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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拙與巧 10、「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錯了嗎?

第四章 拙與巧

10、「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錯了嗎?

莊子同樣也認為耳目心智無法認識「道」,要識「道」就得根絕情慾以保持心境的虛無恬靜,為此他提出了「心齋」的體「道」方法。所謂「心齋」就是排除內心的一切貪慾雜念,閉目塞聽,無思無慮,「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耳目受制於見聞,心思迷亂于情慾,這樣「氣」才能虛靜以納物,無心以應物。虛靜空明的心境就合於「道」,無須出門就了解天下,不望窗外就認識「天道」,不必經歷就能得知,不用親見就可明了,不必作為便獲成功。
韓非子認為耳、目、鼻、口是一個人心靈的窗戶,耳目耗竭于聲色,口鼻耗竭于滋味,精力耗竭于榮華,九九藏書人的內心就失去了「道」的主宰。其精神越是賓士于外,其心靈就越是迷亂,離「道」就越是遙遠,所以說「其出彌遠,其知彌少」,我們向外跑得越遠,自己所知的「道」就會越少。
(參見原第47章)
我們不難理解這種現象。既然政府也承認「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並肯定「發財光榮,致富有理」,既然百姓也明白「時間就是金錢」,更懂得「知識能變成財富」,那麼通過「讀萬卷書」以儲備知識,通過「行萬里路」來增長見識,其最終目的不外乎發財致富,在本質上與企業家辦工廠、https://read.99csw.com總經理開公司、店員站櫃檯和妓|女媚嫖客沒有什麼兩樣。妓|女拉客顯然不是為了愛情,而是看上了嫖客的錢包,讀書求知識和行路長見識也都是手段,終極目的還是為了掙大錢。
為什麼精神越奔逐于外離「道」就越遠呢?「道」為天地之始萬物之宗,如果心智馳于外的話,「道」是「一」而我們卻求之於「眾」,「道」為「無」而我們卻求之於「有」,這樣,奔逐于外不是南轅北轍嗎?「道」原本就無形無聲無名,視之不可見,聽之不可聞,觸之不可得,「行萬里路」向外奔逐,不是跑得越遠就離「道」越遠嗎?
只要我們能無思無慮、無視無聽九_九_藏_書,達到「水流心不競,雲在意俱遲」那種恬淡無為的精神境界,就可不見而明「道」,「無為而無不為」,又哪用得著焦思苦慮?又何苦要向外追逐?
《莊子·知北游》中有一則寓言說,一個名叫「知」的人遊歷到玄水邊,恰巧遇上了一位叫作「無為謂」的老兄,「知」便向他請教得「道」的方法:「何思何慮則知道?何處何服則安道?何從何道則得道?」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怎樣思索怎樣考慮才能懂得「道」?如何處世如何行為才能安於「道」?什麼途徑,什麼方法才能獲得「道」?「無為謂」三問而三不答。「知」返回途中在白水之南碰上了「狂屈」,他又以同樣的問題問九*九*藏*書「狂屈」,「狂屈」心中想告訴他卻又忘記了要告知的內容。他回到帝宮后又問黃帝,黃帝回答說:「無思無慮始知道,無處無服始安道,無從無道始得道。」
可見,「讀萬卷書」所求得的是世俗之智,「行萬里路」所獲得的是見聞之知。世俗的智巧越多我們可能就越發狡詐陰險,見聞之知越廣我們可能就越發浮躁貪婪。因而,「讀萬卷書」客觀上開啟了榮利之途,「行萬里路」事實上煽起了貪競之欲。
為什麼要摒棄思慮不用智巧無須方法才能知「道」得「道」呢?「道法自然」,「大道無為」,自然乃「道」之體,無為乃「道」之性,智巧思慮恰恰有違「道」的自然無為,只有棄聖絕智、閉九九藏書目塞聽才能與「道」同體。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是時下走紅的名言,不少中國人恨不得天天把它掛在嘴上。當然因說話的人不同,這句話的含意自然也有別:此話要是出自青少年之口,那是莘莘學子以此自期自勉——希望通過廣泛閱讀和豐富見聞,使自己將來成為見多識廣的棟樑之材;此話要是出自成年人之口,或者是他們以此自負——意在表明自己見聞廣博和學識弘通,或者是他們以此自欺——像井底之蛙在誇耀眼界開闊。不過,不管說此話的人意圖如何,有一點是毫無疑問的:這八個字已是人人愛說的口頭禪,更是人人愛聽的恭維話。人們要麼把它當作求取知識的途徑,要麼把它視為學識淵博的象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