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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2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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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處理受傷人員的工作就交給朋森,你繼續搜索。把在上甲板上的班也調去搜索。找到人,確實把他們給殺了。」
他看到戴著二尉肩章的駕駛員的側腹上垂掛著收放SIG-SauerP226的自動手槍的槍袋。阿久津自覺到自己已經看不到其他任何事物,表情越發地僵硬,這時和善的笑容從駕駛員的臉上消失了。幾乎就在同一時間,阿久津伸出手去,下一瞬間,手就握緊了SIG-Sauer的槍夾。
和艦艇總長相較之下感覺格外纖細的船體在靠近艦首的部位急速變細,像長槍的前端一樣的船頭朝著北方。粗重的錨鎖從那個地方直線延伸,那像海蛇妖怪的身體在海底匍匐,位於前端的錨被埋在遙不可及的視野之外。和船頭呈對稱形,前端凸出的艦底的頂點帶點圓形弧度,膨脹成圓錐狀,就像孕育著小型的魚雷一樣。那是內裝弓型聲吶——0QS1Q1改良型聲吶的艦首膨起來的部位。在混濁的視野中確認那個形狀之後,宮下對著真壁豎起大拇指。
宮津無言以對。他把視線從往前逼近一步的英和身上移開,凝視著聲吶熒幕。接近中的光點大約有三十個。以時速十八海里來計算,再過不到十分鐘就會抵達「疾風」了……
初任幹部念出了顯現在熒幕上的文字,最先做出反應的人是英和。「他們在第二電信室。快去!」他對著無線電大叫,然後看著宮津。告訴宮津「再也不能有一絲絲猶豫了」的視線使得宮津出於反射地有了回應。
(……不管你說什麼都無所謂。如果你想殺我的話,我也可以立刻自動送上門。我們暗殺了宮津艦長的兒子,拋棄了如月二曹……正因為這樣,至少也讓我們去救那些在海上掙扎的傷兵)
「是嗎……」英和欲言又止,將目光從竹中身上移開,落在一個定點上。宮津看到他的眉頭微微地皺起來,遂隨著他的視線,回頭看著儀錶板。
如果威脅要把無法發射的飛彈丟到海中的話,英和等人就不敢輕率出手了。站在防水門旁邊,將共同開放桿往上拉的仙石正要把臉從門口探進去窺視室內的樣子。「不要過來!」
「我們是追隨您而來的!請您不要被扭曲的道理所惑,跟著您的心走。我願意承受那樣的結果……!」
(以T+進行空中爆炸作戰……剛剛總理和國家公安委員長下了決定)
宮津一邊瞄著竹中和CIWS管制室進行聯絡,一邊操控著監視攝影機,將面對著露天甲板的管制室的防水門放大。焦點還沒有調整好,就看到兩條人影從洞開的防水門中飛快地竄出來,宮津驚愕得合不攏嘴。
「我不放!」竹中頂了回去,抓住宮津的手越發地使力。
(英和少佐,別做傻事!好不容易走到這裏,難道你想讓所有的一切都白費嗎?)也許是知道飛彈被裝填到導彈上吧?渥美的語氣中帶著幾分焦急的色彩。看到他那麼緊張的樣子,難道他知道那代表著什麼意義嗎?宮津訝異地想著,這時他聽到英和低沉的笑聲響起。
嵌在熒幕一角的梶本總理的臉立刻回答道。他的意思是,沒有必要考慮到叛亂集團的人權。渥美看不到明石的臉,但是既然總理都把話說得這麼篤定了,他大概也沒有插嘴的餘地吧?「了解了。」渥美回答道,把目光轉回有著六面大型熒幕的指揮室。
最後一句話不是針對竹中,是對宮津而來的。宮津無意識地緊咬著牙關,英和繼續說道「為了讓他們知道我們是玩真的,把以後的犧牲控制在最低限度,所以不得不將『海風』沉到海底去。不是嗎?」
接下無線指揮系統的手動裝置的竹中對著麥克風說「警告接近『疾風』中的清除海域直升機。你們的飛機侵犯了我方的限制空域。立刻轉向……」站在他背後低聲笑著的英和說「真是太小看人了。」
一隻手抓住他的手肘,用力地把他拉回來,宮津的手指頭離開了按鈕。宮津企圖甩開那隻手,看到是竹中緊抓著他的手肘,宮津發出低沉的怒吼聲「放手,副艦長……!」
可是,既然如此,那麼看不到外頭或許反而會比較好。他不想看到一千萬人窒息的景象,也不想去想像。宮津艦長一再保證不可能使用『GUSOH』,但是身為炮雷長兼飛彈長,固守在發射管制裝置的管制室里,看著搭載著『GUSOH』的飛彈,艦長那句話實在沒辦法讓杉浦真的放下心來。

「可是,政府卻發動這種姑息的攻擊行動。這就證明他們並沒有從之前付出的犧牲當中學到什麼。艦長應該比任何人都憎恨這種愚昧無知吧?」
思索到這裏時,杉浦想起應該已經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的仙石還留在艦上,阻止他們的計劃,不禁又輕輕地咋起了舌。愚蠢而厚顏無恥,海曹權威化的最具體證明的「疾風」的資深伍長。要不是有這種人,也許自己也不會被卷進這種事端當中……
「正是在下。發動愚蠢的作戰,造成士兵無謂慘死的DIS高官能知道我的名字,真是光榮之至啊。」
打斷了總理支支吾吾的辯解。
「艦長……」竹中低吟的聲音撞擊在他背上。「誤判對方的實力會讓船員們置身於危險當中。艦長……」英和的聲音緊接著響起,宮津在擱在按鈕上的手指頭上施加了一點壓力。
(真是愚蠢。怎麼會……)渥美不理會總理呻|吟的聲音目光轉向主熒幕。突擊部隊的紅色指標點採行密集隊伍,筆直地朝「疾風」前進。距離已經不到三公里了。現在就算臨時調頭,只怕也沒有辦法逃離號稱擁有十五公里射程的MK46短魚雷的攻擊了……
不消幾秒鐘就可以達到最高速度四十五海里的三枚魚雷要追上在水中頂多隻能達到十八海里速度的噴射推進器是很容易的事情。脫離「疾風」之後兩分鐘,飛竄了三公里的魚雷對著在這段期間只能撤退一公里之遠的920SOF毫不留情地發射出內藏於彈頭部位的活動聲吶的發射器。
這段時間其實只有短短的幾秒鐘。仙石跟不上動作太快的兩個人,只能愕然地在一旁看著。兩人都企圖撿起掉落的武器,同時一躍,身體交纏在一起,滾倒在甲板上。行立刻站起來,以交叉的手臂將靜姬踢過來的腳擋在眼前,對著仙石怒吼「先走!」
竹中往前踏出一步,企圖擋在中間,然而英和卻反駁道「我們應該是『疾風』的命運共同體。」一句話就擋住了竹中的腳步。
提升速度的佩普洛的機體在瞬間之後可能就會被擊墜的天空中飛翔。「疾風」好像決定默默地凝視著這一幕。
「我們比你們努力好幾倍,努力地想要提升艦艇的成績。而每一艘艦艇上都有像你一樣的人……阻擾我們。自以為什麼都懂,愛出風頭,把所有的事情都搞得一團糟……!你們好歹也要有個節制。護衛艦又不是町內會的聚會!」
「嗯,沒錯……裝置啟動期間,艦艇會完全被霧氣所籠罩。」
宮下班長發現了嗎?真壁來不及回頭,用海軍機關槍的槍夾連敲了腹部的潛水裝置兩次,他相信響起的金屬聲會引起宮下的注意,同時想把槍口對準接近過來的人魚。然而,此時人魚的手一動,被真壁以為是背鰭的物體朝著真壁刺過來。
「偷偷發動突襲的人現在還敢講這種話?我不知道如月對你說了些什麼,但是我們已經抱著死在這裏的覺悟。記住這件事,既然你們破壞了約定,就算我們隨時發射『GUSOH』,你們也都沒話說。還有要儘快接受我們要求的……」
阿久津在眼底回想起艦艇被擊沉的那一瞬間,企圖壓抑住內心的動搖。可是,儘管他試著去鞭策自己內心的憎恨之情,眼前瀕死的人們的身影卻始終無法消失。阿久津睜開眼睛,凝視著天篷前方,變得像食指一般大小的「疾風」。
仙石被行一副就要撲上來的態勢給震住,費了好大的勁才這樣回答。「……原來如此啊?」行發出呻|吟聲,臉上的表情懊悔地扭曲了,仙石看著他。
以時速兩百公里,在高度五十公尺的低空飛行的佩普洛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便侵入了限制海域三公里之多。終於可以用肉眼看到「疾風」的阿久津看到比艦艇更讓人感到驚栗的景象,握著SIG-Sauer自動手槍的手不禁顫抖了起來。
仙石停下正在敲打密碼的手,站起來回頭看著行。密封配電盤的啟動燈也消失了,再再說明了供給水平燈的電也停止了。摩斯密碼就在有頭無尾的狀態下中斷了。費力地吞下泉涌而來的不安感之後,艦內廣播的擴音器響起微微的雜音,一個低沉的笑聲撼動了封鎖區域的空氣。
「知道!」三十個人回答的聲音在機庫中迴響,迴音未歇之際,部下們已經一起跑走了。梶跟在後頭,來到「比叡」的飛行甲板。
幾度在地板下方迴響的敲擊艙口的聲音很快地就聽不見了。在靠近彈藥庫的地方不能使用手榴彈之類的武器。也許是敵方判斷,用燃燒器燒開艙口的時間不如繞到露天甲板上來得快吧?在敵人抵達之前佔領導彈管制室,變更搭載了『GUSOH』的飛彈設定。仙石把之前和行商量擬定的計劃叫到腦海中,站在被封閉的管制室前面。
(接近中的小型快艇經查明是媒體所屬。目前海上保安廳的巡邏艇已經出面驅趕、制止。全員持續進行嚴密監控……)
他倏地把腳往前伸,用蛙鞋的底部抵住鋼鐵牆。宮下終於抵達了「疾風」的艦底,用雨手確認弓形聲吶膨起的部分之後,將抱在懷裡的「寄生蟲」安裝在正下方。磁石吸附在圓錐狀膨起的側面,六隻手臂同時將裝置本體固定在外板上。如果測試的結果沒有唬人,那麼儼然像昆蟲一樣附在「疾風」上的「寄生蟲」就算暴露在五十海里的潮流當中也不會被扯落。「寄生蟲」的啟動燈立刻閃爍起來,開始干擾聲吶,宮下定睛注視,以趴在「疾風」艦底的態勢,祈禱似地閉上眼睛。
「通往進水區域的艙口被打開了!水開始流進來了!」
「您應該清楚,為了他們,您也必須採取斷然的態度。一時的感傷將會成為沉沒『疾風』的開端。犧牲艦艇和船長也是海員的情操嗎?」
「有什麼動靜?」
英和宛如嘲笑竹中的天真似地盈盈笑著說。竹中頓時住了嘴,宮津沒有多予理會,正想下令主炮瞄準目標。
初任幹部的聲音刻意打斷宮津的思緒似地在CIC里迴響。眾人來不及回頭,竹中就大叫「內容呢?」
因為啟動了放射能塵洗凈裝置,露天甲板已經一片濕滑。通道上雖然已經塗上在塗料上摻雜著沙子的防滑漆,但是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會滑腳。仙石不慌不忙,而且以最快的速度在艦橋構造部旁邊的戰鬥通道上奔跑,他的視線從跑在前頭的行背上移到擴展在左手邊的東京灣。
「萬一按錯了,毒氣會將在東京的人……」
隊員的嘴巴明確地這樣蠕動著,他的聲音並沒有被旋轉翼的轟然聲給蓋住,在阿久津的心中迴響著。也許我可以在不走錯路的情況下熬過這段時間。這種真實的感覺療愈了因為憎恨而受傷的心,阿久津緊緊地握住隊員的手。
「做過兩次了。結果都是綠燈。」風間回答。竹中狐疑地皺起眉頭,宮津把視線從竹中身上移往英和。
之前之所以延緩突擊的行動只不過是因為敵人有可能引發爆炸,以使艙口不能封鎖。他們手上握有手榴彈,雖然只有一個。被搶走那個手榴彈的當事人東邱爾主動請纓,帶領突擊人員衝進去。東邱爾最先發現潛入艦內的資深伍長,卻因為出其不意而臉上吃了一拳,現在臉上還貼著一片大大的繃帶。知道敵人終於出動,東邱爾比誰都興奮。
目睹時而失控暴走的英和那充滿鬥爭的性格特質,宮津當然會擔心,他是否會去破壞甚至可以說是他唯一答應的事情而以自己的方式支配「疾風」?但是對宮津而言,擊潰目前的日本政府,將真相公布出來是所有的重點,他對自己之後的生死沒什麼興趣。放棄當一個人,已經流了大量鮮血的現在,繼續活下去才是地獄。不管是亡命北韓或向聯合國投降,對宮津而言都是遙不可及的事情。
救回第一人的佩普洛再度降下卷揚機,而阿久津的任務就是將卷揚機拉過來。目光掃向第三個漂流者的阿久津的腦海里已經沒有宮津,也沒有「疾風」了。
他無法看清楚只有豆粒般大小的援救人員的臉孔,但是他猜想可能是阿久津吧?這像是他的作風……宮津輕輕地吐了口氣,把視線移到冒著煙的CIWS的影像上。
如果早殺了他不就好了。杉浦將突然在心中蠢動的怯懦情緒甩開,嘴巴不停地叨念著一些罵人的話詞。
杉浦像個孩子似地不斷大叫。他的心態再再代表了雖然同時擁有優秀的頭腦和勤勞的身體,卻又不肯承認光是這些條件沒辦法在現實世界行走的男人的心態。只有在沒有道理的可循環境當中累積個人修養,才能成為足堪被稱為幹部的存在,不是嗎?仙石心裏這麼想,但是對像習慣在偏差值決定人格的優劣的環境中成長的杉浦這種人而言,提升艦艇的訓練成績才是一切吧?對他們來說,教科書上沒有寫的人性修養只是阻礙自己工作的東西。
然而這筆賬就完全要由他們兩人來承受了。從位於後部上構的CIWS的射擊管制室跑下舷梯,到有導彈的管制室的第一炮台,以直線距離來算大約有一百公尺遠。他們必須在清楚地暴露在敵人眼前的情況下,一口氣跑過這段距離。他們刻意留下足跡,作勢逃進最下層的第四甲板,因此在敵人上到露天甲板之前還有一點時間,但是以目前的狀況而言,任何時候有機關槍掃射過來都不足為奇。這簡直是一種自殺的行為,但是只要能克服這種局面,仙石並不是沒有勝算的。
「日本人能天真老實到什麼地步啊?」
頭腦聰明、神經質、石頭。當風間年紀變大時就會變成像杉浦一樣的人,而杉浦如果年輕一點,就變成另一個風間。因為仙石現在了解到,竹中或宮津學校出身的C干們形成核心中樞,加上許多像他們這樣的幹部正是「疾風」叛亂集團的真實面貌。仙石無言以對,杉浦繼續說道「我們是幹部。」
駕駛員雖然受過最低限度的訓練,但是卻從來沒有被人用槍口抵著的經驗。他整理著只要一松解,很可能就會整個變空白的腦袋,抬眼瞪著阿久津,阿久津看著駕駛員的眼睛,從喉頭擠出一句話「我是『海風』的艦長阿久津。」
「按照事前的計劃進行。這次可別再弄擰了。」
英和臉上帶著冰冷的笑容說。就在宮津等人討論該不該實施他提出來的要求時,就發生了這種證明他的擔心其來有自的情況。雖然英和的要求有點異常,但是宮津開始心動,覺得是不是該聽他的話。
英和只是這樣說,便離開了CIC。竹中對他乾脆得讓人不舒服的態度感到訝異,一旁宮津將視線移回熒幕上。他看到在前部甲板上裝備了機關槍的三十公尺級的巡邏艇靠近失去抵抗意志的快艇。
難道只能有這樣的結局嗎?每個人都希望做最好的善後,結果都證明只是白費而無意義的行為嗎……就在他這樣捫心自問的瞬間,「疾風」的甲板上發出小小的光和煙霧,渥美聽到讓人心頭為之一緊的聲音。
過了恐怖而漫長的五分鐘,宮下往呼吸器里吐了一口深深的氣。
「對不起,我想請兩位把我載到『疾風』那邊去。如果兩位願意配合,我可以保證兩位的性命安全。」
「沒有我們,艦艇就不能動。少佐應該非常清楚這一點。我們總不能老是要人家給方便吧?」
下午一點五十三分。四十八年的人生當中,從來就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時間過得如此之慢。仙石在狹窄的電氣整備室里來回踱步,好像在催促遲遲沒有動靜的手錶時針一樣。
如月二曹和仙石曹長也透過水平燈的摩斯密碼傳來他們已經了解作戰計劃的迴音。渥美不想拾總理之牙慧,但是接下來真的只有祈禱了。從面板上確定時間為下午一點十分之後,渥美將合握在一起的拳頭抵在額頭上。
(我們也考慮過發射炮彈,可是如果保安廳的船隻對沒有武裝的民間船發射實彈的話……)部署在沿岸的海上保安廳的巡邏艇之所以錯過制止的機會也是因為當時無法判斷追逐快艇的結果導致自己也進入限制海域一事是否可以被接受。當海上保安廳長官和運輸大臣往返聯絡期間,演變成了「疾風」率先把狀況傳達給市谷NCCS的奇怪狀態,雖然這邊允許一艘巡邏艇進入限制海域,然而卻沒辦法趕上利用這段時間已經拉開一段距離的快艇,而且如果快艇不發動攻擊,巡邏艇也不能發炮嚇阻。事到如今這種事情也就不足為奇了,宮津說「不用再為我上法律課了。」
「第二電信室有無線電傳送訊息!」
啪!一個在腦海深處迴響的聲音響起的瞬間,四周為黑暗所籠罩。緊急電源燈立刻啟動了,但是燈光比常備燈的紅光更暗更陰鬱。
英和帶著有幾分演戲味道的誇張動作行了一個禮,竹中仍然帶著不滿的表情看著他。宮津刻意不去看他們兩人的臉,下令CIC的船員聽命行事。
「以上是『扁魚』作戰的最後概要。在艦內進行戰鬥的B隊本來就是預定在『海軍錨』作戰中負責鎮壓『疾風』的部隊,因此非常熟悉艦內的構造。問題在於叛亂集團在法律上的處理方式待遇……」
他們這種先遣部隊的目的不只是偵察。靜姬根據哥哥的預測,滑也似地移向「疾風」的艦底,立刻就在艦首聲吶的鼓起處的下方發現那個問題所在的物體。
「……沒錯,就是你害的。如果你們這些資深海曹能夠通曉事理一點,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雖然早就有預期他會說出這種話,但是宮津還是難免臉頰一陣抽搐。在所有為之凍結的人員當中,最先回過神來的竹中大叫「等一下!」對著英和質問。
聲音雖然因為緊張而變得有點尖銳,但是阿久津還是把經過多次想像訓練的訊息傳達給了駕駛員。副駕駛員的肩膀再度抖動了一下,顯示他內心的動搖,「別開玩笑了!」駕駛員大叫道。
之前他一直不予理會,然而到了彼此的欺騙造成如此殘酷結果的現在,再也沒有繼續保持沉默的理由了。不需英和的催促,宮津就下令將聲音轉到擴音器上,他聽到努力地壓抑住感情,用顫抖的語調說(我是防衛廳情報局渥美)。
即使多要到一分鐘也好。給部隊散開、閃避的時間吧!那一瞬間,渥美心中沒有自尊,也沒有任何敵意,他不禁對現在可能就在「疾風」的CIC里站在武器管制儀錶板前面的宮津大表敬佩。


「看來我們得換到其他的飛彈了,可是那又太麻煩了。乾脆就發射出去,讓大家都落個輕鬆吧?渥美先生。」
「你是說要用魚雷將他們炸死?他們可是活生生的,搭乘水中摩托車的人啊!」「但是仍然是威脅我們的存在。我們不該手軟。」
駕駛員這時閉上了嘴,因為他透過機內用的後視鏡,和阿久津的目光對上了。阿久津的心臟發齣劇烈狂跳的聲音,臉上的肌肉整個僵住了,然而他告訴自己,現在只有放手一搏了,就這樣跳進了機內。

三個火球所發射出來的衝擊波吞噬了無從抗拒的920SOF隊員們,勉強逃過一劫的只有六架噴射推進器。儘管保住了一條命,但是有操控者被從機體拋出去,其中一人被魚雷的碎片給削去了一隻手臂,另一個人的腹部整個裂開來。完成虐殺任務的超音波朝著海面上升,將平穩的東京灣的水面化成一片白濁,緊接著被放射壓一噴,形成了巨大的水柱。
「當然,對敵方察覺我方入侵時,也可能發射『GUSOH』。在海中待命的C隊和D隊就是為此時做準備。根據如月二曹的情報顯示,裝填有『GUSOH』的以艦首對空飛彈發射裝置、導彈的幾率最大。目前射發機裏面並沒有裝填飛彈,所以將會在下達發射命令時啟動揚降裝置,裝填飛read.99csw.com彈。在海中待命的C隊算準裝填飛彈的那一瞬間,上到『疾風』的露天甲板,破壞飛彈本體和發射裝置。此時D隊就要負責牽制甲板上的監視人員,支援C隊的突擊行動。
「他好像完全忘記艦長說過的,浪漫主義在戰場上是派不上用場的。」
這些人不理會躲在地下的洞穴里,一再暴露自己的無能的官員們,找出他們該做的事情,以超乎常理的行動力採取了行動。渥美髮現朝著艦首急奔的如月二曹和仙石曹長的目標在癱瘓導彈,便開始思索著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支援他們兩個人。甲板上雖然看不到追兵的身影,但是帶著機關槍的士兵們正逐漸聚集到艦橋旁邊的凸出部。兩人遭到包圍只是早晚的問題而已。有沒有什麼辦法至少能夠分散敵人的注意力……正當渥美凝視著熒幕時,呼叫(內事本部長)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他的目光遂轉向桌上的情報終端機畫面。
(雷達探測到水上目標!二九二度,突破限制海域接近中!)
(對方也沒有回應我們透過緊急線路的呼叫。這會不會是暗示我們他們要使用『GUSOH』的意思?)
從裂開的潛水服底下露出來的腹部傷勢看起來絕對不輕。難道沒救了嗎……正當阿久津這樣想時,隊員的手微微地動了動,反握著阿久津的手。
「看起來是沒有武裝的樣子,大小也不夠裝載人員和裝備。應該是民間船沒有錯……應該瞄準了吧?」
往上噴濺的水花將他的全身都打濕了,而讓重達三十噸的機體盤旋在半空中的下沖氣流的強風又從頭頂上毫不留情地吹下來。阿久津下降了二十公尺的高度,在一落海的同時便鬆開卷揚機的皮帶,靠近靠著救生衣的浮力浮在水面上的漂浮者。阿久津大聲地呼叫,催促對方,急著把卷揚機套到對方身上,然而抱著受傷的同伴,穿著輔助背心的人卻沒有回頭。
(無所謂。大家都抱著一死的覺悟。宮津二佐也沒有打算要被活逮)
溢到露天甲板上的水經由排水管排放到舷外,在海面上濺起水沫飛濺的聲音。確認霧水整個覆蓋住了視野,看不見東京和川崎的工廠之後,靜姬判斷是時候了,將本來擱在額頭上的潛水面罩放下來。
日本加以改良的類型可以維持比原來的類型加倍,也就是四個小時的潛水時間,因此對這次必須花上一個小時又四十分鐘的時間爬行約四公里的距離,將「寄生蟲」安裝在「疾風」的艦首聲吶上的任務來說,算是綽綽有餘了。問題在於執行任務的人的體力,雖然已經進行過好幾次長距離的匍匐前進訓練,但是在使用夜視鏡也幾乎看不到景物,沉積了許多泥狀物的海底二十公尺深的地方進行這項作業,對肉體和精神方面都會造成數倍于平時的負擔。政府方面設定他們所花費的時間是在陸地上進行的1.5倍,配合演出了媒體的快艇入侵限制海域的戲碼,但是要按照預定計劃,抵達距離「疾風」四公里的地方卻形同紙上談兵。
往後的事情嗎?竹中率直的眼神讓宮津如坐針氈,遂將視線移開。當然,在開始執行計劃之前他是考慮過幾種選擇。是亡命到進入革命時代的北韓?還是連同『GUSOH』,把自己一起交給聯合國?除此之外應該還有其他幾種結局,不過一切都要看廣播之後,世界情勢如何作動才能知道。除了把船員的生命當成第一優先來考量而採取行動之外,他並沒有明確底定的結論,而沒辦法去思考未來的事情其實也是宮津內心真正的心情。
難道日本政府開始攻擊了嗎?杉浦做過安全確認,手指頭擱在將SM-1MR飛彈裝填進發射機的按鈕上,把臉貼到位於導彈管制室前面的窺探窗上窺探著外頭的狀況。
駕駛員皺著眉頭,好像搞不清楚狀況似地嘟噥著。阿久津覺得不該讓對方多話,便用大拇指將SIG-Sauer的擊鐵往上拉。透過槍口,他可以感受到副駕駛員的肩膀倏地抖了一下,阿久津俯視著閉上嘴巴的中年駕駛員的臉。
「這很清楚的是一種敵對行為。我只是告訴你,事情比你想像中的簡單,只要按下飛彈的發射鈕就可以了。」
就算目的是去救援,「疾風」也不可能認可我方進入限制海域。強行突破也許會遭到毫不留情的攻擊,但是「只要我在機上,事情就不會是這樣」的這番話絕對不是阿久津虛張聲勢。這是自己對不只是身為一個前輩,也同時身為房間長的宮津這個男人的執著。這樣的情感讓他導出了這個結論,同時他也被想讓對方相信這件事的衝動所驅使,阿久津凝視著駕駛員的眼睛。
因為他發現到,那個失去一隻手,好像已經喪失意識的瀕死的男人的臉看起來是只有二十初頭的年輕人。某個人的兒子——這個字眼突然在他腦海中凝結成形,宮津立刻將之抹去,感覺到在一個在喉頭中鳴響的低沉聲音拍打著耳膜。

英和如此目中無人的態度也讓竹中的情緒已然超越憤怒,變成一種愕然了。兀自哈哈大笑的英和視線和一手拿著麥克風的宮津對上,便用還帶著笑意的語氣說。
他也許是為了一掃心中的鬱悶才加入有事法制研究會,結果卻發現這樣做只是阻斷了自己的將來,就在這個時候,他一頭栽進叛亂這個極度偏離正軌的行為,這無疑的也是杉浦在沒有自覺意識的情況下斷絕了和社會的互動,把獨善其身的價值觀誤認為正義的本質使然。仙石發現到,叛亂集團有將近半數都是由這種人種所構成,不禁有一種難法忍受的感覺。
「先撤退。門很快就會被攻破了。」
如果面對的是一個孩子,痛毆一頓說說教就沒事,可是杉浦已經活過了足以被稱為大人的漫長時間,也累積了不少知識。自己沒有能夠說服他的理論和能力,現在只有用身體來彰顯自己的想法了。仙石也許是這麼想的,然而在不知道帶有毀滅意味的按鈕會不會被按下去的緊要關頭,什麼道理都派不上用場了。仙石凝視著杉浦微微顫抖著的膝蓋,再度說道「同時身兼飛彈長任務的你應該會懂吧?」
阿久津不知道隊員有沒有聽到他說的話,但是他感覺到力量從意志消沉的隊員的肩膀上消失。阿久津趁這個機會把遺體從隊員的身上剝過來,把卷揚機的皮帶套在他的胸口,對著從上空俯視著他們的三尉下了拉上去的手勢。
英和見狀發出呻|吟聲,立刻拿出無線電對講機,然而如月行和仙石的身影已經從攝影機前面消失了。映出艦橋構造部旁邊的戰鬥通道的另一架攝影機捕捉到了在「疾風」的露天甲板上飛奔的兩個身影,宮津愕然地注視著熒幕。
說完話,阿久津就用手壓住放在嘴巴前面的麥克風,對兩個駕駛員說「對不起,把你們卷進來。」事到如今再說這些話也於事無補,然而駕駛員卻回答道「無所謂。」
一來她不喜歡背負沉重的裝備而影響行動,再說,萬一海底下發生的狀況果如哥哥所預期,那麼她頂多只需要花上五分鐘就可以了。靜姬用兩手抱住拿在右手上的道具,裝穿上蛙鞋的腳一蹬,離開船舷。
竹中以略帶嘲諷的語氣說道,英和不予回應,一直凝視著啟動燈閃爍的樣子。剛剛是沒有亮燈的……宮津心裏想著,再度回頭看著綠燈。
「把『疾風』的資料叫出來。全部!」
他之所以無法立刻判別對方是敵人或許是因為對方的動作太過優美,根本不像是人。幾乎不用兩手,只靠著蛙鞋和腰部的擺動,自在地變換方向游水的姿勢以充滿幻想色彩的海面光點圖案樣為背景,看起來就像美人魚一般。沒有配帶氧氣幫浦或潛水裝置之類的設備,展現女人美麗身影游著水的人魚。瞬間看傻了眼的真壁被「女人」這個現實的單字給喚回了意識,用右手拔出了配在腰際的MP-5型海軍用機關槍。
「這樣太優柔寡斷了。除非讓他們知道抵抗我們是白費工夫,否則他們會一再發動攻擊。你以為我們為什麼要炸沉『海風』?」
艙口下方沒有伏兵可能是行在露天甲板上賺取了一點時間吧?儘管心裏明白,但是仙石還是沒辦法把行毫不猶豫地射殺杉浦的行為當成意外來解讀,在跑下舷梯的當兒,還不時地回頭瞄著管制室。
「果然不出我所料。原來你早就看穿了導彈上搭載著『GUSOH』嗎?否則,就算艦底開了個洞,你也不會將鎮壓部隊送進來吧?」
這是中止作戰,立刻撤退的信號。不會吧?浮上他腦海的唯一字眼就是這三個字。再三公里就抵達目標所在處了。來到這裏竟然還要撤退……!
「可是,如果照少佐所說的,那麼也會給政府帶來不必要的疑惑。有需要這麼麻煩嗎……」
雖說置於CIC的一元控制系統底下,然而各管制室還是可以進行作業操作。只要按下閃著待命燈的發射鈕,裝填于發射機的SM-1MR飛彈就絕對會發射出去。搭載『GUSOH』的飛彈會在首都圈沿岸引爆——仙石看著眼中布滿血絲的杉浦,口中一邊說著「等、等等。鎮定下來,炮雷長。」一邊將拿在右手上的克魯茲槍口往下。
鐵和鐵撞擊的聲音響起。將拿在手上的克魯茲拿到眼前當成盾牌擋住攻勢的行在下一瞬間把腳往前踢,踢中了靜姬的腹部。痩小的潛水服在半空中飛舞,看似背部將要撞擊在甲板上,然而靜姬以像貓一般的敏捷動作扭轉身體,四肢穩穩地落在甲板上。這段期間,站起來的行將克魯茲的槍口轉向靜姬,同時間,靜姬的手一閃。衝突聲再度響起,克魯茲和將克魯茲彈落的刀子滾落在甲板上。
旋轉翼的爆音似乎沒有傳進他耳里。阿久津一手抓住卷揚機,一手強行將隊員的背拉靠過來,越過肩頭看到被抱在他懷裡的另一個隊員的臉時,阿久津頓時說不出話來。從根部失去整條右手臂的那個年輕隊員,血色盡失的臉上帶著沉穩的笑容斷氣了。
子彈是從艦橋旁邊的船翼射過來的。來到前甲板的同時,他好像已經進入了在左右翼採取狙擊態勢的士兵們的射程了。仙石沒辦法躲開從四樓高的地方射過來的子彈,口中直叫著媽咪呀!他屏住氣息,朝著第一炮台跑出去。
駕駛員映在後視鏡中的臉微微地皺了起來。是「比叡」的飛行長看到在沒有獲得許可的情況下就駛到飛行甲板上的佩普洛而前來罵人的嗎?阿久津看著立刻浮起和善的笑容,回過頭來的中年駕駛員的臉,走到駕駛座的後頭。
顯示第二發電機的啟動狀況的燈在監視艦內的電氣系統的儀錶板上微微地閃爍著。第二發電機室正是仙石和行藏身的區域,因此目前被排除在系統之外。這是計劃中不順利的一環,但是不會對艦艇的使用產生不良影響,然而英和卻看著那裡,一動也不動。
脫掉上衣,領帶也略微鬆開來的梶本總理把臉湊近畫面確認(十五時進行通訊的同時發動突擊,對吧?)。旁邊的會議室因為攻擊前的緊張和興奮氣氛好像整個沸騰了起來。渥美對會議室和指揮室里冰冷的氣氛的落差之大正要露出苦笑,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讓他縮了回去。
「住口!你以為是誰害事情變成這樣的?」
十五公尺上頭的海面映照著陽光,形成了斑駁的光點圖案。真壁的注意力被看起來比埋在泥沙當中時看到的更清晰的景象給攫住了,然而那也只是一瞬間的事。當他看到更刺|激的事實時,瞬間,包裹著潛水衣的身體整個僵住了。
「A隊和B隊從艦底的裂口處入侵『疾風』艦內。然後A隊前往放置油罐和壓艙水罐的艦底空間,一邊用燃燒器破壞防水隔牆,一邊前往第一機械室正下方。在〈anchor〉……如月二曹裝設於機關部的爆破裝置正下方安裝同型的炸彈,當鎮壓行動失敗時立刻引爆,炸沉『疾風』,扮演最後的安全裝置的角色。
爆風在狹窄的通道上互相反射衝撞,將東邱爾撞擊在位於前一個區域的隔牆的防水門上,當場要了他的命。爆風滅掉了火焰,因此沒有引發火災,然而貫穿的衝擊波卻使「疾風」的船體微微地顫動著,飛散四處的碎片掠奪了聚集在隔牆前面的突擊士兵的戰鬥能力。
宮津明知這聽似正確的理論背後其實只是英和扭曲的暴力衝動,然而他卻沒有足以反抗的理論。他避開了眾人一起投射過來的目光,轉向武器管制的儀錶板,尋求一個落眼處。所有的武器都處於能即時發射的狀態,設定成從CIC一元控制,因此只要按下魚雷的發射鈕,舷側的六八式三連裝短魚雷發射管應該就會立刻發射出Mk46短魚雷。
這邊的海水深度不到二十公尺。立刻就沉到海底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兩個」這個數目卻觸動了宮津的神經。落下的物體看似只有一個啊……
旁邊的飛彈士跟杉浦一起鬆了口氣,全身力道盡失。杉浦這才發現剛才噴出來的茶水在長褲上暈出了一塊暈染,不禁輕輕地咋了咋舌。他很想去自己的房間拿去漬劑來,但是以現在的狀況來看卻不容他離席。他用戰鬥配食時被分發到的紙巾一次又一次地擦拭,卻徒勞無功。
被看著的飛彈士不悅地說「什麼事」?
全身顫抖的杉浦的右手上握著克魯茲,左手放在儀錶板上。指頭下方正是飛彈的發射鈕——仙石下意識地往前踏出一步,「叫你不要過來!」聽到杉浦怒吼的聲音,他才勉強停下腳步。看到杉浦的指尖就擱在發射鈕上,仙石只覺之前一直忍住的冷汗頓時整個噴射而出。
梶用力地咬住呼吸器,同時反射性地按下龍頭的開關。安裝在噴射推進器的艇尾的防水燈連閃了三次,通知部隊撤退。發現他的座機的燈光之後,跟在後頭的人員也以同法操作,梶的失意和沮喪一定在不到幾秒鐘的時間之內就傳達給920SOF的所有隊員了。

(接下來我們就只能祈禱他們順利地抵達「疾風」,裝上可以蒙住聲吶的眼睛的眼罩裝置了)
「艦長。準備進行水雷戰。」
(等一下……!)渥美在那頭大叫,英和不予理會,切斷通訊,回頭看著宮津。「請將之擊落。」英和靜靜地說道,宮津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看著雷達熒幕。
「這兩個傢伙……!」
(日本有所謂的武士情操這種精神。希望你們能讓我們去救回傷兵)
他加強了安裝在潛水罩上的夜視裝置的亮度,小心翼翼地挖掘著。很快地他就發現那是陶器制的馬桶,真壁再度被嚇了一跳。是船上丟棄的?還是隨著水流漂過來的?這裏距離最近的陸地也有七公里以上啊……想到這裏,穿著蛙鞋的腳被戳了一下。
外圍監視攝影機清楚地捕捉到了海上的情景,如實地顯現於CIC的熒幕上。凝視著無數的輔助救生衣漂浮在海面上,沒有人說得出話來。
「既然如此,你就連他的份一起活下去!活下去,努力不讓自己因為這種事而丟了一條命!」
「我們有一樣的心情。」
杉浦一副要排斥假惺惺的和善態度的態勢大叫。仙石瞬間一陣愕然,這時杉浦露出一臉「就是無法忍受你這種鈍感」的表情,將克魯茲的槍口又往前頂過來。
這一幕和自己昨晚的身影重疊在一起。阿久津很難過地強行壓抑住從胸口湧上來的情感,在隊員的耳邊怒吼「還不振作起來!」
在水平線的稍前方可以看到一架低空盤旋的清除海域直升機正在進行救援行動。距離大概只有四公里左右吧?當艦內廣播下達對空戰鬥時,自己當下判斷應該破壞CIWS的直覺似乎是對的。因為這樣的緣故,一邊躲藏一邊在艦內迂迴前進,目標是去破壞導彈的預期作戰因而失敗了,然而行卻非常率直地陪著他去破壞CIWS。也許行有同樣的想法,既然不能阻止魚雷發射,至少也要支援救人的行動吧?
為了瞞過「疾風」的耳目,被固定在快艇船底上的兩個人就已經消耗了很多體力了。當快艇停止時,假扮成媒體人的DIS局員就將裝了「寄生蟲」的盒子從船上丟下海去,而真壁和宮下則趁這個機會同時落到海底,沒被聲吶發現固然好,但是他們已經感到相當疲累了。
艦尾綁著幾艘與人數相符的噴射推進器。兩腳前後打開,一個一個跳進海里的920SOF的隊員們快速地找到自己的機體,啟動引擎。每十台緊綁在從「比叡」的后甲板延伸過來的三條繩索上的噴射推進器外表看起來像是山葉出產的水上摩托車,但是引擎被改裝成不亞於快艇的高出力引擎,最大的優點是也具備有隻要在艇體內部的水桶里注水,也可以在水中航行的超高性能。放下面罩,銜起呼吸器的梶也跳進五公尺下方的海面,爬上被綁在最前面的屬於他的噴射推進器。
已經注水完畢的噴射推進器整台被沉到海面以下兩公尺深的地方。握著和摩托車一樣形狀的龍頭,梶將死亡開關纏在左手上之後,發動引擎。死亡開關是一種身體離開機體時,引擎就會立刻停止的裝置,確定920SOF當中沒有這種會笨到做這種事的人,更讓梶感到驕傲。他告訴所有隊員,那是距離死亡的最短距離,在做完所有安全確認之後,他解開了繩子。
「這些話早就聽膩了。既然你們那麼迫切地想讓東京毀滅,那我就做給你們看。」
聽在宮津耳里,這番話不只是針對渥美,同時也像在嘲笑他一樣。
雖然說獲得了相當多的協助,但是當著大家的面啟動完全無視於法律存在的作戰行動,也許會讓明石警察長官們沒有立場吧?渥美覺得就算只是表面上的工夫,也該表現出有所顧慮的樣子,因此才這樣說。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對別人產生興趣過。杉浦的興趣都投注在護衛艦的機器和系統上,幾乎沒有注意過任何人,而且他也不覺得有此必要。這個飛彈士也一樣,在整個航行中,他們在一起的時間應該是最長的,但是他一直只把他當成新設置的飛彈垂直發射裝置的附屬品。他知道飛彈士的名字,但是也僅止於此,雖然說同樣隸屬於有法會,但是杉浦卻連他為什麼加入這個計劃都沒問過——
「可是,那些離艦的船員們應該也不知道底下有一個可以讓人穿過的裂縫。政府方面又如何能根據這個狀況擬定作戰計劃呢?躲在艦上的資深伍長他們也沒有辦法跟外面聯絡啊。」
眾人吐出的安心氣息宛如從位於通道那邊的會議室里傳來一樣。隨著作戰的啟動,渥美就移往市谷NCCS的指揮室去,他透過終端機的熒幕看著和宮津二佐對峙,展開驚天動地的對手戲的梶本總理的臉。
這是正確的說法。就算是一個目光短淺,眼光狹隘的人——不,就因為身為「疾風」的艦長,更必須讓目前的計劃有萬全的安排。想到這裏,宮津制止了正要開口的竹中「可是……」看著英和。
聽到英和簡單地說明之後,宮津和竹中都不禁倒吸了一口氣。他們都知道,「解毒劑」——被稱為T+的高性能火藥是除了核子武器之外,唯一能夠葬送『GUSOH』的東西。小型快艇滿載著T+衝擊「疾風」。可能嗎……宮津在心裏自問,於是他聽到旁邊的竹中提出反駁「可是,這麼一來,連巡邏艇都會牽連在內啊。」
「很抱歉,是有一點……眼看著終點在即,希望能在不犯什麼大錯的情況下度過剩下的時間固然沒錯,但是既然對方已經認同我們的要求,我們就要將往後的事情先考慮清楚。至少我並不想承認艦長以外的人是『疾風』的指揮官。我相信其他的船員的意見也一樣。」
身穿潛水裝備的三十名部下整齊地在第一護衛隊群旗艦「比叡」的直升機機庫里列隊待命。梶深知身為920SOF的隊長,在任務期間不能在部下面前表現出喜怒哀樂的情緒,他面無表情地離開了貨艙。
這幾個小時以來耐心等待的機會終於來臨了。他只確信這一點,往灑滿了炙熱的陽光的飛行甲板走去。阿久津將便帽重新戴好,深深地蓋住眼睛,快步走向把巨大的尾部旋轉翼朝著他這邊的大型直升機。
「沒有錯,所有的反應完全消失了https://read•99csw.com。」
「包括不能作戰的人在內,一共是十一個人。有將近半數的士兵因為如月一個人而沒辦法發揮戰鬥力。你們要笑我們無能也無所謂,但是我希望各位能夠體認到,對方不是半調子的對手。」
被|插入終端機畫面中的梶本總理的臉色看起來是鐵青的,是因為攝影機正確地掌握了色調嗎?渥美凝視著被水煙覆蓋著的「疾風」,含糊地說「既然我們已經接受他們的要求,我不認為此舉有什麼意義……」
這一瞬間,一直都以嘲笑的態度掩飾自己的真正心思的副艦長第一次表達出自己的情感。對始終沒能割捨某些情感的自己感到聳然一驚的宮津在內心大叫,這麼一來大家都會死的,然後脫口說出「……我沒有心。」
配備了像扇子一樣巨大的槍匣的東西正是APS水中阿薩爾特來複槍。那是前蘇聯的特殊部隊開發出來的,水中作戰專用的槍支。幾乎在同時,肩上背著小型循環式潛水裝置,臉上戴著呼吸器和潛水罩的女人的臉清晰地映在夜視鏡上,真壁直覺到,自己面對的不是美人魚,而是一個惡魔。然而此時為時已晚。
同時,他去摸了摸裝在肩上的零件包里的ELF通訊機的開關。ELF通信機是為了讓陸上基地和潛行中的潛水艇可以互相通訊而開發出來的,優點是比有效深度在海面底下九公尺的ELF通訊更能深入深海中,可以和高速移動中的潛水艦聯絡。但是另一方面卻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因為機器使用的是非常低的周波數,雜音很多,因此通訊速度非常地緩慢——十五分鐘才能傳送三個字,因此在這次的作戰當中,只被當成位置發訊機使用。
把小型循環式潛水裝置的呼吸器銜進口中,走到舷側。eOBA使呼氣再循環的碳化濾氣罐和呼吸器一體化的小型氧氣幫浦和兩根管子串連在一起的簡易潛水裝置可以讓她在海中潛水十分鐘。靜姬也準備了長時間使用的潛水裝置,但是她判斷這次的任務使用eOBA比較適合。
坐在聲吶熒幕前面,臉上暈著綠色反射光的風間報告說。就在一瞬間之前,活動聲吶的迴響影像探測到有接近兩公尺的物體接近,也探測到有東西撞擊在艦底的聲音。
看著正面的天篷,以不亞於旋轉翼的粗大聲音說話的駕駛員看著副駕駛員,一臉「我說的沒錯吧?」的表情。還很年輕的副駕駛員用力地點點頭,阿久津看著他,把槍口從他脖子上移開,傳達自己瞭然於心的意志。
既然出現了讓人感到不安的因素,照平常的作法應該是從頭開始擬定新的作戰計劃才對,然而如果此時中止行動的話,大概就沒有擬定第二次作戰計劃的時間了。渥美這樣預測,語氣也沒有那麼堅定。本皺起眉頭,以很明顯地不悅的聲音說(先發的兩名斥候是否確定平安?)
真壁從「疾風」的活動聲吶間斷髮出來的探測聲中感受到有另一種聲音的波紋擴散開來的氣息,遂停下了踢水的動作。
突然響起的警報打斷了英和的話。所有的人員一起回頭,驚慌失措地重新看著雷達熒幕的雷測員大叫「對空目標接近!」
派出的人手有聚集在隔牆前的包括東邱爾在內的四人和在第二甲板上待命的三個人。該採取的行動都已經記在每個人腦海里,安裝在隔牆的防水門上的C4塑膠炸彈也只等著按下引爆開關而已。透過無線電和第二甲板互相聯絡的東邱爾指示其他士兵塞住耳朵之後,自己也戴上耳塞。他靠在牆上,避免看到爆炸的閃光,按下引爆開關。
仙石說著,當場跪了下來。「不要動!」杉浦大叫,可是仙石不予理會,把頭低垂,額頭整個暴露在槍口之下。

「啊,發射了!」
力道從抓住蚤幕的手上流失,無力地滑落。渥美的兩隻手肘支在桌上,把什麼都看不到的目光投向正前方的主熒幕。
「我很想跟你在這邊繼續耗下去,可是我沒時間了。如果你看我不順眼,那就隨你高興怎麼做好了。不過,你就別再做這種傻事了。」

如果安裝好了「寄生蟲」,他們應該要撤退,和本隊會合的。是對啟動放射能塵洗凈裝置的「疾風」產生懷疑,持續進行監視嗎……越發濃烈的危險氣息使得渥美緊握的手不禁加強了力道。
三十台推進器的幫浦吵雜聲沒入海水中的聲音化為振動傳了過來。現在雖然被空轉著的「比叡」的螺旋槳聲音所掩蓋,但是一旦出發之後,萬一被「疾風」的聲吶探測到也無話可說。梶堅信宮下和真壁真的破壞了聲吶,對部下們送出準備出動的信號。
還能有其他的作法嗎?宮津簡短地捫心自問,透過熒幕看著前甲板的第一炮台將炮身轉向目標,這時他突然聽到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在無線電的那頭響起。
飛彈士苦澀地罵道,杉浦趕緊將擦拭著長褲時遊離開來的意識拉回來。杉浦發現他說的好像是接近中的媒體快艇,心裏狐疑著,他是什麼樣的人啊?便凝視著那還殘留有幾分稚氣的初任幹部的臉。
在浮滿機油和機體碎片、沒有了手腳的人的屍體的海面上,還有人死命地想求生。為了說服駕駛員而脫口說出的「負起責任」的話化為真實的景象出現在眼前。出乎意料之外的衝擊壓迫著胸口,阿久津只覺喉頭一緊,他趕緊用咳嗽掩飾過去,然後繼續說:「你知道理由何在吧?」
首度在聲音中帶有個人情感的女操作員話還沒說完,渥美便把視線轉向從正左方捕捉到的Subject India——「疾風」的影像。浮出〈UVEFEED〉〈WAKASUPARK·03〉字幕的畫面上確實映出了露天甲板上噴出很難用白煙來形容的東西的「疾風」的身影。
吸取海水,使其呈霧狀散布的噴嘴被稱為放射能塵洗凈裝置,是為了防止水上艦受到核污染,所有的護衛艦都有的標準裝備。被改造成迷你神盾艦的「疾風」除了這項設備之外,也做了使艦內的氣壓比外面高,防止被污染的空氣流入的化學、生物、放射線防範對策等萬全設施,但是靜姬對這些事情沒有興趣。
一看就知道安裝在肩膀上的像是攜帶型無線電之類的裝置是通訊機。靜姬也知道,從當中延伸出來的電線接上LAR-V型循環式潛水裝置的管子時,萬一呼吸一停止,通訊機同時就會停止發出訊號。
「我是一個放棄做人的人。」
這是有可能的……不,英和那個人一定會這樣想。仙石了解事情的嚴重性,開始將密碼組合起來,用摩斯密碼打出緊急聯絡的文字。
宮津的聲音出乎他自己意料之外地冷靜,他不禁感到不安,懷疑自己已經瀕臨精神分裂的境地。一陣沉默之後,(深表同感)的聲音從擴音器里傳出來。
無數的引擎聲——比小型快艇還要小。可能是被改良為軍用的水中摩托車——從南南西二一〇度的方位急速接近當中。風間忘了要出聲報告,呻|吟道「這是……」距離他一步遠的宮津看著微微地扭曲著薄薄的嘴唇的英和。
「我知道了。就照少佐的話去做吧。」
長達十公分的水中子彈果然她所預期的,穿進第二隻老鼠的肩膀根部。第二個男人企圖反擊,扭轉身體,卻被子彈打個正著,他瞪大了裝著夜視鏡的單眼,因為巨大的衝擊和劇痛而翻騰著身體,然而兩隻手只是無力地撥著海水,再也無法聽從男人的意志活動了。穿進兩肩的水中子彈應該確實命中了手臂的神經集中的部位。男人既無法反擊,也無法關掉通訊機,只能無助地掙扎著,靜姬在一旁觀察著,輕輕擺動蛙鞋,慢慢地靠上去。
「沒有。沉到海底的同時就沒有反應了。快艇的聲音也消失了。」
「等他們進入射程圈之後,就用近距離防禦武器發射炮彈加以嚇阻。」
英和不屑地說道,他的聲音把宮津的注意力拉回了染血的海上。英和似乎識破了背對著擴音器,無法反駁阿久津的話語的宮津內心的動搖,他又說道「沒有學習能力的人真是難對付。」
「他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做呀,何必這麼大費周章?如果知道敵人這邊有潛水人員下水,政府一定會停止作戰的……」

「人一到一個歲數,好像就沒辦法太冷酷了。我養父最後也對著我哭呢。你總該認識吧?就是那個林民基偵察局長。他一方面要求別人去做些骯髒的勾當,一方面卻又偷偷地去和美國私通。這個愚蠢的人一直到死都不認同我搶奪『GUSOH』的作法,重建祖國的訴求。他凄慘地流著淚,大言不慚地希望我了解,這是對國家最好的選擇,他是個背叛者……你應該知道我是如何回應他的淚水的。」
「應該立刻斃了那種人才對。」
竹中堅決反對英和的要求,仍然不死心地緊咬不放。英和仍然帶著微笑,回看著竹中。
他的左手離開了發射鈕。仙石一躍而起,推開杉浦,站到儀錶板前面,將發射待命狀態解除,關掉了系統的主開關。就在他解除了目前的危機,鬆了一口氣擦著汗水的當兒,背後響起一個嘟噥的聲音「……我好累了。」
「中止作戰!送出撤退訊號!」
三十架噴射推進器開始一起往前進,離開「比叡」的巨大船體影子之後,分成兩隊慢慢地加快了速度。一分鐘之後,所有的機體都達到水中的最高速度十八海里,宛如一群襲向巨鯨的逆戟鯨,在東京灣的海底往前飛馳而去。
下午二時二十分。竹中把宮津請到CIC的角落,壓低了聲音說。宮津早就預料到,這種不滿聲音出現只是早晚的問題,他很平靜地把話聽了進去。
進水區域的艙口一旦打開,本來封住水流的空氣就會流進艦內,海水就會再度開始從艦底的裂縫灌進來。這是利用這個情勢為盾牌,藏身在進水區域正上方的人打出王牌的結果。英和完全沒有一點驚恐的樣子,嘟噥著說「那兩個傢伙……已經沉不住氣,開始採取行動了嗎?」他把手上的攜帶型無線對講機湊到嘴邊。
時間是下午二時三十分整。敵人似乎沒有動靜。『扁魚』作戰的第二階段到此告一段落。他釋出輔助背心裏的氣體,離開了「疾風」的艦底,最後再度確認了「寄生蟲」的啟動燈亮著之後,就把身體沉往真壁等著的海底。
「戰鬥配置中。簡要報告!」竹中說。「是!」趕緊站起來的初任幹部以立正站好的姿勢轉向這邊。
「如果噴頭跟噴水器一樣的話,也可以用來做煙幕吧?」
真壁扭動趴在充滿泥狀物的海底的身體,回頭一看。他看到同樣藏在泥狀物當中,采匍匐前進姿勢的宮下三尉指著前方,催促他趕快往前走。宮下的懷裡抱著LAR-V改良型的循環式潛水裝置,背上背著在這次作戰當中最為重要的新型裝備——通稱「寄生蟲。」再加上被潛水罩蓋住的臉上裝備有夜視裝置,看起來幾乎不像個人。被宮下這麼一催,真壁再度撥開泥狀物,專註地在東京灣的海底匍匐前進。
行仰躺在地上,拿手當枕頭,一副就要睡午覺的模樣,他睜開一隻眼睛,嫌吵似地說。仙石當然知道現在能做的只有等待,但是看到行一副輕鬆自在的樣子,讓他越發感到焦躁難安。

「秘密作戰就是這麼回事。作戰現場的人如果還冥頑不靈,本來可以救的人就救不回來了……」
「第一階段成功了。」
雲淡風清地說完,行就轉過身去,似乎不想再聽仙石反駁了。仙石費了好大的勁才忍住不一腳踢飛過去的衝動,一屁股坐到他旁邊。
「計劃B……」
對著無線電對講機怒吼的英和的聲音讓宮津了解到,行和仙石已經從第二電信室逃走的事實。深信「疾風」是自己的家的資深伍長和具備所有技能的DIS的工作人員。這兩個人聯手合作也許會對「疾風」構成超乎想像的威脅。行跟仙石沒有任何共同點,但是其堅決的抗戰意識卻是一致的。
說這些話的人也不會忘了吧?英和話中有話,宮津只是瞄了他一眼,然後又把目光移回監視熒幕上。逼近到距離「疾風」只有四公里位置的直升機正逐漸降低高度。從旋轉翼下吹的下沖氣流所形成的強風壓迫著海面,濺起四散的水花,勉強可以看到受傷的隊員們的頭。
「……謝謝。」
在舞動的泥沙的遮擋下,只能看到模糊的光,但是真壁很喜歡從海中仰望水面。即便是在臟污的海水中,能看到可能是鱸魚的魚自由自在地游水就讓真壁感到很滿足了,他再度使勁地撥開泥沙前進。
像把扇子,備有大得異常的彈匣的來複槍的槍口發出閃光,鏘!撞擊在鐵片上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本來準確地瞄準了仙石的眉間的子彈之所以偏了開來是因為在行在緊要關頭把仙石撞開來了。被推倒在甲板上的仙石還來不及感覺到撞擊在地上的背竄過的疼痛,看到滾落在眼前的子彈形狀時,不禁悚然一驚。因為撞擊在艦橋構造部的牆上,導致子彈前端已經變形,然而看得齣子彈全長將近有十公分那麼長,簡直就像根釘子一樣。仙石來不及多想,開始自動吐齣子彈的克魯茲的槍聲便連續響起,仙石趕緊跳離當場。

聲吶是由一種被稱為受波電極波的棒狀音響探測感應器所構成。一百到兩百根的受波電極板配置成圓形,探測潛水艦的引擎聲和水上艦艇的螺旋槳聲,但是「寄生蟲」會對這種受波電極波產生干擾,引起共振作用,把事前設定的音源情報傳送到對方的聲吶上。也就是說,感應器被「寄生蟲」佔用的聲吶會將與事實完全不同的探測情報傳達給艦艇。「疾風」的聲吶熒幕上只會持續顯示出和之前一樣稀稀落落的游魚身影。就算有幾十支突擊部隊接近,聲吶也會一直認為四周只有魚群……
(等一下……!我答應你的要求。距離限定的時間應該還有三個小時)
下午二時十三分。看看戴在右手腕上的潛水表確認時間之後,崔靜姬將視線移回前方。許英和站在舷側,凝視著宛如籠罩在海市蜃樓當中的京濱工業地帶的成群標的物,他的背影在午後強烈的陽光下明顯地浮顯上來。
(這架直升機是我劫機來的。跟政府或自衛隊沒有任何關係。是我為了親手殺了你,自行做出的決定……!)
隔了一瞬間,爆炸的重低音在灣內迴響。當聳立的水柱散裂期間,被從海底挖上來的泥沙在海面上形成污濁的波紋,被噴射而起的噴射推進器的碎片、無法辨別是人或魚的肉片落在海上,然而看起來並不是那麼顯目,因為失去了手腳的無數人體是稀稀落落地浮上來的。
(我不想找借口,也不打算道歉。只是,海上還有存活者。為了救他們,希望能獲得您的認可,讓救難直升機進入限制海域)
制住靜姬揮過來的手臂的行再度大叫「快!追兵來了!」他那筆直的視線鞭策著仙石,仙石遂忘我地邁開雙腿,繼續狂奔。
「巡邏艇接近了。好像將快艇加以逮捕了。」
「用遙控停止第二發電機的運轉!全面截斷後部區域的電源。快!」
卷揚機被卷收起來,隊員的身體被從海面上拉上去。阿久津沒有時間目送這一幕,奮力地撥開海水,企圖去拉下一個漂流者。阿久津游到一個輔助背心底下滲著血,蒼白的臉朝著天空的隊員身邊,用力地握住他無力的手。「振作一點!」阿久津大叫,對方的眼睛好像有了反應,微微地動了一下。
「確認聲吶失效之後就過了第二階段,作戰會進入第三階段。除了920SOF正規三小隊之外,還加上特別編製的一小隊,總共三十名人名會使用噴射推進器從水中對『疾風』發動突擊。到達『疾風』正下方的同時,突擊部隊會和之前的兩名前鋒會合,分散成四小隊。之後為了方便起見,分別以A、B、C、D來稱呼各隊。」
然而,對他們兩人來說,這不是那麼嚴重的問題。920SOF遵循「鮮少能在最佳狀況下面對戰鬥」的信條,不斷地進行挑戰肉體極限值的訓練。當感覺疲累已極的時候,真正的訓練才開始。一旦習慣了這種狀態,就會養成下意識地阻斷肉體感覺的習性,可以事不關己似地旁觀自己那控訴疲勞和痛苦的肉體。就像機械維修一樣,可以知道身體在意識喪失到什麼程度時就達到極限,沒辦法再動彈了,自己也就可以了解,該加強鍛煉哪一部分才能延長極限值。
「沒什麼,別說那麼愚蠢的話。」杉浦冷冷地回了一句之後,突然想到,也許自己是一個寂寞的人。
渥美消掉了顯示920SOF隊員的光點從水中包圍「疾風」的俯瞰畫面,將「疾風」的斷面圖顯示于熒幕上。
(不是!我們沒有下令直升機出動。我們也是現在才知道。我們立刻下令直升機返艦)
「能不能請你做一件事?」
就算堅信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基於正義,但是揮拳抵抗的結果卻反而喚醒了對方徹底抗戰的意志,復讎產生了新的怨念。這是宮津打一開始就知道的事情。儘管知道,他還是得這麼做,所以追根究底,事情是由自己引起的。宮津不打算中途放棄,他也不能放棄身為艦長守護船員的安全的義務。宮津這樣告訴自己,最後再度凝視著聲吶熒幕。
「發動秘密突襲在前,現在又想要拯救倖存者?別開玩笑了。你們是抱著玩遊戲的心態嗎?」
撤退時隊員們要立刻散開隊伍,各自回到「比叡」。梶遵循事前的決定,將龍頭往左傾斜。噴射推進器劃了一道大大的圓弧,轉了個U彎。梶一邊心中祈求先發部隊宮下和真壁能夠順利逃脫,一邊只能無奈地回到來時路。
宮津一邊看著雷達熒幕,一邊低聲地對著拿在手上的麥克風說道。代表不到五噸的小型快艇的三角指標點正逐漸縮短和標示出「疾風」的中心基點的距離。弱小的八卦媒體所租用的快艇似乎裝備了船外發動機,從台場的港口出發之後,瞬間就入侵了限制海域,目前已經快接近距離「疾風」五公里的警戒線了。(知、知道了)總理回答的聲音聽起來狼狽不堪。
或者該說是為了填補父親口中的海上自衛隊和自己親眼所見的自衛隊之間的鴻溝而必然衍生出來的自我欺騙呢?杉浦並沒有花多少時間就領悟到父親所說的話終歸只是從第一線退下來的人經常會說的話,只是將過去的一切美化的言詞罷了。尤其是由資深海曹們重新下指令的陋習。父親從來沒有提過這種事,他在親身遇到這種狀況之後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麼這種無理的事情能夠在軍隊組織中通行無阻呢?
可是,事到如今又能怎樣?手心觸到懸挂在椅背上的MP-5K克魯茲機關槍的冰冷觸感,杉浦捫心自問。事情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海上自衛隊這個組織一直背叛我的期待。都是因為我那麼盡心儘力保護它的和平和安全,但是日本這個國家卻一直做著寡廉鮮恥至極的事情。杉浦敢斷言,他們揭發這個事實,交由全世界去裁奪的行動絕對是合乎正義的。當所有的真相被播放出來,聯合國一定會接受我們,而日本也在歷經凈化的痛楚之後,會重生為一個真正的主權國家吧?那些死去的「海風」的船員們固然可憐,但是那是為了讓國家重生所必須流的血,是必然的犧牲,總有:天,人們會了解這一點的。把我們視為叛亂軍,將我們包圍的自衛官們如果知道真相的話,也一定會站在我們這邊的。
就算髮不出聲音,靜姬也沒有必要問工作內容。她點點頭,表示自己隨時可以出動。
「以『疾風』為中心,半徑十公里的空域都被封鎖了。一個不小心,不知道會變成什麼……」
「渥美先生,你真的想落個輕鬆嗎?」
渥美的聲音中帶著點傷感的色彩。宮津覺得那是他真心誠意的表現,然而英和一點也不放在心上,聳聳肩說「最後還想用淚水來打動敵人嗎?」
海員情操——在海上生存的人的模範、規律。這是任何一個海上自衛官都被深深教誨過的金科玉律,然而最早告訴他這個觀念的是父親。這是將年幼的自己扛在肩上,在老家附近的鎌倉山中寺院里散步https://read.99csw.com時,父親一定會說的話。當時宮津連一半的意思都沒辦法理解,然而偶爾擦身而過的防大學生們穿著的白色立領制服、意氣風發地回應他們的敬禮的父親的背影卻讓一顆童稚的心靈產生了對海上自衛官這個工作的憧憬……「這個老不死的講這什麼話!」
「改變設定,讓『GUSOH』沉入海底。已經死了很多人了。就當我是最後一個犧牲者,不要再增加錯誤了。」
全長長達三十公尺的大型直升機的機體幾乎都是收納空間。目前處於空艙狀態的機體內只看到空蕩蕩的內壁有一些簡易座位和固定行李用的網子,可以一眼看到位於機首的駕駛座。隔著座位可以看到戴著白色安全帽的駕駛員和副駕駛員的頭部,也可以微微聽到他們談話的聲音。阿久津判斷他們可能還沒有發現到他,一邊在腦海中叫出行動程序,一邊跨進艙口。,「別管那麼多了,幫我把編隊長再叫來。」怒吼著的駕駛員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機內迴響,就在那一瞬間。

被逮捕的小型快艇消失之後,哥哥仍然站在舷側一動也不動,他已經這樣持續看著海面一個小時以上了。微風吹過海面,倏地吹開了他覆在脖子上的頭髮,靜姬見狀,靠了上去。
巨大的船體被固定在海面的「疾風」的四周冒起了像沸騰一般的水泡。聲音的波紋就是從那裡發出來的,直接與皮膚接觸的感覺讓真壁一度以為「疾風」啟動了,但是錨並沒有被回收,最重要的是也沒有感覺到機關啟動的笨重振動和螺旋槳啟動的聲音。那是一股動力小一點的力量在作動。幫浦吸水的聲音?把海水吸上去的「疾風」將水灑在船上?究竟為什麼……來不及多想,真壁覺得應該把這個變異傳達給宮下知道,遂正要把轉向海面的身體再轉回來。
英和簡短地說道,把無線電對講機放回腰際,看著宮津。他的眼神清楚地說著「我們只是做自己該做的事情而已。」宮津遂再度移動之前停下的腳步。
不久之後,那個聲音變成了笑聲。交抱著雙臂的英和一副無法忍受似地晃著肩膀大笑。
十幾個小時之前,自己也體會過受傷、失去同伴,在海上漂流的人心中的恐懼和苦楚。衣笠司令和死去的船員們不會樂見拋棄傷者,一味地只想復讎的艦長這樣做。想到這裏,阿久津心中的疙瘩倏地消失,他很自然地這樣開口說道。也許是駕駛員提高了機體的速度吧?頭頂上響起旋轉翼變得更高亢的聲音,阿久津對著安全帽上的麥克風說道「要把我擊落就儘管動手吧!」
現在她腦海中只有完成哥哥交付的任務的明確意志。清洗放射能塵的噴霧對目前被從三百六十度監視中的「疾風」而言發揮了煙霧的功用。日本政府那些人一定嚇壞了吧?他們是不是以為我們開始進行釋放『GUSOH』時的防疫演習而大感驚駭?或者誤以為『GUSOH』在艦內氣化,陷入恐慌當中?不論如何,這都是一個愉快的想像畫面,然而靜姬即將面臨更讓她熱血沸騰的事情,她不再多想,只是看著前方。
他們一邊互相彌補視野的不足,一邊隨著視線將槍口上下擺動。看不到敵人的身影,只看到通道的地板上滾落著一樣東西,當時東邱爾覺得全身的血液倏地往下沖。

自從結束噴射推進器的空中運輸之後,佩普洛一直在機庫里休息,現在那像昆蟲一樣的身影出現在飛行甲板上,攤開了那不像翅膀的七片葉片。看似已經進入離艦的態勢,然而機體的四周並沒有穿戴面具的特殊部隊隊員們的身影,也看不到應該在離艦指揮所的管制官的影子。阿久津藏身在機庫的百葉窗門口後方,確定飛行甲板上空無一人,他並沒有多想為什麼會這樣。
「India有異變!船體好像冒出像煙霧一樣的東西。」
充氣功能因為爆炸的衝擊而啟動,這個凄慘的景象因為輔助背心忠實地完成了救生衣的任務而出現在眾人面前。當中是有倖存者,然而其瀕死的模樣卻只使得海上地獄圖更顯得顯目。
竄過腳下的震動讓人不禁要懷疑是否是安裝在第一機械室的炸彈基於某種機緣而爆炸了?如果是手榴彈引發的爆炸理當不會引起這麼嚴重的衝擊。宮津督促手下報告損害狀況,他隱約可以感覺到英和對著無線電對講機說「那麼,進水區域的艙口可以封鎖吧?」的聲音中隱含著即將要爆發似的怒氣。
每個夜裡被東京瀰漫著死亡毒氣的噩夢所折磨,每次一聞到異味就心臟狂跳的生活也將因此結束了。在迎面而來的水流前方幻視到尚未謀面的英和,梶在口中喃喃說道,你等著吧。
隸屬於海自第一一一航空隊的清除海域用直升機MH-53接近當中。確認出現在電達熒幕上的指標點突破了半徑十公里的防線之後,宮津下令「發出警告。」
他可以想像「完全殲滅」這句話隱含著多少人命的損失,然而他沒辦法去體會這種痛楚。他不是沒有自覺到自己某個重要的部分已然麻痹,然而在遭到嚴重損毀的「海風」的CIC里聞到的電氣配線燒焦的味道,還有被海圖台壓垮的衣笠司令的手指頭等的景象卻似乎阻斷了他做進一步的思考。阿久津在一碰就好像會被燙傷的飛行甲板上奔跑,靠上機體後部的貨艙洞開的佩普洛,一邊擦拭著有別於暑熱的理由而狂冒出來的汗水,一邊窺探著引擎還沒有發動的機內的狀況。

(如月行,還有資深伍長大人。我最大的失誤是沒有在開始計劃之前就把你們網羅過來。我要對你們不屈不撓的抵抗表達敬意)
宮津一聽,全身僵硬,背後連續響起幾個聲音「阿久津艦長……」
激|情急轉直下,英和以舞台演員一般的演戲口吻和動作回答道。船員們都懷疑他是否發瘋了,然而宮津知道那正是英和的本質。宮津無能阻止英和,便把麥克風交給站在通訊儀錶板前面的英和。
「作戰失敗了。你趕快送出摩斯密碼,要他們立刻撤退部隊。」
可是,他的動作中途就停頓了。因為他看到一個讓他難以置信的景象。一道影子突然從圍繞著「疾風」的水泡當中出現,開始朝著他游過來。
兩腳併攏,躍進海面。靜姬的身體幾乎在沒有濺起任何水花的情況下沒入海中。

「你們也已經流了很多血。事到如今已經不是靠著倫理行事的時候。除非達到目的,否則之前流的血都白費了,你不懂嗎?」


每小隊分成四個編隊,維持在十五公尺深度前進的三十架噴射推進器正逐漸接近距離「疾風」五公里的地方。全球定位系統的信號沒辦法傳到海中,但是梶根據龍頭下方的計器盤讀取了速度計和花費的時間,正確地掌握自己目前的大約位置。
兩人視線對望了一陣子,駕駛員突然轉身看著正面的擋風玻璃。「……你可要負起責任哦」低吟的聲音從駕駛員的口中發出來,不等阿久津問清楚,他就按下了引擎的點火開關。
「把槍丟掉!」
我要利用這次的機會來終結一切——踏上逼近宮津的第一步,感覺自己已經去除了不必要的思緒的阿久津滿腦子就只一直重複著這句話。在「比叡」的飛行甲板上懸停了一陣子的佩普洛朝著「疾風」加快速度飛馳而去。
將無線對講機放回腰際的英和吐了一口平息激動情緒的氣之後,低聲地說「目前進水區域的艙口已經封閉了。」現在還不是可以鬆一口氣的狀況,宮津不發一語,把視線移回魚雷的發射鈕。
「但是,發生在這個時候就有點可疑了。艦艇被水霧擋住,所以沒辦法判斷,但是摩斯密碼好像也企圖傳達什麼訊息。或許中止作戰,把突擊部隊叫回來比較好。」
「發、疾風、致、自衛艦隊司令部。突擊作戰敗露。緊急、撤退部隊。」
重達八公斤的「寄生蟲」變得像一顆大石頭一樣重。他忍住想屏住呼吸的衝動——在浮上水面的當兒這樣做會導致肺臟破裂——使勁地將力量注入踢著水的腳上。明明不到十秒鐘應該就可以到了,可是不是已經過了三十秒左右了嗎?失去了時間感,在連一公尺前面的景象都看不到的黑暗中持續往上浮的宮下突然看到眼前一道鋼鐵制的牆壁,差一點就把呼吸器給吐了出來。
「還要我殺掉多少人你們才知道這是一場戰爭?」
「左,對空戰鬥。CIC指示的目標。」
「……就是因為拿了你的筆,才會招來這種厄運。」

槍聲連續響起,VLS的發射口濺起無數的火花。炙熱的團塊掠過身側,仙石產生一股想要當場蹲踞下來的衝動,然而他想起行所遵循的「人在奔跑時是不會死的」幾近可笑的單純真理,遂腳也不停地在十字火線當中奔竄。第一炮台的防水門就近在眼前,彈道延伸的火線撞擊在門上。仙石滾也似地來到防水門,用單手胡亂地掃射克魯茲,同時拉開開放桿,跳進炮台內部。
一個怒吼聲響起,仙石趕緊把頭縮回來。接著他再度慢慢地將頭探出去。在有著無以數計的計器和閃燈的管制室那熟悉的景象當中看到杉浦炮雷長蒼白的臉孔時,仙石差一點忍不住叫了起來。
「那是?」

幫浦吸取海水引發的振動也傳到了封閉了所有的隔牆和艙口的第三甲板的封鎖區域。行一跳而起,開始環視四周,仙石告訴他,放射能塵洗凈裝置好像啟動了。「反射能……」
隨著警報一起跳進來的聲音使得杉浦丈司才含進口中的茶頓時整個噴了出來。他趕緊回到儀錶板前面,確認計器的刻度是正常值,期間同樣被分配到導彈管制室的初任幹部飛彈士對著無電池電話大叫。
為了確認發射機的作動而設置的這個窗口被發射機本體和艦首的防波用圍牆給擋住,幾乎什麼都看不到,但是隱約可以看到海面和匍匐在十公里前方水平線上的陸地。這讓杉浦放下了一顆心,或許是因為他有著纖細的神經,覺得在對外頭的狀況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只能按著飛彈發射鈕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吧?因為一枚飛彈就可以讓一千萬以上的人當場死亡,連自己也難逃一死……
從四角形的黑盒子里長出讓人聯想起昆蟲的腳的六隻手臂,貼在包覆著弓形聲吶的外板上。靜姬觀察其四周,判斷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卸下來,確認沒有被裝置炸藥之後,毫不猶豫地把水中來複槍的槍口對準那個物體。
「那種東西只有在小小的島國上過得一塌糊塗的你們才適用。是習慣了把生活用水和生命安全當成理所當然的人們所製造出來的幻想。在半世紀之前的戰爭當中被擊潰時,你們應該早就體會到這種理念是不合時宜的。看來你們那愚蠢的頭腦甚至把這段歷史都給扭曲了,你們竟然可以忘得這麼快。真是讓人感慨啊。」
(我想我已經說清楚了,這是正式的決定)以一直以來一層不變的面無表情打斷渥美的野田好像用盡所有的力氣似的,突然露出苦澀的表情,低下頭來。(……我了解你的心情。我們也一樣啊。只是我們已經沒有時間期待、等待渺小的可能性了。除非確定他們可以讓『GUSOH』完全癱瘓……)
「我在CIC看到了。鎮壓部隊遭受魚雷的直接攻擊,在海上漂流。你們不也是想去救同伴,所以才將直升機駛到甲板上的嗎?」
從男人口中吐出來的大量水泡是恐懼的吶喊?還是詛咒的話語?靜姬微微地想了一下,對那副醜態產生厭惡感,遂把來複槍塞進男人口中,扣下扳機。
行也拿起克魯茲,臉上帶著微笑。事已至此,他們只有靠著強行突破,拿到通訊機才行。兩人同時解除安全裝置的聲音在封鎖區域中迴響。
但是,現在艦艇上依然有人持續頑強地抵抗。仙石所代表的資深海曹們的性格使得他們肆無忌憚地宣稱,他們才是艦艇的主人。而大致上說來,每一艘艦艇的幹部也都遵循他們的理論。護衛艦沒有受過高等教育的幹部們充滿睿智的氣息,卻充斥著那些一步一步爬上來的海曹在現場工作般的氣氛,這讓杉浦十分受不了,他得到的結論是,這都是因為白衛隊並非正規軍隊所致,而他一頭鑽進有事法制研究會也就是理所當然的結局了。
可是,前提是測試結果有可信度。宮下睜開眼睛,窺探著四周的狀況。他把臉往側面一轉,可以看到五公尺上方的海面在陽光下閃爍生輝。只要五分鐘之內沒有發生事情就成功了。如果敵人從水面上破水而來的話,就是失敗了。自己跟真壁獲救的幾率連萬分之一都不到。宮下凝視著手錶的秒針,突然想起就快五歲的兒子的臉。
從攀爬在艦橋構造部和後部射擊指揮所、煙囪部分的外板上的散水管的噴嘴所飛濺出來的水化成霧氣在船體和甲板上彈跳,形成一道白幕將「疾風」的船體給包覆起來。細細的水滴形成的水幕落在曝晒在盛夏的太陽下的肌膚上,感覺好舒服,崔靜姬微微睜開的眼睛看到水霧擋住了陽光,連擴展在眼前的海面都看不到了。
那簡直是出乎所有人想像的景象。擅自從「比叡」出發的佩普洛救回了倖存的920SOF的隊員們。另一方面,「疾風」的露天甲板上還看到如月二曹和仙石曹長仍然頑強抵抗的奔跑模樣。毋庸置疑,是他們破壞了CIWS,支援了救人活動的。看到顯現在主熒幕前的這些景象,渥美一陣愕然。
「我雖然走偏了自衛官之路,但是永遠無法割捨海員的情操。只要有人需要救援,不管錯失了什麼,我都要伸出援手,這是在海上生存的人的法則。教我了解這一點的是房間長你。」
坐在監視熒幕前面的初任幹部繼續做報告。或許是察覺到宮津有點難以釋懷的樣子,竹中說「也許是落海的途中,蓋子被打開,四散分裂了吧?」然而宮津依然難以抹去心中的疙瘩。
喀嘰、喀嘰、喀嘰。梶聽到耳機當中的ELF信號倏地中斷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把覆蓋在潛水衣底下的手拿去抵在耳邊。
近似慘叫的聲音在管制室里迴響,槍口又頂了過來。雖然已經有所覺悟,但是仙石的身體還是抖個不停。他握緊拳頭,閉上眼睛,突然感覺到本來抵著的槍口離開了他的頭。
長三次、短一次、再長一次……咚茲咚、咚咚咚、咚咚咚茲……聯、絡……一股足以用被鈍器狠狠地敲打頭部來形容的衝擊感竄過身體。也許是看到回過頭來的宮津臉上的表情而察覺事情不妙吧?英和也扭曲著臉,臉上寫著「果然如此」的表情。竹中一臉訝異,宮津轉過身大叫。
杉浦心裏想著,也許我就是這樣才老是被別人嘲笑太一絲不苟、神經質吧?但是擦拭長褲的手依然沒有停下來。這樣有什麼不好?要不是有我這樣的神經質,哪有資格控管高達幾十億的國家資產,擁有強大破壞力的武器?對只因為父親是做到幕僚的海上自衛官,自己就幾乎在沒有任何選擇權的情況下進入海上自衛隊的杉浦而言,這是唯一他可以用自己的腦袋思考、成立的理論。
「第二發電機室的啟動燈。自從少佐丟進手榴彈之後,就一直是這樣子。」
「必須持續警戒一陣子。我們也要強化海上的監視。」
「如果制止無效,可以發射威嚇炮加以強制阻止。總理好像沒有體認到事情有多重大。」
最後的水泡隨著血塊往上竄生。靜姬抱住不再掙扎,開始往下沉的男人的身體,鬆開他配備的LAR-V,連同通訊機裝在自己身上。身體變得笨重讓她覺得很不快,但是卻以比來時更強的力道踢著水返回「疾風」。
本來看到任何東西都不會受到感到驚嚇的真壁義成看到白色的物體從撥開來的沉澱泥狀物的底部出現時也被嚇了一跳。可能是人骨。
他站在武器管制儀錶板前面,拿出掛在脖子上的艦長專用的主鑰匙。之前一直都是插在操作盤上的,但是他擔心英和會單方面地執意要發射飛彈,因此還是決定把它帶在自己身上。宮津將主鍾匙插|進匙孔里一轉,凝視著之前一直亮著解除狀態的綠燈武裝系統的狀況燈變成顯示待命的紅燈。
難道只有放手一搏嗎?這也是揮拳者不得不背負的責任嗎?為了一掃隆史的怨念,自己往後到底要殺死多少個兒子和女兒……這些話慢慢地從思考的漩渦當中浮上來,宛如現在才感覺到靠著達觀所想像的痛苦和真實的痛楚之間的差異的宮津發覺自己的身體在顫抖。眼前用眼神提醒他「別再磨磨蹭蹭」的英和的眼睛和告訴他「就此打住也無妨」的竹中的目光就跟擊沉「海風」時一樣。宮津無法給予任何一個人回應,只能無助地閉上眼睛,朝著武器管制儀錶板往前踏出一步。
他凝視著聲吶熒幕。鎮壓部隊劃出了四公里的戰線,確實朝著這邊氣勢洶洶地殺過來。三十名經過嚴格訓練的士兵。鎮壓「疾風」,將他們再一步就能達成的目標毀於一旦的人們。可能是某子的兒子、丈夫、父親的人們……
沒料到渥美會有這種要求,宮津頓時為之語塞。該認可……嗎?瞬間宮津迷惘了,這時英和的鬨笑聲在CIC里迴響。
「『海風』的艦長……」
從洞開的門口可以看到倒在地上的杉浦的腳,但是也只是如此。緊接著門被撞破的聲音響起,仙石和行只好跑回預定的退路。
答!水滴發出莫名的巨大聲音落在地上。仙石睜開眼睛,看到杉浦握著克魯茲的于無力地下垂著。他緩緩地抬起視線,看到虛脫得宛如變得痴獃的杉浦的臉上滴下大量的汗水。
「二一三度,5.5英里。入侵限制空域,持續接近當中。IFF回應是JM111A。清除海域的53。」
「如果他們企圖採取什麼反抗行動的話,光是潑一盆冷水絕對是不夠看的。我們必須一次就將他們擊潰。為了以後著想我們也必須這麼做。」
隊員們頂著強大的風和海浪,想盡辦法踢水,企圖留在原位。然而,在他們頭頂上盤旋的直升機已經進入近距離防禦武器的射程距離了。分速三千發的高性能二十厘米巴爾幹炮的火線只要數秒鐘的掃射就可以將直升機擊墜。宮津閉上眼睛,作勢要重新面對武器管制儀錶板,這時竹中從背後響起的「艦長」的聲音使得他停下了動作。
一陣在腹底迴響的破裂聲竄過通道,緊接著傳來從門框上鬆開來的防水門傾倒的聲音。東邱爾立刻拿好克魯茲,把頭探出一瞬間,窺探著門口的狀況,沒想到完全沒有他預期中的迎擊火線,他不禁大吃一驚。數了三秒之後,他和站在對面的同伴互相點點頭,數一、二、三之後沖了進去。
雖然只有那麼一瞬間掠過鏡頭前面,但是滿身是煤污和血水的行身上的白色T恤和緊跟在後頭,一隻手上拿著機關槍的仙石的身影卻鮮明地烙印在宮津的視網膜上。本來應該是孤立無援的他們看起來竟然是那麼地精力充沛,強而有力。如果把武器管制重新鎖定在主炮上的話,應該可以繼續執行擊墜直升機的作業,然而宮津已經沒有這個打算了。他瞄了激動地對部下下指令的英和一眼,然後隔著熒幕眺望著開始進行援救作業的直升機。
外氣隨著近距離響起的聲音吹進來,緊接著是一連串的槍聲。杉浦拿起克魯茲,幾乎就在同時,行跳進了管制室的門口。
「簡直就像炸魚一樣。一個一個浮上來……」
固定在發射機上的飛彈彈頭上搭載著『GUSOH』。宮津發覺竹中不由自主地想採取行動,遂伸手制止了他。他是很擔心英和在激|情之下會按下發射鈕,但是英和並不是那麼脆弱的男人。只要看到他那狡猾的目光就知道,他所做的每件事都是經過仔細算計的。宮津直視著眼看著就要跳上去的竹中的臉,以眼神告訴他「沒事」,然後默默地凝視著英和的臉。
如果能游過去的話不知道會有多輕鬆,但是這麼一來,不用多久就會被「疾風」的聲吶給捕捉到。他們兩人的任務就是在抵達「疾風」的艦底之前,必須像比目魚一樣匍匐在海底,連氣都不能漏一口地往前挺進。被全世界的特殊部隊視為珍read.99csw.com寶的LAR-V型循環式潛水裝備會將一一氧化碳從吐出來的氣體當中去除,和氧氣混合再重新使用,因此排氣的水泡不會外漏。優點是不易被敵人發現,同時可以長時間進行潛水作業,所以對這次的作戰而言堪稱是最適合的用品。
「我才要問你咧,竟然還可以這麼輕鬆自在!再過一個小時,混戰就要開始了……」
「資深伍長也是從那裡進來的。對突擊部隊而言,那正好是一個方便的出入口。只要讓一小隊的人員從那邊入侵艦內,其他的小隊在海上待命就可以從內外同時發動攻擊了。到時候事情就有點麻煩了。」
「總不會是海豚或什麼的來跟我們打招呼吧?」

阿久津抓住隊員的肩膀,可是他遲遲不肯放開同伴的遺體。「放棄吧!趕快抓住這個!」阿久津怒吼道,把卷揚機的皮帶拉了過來,這時他聽到隊員好像在說些什麼,便把臉湊上去聽清楚。「這小子,剛剛還在呼吸。剛剛……」,阿久津費了好大的勁總算在旋轉翼的轟然聲中聽到他低吟的聲音。
企圖用這句話為自己的猶疑做個了斷的宮津推開竹中,把手伸向按鈕。就在這一瞬間,之前顯示可以發射的燈微微地閃爍著,變成顯示有問題出現的黃色。
梶也正面承受了衝擊。宛如撞擊在牆壁上,被從往後飛彈的噴射推進器上頭甩開來的梶在頭被埋入泥沙當中的那一瞬間,頸骨折斷,當場死亡。斷成兩半的噴射推進器機體衝撞過來,只留下被嵌在泥沙中的頭部,帶走了他的身體,然而梶已經感受不到痛感了。
炮口已經朝向舷外的左舷的三連裝短魚雷發射管從CIC接收到發射信號之後,分別從彙整成一束的三根發射管中射出Mk46短魚雷。被壓縮氣體推出去的全長2.5公尺長的短魚雷一沒入水中的同時便轉動著本身的螺旋,朝著目標突進。

七片葉片承受三座渦輪引擎的力量,開始轟然作響,緩慢旋轉起來。凸出於機首的機外用後視鏡似乎映照出從LSO驚慌失措跑出來的管制官的身影,然而當時鎮上了貨艙艙口的佩普洛的機體已經離地。
不要多想,繼續挺進吧!就像衣笠司令早就洞悉的,宮津心中有迷惘。只要動搖他的心志,就一定會找到接近「疾風」的機會。等接近到極限之時,讓駕駛員脫離機體,自己隨著飛機沖向「疾風」的干舷。藉著三座渦輪引擎的爆發力,讓「疾風」受到和「海風」一樣的重傷——之前絲毫沒有動搖的心情現在卻撼動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不是因為恐懼,更讓阿久津感到害怕的應該是再這樣下去,事件將會在自己伸手不及的地方落幕。
這是隨口說說的話,但是對擅自整備啟動直升機,打算出機救難的駕駛員卻發揮了效果。聽到「直接攻擊」這個刺|激人神經的字眼,駕駛員本來只充滿警戒和反感的色彩的眼睛遂慢慢地垂了下去。阿久津察覺到駕駛員的心志動搖了,便追剿道「我們的職責雖然不一樣,但同樣都是自衛官。」
他放下背在背上的「寄生蟲」,撥開飛舞上來的泥沙,把臉湊上去。靠著夜視鏡帶著綠光的影像,打開位於立方體的黑盒側面的開關,確認啟動燈開始閃爍。接著檢查上面的磁石那像昆蟲的腳一樣從左右方凸出來的六隻手臂是否正常啟動。沒有問題。真壁一邊警戒四周,一邊擔心地窺探著這邊,宮下對他打出OK的手勢,回頭看著擁有壓倒性的質量的「疾風」的船體。
他不做多想,拉出滑匣,讓子彈上膛。看到戴著三尉肩章的副駕駛員把手伸向自己的手槍,阿久津立刻將槍口拿去抵住他的脖子。「不要動……!」他低沉的叱嚇聲使得兩名駕駛員全身都僵硬了起來。
竹中斷然地說道,橫田和風間等人也點點頭,表示自己也有同樣的看法。宮津還來不及再度感覺暈眩,站在他旁邊的英和就說「身邊有一群體貼的部下,艦長真是何其幸福啊。」
沒有多餘的時間跟總理及局長進行確認了。渥美倏地站起來大叫,他聽到變成特寫畫面出現在終端機熒幕上的梶本總理的臉怒吼著(渥美本部長,發生什麼事?)「如月二曹發送電文來。敵人發現我們的鎮壓作戰行動了。」
「……可是,現在海上有需要救助的人。救人為先。我無法原諒你,不過勝負就姑且寄放著。讓我靠上前去救人!」

盈盈笑著扭曲了的嘴角讓仙石了解到,杉浦已經瀕臨瘋狂邊緣了。他說的話跟風間類似……仙石想起這件事,發現這兩個人根本就是同一類型的人,不禁有一種懊惱的感覺。
(既然如此就繼續進行。如果此時露出懦弱的樣子,本來該贏的仗也會輸掉。不是嗎?)總理的這番話讓人有一種他天生的武人特質於此時整個爆發開來了的感覺。明明嗅到了某種危險的味道,卻又礙於是自己促使總理做下這個決定的,渥美也只能回答「是。」
等待時間的經過也是士兵的工作之一嗎?好想抽煙。仙石痛切地想著。
「如果飛彈在被固定於發射機的狀態下而失去效用的話,敵人就不能自行引爆,也沒辦法將裝填在彈頭上的『GUSOH』移到別的飛彈上了。我們也考慮過『GUSOH』被裝填在VLS的可能性,因此C隊也要同時負責破壞VLS的工作。如果『GUSOH』在這邊的話,露天甲板上的C隊和D隊沒有辦法確保『GUSOH』,但是在這之前,艦內的B隊已經控制VLS了。
(我對憂心祖國命運的你的心情深表同情)即使隔著無線電,依然可以隱約感受到渥美極力壓抑的情緒。(不用採取這種手段,日本政府也有和你對話的準備……)
「為了處理在艦底正下方的斥候,他派出潛水人員下水。他之所以啟動洗凈裝置就是為了用水煙覆蓋住艦艇,讓政府那邊的人沒辦法從外頭看到這一幕。」
「就算他們能夠讓聲吶失去效用,又如何讓部隊進入『疾風』?上甲板也有人監視啊。政府方面應該很清楚,要是一個失策,飛彈很可能就會被發射出去啊。」
仙石一聽,頓時清醒了過來,拿起克魯茲企圖瞄準靜姬。發生肉搏戰時,體格的差異往往是有利的條件,然而行才剛遭受過凌虐,身上的傷勢尚未痊癒,而靜姬根本就不像個女人,簡直就是個化身成怪物的特工人員。仙石不想自己先走,將槍口左右擺動,企圖瞄準對象,但是要狙擊動作快得讓人目不暇給的兩人中的任何一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怎麼辦?」
這是代表浮上水面的手勢。帶著MP-5型機關槍、海軍槍的真壁點點頭,傳達支援任務就交給我的訊息。在槍口裝備有防水小型強力燈的海軍槍是DIS將美國海軍特殊部隊SEAL所使用的類型加以複製,採用為制式武器的東西。只有一挺機關槍做後盾難免讓人覺得有點擔心,但是宮下告訴自己,應該不會被發現的,他把手摸上披在LAR-V型循環式潛水裝置底下的輔助背心,按下充電按鈕。
「現在就救你回去。再忍耐一下。」
聽到阿久津說出的出人意料之外的一番話,瞬間宮津只覺腳底下一個踉蹌。明明早就告訴他,別再叫房間長了。宮津自嘲似地在內心嘟噥著,企圖保持住精神上的平衡感,結果只換來了被用這個職稱稱呼時的感傷。
(宮津艦長,回答我!我是阿久津二佐)

如果有人要宮津隆史讓這些大小孩們繼承他的遺志,只怕宮津隆史也高興不起來。仙石瞪著一心奉行教條主義,死不妥協,化身成怨靈般的杉浦的臉,不屑地說「……那是殺害一千萬人的理由嗎?」
緊追不放的子彈撞擊在封鎖起來的防水門上。炮台內部以主炮和連接第一揚彈室的揚彈機為中心,配置有兩座倉庫和教練彈倉庫,還有導彈管制室。第二甲板上開始傳來韓國話的怒吼聲,仙石沒有時間喘息,將升降艙口封鎖起來,朝著位於通道前方的導彈管制室前進。
也許下一瞬間,他就會奉命發射。他不能否定之前在為了逮捕資深伍長和如月行而展開的戰鬥中,艦內的系統沒有遭到傷害的可能性。萬一CIC那邊沒辦法進行遠距離操作,下達從這裏發射導彈的命令的話怎麼辦?我有勇氣發射飛彈嗎……正當杉浦這樣捫心自問時,(艦長下達命令)的聲音在無電池電話中響起,他的一顆心差一點狂跳起來。
沒有痛感,也沒有死亡的真實感覺,真壁從夜視鏡的泛綠視野中看到從自己的身體中噴射而出的血水。光的斑點圖案佔據了整個視野,當全身和著血水的女人橫穿過他面前的瞬間,所有的光都消失了。

這句話一樣是從有別於正常思考的更深層部分自然湧出來的。駕駛員一陣愕然,阿久津擔心自己心中的葛藤被識破,便又喝令道「走吧!」把槍口用力地往副駕駛員的脖子上一抵。
渥美為之語塞,他的氣息隔著擴音器傳了過來。這是為了確認此事所演的一齣戲——竹中等船員們也都抬起帶著驚訝表情的臉,宮津發出了嘆息,在內心嘟噥著,不是這樣的。
「英和發現了。」行回答道,握緊了扶在牆上的手。
噴射推進器的基本操縱訣竅是坐在位子上駕駛,但是在水中高速移動時,為了減輕對向的水流抗力,就必須以趴躺在機體上的態勢來操縱。雖然用帶子固定住腰部了,然而龍頭不時地會從手上溜走,常常會有好像要被拋到海中的緊張感。
「我也很清楚失去同伴的痛苦。只要你們宣稱是遭到精神錯亂的幹部自衛官威脅而不得不啟動直升機,總可以保持你們的面子吧?」
雖然第四甲板的進水區域完全被海水淹沒,艦艇依然能勉強保持平衡。問題是當水溢到第三甲板時,後部排水幫浦遭到了破壞,此時如果水淹到整個第三甲板時,就沒辦法保證「疾風」還可以浮在水面上了。
副駕駛三尉忘了槍口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出神地凝視著望遠鏡中的景象。阿久津也透過望遠鏡,凝視著無數的漂浮物漂流著的海面,不禁倒吸了一口氣。因為他看到一個看起來像豆粒般大小的人的頭一隻手抱著受傷的同伴,一邊拚命地揮舞著手。
男人的雙臂雖然失去了自由,但是仍然把腳踢出來,企圖牽制靜姬。靜姬不把他放在眼裡,繞到他上方,丟掉小型循環式潛水裝置,從死命地想逃亡的男人口中搶過呼吸器,銜進自己口中。男人肩上的通訊機接收到她的氣息,仍然持續閃著訊號燈。靜姬確認無誤之後,就沒有必要再讓男人活下去了。
「答應他們進行援救活動吧。我不認為阿久津艦長的話是騙人的。他說要拋棄個人恩怨,捨身救人。您應該答應他。」
「說什麼傻話?你想對曾經刀刃相向的對手打出懷柔政策嗎?如果沒有覺悟,早就該跪地磕頭了。」
也許是收到撤退信號了吧?鎮壓部隊改變了方向,正急速地散開當中。誰能保證一度撤退的他們不會再度發動襲擊呢?閃爍的三十個光點就像告訴宮津,他們擁有各自的意志和生命及人生一樣,宮津將目光從上頭移開,視線定在發射魚雷的按鈕上。
「CIC,導彈!狀況通知!」
要言之,只要在水進到第三甲板之前關閉艙口就可以了。英和等人下了這樣的結論,他們所採取的戰術非常簡單。在行和仙石躲藏的區域的隔牆前面配置一些士兵,當他們打開艙口時,立刻突破隔牆衝進去。此時另派一阻人員從第二甲板通達的升降艙口沖入,他們的目標直指地板上的艙口。突破隔牆的士兵們不以殲滅敵人為第一要務,布起火線只為了支援封鎖艙口——也就是企圖採用人海戰術,從他們手上搶走王牌。
「只要告訴日本政府,他們的鎮壓作戰已經被識破,要他們撤回去就好了。」
對全速遠離「疾風」的梶等人而言,那個聲音聽起來就像死神的聲音。他們企圖找出魚雷接近的方向,然而根本無法從擴散開來的許多發射器的聲音當中分辨出魚雷的位置。噴射推進器沒有配備聲吶,視野也不到三公尺遠。聽到漸漸縮短間隔的發射器的聲音,梶的內心不禁產生一股悔恨感,要是浮上水面撤退就好了。既然都會被「疾風」發現,在海面上飛馳時移動速度可以提高許多,而且隊伍還可以充分散開,將損傷控制在最低限底。明知事到如今已無法挽回,這個悔恨的想法依然在920SOF隊長的腦海中沸騰。
那篇電文從橫須賀的自衛艦隊司令隊傳進了市谷NCCS。
雖然覺得疲勞,但是距離極限還有一段距離。可以做到的。口中銜著氣罩,心中喃喃自語的真壁在泥濘的沉澱上頭擺動四肢,突然,他抬頭看著二十公尺上方的海面。
機體後部的貨艙艙口打開,援救人員被卷揚機的垂吊下來,正慢慢地落到海上。發現身上穿的不是潛水服,也不是飛行服,而是白色的士官制服的男人懸在半空中時,宮津把臉湊近熒幕。
在可以于第一時間和陸海空自衛隊指揮所進行情報交換的市谷NCCS里,擁有堪稱心臟部位的規模的指揮室現在將所有的機能都發揮在對付「疾風」上。主熒幕上顯示著「疾風」的最大倍數望遠影像和920SOF進行的狀況、先發的宮下和真壁兩人身上發出來的DIF信號———可以穿透海中的超長波信號——的接收狀況,並排坐著的操作人員們忙著處理隨著作戰啟動而來的大量雜務,始終沒有拿下過耳機。修正偵察衛星的軌道比預期中的更花時間,沒能接收到衛星影像固然遺憾,但是並不會對作戰造成阻礙。
用「眼罩」來形容真是貼切。渥美心想。欺瞞音響感應器的裝置,通稱的「寄生蟲」的性能就真的像眼罩一樣。這種裝置是為了使裝備在像「疾風」這種水上艦艇上的美國海軍軍艦用聲吶無力化而開發的,把這種裝置直接安裝在包覆著聲吶的外板,可以使受波電極板產生共振,擾亂其音源探測能力。
潛藏在第四居住區域的行和仙石靜待爆風平息之後,開始採取行動。讓人聯想起機靈的小動物的纖細身材和在後頭咚咚咚地追著的大個子在充滿硝煙的通道上跑著,一口氣跑上通往第二甲板的舷梯。四周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這兩道人影了。
(不過,日本政府將要因為這樣而付出不必要的犧牲。我們將會做實況轉播,讓你們知道因為你們的小聰明造成多少人死亡。你們就慢慢聽著吧)
安裝在梶的噴射推進器後方的防水燈短促地閃爍了兩次。緊接著每架機體前面的燈也回以同樣的燈號,花不到一秒的時間確認有三十個閃爍燈光之後梶用防水燈閃了一次出動的信號之後,慢慢地打開了節流閥。
泥沙從被擠壓的海底往上噴射,化為超音波的衝擊波粉碎了多台噴射推進器。被隱形的巨大魔手重擊摔落的噴射推進器四散分裂,碎片和人體在海中亂舞。有人被打落海底,有人被衝撞過來的其他噴射推進器的船底所壓垮。被夾在兩道爆炸衝擊之間的人在兩股衝擊波的肆虐之下,內臟破裂,手腳彈也似地四散開來。
忍不住衝動從旁邊伸過手來的英和按下按鈕,但是CIWS還是沒有作動。是不斷地執行自我診斷程式的武器管制系統發生故障嗎?不可能的。就在宮津心中這麼想的那一剎那,風間大叫「CIWS……!」,宮津趕緊回頭看著監視熒幕。
駕駛員不能離開駕駛座,而副駕駛員三尉必須留在機內操作卷揚機裝置。再加上如果在海上漂流的人已經虛弱到沒辦法靠自己的力量抓住卷揚機的話,那麼除了阿久津之外就沒有人能夠負責下去救人的任務了。只戴著護目鏡和救生衣這種最低限度的配備的阿久津被卷揚機放下去,落到救難海域上。
他把目光移回主熒幕,確認目前停留在Subject India的指標點附近的ELF信號。因為數量不足,只讓宮下三尉帶著通訊機,其實應該要準備兩人份的才對。只能把兩人的安危寄托在紅色光點的不方便性讓渥美想到這件事,他看著始終沒有離開「疾風」的ELF信號,開始感到奇怪。
堵住通道,自然地滾倒在地上的是大型的氣體幫浦。看到三筒滾在地上的幫浦表面寫著CS2,東邱爾頓時全身凍僵,那一瞬間,撬開天花板的艙口,從第二甲板潛進來的士兵探出頭來,東邱爾大吃一驚,抬頭看著他們。就在這一瞬間之後,地上響起東西滾動的聲音。
宮津認為應該是收放攝影器材的東西,不過還是回頭看著聲吶人員。坐在聲吶熒幕前面的風間立刻回答「快速落下的東西有一……不,兩個。現在沉到海底了。」
也許是和靜姬生死斗的結果吧?行的臉上添了新傷。仙石感覺到通往露天甲板的防水門前頭有不少人的氣息,只好跟著打開下到第二甲板的艙口的行後頭跑。
「準備對潛戰鬥。目標,接近中的小型潛水艇部隊。」
持續一個半小時不斷地撥開泥淖前行,終於看到的「疾風」將它那全長一百五十公尺,最大寬度16.4公尺的巨大身軀靜靜地浮在水面上。相當於五十層樓大樓那麼龐大的物體浮在頂上二十公尺處的光景讓人有一種即將要被壓垮的壓迫感,但是跟在真壁後頭移往艦艇正下方的宮下一如往常,把個人感情擺在一邊,開始進行作業。
「被逼到牆角的人是很可怕的。因為這種人會不擇手段,只求能活下去。」
「我是『疾風』艦長宮津。我很遺憾造成這種讓彼此都不愉快的結果。」
「B隊抵達第四甲板的進水封鎖區域,再分為兩組。第一組留在第四甲板待命,第二組上到第三甲板和如月二曹及仙石曹長會合,當敵人察覺A遂入侵艦底時,就破壞隔牆突擊艦內。此時,原本積留在封鎖區域的水會流往艦內,而且會繼續湧進新的水來,敵人除了要迎擊入侵者,還要分派人手維持艦艇的正常運作。期間隊員會想辦法鎮壓CIC和各飛彈發射管制室,全力發現、回收『GUSOH』。
如果沒有這種程度的以心傳心的功力,在戰場這種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情況的場所中,根本就沒辦法做到彼此掩護的動作。所謂的實戰就是不管事前演練過多麼縝密的計劃,往往都會被幾近殘酷的不確定因素所左右。梶看著每一個部下的臉,從他們臉上的表情確認了大家心中的興奮或恐怖已經被「只有放手一搏」的意志所吞噬之後,發出了現在已經變成必要的一個命令。「920SOF,行動!」
就在這一瞬間,警報在CIC中響起。宮津停下腳步,看到坐在緊急監視熒幕前面的初任幹部一邊重新設定警報一邊站起來。
看來趁著放射能塵洗凈裝置的噴霧啟動時潛下水的潛水員果然按照英和的預期,排除了安裝在聲吶上的妨礙裝置。「請看。這就是他們的所作所為。」英和說,他不理會再也說不出話來的竹中,看著宮津。
「別說那麼多,現在立刻起飛!我不知道『疾風』擁有什麼樣的終極武器,但是只要他知道我在上頭,宮津就不會隨便使用。」
「這樣不夠。請用主炮瞄準,等他們再接近一公里就發射出去。也有可能是搭載著『解毒劑』的特攻船。」
他興奮無比地說,因為整個暑假他從來沒有缺席過町內會的收音機體操,所以可以拿到全勤獎。今天早上他是否也準時前往了呢……
因為這種裝置是吸附在對方身上吸取其功能,因此被冠上「寄生蟲」的昵稱,但是梶本所說的「眼罩」還比較容易理解。「沒錯。」渥美回答道,將才製作完成的CG展開圖顯示於終端機上。
也不知道許英和什麼時候回來的,人就站在CIC的門口。「我有一個請求。」英和繼續說道。他的談話內容使得竹中對英和的越發地高漲。
是隆史阻止我的嗎?宮津無法抑遏地如此解讀在他企圖鞭策自己時所發生的事情。
嘴巴上雖然這樣說,但是行好像已經想出該做什麼了。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嗎……仙石俯視著擺在地上的武器,撿起克魯茲機關槍。
宛如不由自主似地抬起頭來的駕read.99csw.com駛員看著阿久津,好像想確認他的精神是否正常。已經分不清自己是正常還是發狂了的阿久津沒有時間多說什麼,承受著他的視線。
目標是導彈。只要能夠佔領管制室,其他的都猶有可為。如果裝了『GUSOH』的飛彈被裝填于發射機上的話,現在就可說是使形勢整個逆轉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仙石沒有多餘的時間去顧慮那幾乎要爆開來的心臟,只是一味地擺動雙腳,朝著艦首衝過去。
「少佐沒有權利插嘴!這是只有我們能體會的事情。」

瞬間,爆發開來的閃光照亮了淺海的黑暗,使得海水整個沸騰起來。變成火球的魚雷將最接近的噴射推進器連同操控者一起撕裂,將極具破壞力的衝擊波擴散到四周。
「那傢伙就欠我這麼大的人情。」
行就著倒在甲板上的態勢,狙擊靜姬。或許是判斷近距離槍戰對自己不利吧?她很乾脆地就丟掉來複槍,倒在地上避開了子彈。她巧妙地避開了行因為失衡的體勢而無法準確地瞄準目標的火線,四處閃避,在槍聲中斷的那一瞬間用力一跳,手上握著以反手姿勢握著的刀,在行還來不及站起來之前就欺上來,毫不猶豫地將刀尖往行的喉頭下揮。
「你不是長官嗎?你來決定吧!」
他知道,有時候是需要就教於那些雖然階級在下位,但是累積了長年經驗的人。可是,資深海曹們的知識終歸只限於下士官的領域他這種士官怎麼能被他們的意見所左右?如果因此造成事故的話,責任又在士官身上,如果下士官沒有「有時候被牽連是我們的任務之一」的謙虛態度的話,怎麼能算是軍隊呢?不管任何人怎麼說,杉浦都不想改變自己這個想法,就算因此被船員們排斥也無所謂。他認為,一定要取悅資深海曹才能當幹部的話,這種人就沒有資格當幹部。
「就戰術面來講,我承認對方有過人之處。但是,英和少佐的立場終歸只是提供建議的人。您應該明確一件事,艦艇的指揮權在我們這邊。」
行沒有回答,豎耳傾聽幫浦的聲音。仙石微微聽到排水管將水排放到海面的水花聲,看看手錶確定時間終於過了下午二時三十五分,看到突然回過頭來的行那充滿殺氣的眼睛,不覺大吃一驚。
他想讓船員們好好活下去。但是那只是表面上的思考,一旦被要求認真地去思考以後的事情時,他卻什麼都想不來,宮津為自己的淺薄感到汗顏。
「少胡說!對了,你一定以為我不會開槍,對不對?我可是當真的。這是規定。軍隊是靠規律作動的。否則艦艇的成績就沒辦法提升……!」
竹中頓時無言以對,宮津轉過身,重新面對著武器管制儀錶板。是的,沒錯。已經沒有退路了。宮津在心中這樣反覆說道,確認CIWS指定目標之後,把手伸向發射鈕。
不是梶本總理,而是野田局長,他的臉出現在幾個視窗中的一個。(作戰進入計劃B。這是正式的決定)DIS局長繼續說道,渥美一聽,只覺一股寒意竄過背部。
雖然已經知道包裹著「疾風」的白幕是放射能塵清洗裝置的噴霧,然而卻依然無法弄清楚宮津二佐在這個時候啟動這個裝置的內意。
握著節距桿的駕駛員抬眼瞄了阿久津一眼。那對棲著強烈光芒的眼睛訴說著「就算被殺,我也要去救人」的意志,阿久津見狀,不禁緊閉起雙眼。
「聲吶,好像有東西從快艇上掉下去,捕捉到了嗎?」
接著坐在右側的副駕駛員反應道「有這種事嗎?」阿久津嗅到了他們可能想擅自將直升機駛離飛行甲板的氣息,確認四周沒有其他人之後,暫時停下溜進機體內的動作,豎耳傾聽。
「沉著一點吧。」
在地上滾著,和填充著二氧化碳的幫浦撞個正著之後停下來的東西是M26A1手榴彈。那是我的手榴彈。心中掠過這個想法的東邱爾下一瞬間大叫「撤退!」從天花板的艙口中探出頭來的士兵趕緊縮了回去,東邱爾自己也企圖退到隔牆後頭去。然而,此時引爆的手榴彈使幫浦整個炸開來,通道上瀰漫著爆風和火焰漩渦。
潛到艦底的老鼠有兩隻。靜姬覺得很幸運,最先處理掉的一隻並沒有帶通訊機。為了避免這種運氣白白浪費掉,她必須慎重地處理掉第二隻。靜姬用蛙鞋踢著水,將留著血水,沉到海底去的第一隻老鼠背在背上,透過裝在單眼上的夜視鏡影像確認第二隻的行蹤之後,扣下APS水中來複槍的扳機兩次。
一陣雜音竄過聲吶熒幕,整個變黑之後,立刻就恢復了平常的畫面。映出來的海底狀況跟一瞬間之前截然不同。
ELF設定在平常時間發射信號的狀態,只有在有狀況時,才會ON-OFF開關。通訊機和循環式潛水裝置的濾氣罐連在一起,當呼吸停止時——死亡時——就會自動停止發出訊號。作戰失敗時只有OFF一次。成功時則OFF兩次。宮下遵循事前的決定,啟動了兩次開關。
一分鐘之後,魚雷已經追上撤退中的92OSOF,一枚魚雷掠過殿後的梶旁邊,衝進分別拖著航跡飛馳的噴射推進器隊伍中。隊員們之所以無法完全散開是因為每個人的第一個念頭都是想儘快遠離,都在無意識中遵循著往前衝刺的路徑。三枚魚雷完全沒有考慮到人們的這種心態,只是機械性地尋找聲吶反應多的點,啟動各自的近距離信管引爆。
從他的父母在暴動中遭到殺害時……不,不對。把他逼到真正的瘋狂境界的應該是親手虐殺養父的時候開始吧?就因為這樣,因為失去兒子而瘋狂的自己的人生齒輪才會和他的齒輪咬合,開始轉動……
三十個紅色的點從顯示「比叡」所在的指標點離開,沖向限制海域。那是在深度十五公尺深的海中前進的920SOF的隊員們分別帶在身上的ELF發訊機所發出來的信號。前方十公里處有被冠上監視對象——(Subject India)匿名的「疾風」的指標點,先發部隊宮下三尉的ELF信號和其重疊,仍然綻放著紅色的光芒。


被發現了。這是仙石第一個產生的念頭。怎麼辦?他用眼神這樣問行。行沒有回答他,用那對蘊含著怒氣的眼睛望著擴音器,就好像英和的臉就在那邊一樣。
「和生命維持裝置連動的ELF信號持續發出訊號中。」
如果「疾風」的聲吶作動的話,目前這個位置早就被發現了。「寄生蟲」大概確實完成了它的任務。在浮游生物的屍骸像雪一樣迎面吹來的視野中完全感受不到迎擊的氣息,掛在肩上的ELF通訊機也始終保持沉默。如果發生什麼事情而被迫中止作戰時,這個通訊機就會發出三次呼叫聲,由此可見,一切應該都按照計劃進行才對。
然而,英和的側臉卻罩著精神異常者的陰影。宮津心想,如果那就是所謂的狂氣,那麼英和是打一開始就瘋了。然而,就因為那是一種根深蒂固的狂氣,因此那不過是一個一直保有不變的知性的人最殘酷的瘋狂作法而已。
「所以現在才需要讓身體休息一下呀!既然要擺官架子,就表現得沉穩一點嘛。」

穿過艦橋構造部,正要跳到前甲板的那一瞬間。越過扶手的鐵鏈,從舷外現身的人影擋住了去路,仙石不禁跺腳叫糟。
英和的語氣聽起來就好像整個感情的機制都決堤了一樣。隔著宮津緊握的麥克風聽到這些話的渥美說(那個聲音是許英和的嗎……),英和一聽對著擴音器發出冷笑。

一個突然響起的聲音使得宮津涌到喉頭的話頓時又吞了回去。坐在監視外圍熒幕前面的初任幹部把臉湊近四面蚤幕中的一面。
說完,英和便壓下武器管制儀錶板的開關。捕捉到前甲板影像的攝影機映照出SM-1MR飛彈被裝填到導彈發射機上的景象,在場的人都不禁猛然一驚。
幫浦的空氣被注入輔助腰帶,腰帶有漂浮袋的效果。感覺到身體輕飄飄地上浮的宮下用蛙鞋踢著水,開始往上浮起。這一瞬間是最沒有防備的狀態。因為宮下往上浮的影子確實會被「疾風」的聲吶給捕捉到。他必須儘快靠上弓形聲吶,將「寄生蟲」安裝上去才行。然而在水中不停地踢著水的宮下對上浮速度之慢感到絕望。
模糊的笑聲隨即變成開懷的鬨笑。仙石覺得宛如被人從頭上潑了一盆冷水一樣,全身起了雞皮疾瘩,不由自主地往行靠了一步過去,以全身的力量去承受英和(你們知道嗎?)的聲音。
雖然聽從了英和的要求,啟動了放射能塵洗凈裝置,但是竹中依然不肯放過英和。宮津凝視著映照出沒有異狀的聲吶熒幕,「有如月炸開來的洞。」英和帶著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回答竹中,宮津不禁回頭看著他。
射進第四發的時候,黑盒子就在水中迸散出火花。手臂也整個粉碎,頓失支撐的黑盒子一從「疾風」的艦底剝落,便急速地往堆滿泥沙的海底下沉。
宮津不等回答就中斷了通訊,和竹中及英和一起看著雷達熒幕。保安廳的巡邏艇終於將和快艇之間的距離縮短到三百公尺,但是快艇完全沒有減速的跡象。為什麼只有一艘飛彈護衛艦停泊在以清除水雷之名進行封鎖中的東京灣?企圖靠著採訪來查明事實的八卦媒體是把整家公司的命運都賭在這個話題上嗎?以該公司必須對因此而被吊銷執照的快艇所有人的賠償金之大來考量,他們應該是抱著相當的覺悟才採取行動的吧?當宮津想著這些問題時,臉孔被熒幕的反射光染成綠色的竹中回頭問英和「你有什麼看法?」
機體往前傾,用左手支著駕駛座撐住身體的阿久津一邊用槍口抵住副駕駛員的脖子,一邊透過後視鏡窺探著駕駛員的表情。他沒辦法從那專註地操控直升機的臉上看出任何感情,遂將視線移往擴展在天篷前面的深藍色海面,他告訴自己,不管駕駛員心裏想什麼都無所謂。
槍戰開始了。事已至此,現在只能期待如月二曹和仙石曹長想辦法讓『GUSOH』癱瘓了。渥美一邊詛咒著什麼事都不能做,只能在這邊祈禱的自己,同時把目光釘在數道火光閃爍的「疾風」的影像上。
這是本來沒有預期的說辭。為什麼會這樣想?說完這番話之後阿久津捫心自問,「……為什麼你這樣篤定?」駕駛員彷彿看透了他的心思似地問道,阿久津回看著他。
伸過來的槍口在距離仙石胸口的幾公分處抖著。仙石慢慢地彎下腰,將克魯茲放到地上,舉起兩手看著杉浦的臉。平常就容易神經質的資深士官現在一樣緊張得好像就要痙攣了一樣。為什麼沒有預料到會有這種事?一直以為只要逃過英和的部下,要控制管制室就易如反掌的仙石為自己的天真想法咋了咋舌,他以儘可能沉穩的聲音說「總之,先把手從按鈕上移開吧,炮雷長。」
「不是檢查過系統了嗎?」竹中質問道。
海面上漂浮的幾乎都是失去生命的身體,不過當中也有人還在蠢動。宮津推開愣在當場的初任幹部,把手伸向儀錶板,以手動操作的方式控制一台攝影機,試著將倖存的身影放大。一個抱著瀕死的同伴,口中大叫著什麼的男人的臉也被放大到如小指尖一般大小,看得宮津再度為之無語。
下午二時三十四分。渥美確定計劃的推動比預定時間早了十一分鐘,將目光從指揮室正面的主熒幕回到手邊的終端機畫面上。
「他還活著嗎?」在宮津緩緩地回過頭來對著擴音器之前,阿久津那仍然可以隱約窺見出跟防大時代沒什麼改變,一樣有著固執色彩的聲音繼續說道。
被后坐力震得撞擊在儀錶板上的杉浦帶著一臉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的表情,慢慢地倒到地上。在他還沒有完全倒地之前,行一把抓住仙石的手肘,將他從導彈管制室裡帶出去。為什麼要開槍?這個怒吼還在心中盤旋著,然而仙石說出的口卻是非常現實面的話「設定還沒有變更……!」
行在瞬間觀察到室內的狀況,眼中竄過一陣殺氣。此時杉浦把克魯茲的槍口指向仙石應該只是一種反射動作,然而行不可能看得這麼清楚。不要!正當仙石想開口的那一剎那,行手上的克魯茲發出三連射的火光,射穿了杉浦的心臟。
手腳趴在甲板上,無聲地落地的痩小潛水服裝扮的人站了起來。看著物品似的冰冷眼神如假包換就是那個女人。仙石倏地將克魯茲的槍口對準她,然而靜姬快了一步,將斜背著的來複槍拿在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扣下扳機。
「寄生蟲」已經順利安裝好了,已經沒有必要再趴在泥沙當中了。為了和本隊會和而開始移動的真壁和宮下從海底上浮了五公尺左右,朝著南南西的方向游過去。游在右前方的宮下用指南針確認方位,真壁瞄了他一眼,身體一扭,把臉轉向海面。
他看著對準後面的露天甲板的熒幕,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黑色的煙霧。前頭可以看到從白色的圓罐似的雷達天線罩中凸出巴爾幹炮身的CIWS的形狀。宮津發現黑煙是從炮台背後的電子裝置冒出來的,下意識地想下令去滅火,然而CIWS卻先發出小小的閃光,從雷達天線罩當中吐出煙來,然後完全不動了。
說話和聽話的人都知道這是謊言,但是宮津不想再說什麼。明知英和是這種人,為了報仇卻又不得不利用他的自己心中的怨念以及陪著自己採取行動的竹中的情分絕對同時存在著。宮津下了這個結論,作勢要走開,「艦長」的叫聲讓他停下了腳步。

也許是所有的神經已達極限狀態吧?杉浦靠在儀錶板上,頂著虛脫的表情看著地板。從眼中溢出來的水珠隨著冷汗一起滴落地面。原本緊繃的空氣抒解了開來,仙石正想把手伸向杉浦的肩膀——
「作戰進入第三階段。突擊部隊於十五分鐘之後到達『疾風』。」
下午二時二十三分。宮下和真壁比預定的時間早了十二分鐘抵達「疾風」。
英和話中的意思不是對之前他發動的手榴彈攻擊遭到制止,導致無法將行和仙石料理乾淨一事感到憤恨,而是在告訴大家,如果不能將來敵完全殘滅,總有一天,被打倒的會是我們。這就是所謂的戰爭吧?宮津再度有這樣的體認。顯露心軟和怯弱的瞬間,毫不留情的死神就會造訪……
冷冷的聲音說完,擴音器就發出關掉麥克風的雜音,回歸靜寂。呆立在原地好一會兒的仙石和把目光從擴音器上移回來的行相對而視。
這個男人不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罪惡感而刻意這樣說的。他是真的樂在其中。了解這個事實的瞬間,宮津發現到自己開始對英和產生了殺意,然而他沒有正面去面對自己心中這種感情。因為臉色蒼白的橫田航海長告訴他,政府方面有通訊進來。
因為那像獅子的鬃毛一樣飄飛的頭髮感覺上就像哥哥高人一等的思考邏輯的體現。臉部微微顫動的英和看著撫摸著他的手背的妹妹的眼睛,低聲說。
穿過艦橋構造部的旁邊,朝著前甲板前進。只要穿過垂直發射裝置的發射口呈棋盤狀排列的區域,第一炮台就近在眼前了。以距離來說不到十五公尺遠,仙石企圖一口氣跑過去,但是中途卻有子彈在他腳邊彈跳,嚇得他不知所措。

「如果只是在這裏等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下的援救命令,920的隊員可能會全數殲滅啊!」
女人宛如早就預期到似地,一個動作就避開了三點閃光之後發射出去的子彈,緊接著立刻扣下拿在手上的來複槍的扳機。幾乎像是釘子,專為水中戰設計的細長子彈發射出去,穿破LAR-V型循環式潛水裝置,直接命中真壁的左胸口。緊接著又是兩發子彈射出來,準確地貫穿了真壁的右胸和喉頭。
英和抹去臉上的笑容,再度展露出幾近瘋狂的激|情,他的聲音讓在CIC里的船員們都不禁渾身打顫。「武士情操?別笑死人了。」英和繼續說道,他將那帶著分不出是嘲笑還是憤怒的表情湊到擴音器前面。
「英和不是那麼易與之輩。他打算假裝沒發現,把部隊引誘過來,然後一口氣加以殲滅。他的用意是為了讓政府了解,所有的抵抗都是沒有意義的。」
在市谷NCCS里透過熒幕目睹這副慘狀的渥美等人一時為之語塞。不是因為『扁魚』作戰失敗而感到沮喪。親眼目擊戰爭這種行為的極端殘虐的他們花了好長一段沉默的時間才讓自己恢復正常。
對始終不願認同自己的養父的怨念整個爆發開來的英和,還有利用這件事從渥美口中誘出情報的英和都是英和如假包換的真面目。「本來以為是將計就計的大好機會。」英和繼續說道,離開了儀錶板,走近沉默的擴音器。
「那是一種用噴嘴將吸上來的海水噴出去,清洗船體表面的裝置。是CBR應對策略,任何一艘護衛艦上都有裝備……」說到這裏,仙石為自己想到的事情感到悚然一驚。「難不成他們已經打算使用『GUSOH』,所以進行演習……」
喀嘰、喀嘰。看到接收燈短暫地閃爍了兩次,梶良巳在內心大叫快哉。但是,他並沒有將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沒有時間了。為了不用動用到『GUSOH』……不,為了確保船員們以後的安全,現在我們應該再次讓自己化身為魔鬼。」
「追捕中的巡邏艇發射炮彈,快艇好像中彈了。」
「我能理解副艦長的心情,但是……我覺得少佐也以他的方式體諒我們的立場,我這樣想是太天真了嗎?」

「你總該知道,如果你按下那個鈕,會發生什麼事情吧……」
啊?仙石驚愕地瞪大了眼睛,來不及多想就被行推到密封配電盤前面,一邊拿起讓水平燈閃爍的密碼一邊回頭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放手!少佐說的沒錯。」
完成出動前的檢查,采稍息姿勢的部下們似乎已經看出了隊長內心的興奮。梶感受到在沒有任何號令之下仍然一絲不亂地待命的他們只等著一聲令下就可以出動的氣息,不禁感嘆自己的不夠機靈,同時又覺得這些部下太值得信賴了。
用最大望遠倍數捕捉接近中的快艇的熒幕中映出了冒著縷縷的細煙,逐漸放慢速度的快艇。在駕駛座上的男人站起來,揮舞著手好像在抗議,站在船尾,拿著攝影機翻男人一個失衡,倒在引擎蓋上。這時宮津眼尖地看到本來被放在引擎蓋上的肩包似的物體被丟到進中。
「艦艇被擊沉,司令和許多部下都被殺死的艦長會有什麼樣的心情,你能說你不知道嗎?如果你也站在同樣的立場,我相信你也會做同樣的事情。」
「其中一個人是個外行人啊!就算他熟悉艦艇的構造,也不會這麼容易就完全消失無蹤的。仔細給我搜!」
從炮台和艦橋構造部、煙囪部分滲出來的煙霧慢慢地將「疾風」的船體整個給包覆住。沒有上升,只是將露天甲板上的構造物包裹似地擴散開來的白色煙霧看起來跟一般的煙霧有些不同。是霧嗎……渥美心中狐疑著,全身的血液來不及凍結時就拉開嗓門大叫。
渥美的眼前頓時一片黑,手腳不停地抖著。這個作戰的主旨是用擁有六千度熱放射能的新型高性能火藥將『GUSOH』連同「疾風」一起燒毀。驚悚地俯視著這半天下來看似老了很多的野田的冷漠表情,渥美大叫「請等一下!」兩手抓著超薄的液晶熒幕。
在「疾風」的魚雷濺起像瀑布一般的水花之後,連接「比叡」的CIC和市谷NCCS的通訊線路頓時陷入慌亂當中。彼此在不明就裡的狀況下交換的通訊只充滿了慘叫和怒吼聲,然而阿久津從片斷傳入耳中的聲音當中也了解到鎮壓「疾風」的作戰失敗,突擊部隊可能完全遭到殲滅的事實。聽到行動失敗也沒有任何感想,只是機械性地判斷執行自己的使命的條件已然整備的阿久津一個人離開了因為往來的通訊而充滿殺氣的CIC。

「您也看到狀況了。英和並沒有打算使用『GUSOH』,而且如月二曹他們現在也還在想辦法加以摧毀。要把他們連同敵人一起消滅……」

「我只是說沒有貴一點的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