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自作聰明！」衣笠突然高聲恫嚇，「你小子有前科，還說什麼單單是俱樂部和娛樂場！而且你的前科不是把女人玩弄致死嗎？捅了多少刀，二十還是三十？並且是邊強|奸邊捅的。很爽吧？佐竹！簡直是魔鬼。我仔細查閱了你的調查筆錄，驚出了一身冷汗。像你這樣的畜生怎麼七年就放出來了？！我怎麼也想不通。給我解釋一下！」

「夫人？」

「來不及了，你死了心吧！」

「醫院……帶我去。」

「什麼不對？還笑！可惡，你這個傢伙，油嘴滑舌的。」

「不，這是……」

「求你別亂說。」

「據說你不是開著賓士嗎？」

「不知道。」

「你能這樣說嗎？」

在取證室，當新面孔的刑警進來自我介紹時，佐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裝個樣子而已。我可不會拿錢干混事。」

衣笠身穿洗得發白了的黑敞領半袖襯衫，在胸前擦著了一次性打火機，然後用打火機的強焰部分點著煙，香噴噴地抽了一口，注視佐竹。

說真的，佐竹可不敢小看警察。他們如果想給你捏造罪名，多少都能造出來。

「真不是我。我只是告訴那個男人別再來作客。他糾纏我店裡最受歡迎的小姐，我警告他放手。那以後怎麼樣了，我現在才知道。」

「七月二十日星期二夜間十點左右，在娛樂廣場的出口附近，幾個人看到你和受害者毆鬥。是你把受害者痛打一頓，從台階上踹下去了吧？」

「一個人睡的？」

從他的話看來，佐竹明白了衣笠根本就沒把那個妻子列為搜查對象。衣笠認為自己可疑，一個勁兒衝著自己來。這是一個天大的錯誤，不過處境對自己不利。

「那晚很累，所以回家早睡了。」

「你小子才胡說！」

「怎麼不能？真的沒關係。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的店裡也有中國人吧？給他們的組九_九_藏_書織多少錢會攬下這個活？是按市場價嗎？跟做醋魚飯卷似的嗎？現在的市場價是多少？」

衣笠情緒激動起來。

「佐竹，別目無警察！」

「一大早就去了彈子房，此後又送女招待們，還跟我的經理國松商談了很多，忙活了一整天。」

「周刊上登著碎屍一人是十萬左右。那麼說來，你的零花錢可以雇十個人了。」

佐竹慌了，莫名的恐懼襲來。不是暗探。佐竹愕然了，原以為槍打出頭鳥，自己被捕是由於打擊賭場，這才發覺是一科插手乾的。現在因別人意外的失誤自己被抓住腳脖，掀翻在地。他很清楚：一旦倒地，就跟雙腳陷進流沙里一樣，不是能輕易起身的。

佐竹不作聲。衣笠又打著打火機，隨著煙霧吐出一句話。

「誰都會這麼說。不過，快樂殺人還會重複的吧。」

「還有兩個小孩呢。你小子沒有孩子可能不知道，以後他們可怎麼過日子啊。」

「……不對。」

「胡說！員工們可是異口同聲地說你回去了。」

「跟國松談什麼？是如何處理受害者吧？國松可是這樣說的。」

殺人本身絕不是快樂的，更何況無法用快樂這樣簡單的字眼來形容。

「佐竹，找誰碎的屍？」

「是嗎？那麼我回家睡覺了。」

刑警們不懷好意地凝視佐竹。

「我可沒那麼多錢。」

「不。我再也沒殺人，我反省了。」

對他的奇思妙想，佐竹禁不住笑了。

確實如此。佐竹想起在那之後，哪兒也沒露面，回家了。並且是看著電視睡著的。真後悔沒呆在娛樂廣場，不過沒賣後悔葯的。

佐竹搜索記憶。那晚的事一點兒也不記得了，覺著好像回了家，又好像留在店裡。佐竹選擇有利的說。

「我是本廳一科的衣笠。」

衣笠咬著下唇，觀察兩個人喋喋不休的對話。佐竹對他的視線感到九*九*藏*書不快，還眼瞪他。佐竹心裏冒出一個想法。說不定犯人就是那個妻子。假設丈夫突然失蹤，而後被發現碎屍，妻子此時會那麼沉著嗎？就像想吃蛤蜊肉卻咬碎了沙子似的，佐竹拚命回想看電視時的不和諧感。那個妻子臉上刻著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有的某種東西，或許那就是自信感。

「你不是經常呆到打烊嗎？為什麼單單那夜回家了？不是很反常嗎？」

「回家睡覺了。」

「什麼亂說！你殺過女人，現在又拉皮條，毆打客人，而後碎屍，還有什麼可說的？你的眼裡簡直就沒有警察。真是無法無天！」

「還問怎麼回事。」衣笠笑了，他是個讓人討厭的男子，身軀粗壯，有著刑警滴水不漏的目光，「想問一問你跟另一個案件有關的情況。」

「碎屍案。」

「不對。我怎麼會幹那樣的混事呢？我的店只是俱樂部和娛樂場。」

「到底幹什麼了？」

佐竹回憶起偶然看到的社會廣角節目中播放的被害者妻子。對於那個沒出息的男人來說，妻子卻格外漂亮。

「怎麼？你出汗了，佐竹。」

「不知道？當真？」

「那麼，認識這個吧？」

「當然了。」

衣笠從鼓鼓囊囊的屁股口袋裡掏出記事本，慢騰騰地看著。

快樂殺人，受這話打擊，佐竹與衣笠那雙自鳴得意的小眼對視。不是那樣！

佐竹知道自己已經被他們踏翻在地。他們真的以為是自己殺死他，然後找人碎屍的。以後該怎樣重新爬起來呢？除非運氣好，否則很難。佐竹的。腦子裡浮現出了狹小的矩形的牢房，因為恐懼，又流出了冷汗。這時，一直靜觀衣笠問話的刑警開口了。

衣笠厭煩地抱起胳膊。

「佐竹，想什麼呢？」

佐竹感到有濃汗從毛孔中流出，就如地獄中油鍋的蓋子似的，重重封閉的過去，現在被硬撬開了。那個索命女九_九_藏_書人的面孔又在眼前閃現。佐竹的黑色夢幻再度復甦，冰涼的手直想撓背。

「什麼碎屍案？」

「臉都變青了吧。」

「呆在娛樂廣場。」

「不對。」

女人聽到這話，以意想不到的力氣抓住佐竹滿是血的手，朝自己的脖子上拉。

佐竹搖頭。從取證室可以看到西口的高層建築群，還有被高樓垂直分割的夏日天空。陽光很強烈，佐竹閉上眼。新宿警署的旁邊就是自己的公寓，佐竹想趕緊逃回那個昏暗的房間。

「招供吧！招了就輕鬆了。」

「喂！等一等，到底是什麼事？」

佐竹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個叫山本的混蛋客人就是碎屍案的受害者嗎？這麼說來，似乎從報紙或者電視上看到過山本這個名字。事情不妙，真是有口難辯。

但是，佐竹卻這樣回答，低下頭。

「好吧，你就頑固吧。我會抓緊搜集物證，讓你說不出來一個不字。」

「為什麼一科出面？告訴我。」

佐竹穿著請麗華送來的藍襯衫。儘管佐竹不喜歡這個顏色，因為原先穿的那件黑絲綢襯衫已被汗水濕透了，只好換上了。可是，穿上這件襯衫，顯得臉色不好。佐竹笑了。

「佐竹，你替山本夫人想過嗎？她可是在盒飯工廠上班掙錢養活孩子的。你不覺得她可憐嗎？」

他想喊。之所以感到快樂，是因為能夠跟那個女人共赴黃泉。那一瞬間，我甚至對那女人產生了愛情。正因為如此，那女。人才成為我終生的女人，束縛著我。

一從手邊皺巴巴的商場的紙袋中，衣笠取出一件灰色西服。看到那個，佐竹「啊」地叫出聲來。那是在調查當晚，國松問起時，自己指示他扔掉的衣服。

「山本健司？不知道。」

衣笠跟撫摸動物似的，嘭嘭地敲打著佐竹肩膀周圍的肌肉塊。佐竹扭動了一下身子，以避開衣笠那滿是竹刀繭子的厚手掌。

原以九-九-藏-書為是警察懷疑私開賭場，結果自己被拘留了兩個星期。而且這次竟還是一科出面，這是為什麼？佐竹內心確實吃驚，不過這時還心存僥倖。

自己就是他們的獵物。佐竹因恐懼而顫抖，同時也滿腔怒火。一旦自己能從這兒走出去，一定要親手報復犯人，否則不足以泄憤。首要目標就是山本的妻子。

「那樣的事我想也沒想過。」

「你說案件，是什麼事？」

「要是想到可能再次入獄，多少錢也會出的。這次可能是死刑。」衣笠認真地說。

「等一等。」

「說警告只是你的措辭吧？」

「真是胡說啊。」

當夜，在拘留所，佐竹夢見了那個女人。

「怎麼樣，佐竹，你的反應太遲鈍了吧？到你那兒去的客人中有個山本健司的吧？他就是被害者，你知道嗎？」

「為什麼累了？」

看到女人臉上深深的絕望，佐竹的心因為憐憫和歡悅而緊縮。等一等，先別死，我要讓你跟我一起達到高潮……佐竹用力地抱緊女人，因全身是血，滑溜溜的。

佐竹因為後悔，咬緊了牙。

刑警反駁佐竹：「真的沒關係？」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不知道。」佐竹搖頭。

女人橫躺在佐竹面前，苦著臉央求，「醫院，醫院……」佐竹把手指插到被自己捅開的女人腹部，撲哧撲哧地直插到根部。不過女人好像沒有任何感覺，嘴一張一合，輕聲自語似的一直說著「醫院，醫院……」佐竹的手直到手脖子都被血染紅了。佐竹在女人臉上擦去手上的血。被自己的血染紅的女人漂亮之極，讓人以為簡直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

受到衣笠揶揄似的挑釁，佐竹不由得說：「他妻子怎麼樣？她是清白的嗎？」

房間突然暗下來，看窗外，黑雲翻湧，大棒樹的綠葉在大風中招搖，是傍晚要下雷陣雨的氣氛。

並且，山本迷上安娜，每天自掏腰包去「ｈtｔｐs://read.99ｃｓｗ•cｏｍ美香」。從妻子的穿著看來，根本沒有那樣的財力吧？假設如此，妻子恨丈夫非但沒什麼奇怪，而是理所當然……

「可能是。」

「告訴我們那個客人怎麼了？喂，佐竹。」

佐竹醒了。渾身是血。不，以為是血，其實是大量的汗。佐竹環顧四周，敲詐支票的男子假裝熟睡，神情緊張。佐竹不理他，在黑暗中悉悉索索地起身。他因十年來再次夢見那個女人而興奮。女人的靈魂還在周圍飄蕩吧？佐竹凝視黑暗，想再見她一面。

「對不起，我多嘴了。不過，我真的與這個案子沒牽連。我發誓。」

衣笠一副娘們腔，露出冷笑。可惡的傢伙！佐竹感到血沖頭頂，頭腦中一片空白。不過，自出獄以來一直不曾掙脫自製韁繩的佐竹忍耐著。

她求佐竹趕緊殺死自己。佐竹用滿是血的手撫摸女人的頭髮。

「你小子自己想想吧。休想矇混過關。」

這樣一來，「美香」和娛樂廣場可能就完了。洞察世態人情的佐竹從心底感到遺憾。出獄十年，慘淡經營才到今天這一步，竟碰上這事。最終還是栽到「夏天」手裡了。佐竹深感天命不可違，嘆了一口氣。

「認識。那是客人忘的東西……」

佐竹沖取證室的桌子。底下吐了一口。衣笠耳朵很尖，聽到這話，馬上用硬胳膊肘搗了一下佐竹的太陽穴。

「那不勞你小子費心，佐竹！受害者的妻子既有不在現場的證明，又沒有同犯。你小子倒是可疑得很。」

「這是怎麼回事？」

「可能是？那麼，後來怎麼處理的？」

佐竹厭煩地沖旁邊新宿署的刑警聳了聳肩。那人被衣笠佔了先機，只是苦笑。

「我真的不知道。」

「在拘留所里呆慣了，膽量越來越大了，是嗎？」

「真的。」

「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會不知道吧？此後受害者就失蹤了。你又幹了什麼？在哪兒幹了什麼？」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