沒有被監視的理由,問題在於這個懦弱的海幕人事課長具有不為人知的性癖好——他偏好年幼的女童。
再也沒有比對著一個靠著派系力量運作事情的政治家說大道理更浪費時間的事情了。瀨戶立刻和共同搜查小組的幹部聯絡,在由渥美和菅原分別擔任代表進行監控的條件下,答應揭開機密的一小部分封簽。
在只有熒幕反射光照耀的黑暗當中,男人的聲音這樣說道。他指的應該是「E.T.」吧?那部電影當中確實是有一幕身穿太空衣的NASA工作人員們用防疫罩布將藏匿外星人的少年的家整個包裹起來。真是外行人說的天真話,渥美大輔正想苦笑,但是另一個聲音卻回答著「以日本的住宅狀況而言,那是不可能的」,語氣中隱含著明顯的不快。
根本不需要督促總部進行監聽。五分鐘之後,相繼有計程車來到按照他們的要求解除封鎖的馬路上。七個人分別搭上不同的車,分散離開森村大樓。
對九個月來一直持續監視他們蟄居生活的梶良巳而言,男子的身影化成一道衝擊,躍入視野當中。樣子看起來很普通,完全看不出長期窩藏會有的疲累和臟污。之前已經透過熒幕確認男子在離開地下室之前已經洗完臉,換過衣服了,話雖如此,男子一到街上就立刻融入人群當中的悠然自得的步伐又該怎麼形容呢?
(我不在這裏陳述我們的目的。但是我要先言明,這次行動跟我們祖國是完全沒有關係的。現在我們要求的是和本國人民武力省偵察局局長林民基單獨會談。我們不打算跟其他任何人進行交涉。我們要求各位竭盡全力促成這件事情實現。
他曾經聽在鐵路公司上班的朋友說過。站務人員之間使用的暗語「鮪魚生魚片」幾近殘酷地形容了被列車輾死的屍體模樣。按下總部電話號碼時,他聽到在背後低聲交談著的OL聲音。
這就是這場沒有意義的概要說明會的真正由來,也難怪瀨戶的發言如此地辛辣。
「……真是愚蠢。簡直是瘋了,變態。」吾妻只能如此低喃著。
男子的背影走進森村大樓的玄關。梶咋了咋舌,好不容易才恢復差一點被對方給吞噬的自己,他飛奔進塞滿了監視機器的貨櫃,一把抓起放在儀錶板上的無線麥克風。絕對不能動手,只要一個小小的差池,「那個」就會被釋放。他想將這個事實傳達給在其他地方待機的跟監人員,卻被「那是什麼」的聲音給制止了。
野田似乎看穿了渥美的心思似地說。他那強力的視線讓渥美想起從今天早上開始變得更加嚴峻的狀況,只得把本來要張開表示意見的嘴巴又閉上。是的,引起比現在的噩夢更駭人的事態正逐漸發展當中。沒有選擇手段的餘裕了。
充滿思古幽情的舊陸軍參謀總部依然保有以前的風情。目前從六本木遷移過來的工作已經接近一半,市谷駐紮地正急速變成使陸海空自衛隊綜合行動具體化的國際總基地。左手邊有著在盛夏的大太陽底下顯得綠意盎然的銀杏樹,載著渥美的車子停在靠近東邊的小大樓前面。
說是為了保護人民的生命和財產,但是為了讓自己持續保有這股力量,結果卻殘害了人民的生命。永遠無法解決的窘境、矛盾……
「但是希望你能小心保密。如果,我是說如果。萬一真的發生那種事,而我們沒辦法防患於事前的話……」
「窩在那棟大樓地下室里的人們強行奪走了那個東西。他們宣稱,只要有人膽敢踏進一步,就要釋放『那個』。這是目前我們能夠告訴你的最大極限。」
「『海軍錨』的目的就在這裏,我會預防的。」
「他們走了,要求七張前往澳洲的機票。」
如果要當成DIS高層辦公的房間,最裡面最深的部分應該會比較理想,但是地下七樓的高度安全區被電腦室佔用,人的重要性就變成其次了。渥美分別回應了在房間前面站崗的年長警衛和擔任秘書的女性士官敬禮之後,走進局長辦公室,一進門就有人從正面丟來問題——
「……知道了。我立刻過去。要現場的跟監者徹底執行不插手指令。」
「裏面是偵察局長的腦袋。」
「小包裹……」
自從進到局裡以來,他總是冷眼掌握所有事物以保持精神上的平衡,而原先對這樣的丈夫極盡包容和照顧之能事的妻子早就離家了。問題不在沒有人等著他回去的家有多空洞,但是面臨這種重要的局面,時間被無端浪費的憤怒卻是另一回事。走出升降機,渥美邁著大步走在最近才剛改建的走廊上,經過自己的辦公室門前,直接前往局長辦公室。
期間,805什麼事都沒辦法做。他只是遠遠地看著緊急剎車的車廂,和想像著車廂底下的光景,臉色蒼白的乘客們站在一旁看著這些因突如其來的混亂而來回奔波的站務人員們。他的腦海中並沒有浮起「為什麼?」這個想法,只是接受了監控對象化成「鮪魚生魚片」的事實,用顫抖的手拿出手機。
以各位的能力而言,相信我們的潛伏基地早晚會曝光。再者,就算我們要求讓我們的使者平安返回,只怕也是徒然。相信你們會使用藥物,讓他把所知道的事情都吐出來,除了奪走他的記憶之外,還會在他身上安裝發報機再讓他回來吧?因為如果立場倒過來,我們也會這樣做。
這就是許英和所訓練出來北韓滲透組的精銳——最高層工作人員們的水準嗎?梶這樣想著,輕輕地做了一下深呼吸。如果不這麼做,他擔心自己會拔出插在長褲皮帶上的自動手槍SIG一Sauer P226,將九厘米的帕拉貝倫彈射進男人的腦門。
805已經習慣這種生活了,生理方面的需求也被訓練到可以做某種程度的忍耐了,因此如果是重要的任務,他倒也可以二話不說,順利完成任務,但是現在進行的監控卻不是多重要的事情。不但不重要,甚至可以說是白費工夫——也許痔瘡的惡化也是因為心情鬆懈所造成的。
「當然。我們經由美國,透過外交途徑交涉了。他們好像也感到非常意外,立刻搭乘特別班機趕來日本了。」
「這是從外部操控躲在裏面七人集團的首領。目前不知道他是什麼長相,也追不到他的行蹤。從聲音來判定是被稱為北韓偵察局成立以來最危險的恐怖分子許英和。」
男人不理會在這十個小時當中,日本外務省內部如何地進行責任轉嫁的爭論,他非常輕鬆地接下七人份的信封。而且連內容物也不確認,就往來時路走回去。
平常從某方面來說總是保持冷麵笑匠態度的男人一旦認定一件事,就會不計一切代價企圖加以實證。了解渥美個性的野田似乎企圖用這句話來澆熄渥美即將激動起來的腦袋,但是今天好像得到了反效果。渥美對著正要叼起煙的野田說。
這是在「國家公安委員會及情報活動監視委員會認可的範圍內」對「侵害國家利益、治安的事態」進行「超法規的處置活動」之場所。這是在冷戰最嚴重的時期,身為反共的防波堤,不得不分別受到東西兩方私底下干涉的日本為了自我防衛所不得不衍生出來的生存智慧——訓練營的教官們都用這種形容詞說明這個洞穴和在這裏工作的人們的生存價值。其他也包括補強警方一元化的情報收集能力等,這些自我辯護的文字遊戲都不read.99csw.com夠用。當時身為防衛廳官員的渥美,曾目擊駐日CIA或KGB那些令人難以置信的非法行為,還記得倡言「只有超越法規的制裁才能弭平超越法規的邪惡」這句話是最貼切的形容。
三班制,二十四小時「監視」著「監視對象。」警察稱為監視或行動確認,在這三個月當中,805從事的工作就是其中之一。老實說,他並不感興趣。這工作應該沒什麼好讓人感興趣的地方,但是這是其中最糟糕的一環。白天要緊緊地跟在四處活動的監控對象後頭,吃飯和上廁所也得配合對方的步調,鞋子的磨損率比勤快的業務員還要高。晚上則要縮在停放于監控對象住家附近的旅行車裡,一邊聽著竊聽器傳來愚不可及的對話,一邊跟邋遢的同事下一整晚的棋。而連續坐上幾天沒有活動的生活,得到的代價便是腰痛或得痔瘡。
「……連道聲謝都不用?」
「『那個』被偷的隔天有聯絡進來。宣稱將遣送使者過來,要我們要把相關人士都集合起來。這就是當時拍下的影像。」瀨戶進行說明。「過程中我們經過刻意編輯,避免直接提到『那個』的名稱,請各位諒解。」
這個本來應該為人民服務,叫做「政府」的存在本來就是一個為了維持本身組織而能做出任何恬不知恥行為的集團。花了半世紀以上的時間卻沒辦法遵行民主主義的國民更是助長了這種風潮,將這個國家逼至封閉的黑暗當中。
瀨戶回頭瞄了渥美一眼。
嵌在沒有表情的臉上的兩隻眼睛棲著訴說著什麼話語的光芒,確實是看著805。
那是警方那邊派來出差的公安搜查官的聲音。這個男人有好幾次犯下了被刺探秘密的報社記者給跟蹤的錯誤,吃盡了被92OSOF的成員漠視的苦頭,但是絕對不是那種會輕易露出驚愕之情的人。梶隨著他的視線看向八個熒幕中的一個,於是他看到森村大樓的玄關處出現了幾個人形成的人群。
沒有感情的語氣再再說明了危機狀況的到來。渥美輕輕地吸了口氣,準備接受衝擊,野田對著他抬起蒼白的臉。
這情況不是像一般人所說的蘿莉控那麼簡單,他只對十歲以下的年幼|女子會產生性|欲,經調查,確實有這方面的錄影帶或雜誌寄到澤口的私人信箱,他家中的電腦也有曾經進入這種特殊嗜好相關網站的跡象。就算他沒有採取實際的行動,但是這個秘密已經足以威脅到他目前的地位,澤口很可能因為這個把柄而遭到「某個集團」的要挾。
「當然,這不是威脅。他們在奪取『那個』,躲到裏面去的時候就已經抱著一死的覺悟了……請看。」
從被稱為治安情報局的時代就待在這裏的野口在防衛廳和自衛隊出身的人佔了大半數的DIS裏面是少數警察出身的幹部。在組織改廢的漩渦當中,野田自知自己只是出於偶然剛好輪到局長的位子,所以才會將像渥美這樣的年輕人安排在自己身邊,用以補強自己的權力基礎吧?渥美心中想著,他不認為自己有到潔癖的程度,嘴上回答著「我會謹記在心」。
「象欄」是陸上自衛隊在美保和東千歲這兩個地方所管轄的通訊所。用雷達天線網連接而成的鐵塔形成一個圓形布陣,看起來像一個巨大的柵欄,所以才被取了這個昵稱。主要用來監聽北韓的電波,但是基於其性能可以鎖定電波的方位和發信來源,因此DIS也隨時可以使用。
渥美還來不及在腦海中咀嚼這句話就飛奔離開房間。
基於這個緣由,805這一個月來,每天都看著監控對象上班。
想到這裏,渥美髮現自己已經有一半的心意打算將這個計劃付諸行動,趕緊甩開那個想法。不行,太危險了。讓市區的地下幾公尺發生雖然只有少量,但是畢竟足以與核爆匹敵的熱放射實在是太瘋狂了。該散播什麼樣的假情報?未爆彈的處理失敗嗎?另外還要補償失去房子的人們的生活費用。話又說回來,有誰能保證,做到這種地步就可以完全殲滅「那個」?
監控對象的上班過程沒有什麼變化,就好像將昨天拍攝到的錄影帶重新播放一樣。雖然覺得很無趣但是還是得跟上去,就在這個時候,(志野〇二呼叫〇八,到目前為止沒有異狀。送出)的聲音從無線耳機里傳出來,男人回頭瞄了圓環一眼。
桃花心木製的桌子後面泰然地坐著一個從某方面來說,身材算是瘦小類型的人。渥美對著野田輝夫局長一如往常的模樣行了一個禮,丟回一句「無聊」。
瀨戶頓了一下,這次把矛頭指向菅原警備局長,真是個壞心眼的男人。菅原趕緊清了清喉嚨說道。
瀨戶淡淡地回答,吾妻的表情頓時好像要哭了出來一樣。看來這些話對一個外行人來說是太過刺|激了。也許吾妻很後悔自己多管閑事吧?其實他涉入此事的契機根本就是一件無聊事。有企業企圖收購包括森村大樓在內的土地,建造含有柏青哥店和卡拉OK店的大型健身中心。但是他們用盡了所有的門路還是沒辦法將這棟問題所在的大樓買下來,於是企業的相關人士便找上一直跟他們維持良好關係的吾妻議員哭訴。
「但是,他們也不是超人,總有一天會露出破綻。他們的體力會衰退,視力會下降。雖然準備了足夠的食物和日用品,但是只要時間一拉長,總會有這樣的機會出現。所以目前我們只能耐心等待。而且為了抓住隨時可能到來的機會,我們必須整備目前的,不,甚至更嚴密的監視態勢,請您務必要理解。」
他之所以直接找到這裏來,就是為了商量這件事情。當著跟監人員面前跳進鐵軌的海幕人事課長。如果沒有找到遺書和動機的話,警方遲早會以突如其來的自殺來結案,但是綜合在現場的跟監者報告,把澤口的死解釋成為自己的罪行贖罪而自殺才是正確的看法。
對方太過冷漠的態度讓梶覺得這九個月來的辛苦好像遭到了踐踏一樣,不覺脫口說道。完全沒有一賭風險的價值,這是他到92OSOF之後第一次衝動行事。簡直沒有身為隊長的資格。在他咒罵自己的當兒,停下腳步的男子慢慢地回頭看著他。
依然是安全的駕駛模式,其他通勤者都無視於〈巴士專用?一般車輛禁止進入〉的招牌,直接把車子騎進停車場,騎士卻規規矩矩地熄了引擎,爬上步道,拖著摩托車開始步行起來。他好不容易在幾近客滿的停車場里找到了空位,將安全帽放進座位底下的置物櫃,一手拿著手提皮包,一手拿著擦著滿臉汗水的手帕,快步爬上車站的樓梯。
象欄那邊也攔截到訊息,英和跟那些鎖定中東各國進行武器買賣的軍火商取得聯絡。內容是販賣「那個」。就算再怎麼小看日美情報機關的監控也該有個限度,然而正逐漸被逼到絕路的英和一定會想辦法打開一條生路。既然和他聯絡的軍火商們正逐漸活動起來,可見狀況已經發展到不能輕忽的地步。
「想知道狂人的心理,就只有成為狂人才行。這對正經八百的你來說是不可能的事吧?」
「……簡直是瘋了。」
值夜班讓他的痔瘡情況日漸惡化,每當跟在同一現場執勤的同事要求換班,他們都會啞然失笑,但是倒也很爽快地把白天的勤務讓給他,也會讓他值早上七點到下午三點的早班,好讓他能去看醫生。公司總部也有醫生,二十四小時免費診察,但是805決定去看町里的醫生。如果到醫務室去接受診察,結果也會傳進僱主耳里。他可不想因為痔瘡讓自己的考績受到影響。
因為擁有這個權利的部門只有一個。那就是「那個」誕生的地方——美國國防總部,以及擁有這個機構的美國。
805不知道,也沒有必要知道「某個集團」是什麼樣的集團?人事異動哪部分是不自然又危險的也不關他的事。隨時提高警覺觀察事態,豎起耳朵聆聽,卻千萬不能對與自身無關的事情產生興趣,這也是從事這個工作的鐵則之一。
儘管如此,無法想像情報機關所要求的保密義務有多沉重的吾妻,仍然焦躁地這樣追問著。菅原警備局長已經把氣都嘆完了,瀨戶內課室長代他開口道。
野田事不關己似地說。就如DIS因為總部所在地的關係而被冠上市谷的昵稱一樣,在美國大使館內設立極東分部的CIA也被大家習慣稱為赤坂。真像是那些人會想出來的法子。渥美皺起眉頭。本來也只有他們知道「解毒劑」的處方。
渥美一邊坐到沙發上一邊說道。在長官還沒開口之前就主動坐下來,而且還直言不諱。他知道這種態度可能就是自己遭制服出身的幹部排斥的原因,但https://read.99csw.com是他並不打算修正。可能早就看透他這種個性的野田也只是笑著說「別說得這麼可怕」。
他的臉色有點欠佳,脖子微微地傾向側面,薄薄的嘴唇張著,視線茫然地望著前面OL的後腦勺。也許是身體不舒服。當805認為這應該有記到特殊事項當中的價值時,廣播通知電車即將入站。回頭看著橘色的車廂慢慢駛近,再把視線轉回來的805發現監控對象失去了蹤影,頓時嚇了一跳。
805感覺到OL就在他背後捂著耳朵,蹲在當場,同時也了解到他們是徹底地失敗了。他只能吞下涌到喉頭的敗北感,把第一手情報通知給市谷總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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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出桿的把手用鐵絲一圈又一圈地固定在四根手指頭上,剩下的大拇指穿過用繩子綁在本體邊緣的零件環上支撐著「NEST」。只要手指頭一鬆開,本體的重量就會將抽出桿給拉出來——也就是說,這個男人用一根大拇指支撐著「NEST」,支撐著在場的所有人……不,更多人的性命。
「櫻田門那邊怎麼樣?」
實情是,菅原發揮了他無聊的權威性格,以「雖然是非正式,但是保護外國要人是我們的職責所在」為由橫加干涉,結果導致民基偵察局長被劫的難看下場。
野田頂著嚴肅的表情說道,渥美此時也笑不出來了。「那個」就有這麼大的,讓人感到恐怖的威力。渥美說道「可是,我不認為那是英和的目的」,他企圖藉此掩飾從背部爬上來的惡寒。
那是戲劇化的一瞬間。本來只能透過熱影像裝置——測知物體所輻射出來的熱度,使其影像化的攝影機——才能看到的臉,現在卻可以用肉眼捕捉到。下午十一點四十五分,距離第一次聯絡之後約十個小時三十分鐘。一副好像只是出去買個東西的樣子而出現在森村大樓玄關的男子輕輕地瞄了一下道路的左右方,慢慢地開始朝著這邊走過來。
抽著煙,對隱藏在手套的無線麥克風說話著的同事嘴角似乎盈盈地笑著。男人聳聳肩,一口氣爬上僅剩的幾階樓梯。
在這間會議室里的成員一共有五人。一個是掌管公安課和外事課的警察廳警備局領導人菅原裕二警備局長。,另一個是內閣直屬的調查機關內閣情報調查室室長瀨戶和馬;操作著幻燈片播放裝置的是瀨戶的部下,以及站在後頭,把背靠在牆上,強忍著無聊的渥美,最後一個就是那個大外行吾妻真一郎議員。他也就是將這些各自忙碌的國內情報機關眾多幹部集合起來,讓大家進行無意義狀況說明的發起人。
嘴角奇怪地扭曲著。他之所以沒能立刻看出男人在笑是因為他一直注視著那對眼睛。沒有任何表情的陰鬱眼神看著梶,瞬間轉過身往前走了。
瀨戶一邊打開會議室的燈光一邊說道。吾妻頂著一張已經完全慘白的臉,提出沒有實際效益的辯論。
「難道是……如果這麼做的話——」
儘管如此,即便再怎麼沒教養,卻也已經懂得永田町的處世技巧,瀨戶依然繼續做表面恭維內心實則不屑的說明。他的部屬點點頭,透過操控,關掉了投影裝置的設備,接著安裝在天花板上的三管投影機開始播放錄影帶影像。
對一直追查澤口受到許英和要挾之可能性的渥美等人而言,這個事實正告訴他們,使現在的噩夢擴大百倍以上的事態真正開始啟動了。
電話、信件、電腦通信記錄。沒有任何脫離被列表出來的交際領域的事情,當然也沒有在外頭跟陌生人碰面或者收受什麼東西的跡象。就在看不出任何蛛絲馬跡的情況下過了一個月,當「志野」班的每個人開始感到心浮氣躁時,上頭開始流出傳聞說,如果仔細檢視那個有問題的人事異動就會發現都是有道理可循的,整件事情只是總部過度的疑神疑鬼罷了,這導致所有成員都感到相當空虛,彷彿好不容易才堆起來的積木被人一口氣毀掉了。
「我們將會墜入地獄,就各個層面來說。不要說是公家機關化了,DIS可能會因此從地面上消失吧?結果,這個國家當中將不會再有我們的容身之處了。」
「G事件的幹部級人員難得聚頭,做的事情竟然是去安撫一個低能的議員。」
說到這裏,野田回頭看著渥美。他的眼中看似晃動著用理性無法壓抑的恐懼和痛恨的光芒。是的,當時野田也有過這樣的眼神。渥美想起來了。而一個年輕的生命就被「處理」掉了……
時間剛好是電車駛進月台的時候。女人異常的尖叫聲響遍車站內部,聲音隨即被緊急剎車的聲音給淹沒了。人群隊伍快速地往後退,相對的,站務人員蜂擁而上。尖銳的警笛聲;通知發生意外的業務廣播——
「在被耍得團團轉之餘,我們失去了偵察局長的行蹤。從此就音訊全無。英和可能在某個地方會見過偵察局長了吧?幾天之後,一個小包裹寄送到平壤去了。」
這是常有的事情,這個工作的精髓就在於從一百件徒勞的工作中篩出一件真實的事件。而在知道這個行動徒勞無功之後,由於懦弱的僱主們不想負責任下達中止行動的命令,因此現場仍然有一搭沒一搭地進行著,這也是常有的事。這是無視於預算多寡而造成的「國家股份有限公司」麾下企業特有的浪費。非公開性的情報機關在官僚體質這方面也如實抄襲了一般機關的弊病。當然,澤口對此事一無所知,仍然過著固定模式的公務員生活,805也跟隨他天天過著在客滿的電車晃動的日子,今天也一樣。
這個男人曾經多次目睹在東西冷戰的暴風當中,拚命支撐著反共防波堤的隱花植物,隨著冷戰結束而被整個被砍伐殆盡的慘狀。渥美心裏雖然明白,但是卻始終無法抹去事態因而開啟端頭的悔恨感。
聽到一直都保持沉默,身份不明的旁觀者這一席話,吾妻一開始是不停地眨著眼,隨即瞭然於心似地點點頭。健身中心根本不算什麼,那個地方正開著一個通往地獄的洞口。也許是他已經深刻地理解了殘酷的現實吧?他默默地站了起來。
瀨所內調室長雖然說得很客氣,但是語氣中卻明顯透露出「誰要你出一份力啊」的味道,吾妻只好勉為其難地閉上嘴。排斥支配警察官僚的出世主義,主動請辭轉調內調的瀨戶和菅原背道而馳,全身散發出一股不怕死的氣息。如果他的職務是每天都要向首相進行簡要彙報的話,當然就得具備相當足夠的耐心了。
「就許可吧。」
如果說永無終止之日的痛苦就是地獄的話,也許我們早就墜入無底地獄了。可是,現在時間太寶貴,沒有絕望的餘裕。雖然是G事件的一環,但是非得靠DIS解決不可。如果被一直期望警力一元化的警方知道的話,市谷恐怕難逃潰決的命運。因為現實的思緒而擺脫感傷情緒的渥美對著凝視著他的野田微微一笑。
要說他跟平常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頂多只是今天他沒有攤開報紙,而是茫然地凝視著窗戶,但是這並不算是值得記錄在特殊事項當中的行動。電車在東京灣岸飛馳,在倉庫和工廠林立的風景當中,大海時而想起自己的角色似地露一下臉。在盛夏晴朗的日子里,那些擠在通勤電車當中的奴隸們若是看到了迷人的海上光芒,任誰大概都不想多看一下滿滿刊登現實醜陋事件的報紙。對一個在陸地上落地生根的海上自衛官而言,或許對自己拋開的海洋有著某種特別的感慨,然而,這都不是跟蹤者足以放在心上的事情。上車十分鐘之後,805一如往常,跟著澤口在新浦安站下車,來到月台上。
菅原是道地的警察官僚,瀕戶也是坐鎮在警察外調組的內調室長。如果這裡是聳立在櫻田門的警視廳大樓裏面的話,判斷渥美也是同樣領域出身自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但是事實並非如此。其他人對著第一次見面的吾妻議員報出官職,也交換過名片,但是渥美只是輕輕地行禮致意,也沒有報上名號。一方面他的名字和工作不方便讓外人知道,而且除非必要,他根本不想跟毫不避諱地露出政客特質,忝不知恥的吾妻講話。如果對方自行解讀他是內調室的成員之一倒也無妨吧?事實上,他今年四十四歲,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在這個都是五十多歲男人聚集的會議室里,要說他是某個人的部下也說得過去。
離開警視廳之後,渥美是在下午一點多回到自衛隊市谷駐守地。渥美的車一如往常駛到東京地方聯絡所側邊的後門,接受警衛的敬禮之後,進入駐守地內。
那是位在另一處的大會議室,是渥美所屬組織的建築物裏面。除了瀨戶和菅原之外,日美共同搜查隊的幹部九_九_藏_書級人物都在場,一個男人坐在他們前面。這個男人其貌不揚,三十五歲,是那種走在路上並不起眼的人,眼中棲著帶著強烈意志的光芒。原來是那個時候拍下的影像啊?渥美認為要讓這個不識相又愛管閑事的議員住嘴,讓他看這些影像是最快的方式,他盯著熒幕瞧。
「『那個』或者『NEST』都是在日本發生的事件,為什麼得一一說明,取得美國的諒解?這些話只在這裏說了算,能不能跟我說一些『那個』的大致情況?否則我沒辦法出一份力。」
然而在聽說此事與G案有關之後,專門監控澤口的「志野」班每個人的緊張感倏地上升了。即便不知道詳情,但是每個成員都知道,G案目前是集國內外的公安?情報機關的注意力於一身的事件。任何一個世界都一樣,只要與重要的工作扯上關係,自然就會繃緊神經,所有參与監控的人員都緊盯著監控對象的一舉一動,不敢有任何鬆懈,然而,澤口卻與眾人的期望背道而馳,並沒有做出任何奇怪的舉動。
狙擊行動是不可行的,只要手指力道一稍微鬆開,「那個」就會噴射而出。梶將恐懼的情感掩飾在皮膚底下,正面凝視著面無表情地在他兩公尺前停下腳步的男子。
「如果沒有從高空散布的話,『那個』就不能發揮其本來的力量。極端說來,就算他們拉出了『NEST』的抽出桿,只要我們將地下室整個覆蓋住,應該就沒問題了。然後我們再灌進最低限度需要的『解毒劑』。當然要先撤離四周的居民再進行。理由就說我們發現了未爆彈。」
男人面無表情地聽著他所敬愛的領導人說話。那清晰正確的日語聽起來不像是透過速成教育培育出來的語文能力。在吾妻還沒有提出問題之前,瀨戶搶先做說明。
沉默了一陣子之後,野田回答道。
吾妻找上擁有大樓所有權的韓國商工會,發現到在背後施加有形無形壓力的這些人存在。那是一道唐突地擋在前頭的國家機密厚牆。不想失去寶貴企業票源的吾妻毫不退縮,找上有遠親關係的資深黨顧問。黨顧問以外行人的天真想法說服總理,透露部分真相無傷大雅,不想因為拒絕顧問的要求而招來不必要反感的總理,也基於這個緣由,私底下要求瀨戶做個說明。
映在六十寸熒幕上的出租公寓在這九個多月當中已經看得都不想再看了。入口上方的「森村大樓」的招牌、擺在通道邊的信箱門被壓扁的樣子、牆上的暈染和微微的龜裂。這一切都鮮明地烙在腦海里。除了他之外,也許還有幾個人也一樣——不,也許有超過百人以上。
在八丁堀換搭日比谷線,在六本木下車。待監控對象前往正待搬遷到市谷的防衛廳上班之後,就把掌握監控對象的動向的任務交給同樣在本廳服務的監視者,自己則在六本木邊境伺機而動。萬一接到監控對象外出的情報時,他就要跳上停在附近停車場里的摩托車立刻出動,但是連午飯都在廳內餐廳解決的監控對象只有在離開防衛廳時才會出門。除了要定時跟總部聯絡之外,沒有什麼事好做,只能有一搭沒一搭地打發時間的當兒,晚班的人就會來換班,當天的監視工作就結束了。看過醫生之後回總部,對反覆過這種生活的805而言,早上通勤時間的監視行動是唯一像樣的工作。
在掌管國內事件的內事部里,統領各部長的本部長以警察的制度而言就相當於刑事局長階級。年輕的渥美之所以能得到目前這職位也是野田屏退四周的反對聲浪將他推舉出來的。他的職責包括指揮那些「冷眼看著年輕人無緣無故就被拔擢」的各部長們在內,因此隨時都被迫要學習領導統馭者的技巧。
「我也這樣想。赤坂那邊好像很認真在討論這件事。」
「現在您明白了吧?」瀨戶冷冷地堵了回去。「他們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意志採取行動。而且和唯一的交涉窗口——他們的偵察局長也決裂了。進行交涉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不管他們的目的何在,我們都沒辦法出手。」
但是,如果使用「解毒劑」的話就另當別論了。「解毒劑」是使「那個」滅絕的唯一方法。如果使用野田所說的方法,成功的機能確實是很高。雖然代價將會是東京市區會出現和把邊野古彈藥基地燃燒殆盡一樣的光……
男人被冠上805的稱號。當然他的老婆會叫他「老公」,孩子們會叫「爸爸」。基本上同事也是以承自父母的姓名來稱呼他。但是,僱主卻叫他805,感覺就跟一般的公司互稱課長、股長一樣。
被稱為「NEST」的那個容器是用即使曝晒在三千度的高溫下好幾天也可以耐久的特殊鋼材所製造,除非輸進密碼,否則連抽出桿都碰不到。雖然也設計了周全的安全措施,若是強行撬開,或者連續三次密碼輸入錯誤,填充在隔板內的化學藥劑就會滲透進膠囊內,將「那個」分解,使其無力化,但是,他們卻輕而易舉地解讀出密碼,拿到了抽出桿。集科技精華所製成的安全容器卻沒辦法連設計者的嘴巴都封住。
「確實如此。但是對方不是笨蛋。為了能夠完美執行被賦予的任務,使者的肉體和意志都經過強韌的訓練。對方可不是泛泛之輩……如果他們有七個人在場,排班輪值也是很輕鬆的事情。我們不能期待花費漫長的時間就可以消耗對方的體力和心志。」
「可是,總不能永遠持續這樣的狀態。能不能使用像在秘魯大使館的手法一樣,派遣特殊部隊發動奇襲?警方最近不是應該也成立了這種部門嗎?」吾妻說。
「這件事是他們在事前可以掌握結果的情況下做出來的舉動。他們雖然是傲慢的教條主義者,但是卻擁有背負一個國家主權所該有的狡詐智慧。不會明目張胆地做出過度脫序的事情來,最重要的是……」
熒幕上出現了一個乍看之下沒什麼特別的熱水瓶狀物體,銀色,高約四十公分,直徑不到十五公分。大小是可以輕鬆地隨身攜帶的,但是裏面由四層隔板和堅固的電子鎖所保護著,收納著裝了「那個」的膠囊。
計程車司機也許認為是載了剛喝完酒的客人吧?他們的態度是那麼地自然而平常。把計程車的車號和公司名稱傳達給跟監班之後,梶等人無話可說,沮喪地停止了長達九個月徒然浪費時間的任務。
瀨戶說完,轉身走向熒幕。學習劍道鍛鍊出來的健壯身材因為連日來繁重工作而顯得沒有什麼精神。也難怪了,他做夢也沒想到「那個」竟然還留在日本。每個人都相信,美軍在沖繩的邊野古彈藥基地秘密研究出來的魔物已經隨著將基地燒毀的地獄之火——「邊野古毀滅」被一掃而空了。所以在聽到樣品竟然還留在沖繩,而且被來歷不明的集團搶走之時,渥美也認為這隻是個玩笑話。
「確定不是使詐嗎?這些傢伙可是臉不紅氣不喘地將彈道飛彈射過我們頭頂上耶。」
最早就感覺到事態惡化的預兆,強力要求進行應對作戰『海軍錨』的是渥美。部分成員已經就定位,但是如果事態真的如他所預期的發展,這些人數根本不足以應付。
但是,這不是玩笑話。發生「邊野古毀滅」之後一年,媒體攻勢也好不容易平息了下來,企圖將軍隊內部在極機密狀況下開發出來「那個」的樣品帶回國內的五角大廈,擬定了一個形同三流間諜電影內容的愚蠢策略,將運送的任務交給偽裝成平民的情報士官。
「別開玩笑了。」渥美說著,拒絕了這個太過粗暴的解決方案。
一輛在圓環入口前等紅燈的摩托車上坐著一個熟悉的中年男人。他是負責跟蹤監控對象從家裡到車站,值晚班的同事。他把手伸向耳朵表示收到訊息,正待爬上通往剪票口的樓梯,然而同事接著問(痔瘡的情況如何?)的聲音卻讓他再度停下了腳步。
「可是,我知道因為澤口的自殺,『海軍錨』作戰的重要程度也跟著提高了。」
只要輸入特定人物的聲紋,就可以從國內交相飛竄的無數電波當中篩選出該特定者的通訊情況。只要了解其變換過程,連數據通訊也可望篩選出來,市售手機的變換軟體已經都輸進去了。雖然可以清楚地監聽到強盜集團的領導人許英和與那個潛伏小組交談的對話,但是卻無法逮到他本人。英和以他人的名義大量地從各處的銷贓店購買手機,只要用過的手機就當場丟棄。電波從雙方的手機飛竄而出,然而從交叉點過濾出位置的三向捕捉法也只能找到被丟棄的手機。
「這是你們要的東西。包括日本國籍的護照。飛往澳洲,可以在日本境內的任何一個國際機場使用,搭乘日期和時間也可以隨時指定的九-九-藏-書機票。還有免除行李檢查,以及保證免關稅,由外務省所發行的特別通知書。是為了你們特地趕做出來的。」
「問題是,英和當然也發現了這一點。誰都不曉得那些固守城池的人會撐到什麼時候。他們一定會使出什麼手段的。我們要面臨的問題是,到時我們怎麼應對?」
在背後的貨櫃里凝視著熒幕的人、從四周的大樓窗戶或屋頂上透過瞄準器俯視著的人。這些人的緊張情緒直接傳了過來。男子微微地抬起許久未曾接觸過陽光的蒼白臉龐,對著按照約定單獨在這邊等待的代表人物——梶抬了抬下巴。梶強忍住不能採取任何行動的焦躁感,將拿在手上的七個信封遞給男人。
聽到這出乎意料之外的話,渥美不禁抬起頭來。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之後,野田離開桌子,走向掛在牆上的相片。那些將官的大頭照都是歷代局長的相片。
「是在電力和瓦斯、水都被斷掉的地下室嗎?」
是「NEST」。七個人都帶著收放著「那個」的銀色圓筒。當然真正的「那個」只有一個,剩下的六個可能都是精巧的偽裝,但是從這邊無法判別出來。正當眾人感到愕然之際,熒幕上映出其中一人從懷裡拿出手機抵在耳邊的身影。
「林民基偵察局長來到日本,我們跟駐日CIA也竭盡全力發動監視態勢。但是跟蹤行動自是不用說,連竊聽器、植入皮膚下的位置發報機也都被英和識破了……最後我們甚至動用了美國的偵察衛星,但是他好像對衛星的影像拍攝限度和可資固定的時間都瞭若指掌……」
「如果是好商品,買方是不會在乎賣方身份的……如果伊拉克拿到『那個』的話……」「整個世界的情勢將整個改觀。搞不好將會是人類社會的結束……」
其實我們大可用郵寄的方式把這卷錄音帶和相片寄過去,但是這種作法跟膚淺的威脅者沒什麼兩樣。為了讓各位了解我們已經有所覺悟,也為了確保安全起見,使者將當場自絕。)
經過證實,只要換個角度來看,原本被視為因為遭到脅迫而安排的不自然人事異動其實也是非常正當的,而澤口本身也沒有任何怪異的舉動。即將導出不可能、想得太多的結論的現在,野田被迫面臨疑惑再度浮出檯面的窘境,他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地沙啞。野口點了煙,正待坐回桌子前面,渥美跟著站起來。
「有這種愚蠢的事嗎?對方頂多隻有七個人啊!而且也知道他們的落腳處。你們不是已經將那個地方包圍,掌握裏面的狀況了嗎?應該有辦法可想的。」
「舉例來說。用特殊的乙烯或什麼的將整棟建築物包起來如何?以前有電影是這樣演的吧,就是史蒂芬史匹柏拍的外星人電影……」
「可是,如果這種膠著狀態再繼續下去的話,確實是讓人神經緊繃。有時候我也會想乾脆什麼都忘了,直接衝進去。」
吾妻隨著瀨戶的視線,頂著疲累的表情看著渥美。瀨戶這傢伙,是故意找我麻煩嗎?渥美頂著事不關己的表情,默不作聲。瀨戶微微地露出苦笑。
熒幕當中竄過一片騷動。本來苦著一張臉聽著錄音帶的出席者們不約而同地站起來,有人以為有炸彈,驚慌失措地退開來,也有人為了阻止使者自殘而跳上前去,會議室頓時籠罩在一片混亂當中。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不小心掃倒了用三腳架設置的相機,橫倒在地上的影像照出了包圍著使者的人牆,隔著這些人的肩膀,畫面只照出了男人翻著白眼,四肢痙攣的一瞬間。「咬舌自盡了!」、「叫醫生來!快!」的怒吼聲響起,和錄音帶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那麼,跟那個偵察局長什麼的通過話了嗎?他們要求直接會談的那個……」
菅原有所節制地對著吾妻的背影說道。
莫非是惱羞成怒嗎?瀨戶覺得有些莫可奈何,他強壓著即將湧上來的怒氣繼續說道。「秘魯有名的隧道作戰、連同周遭居民一起涵蓋在內的釋放催眠瓦斯。跟您所提的意見是有些不一樣,但是我們甚至也認真地討論過訂製防疫用的塑膠布,將整棟大樓覆蓋起來的作戰方式。所有能選擇的方式都有人提出過,也有幾種真的付諸實行了,但是效果不彰。只要一稍微察覺我們有攻擊的跡象,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拉出抽出桿。到時候,我跟您,還有我們的家人都會死光殆盡。只要『那個』在他們手上,我們就無計可施……」
「和中東的軍火商聯絡擺明了是一種欺騙的手法。一定另有他真正的目的。只要知道他的最終目的是什麼,就可以鎖住他的行動了……」
「我們用向自衛隊借調來的紅外線攝影機調查的結果發現,地下二樓里儲存了大量的水和食物,甚至還有發電機。以化學藥物分解排泄物的攜帶型便器和凈水器等野戰配備都一應俱全。如果省著點用,這些資源足夠七個人過上兩年。和他們祖國的慘狀相較之下,這根本算不了什麼。」
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麼。野田的臉頰也抽|動了一下,但是還不到堪稱微笑的表情。他好像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被突然響起的內線電話給打斷了。
「一開始我也提過了,這件事如果泄露出去……」
親身體驗學習,自認已經完全消化這種情況的現在,這種誇大之詞已經在腦海中風化許久,但是該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對以史上最年輕之姿背負起內事本部長之重責的渥美而言更是如此,這九個月以來,不要說回家了,他每天連四個小時都沒能睡飽。
上午七點十二分。監控對象騎著摩托車在站前的圓環入口停了下來。
邊野古基地爆炸之後,許多人對瀰漫在整個駐日美軍之間的畏縮氣息感到不滿和疑惑,面對不知道誰會成為內奸的恐懼中,五角大廈大概連租用返往基地的運輸機都不放心吧?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的恐懼惹禍,本來應該滴水不漏的運送計劃竟被強盜集團知悉,他們想辦法拿到了「那個」。而且在驚慌失措的美軍採取行動之前,殺害了他們利用作為情報來源的技術軍官,接著便銷聲匿跡。
他混在住在市郊住宅區的居民當中,等著駛向東京的電車到來。他跟在總是從同樣一道門進同樣一節車廂的監控對象後頭上了車,在隔了一道門的車門前站定。當例行行動結束,接下來一直到監控對象下車之前的這段時間,他都得隔著報紙,時而窺探對方的舉動。
吾妻帶著曖昧的表情點點頭。不要說警察、公安調查廳,還有渥美所屬的組織了,連駐日CIA也掌握不住這個男人的行蹤。當時一位堪稱是傳說人物的北韓滲透成員首次證明了他的聲紋。
穿過玄關,在熟悉的櫃檯通過身份檢視。渥美一一將證件亮給在彎成L字形的通道角落站崗的警衛們看,然後搭上位於終點處的升降機。他從長褲口袋裡拿出用鏈子綁住的電子鎖,插|進操作盤的鑰匙孔里。運轉的燈亮了起來,渥美按下地下六樓的鍵,直接下到被稱為DIS組織的中樞去。
澤口是否為了守住自己的秘密而濫用人事課長的職權,答應「某個集團」的要求?三個月前,海上自衛隊內部的某個部署出現了非常不自然——甚至可以說是具有危險性的——人事異動,在知道這個異動是出自澤口的提案時,這個疑問就開始發酵。而當他被證實擁有足以遭到威脅的低級嗜好時,有關單位便對澤口採取了一級監視態勢。
他並不會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在他的工作場所里,這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就像許多做父親的一樣,他完成僱主交付的工作每個月支領薪水養家活口。遵從職場的規定是理所當然的,最重要的是,在這個業種當中,比這個稱呼更讓人覺得不愉快的事情多得是。
野田一邊扶正了一張稍微傾斜了的相片,簡潔地說道。渥美覺得自己那因為過度疲累而已經有點茫然的腦袋頓時好像被整個踢飛了一樣。
「良心的苛責嗎……這是我最不願意去想的事情。」
(我們是搶走……的人。就如我們的使者所帶去的相片所顯示……目前在我們的控管之下。一旦你們採取行動,企圖奪回的時候,我們立刻就釋放……相信各位也非常清楚,結果會帶來什麼樣的慘烈禍害吧……)
現在還不行。男人的左手上緊緊地拿著「NEST」。那是一個體積略大,形狀像保溫瓶的銀色圓柱體物。「那個」就沉睡在裡頭。而現在,上方的護套已經打開,男人的手就抓著內側的抽出桿。如果強行要搶過來,桿就會被拉開,「那個」就會噴射而出。
相當高超的手法。官方是在九個月前獲read•99csw.com悉該集團潛伏的地點,事實上距離事件發生已經過了四個月。在徹底保密的原則下,以石破天驚之勢追查強盜集團行蹤的日美合作搜查大隊——事實上只是一群互相爭功和揭人短處的醜陋鼠輩集團——將好不容易才發現的那個強盜集團給完全包圍起來,擬定了儘早搶回「那個」的策略。但是,對方似乎早就洞悉了這一切,全天候守著「那個」的抽出桿,從此,雙方就持續沒有結果的對峙。
抽出桿應該是在「那個」不發揮毒性的條件下——譬如在完全密閉的研究室里——使用機械手臂進行慎重的遠距離操作而抽出來的。萬一抽出桿被町內的強盜集團抽出來的話怎麼辦?膠囊將會溶解,「那個」會瀰漫在空氣當中。從窩巢里爬出來的魔物將會以被詛咒的形態出現在市區。那將會帶來多大的災難啊?如果有一點點知識的話,吾妻也應該知道不要再用愚蠢的發言擾亂現場吧?可是,在這個會議室里的人不用說,連日本這個國家也沒有權利說出「那個」的名稱和性質。
外牆雖然已經重新漆過,但是仍難掩建築物的老舊味道。目前為一群新的廳舍所圍繞,不過還沒有重建的必要。以前是陸幕調查隊,現在被稱為防衛情報總部的機關大樓,只不過是通往規模有表面上來得好幾倍大的地下設施入口罷了。這種不平衡的特點正是鮮為世人所知的防衛情報總部的真面目,同時也象徵著和營運狀況只露出冰山一角的非公開情報機關之間的關係。地下設施里有專為渥美準備的座位。
能不能瞄準他的手臂,將「那個」連同男子的手腕一起搶回來?在只仰賴街燈的黑暗當中,用短槍狙擊可能是有難度,不過在面對大馬路的大樓屋頂上監控,配備有夜視鏡的部屬們也許可以做到。他們的手指頭扣在AI公司(Accuracy International)的AWS——以滅音器為標準裝備,被譽為「世界最好的狙擊用步槍」——的扳機上,透過十倍率的瞄準計,亦步亦趨地跟著男子的動作移動。只要梶將左手拿到鼻子前面,十幾發的七?六二厘米亞音速子彈就會飛過來,男子頓時大概就會變成肉塊,整個粉碎吧?如此一來,這個讓人心驚膽戰的事件就可以落幕了。身為DIS打擊恐怖分子特殊要擊部隊「92OSOF」的隊長,窩在移動指揮車的貨櫃和下水道里的生活也將告一段落……
面對瀨戶幾近死咬不放的態勢,吾妻像個遭到老師叱責的孩子一樣垂下了頭。對一向行事不急不徐,以比美劍道高手般的冷靜特質廣受佳評的瀨戶而言,這是他很少會有的態度,不過那或許也是理所當然的反應。每個人心底都充滿了感懼,即便是他自己,如果可以的話,他也很想大聲吶喊出來。深刻體會到瀨戶這種心思的渥美,終於張開了他原本不打算張開的嘴巴。
菅原警備局長伸手去扶了扶眼看著就要滑落的黑框眼鏡,莫可奈何地看著議員那張油膩膩的臉。
「既然出現這種可能性,以目前的監控規模是非常不夠的。就像我以前提出的要求,我希望能取得增加作戰成員和暫時借用海自裝備的許可。」
他趕緊左右轉動視線搜尋。他看到隊伍的前面人潮湧動。有人推開隊伍企圖往前進。從人牆空隙中可以看到澤口的鏡片,805覺得那張鐵青的臉瞬間好像看向他這邊。
覆蓋起來——也就是將對方躲藏的地下室空氣整個切斷,這個方法在初期階段就已經被提出來考慮過了。但是,就算通風孔和下水道水管都可以加以封鎖,然而連接地面下的牆壁或地板上的細縫卻是堵不完的。警覺到有窒息之虞的他們如果抽出「NEST」的抽出桿的話,「那個」就會透過細縫滲透到地面,從地上噴射而出,基於這樣的推測,這個方法至今並沒有被付諸行動。
這個地區既不偏僻,也不算繁榮,地處市區內一般的街區,撒了大把金錢好不容易打點了當地居民和四周辦公室的職員。「那個」是可能隨時蘇醒過來的,森村大樓前面的道路以進行下水道工程的名目而遭封鎖,司令部設在偽裝成貨運卡車的貨櫃裏面,在下水道和對面大樓的屋頂上屏住氣息待命的現場監視班人員連當地人都看不出來。但是,渥美從幻燈片中也可以感受到他們的緊張情緒即將到達極限了。現在可不是悠哉地說明事情梗概的時候。
「過去北邊曾經在舊蘇聯政府將武器輸出到中東時擔任中繼站的角色。再加上也曾賣過彈道飛彈,可見英和熟悉那條買賣途徑並不稀奇。」
「據外事部的報告指出,橫行在中東地區的軍火商們的活動開始熱絡起來了。『象欄』監聽到的記錄也一樣。」
可是,這個賭注太過危險了。在經歷過冬戰教——在北海道真駒內進行的陸上自衛隊突擊隊隊員訓練課程接受地獄般的寒地訓練,深刻了解可能和不可能的事情之區別之後,身為DIS的一員,多次「實踐」所學戰技的梶隨時都記住要在做過效果預期之後再冒風險。只要努力就一定會成功的精神論在這個世界是行不通的。就如經濟學把基本重點擺在成本效益上一樣,戰鬥當中要冒風險時,就必須得到相符的效果才行。如果「那個」是普通的炸彈,就算失敗了,損失的也只有自己的話,這個風險就有放手一搏的價值。然而,「那個」可不是那麼簡單的東西——萬一失敗,在現場進行G事件現場監視班所有人員的生命自然不用說,還會帶來難以想像而且可怕至極的損失。梶認為現在不該去想這個問題,不時地張合蠢蠢欲動的左手,等著男子走近。街燈的燈光照射著男子拿著「NEST」的手,看著那個精心設計的東西,他不禁為自己剛才那一瞬間想發動狙擊的想法捏了一把冷汗。
地上四樓、地下二樓。柏青哥店和餐飲店、賓館林立的鶯谷車站前一角,在約二十坪的建地上蓋了一棟十八年之久的建築物,這棟大樓本來是旅日韓國人工商聯合會所擁有的。目前正待價而沽當中,由都內的不動產業者負責管理。在如此不景氣的年頭,遲遲找不到肯買或租的人,房屋空蕩蕩的樣子已經持續兩年以上了——應該是這樣沒錯。
這時影像中斷了。瀨戶停下了錄影帶。吾妻抱著頭動也不動的身影朦朧地浮現在黑暗當中。
「我知道啦……」吾妻不耐地回答。「你的意思是說,否則就會被法官和檢察官審判,議員特權也不算什麼,只有乖乖進監獄的份吧……這種事我能對誰講?」
「啊,這當然是最後的手段……站在我們的立場來看,如果只要一塊區域消失就能結束這個噩夢的話,我們其實也希望他們這樣做。」
「美軍為了防止那個外泄,已經義無反顧地犧牲了一個基地了。我只能說,那個東西就具有這麼巨大的破壞力。」
在他附帶說明的期間,放在男人面前的錄音機開始說話了。
「以他們所躲藏的大樓為中心,整個市區最少也會出現一個直徑三十公尺長的大洞。如果把地基下陷和爆風也考慮進去的話,損害的程度也許會更嚴重。」
說完他便離開了會議室。渥美對著聳肩的瀨戶露出苦笑。菅原不發一語,頂著不悅的表情,開始整理資料。
繞著「那個」打轉發生的一連串事件被取了「G事件」的匿名加以分類。
*
(希望各位以此崇高的犧牲為教訓,今後莫干涉我們的行動……)
野田抓起話筒,應了一聲「是我」之後幾秒鐘,臉色眼看著變得鐵青。
被發現了嗎?805呆立在現場,下一瞬間,澤口快速地躍入鐵軌的光景清晰地映入805的眼中。
「……不過,也不能斷言這幾天沒有這樣做的可能性。」
「我聽到了。在他跳下去之前一直說原諒我、原諒我。怎麼辦?他的聲音一直在我耳朵裏面迴響……」
野田微微一笑,眼睛深處綻放出這個洞穴的居民所特有的精明光芒說「習慣了」。「一旦冠上管理職務的頭銜,和政治扯上關係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只有置身現場,讓自己灰頭土臉的時候,潔癖才會成為一種美德。」
在新浦安站要快速轉乘電車。805知道有三分鐘的等車時間,因此一邊以眼睛餘光盯住澤口,一邊走向抽煙區。醫生囑咐他要控制量,可是不抽煙就沒辦法做這種愚蠢的工作。他點上七星,吸了一口之後,看著排在隊伍中段等著電車到來的澤口。
是那七個躲藏在地下室的犯人。他們之所以敢大胆而密集地站在狹窄的場所是因為他們知道對方不敢輕易狙擊嗎?這時梶發現到他們每個人手上拿著的東西,不禁啞然失聲。
「當然,我們已經盡了所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