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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烏鴉 一

第三章 烏鴉

雅子好像從彌生的語氣中已領會到發生了變故,馬上反問道。彌生就講在K公園發現了被肢解的男屍。
不能再猶豫了。
「是夫人嗎?」
「沒事。它喜歡外面。」
「能打攪您一會兒嗎?」
要是讓別人聽到談話內容,就麻煩了。彌生趕緊追上邦子,打開空調,又跑著四下里關閉窗戶。邦子像哼哈二將似的叉腿站在空調風口,饒有興趣地看彌生慌作一團。大顆的汗珠閃著光,從她的額頭上流下來。
「是的。」
彌生沒法,剛一敞開大門,邦子就進來了,四下里張望之後,壓低聲音問:
「謝了。」邦子甩出一句英語。
邦子掐滅煙,像成就了一件大事,站起身。彌生送到門口。邦子趿拉上鞋,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
邦子究竟是何來意?沒事她才不會來探望呢。彌生頓起疑心,審視邦子那雙凹陷的小圓眼。因眼線太粗,看不出任何表情。邦子不理會彌生的躊躇,抓緊了膠合板門。
「要是通過掌紋可以判斷,那一定會被確認為健司。這是遲早的事。你只能一口咬定什麼也不知道,別無辦法。問你,就說夫妻關係一般,那天,他一大早出去就再也沒回來。」
「我認為他們不可能把咱們兩家牽連到一起,放心吧!他們查看了你家的浴室,不是也一無所獲嗎?」
「對吧?她們竟把他大卸八塊!你不知道她們有多殘忍。你不是對丈夫的屍體連正眼都沒看一下嗎?我呢,可是吐了好多次。心情很不好,還那麼臭。真的,心情壞極了。人生觀會因此而改變的。」
「可是……」
「這兒可真黑啊。」
邦子笑著,故意拿話噎她。
昨天下午,邦子突然來了,事先連個電話也沒打。
「對不起,請問家裡有人嗎?」
彌生正在廚房削土豆,準備簡單的晚飯,突然無意中看到了夕陽。她用握刀的手遮住額頭,以避開刺眼的強光。
「別說?我偏要說。我可沒有為你干那種事的義務!」
「什麼事?」
「我說,在哪兒殺的?」
「我是武藏大和署的警察。」
「那是雅子替我決定的……」彌生吞吞吐吐地說道,「所以,不知那個數行不行……」
「我……怎麼說呢……我認為是他自作自受。」
不過,之所以這麼想,可以說是彌生心中尚存的一絲理性使然。其實自從那晚送走雅子裝健司屍體的車以後,彌生就感到健司已永遠消失於黑暗之中了。每當孩子們問及「爸爸哪兒去了」時,自己簡直也要如此自問,甚至連那晚漆黑的夜色都不再浮現。不知為何,僅過了三天,連親手殺死健司的感觸,都恍如從前。
「啊,打攪了,夫人。您丈夫回來了嗎?」
「真對不住。饒了我吧!」
「那可能是邦子作的孽。託付給那個毛手毛腳的娘們,的確是我的失策呀。」
「有。」
井口他們走後,彌生馬上給雅子掛了電話。
「最近你壓根兒不來工廠了,特地來看看你。」
彌生雙腿打顫,把男人們領到盥洗室。搞採樣鑒定的警察們馬上取出白色粉末,開始工作。彌生返回起居室,跟那些人相反,井口正悠閑地盯著小庭院邊的三輪車。
「烏鴉?」彌生莫名其妙。
「好的。」
「喂,當https://read•99csw.com然了,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知道我肚子上有青斑,對吧?」
「以前在大型超市敲自動收銀機。現在在盒飯工廠上夜班。」
彌生急忙拉上親手縫製的布窗帘,遮住陽光,廚房立刻暗淡下來。因未能適應光差,彌生捂著眼,靜靜地呆了一會兒。
或許出於習慣,雅子又陷入沉思。好不容易說出的答案也沒能讓彌生放心。
「是被碎屍了嗎?」彌生自語道。
「啊!您好!」
「還沒回來。」彌生壓抑著不安回答。
「她說不要。」
「怎麼了?」
邦子從塑料手提包里掏出一張紙,放到餐桌上。
「不過,我覺著不會出破綻。邦子不是沒說希望你儘早付錢嗎?那娘們雖然是個傻瓜,也不會做得太出格。」
「那樣的事倒沒聽說過,只是最近好像經常喝酒。」
保證人一欄空著,用鉛筆模糊地劃了一個圓圈兒,似乎專等著彌生簽字。
「這兒真熱!沒空調嗎?」
正在這時,內線自動對講機響了。彌生倒吸了一口涼氣,甚至低低地叫了一聲。她以為又是邦子闖來了。哆哆嗦嗦地拿起電話,卻聽到一個男人略顯沙啞的聲音。
井口悠閑地說著,卻以敏銳的目光掃視房間的各個角落。當目光停在彌生身上時,彌生通過胸口感到了身體在悚縮,像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一種威嚴所帶來的壓力似的,一動不能動。這胸口上的確有跟健司爭執留下的證據,決不能讓他看到!彌生不由得抱緊了胳膊。
對邦子的話,彌生責問道:「說你丈夫去向不明,是怎麼回事?」
就是挨訓也不能不跟雅子商量這事吧?彌生終於下定了決心。她把削好的土豆泡上,走到電話機前。
「……啊。」
「怎麼回事了」
「放手呀!」彌生疼得叫出聲來,邦子也沒鬆勁。
彌生竭力自製,不流露出不安的神情。
「……好吧。」怎麼能拒絕呢,彌生只得同意,「不過,馬上給不了。」
「手掌上也有紋理啊。那個屍體零零碎碎的,只有很小塊的手指沒被削去指紋。好在留下了一隻手掌,我們想通過它來確定死者身份。如果不是您丈夫那再好不過了。只是血型和年齡跟您丈夫吻合。我們只能先告訴您這些。」
「得要保證人啊。不是連帶,只是做保證人。放心吧!我說男人不在了,生活很困難。不過,對方說誰擔保都行,蓋殺人犯的章也可以。」
「不過,您孩子那麼小,要是攤上這碼事兒,可真……」
「是這樣啊?說給我十萬,真的?」
彌生小聲回答。邦子好像這才意識到恐懼,倒退一步,被有十厘米長的鞋帶絆著,幾乎跌倒。她急忙抓住鞋櫃,驚恐地看著彌生。
「對,是烏鴉。負責打掃衛生的大媽給烏鴉找食,翻騰垃圾箱時發現的。要不,或許永遠都不會被發現呢。」
「發放保險金的事。你丈夫一定加入了生命保險吧?」
聽到賭博,彌生腦海里就浮現了比九點賭博的事,但還是搖頭否認。
「嗯?」
「啊!歡迎!」
「哪兒的貸款?」
彌生因意外而愣住,在黃昏時分暗淡的房間里,獨自握緊了電話。
「哎,到底在哪兒殺的?不是常有殺人現場九九藏書的照片什麼的嗎?你沒聽說過那地方有冤魂遊盪?」
聽說是警察,彌生心跳得更厲害了。
「說呀!是什麼感覺?」
彌生因邦子的意外來訪而吃驚,拿不定主意是否放她進來。當時,正是孩子們在保育園睡午覺的時間。
邦子甩出這句話,連招呼也不打就走了。
「那麼說,夫人也在做工啰。什麼工作?」
一提到雅子,邦子怒上心頭,胳膊抱到隆起的腹部上方,措辭也粗魯起來。
「我們運那個時,不會有人看見吧?」
「他們玩去了?」
「有還不捨得用,真能吃苦啊。」
「嗯!給,一定給!」
「後來逼我做了貸款保證人。」
不經意地,彌生差一點兒用了過去時態,於是馬上打住。接著想起對孩子們來說,他確實是個好父親,眼裡就充滿了淚水。井口大概怕她長吁短嘆,趕忙起身說:「對不起,萬一確認了身份的話,勞駕您到警署來一趟。」
「想去。不過雅子讓我在家呆幾天。」
「噢,算了,我來可不是為了說這個。喂!聽說要付錢給師傅和我,真的嗎?」
「夫人,請別忙活。」
「怎麼著都行,反正我沒殺他。」
彌生終於沙啞地答道:「牙醫是火車站前的原田先生。」
儘管那個男人的語氣很謙和,彌生還是驚慌。想不到警察會來得這麼快。到底出了什麼事?彌生滿腦子都是昨天這個時辰邦子去警署告密的疑問。已經完了,敗露了!彌生簡直想就這樣赤腳逃跑。
「那是自然。好在你既有那晚不在現場的證明,又不會開車,總能搪塞一下。你不是既上了夜班,第二天還去了保育園嗎?」
或許是由於後悔,雅子消沉地說,「不過,那烏鴉也真是的……」
井口沒有回答,反而問:「最近您丈夫有沒有卷進什麼麻煩事,或者借過誰的錢吧?」
「冷靜些!這點事你應當心中有數的呀。」
終於,彌生問到了擔心的事。
要是多給她,良惠能不發牢騷嗎?想到這,彌生又猶豫了。就在這當兒,邦子又冒出了新想法:「好吧,那個以後再說。能先在這兒簽名嗎?蓋個章就行。」
「對啊,對啊,真是那樣。」邦子一可能覺得惹不起雅子,於是點頭稱是,轉換了話題,「那麼,原來說好給我十萬,現在能變成五十萬嗎?」
「是啊,還在垃圾場跟一位太太說過話呢。」
邦子似乎不相信,圓睜著眼睛。
「嗬,上夜班?真辛苦啊。」
當然,彌生也並不完全相信邦子。當她拚命壓制著內心的忐忑不安時,雅子冷靜地說:「不過,我剛想起一件事,一旦身份確定后,有一條對你很有利。」
井口臉上現出同情的神色。
「是嗎?」井口臉色一暗,「是這麼回事,今早在K公園發現了被肢解的男屍。」
「那可多謝了。」
「這樣行嗎?」
「是的,兩個男孩,一個五歲,一個三歲。」
「說說看,」邦子窮追不捨,「怎麼不說呀!」
「可她幫了忙……」
「到底來幹什麼?說呀!」彌生不安地反覆追問。邦子則流露出明顯的輕蔑表情。
「那娘們也確實做得出。做事不利索倒挺財迷。」
「她是怎麼想的,那娘們!總是自以為了不起,指手畫腳的。」
read.99csw.com是嗎?廚房朝西啊。那麼,夏天很熱吧?」
「這幾天還不上班嗎?」
「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
原來為這事特意趕來的。明白了邦子的意圖,彌生就放下了心。同時也放下了為保護身體而舉起的雙手。她稍微鎮定下來,盯著邦子,看到她額頭上的汗在空調冷風的吹拂下急劇消退,皮膚變干,失去了光澤。
「有點事想請教您。」
「我手頭也沒有,得跟娘家借。能寬限幾天嗎?」
「是白貓?讓它呆在外面,能放心嗎?」
彌生抬起頭,發現井口又在凝視三輪車。貓也還在那兒。
「別這個那個的了!我再差勁,也不會讓你替我還貸款呀。我還沒那麼壞吧?話說回來,你不是要給我五十萬嗎?這樣就行。快蓋章呀!」
「擔保人合同書。」
「我想沒有。」
從內線對講機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彌生出門一看,是邦子站在那兒。邦子又白又胖,卻身穿白色無袖迷你裙,腳蹬白色無跟涼鞋,打扮得很入時,只是不協調。
「吵架的事偶爾也有。不過他疼孩子,……也是個好丈夫。」
彌生越跟雅子商量越感到不安。
「在我上夜班之前總是回來……」
「哎?你不是活得很精神嗎?」
彌生去報案時,由於辦事員不在,井口曾經耐心地告訴她如何辦理手續。最初接電話的也是井口。因為井口對彌生很熱情,所以彌生對他的印象不錯。
「我告訴她就是想馬上付錢,家裡也沒有現錢。於是她提出要我簽字。」
「對啊。」
邦子隨便拽出一把椅子,坐下,點著常吸的薄荷香煙。彌生把供客人使用的煙灰缸放到她面前,而後提心弔膽地拿起紙。好像邦子從「百萬消費者中心」借了年利為百分之四十的貸款,上面用小字印著「同息延付」等彌生不懂的內容。
「……來吧。」
「……我明白。」
「好的,這就來。」
「求求你,別說了!求你了!」
彌生感到虛脫,真想找雅子訴苦。這樣的女人也算是朋友!邦子脫下鞋,隨手丟到一邊,毫不客氣地跨過了地板框。濕腳板落在地板上,發出「啪嗒」聲。
井口注意到房間因開空調而關得嚴嚴實實。
井口很快說完,垂下目光。
「不是你自己說沒人看見嗎?」
「不過……」
這不安不是為健司的事,而是由邦子引起的。
「確實,最近像您這樣的女性好像很多。哎,那是您家的貓嗎?」
彌生像小貓一樣蜷縮身子,蹲到地上。邦子突然間放手,不懷好意地笑了。
「假設是我丈夫,怎麼會被弄成那副樣子?」
彌生強打精神,走向大門。一開門,就見一個頭髮半白、面容消瘦的男人,胳膊上搭著上衣,笑嘻嘻地站在那兒。他是生活安全科的科長井口。
邦子不知道自己就站在健司咽氣的地方,還那麼問。絕不能讓她再往裡走!
邦子吃驚地打量著彌生。彌生明顯地感到其語氣帶有優越感,即「我清楚你闖的禍」,因而馬上就煩了。不!單是看到這個白豬似的女人,就渾身起雞皮疙瘩,她的心底響起這樣的聲音。「哎,還湊合吧。」彌生不知所措地回答,「有事嗎?」
井口用腳尖撐開門,瘦削的身體輕巧地溜進屋裡read.99csw.com。彌生這時才注意到,他的身後站著一幫穿藍制服的男人。
「要我把十萬改為五十萬。」
「您丈夫回家的情況如何?」
「讓我說,也說不清楚。」
「您孩子還小吧?」
彌生不答,只獃獃地望著邦子浸滿汗水的脖頸周圍。「這是恐嚇!」她終於意識到。
彌生一驚,順井口的手指望去。別無去處的「雪兒」蜷縮在三輪車旁,望著這邊,白毛已髒兮兮的。
她根本沒去想自那夜以來,自己內心的稜角或許己經磨鈍了。
「哎,殺人是什麼感覺?」
「我說,你到底有什麼事,就為了來說這個?」
「我就是在這兒勒死他的。」
「那錢什麼時候給?」
井口默默地做著筆錄,幾位像是從事鑒別的男子站在他的後面待命。
「真想不到啊。山本女士長著一副漂亮臉蛋兒,竟會謀殺親夫!我真是嚇死了。正所謂人不可貌相。那可是殺死孩子他父親呀,不得了!孩子們長大以後,知道了是母親殺的父親,會怎樣呢?這事你一點兒也沒想過嗎?」
「那麼賭博或者嫖娼呢?」
「夫人,有您丈夫的杯子之類的日用品嗎?」
似乎雅子也沒料到這一層,又沉默了。這時候,彌生還擔心被罵個狗血噴頭,雅子卻很平靜地說:「這事確實做得夠蠢的。公布了是你丈夫之後,萬一那個放貸者捅出你作擔保的事,誰都會想到邦子要挾過你。再說,你也沒有給她作擔保的情理呀。」
「是嗎?」彌生終於露出一絲安心的笑容,不過她知道那無疑就是健司,因而心裏七上八下的。
確實如此。彌生愕然。健司加入了總額為五千萬的生命保險。彌生正為支付因夫妻吵架而殺死丈夫、求人碎屍、拋屍所需的酬金犯愁時,事態卻陡轉直下。
彌生站到比自己高大的邦子面前,擋住去路。
彌生咚咚地跺著自己站立的地方,叫邦子看。邦子禁不住就往那兒看,眼裡滿是恐懼。看到這情形,彌生暗自吃驚:自己乾的事竟使邦子這個無賴都懼怕。
「是的……嗯,您所說的掌紋,是怎麼回事?」
「是呀。」彌生說給自己聽。而後想起了邦子的事——另外一樁不安的事,終於鼓足勇氣說,「其實呀,昨天邦子來威脅我了。」
「閉嘴,我不想聽!」
「別裝蒜了!」邦子哼哼地冷笑著說,「被逼著又是朝袋子里裝你丈夫的臭肉,又是去野外拋屍的不就是我嗎?」
就那樣悶在心裡沒告訴任何人,一直熬到今天。
邦子在工廠時,假裝是後生晚輩,一直措辭謹慎,態度尊卑。而眼前這個面帶無恥笑容的人又是誰呢?彌生急得掌心直冒汗。
「我該怎麼辦呀?」
「恕我冒昧,您兩口兒吵過架嗎?」
邦子為了扳回劣勢,傲然地仰起下巴。
「不想聽也得聽。我就是這樣被迫抓著你丈夫的肉,塞進垃圾袋裡的。你知道那有多麼噁心、膩味嗎?你明白嗎?嗯?你明白嗎?」
「不,你不會明白!」邦子進而抓住彌生的雙腕。
「嗯,還可以。雖然很緊張,但孩子們入托時,也能睡一會兒。」
「那你給雅子多少錢?」
「我們只是正在拜訪近處提出搜查申請或者失蹤報告的家庭,進一步了解情況。」
彌生突然意識到,邦子聲稱九九藏書自己二十九歲是撒謊,可能比自己都大吧?她對連這等小事都極盡虛榮,甚至對同事都撒謊的邦子,感到極度厭惡。
彌生添上一句,好讓自己放心。
「不,我把他們送到保育園了。」
因照看孩子和料理家務分神,一時忘卻的不安又如氣泡從沼澤底「突突」上冒一般湧上心頭,使彌生的心怦怦直跳。
彌生塞住耳朵。邦子順勢抓住彌生的左腕。她的皮膚上出了很多汗,粘乎乎的,讓彌生感到很不舒服。彌生試圖掙脫,因為邦子力氣大,沒能擺脫。
「這個為什麼要我蓋章呢?」
「我得跟父親商量,要兩個星期或者更長。並且,要分期……」
聽到這話,彌生頓時情緒低落,臉色蒼白,頭暈,上半身酸軟無力,這是貧血的前兆。彌生靠在門框上,以免倒地。還是敗露了,該怎麼辦呢?好在井口似乎把彌生恐怖的表情,理解成了妻子對失蹤的丈夫的擔心,於是慌忙安慰似的補充說:「不過,還沒確定就是您丈夫。」
一年中只有白晝最長的這一時期,日落之前有一段時間,夕陽從廚房窗戶的正面直射進來。「那不是神明在給犯了罪的自己定罪嗎?」一剎那間,彌生想道。
「好像是高利貸,不太清楚。」
它宛如激光,好像要把自己內心的毒瘤置於死地。如果真是這樣,自己將必死無疑。畢竟,自己是十惡不赦的殺夫罪人。
彌生權且信了邦子,蓋過章,簽了字。如果不那樣,看樣子邦子不會走,也快該去保育園接孩子了。不然,要是邦子當著孩子們的面逼迫自己,就麻煩了。
「不過,如果有人看到他回來過,怎麼辦?」
邦子推開彌生,朝里走去。彌生家為了節約,狹小的起居室沒開空調。
白豬!滾!彌生深刻地回味著親手釀下的苦酒,木然站在門檻處。就是在那兒,三天前的晚上,她殺死了丈夫。她拿起電話,想把剛才的事告訴雅子。又怕雅子責備自己為邦子蓋章的事,電話已經要通,卻又扣了。
「張口閉口雅子雅子的,你們是不是同性戀呀!」
「什麼時候能行?」
「馬上要去接孩子了吧?」
彌生不由得反問。邦子緊盯著彌生:「我在問你呢,在哪兒殺的?」
「可以進去嗎?」
「這是什麼?」
「能告訴我們您丈夫常去就醫的牙醫及提供一下指紋和掌紋嗎?」
「這裏西晒。」彌生分辯說。井口凝視著削過的土豆。
走進居室的井口高聲說。為了遮蔽夕陽,窗帘還拉著。外面亮堂,屋裡昏暗,給人一種淫|靡的感覺。彌生彷彿感到井口是在責備自己,慌忙跑到窗邊,拉開窗帘。夕陽西下,陽光從外面射進來,染紅了頂棚。
彌生憎恨那隻貓。自從那晚逃走之後,它就再也不想進屋了。彌生的語氣自然也就漠不。關心。井口似乎沒在意,看了一眼手錶。
井口以解釋的口氣說:「對。在K公園共發現了十五處,都這麼大。不過,總共加起來也只有全身的五分之一。現在,正對整個公園進行全力搜索。想不到吧?發現屍體的契機竟是烏鴉。」
「說不定。」
可能由於沒開空調,熱得受不了,井口掏出手絹擦汗。彌生急忙插上空調,又四下里跑著關上窗戶。這情形跟昨天邦子來時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