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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仕與隱 6、替天行道

第八章 仕與隱

6、替天行道

無富也就無所謂貧,無貴也就無所謂賤。不知道什麼是偏心天下就自然公正,不懂得什麼是利己社會就自然公平。
這樣「替天行道」的使命就只有通過那些被宰割被奴役的窮苦百姓來完成,他們被逼向絕境就置於死地而後生,以「打家劫舍,搶富救貧」來換取社會的公平,以武裝暴動推翻暴君來恢復人間的公正。
(參見原第77章)
那麼,什麼是「天道」呢?打個比方說吧,天之道很有點像張弓一樣,弦高了就把它壓低一些,弦低了就把它調高一點;弦長了就把它縮短,弦短了就把它加長。可見,「天道」的本質就是九_九_藏_書減少有餘以彌補不足,它所強調的是公平與公正。
人類進入了「文明」社會以後,就開始了統治者對弱小群體極不「文明」的掠奪與榨取,不管國家是「興」還是「亡」,不管社會是治還是亂,下層人民永遠是被宰割、被奴役、被盤剝的對象,就像元代作家張養浩在散曲《山坡羊·潼關懷古》中所說的那樣:「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且不說「亂世的百姓不如狗」,就是生在「太平盛世」也照樣是「餓殍遍野」,如宋代蘇舜欽《城南感懷呈永叔》所描寫的慘景就發生在北宋的「太平盛世」:「十有七八死,當路橫其屍。犬彘咋其骨,烏鳶啄其皮。胡九九藏書為殘良民,令此鳥獸肥?……高位厭粱肉,坐論攙雲霓。」「盛世」總是統治者的「盛世」,它從來就不屬於下層百姓,自然災害和社會動亂首先遭殃的卻是下層百姓,權貴甚至還可以在災害和動亂中大發橫財。杜甫的名作《歲晏行》就是寫于「萬國城頭吹畫角」的戰亂時期:「去年米貴闕軍食,今年米賤大傷農。高馬達官厭酒肉,此輩杼柚茅茨空……況聞處處鬻男女,割慈忍愛還租庸。」
一旦「搶」到了天下或「偷」到了天下,當然就要完全地佔有天下和放縱地享受天下,搜刮天下之財以供自己揮霍,強征天下之民以供自己役使,霸佔天下之女以供自己淫樂。一登上了龍https://read•99csw.com庭,一竊踞了高位,馬上就撕下了當年「救民於水火」的幌子,很快就忘記了早先「解民于倒懸」的許諾,人民剛出狼窩便又入虎口。
在日常生活中,見得更多的是富人為自己錦上添花,難得看到人們為窮人雪中送炭,因而造成貧富的兩極分化越來越嚴重,極少數富翁富可敵國,大多數人則一貧如洗,露宿街頭。
而「人道」則恰恰相反,它減少不足以供奉有餘,剝奪赤貧以養肥闊老,正是「人道」破壞了人間的公平、公正與公道。
「替天行道」既是明君推行仁政的宗旨,也是昏君濫殺無辜的借口,更是農民起義暴動的旗號,《水滸傳》中那些梁山泊好漢們起義旗幟上九-九-藏-書就寫著「替天行道」。
「人道」何以總是反「天道」而行之,處處損不足以奉有餘呢?
王夫之曾深有感觸地說:「唯弓有『高』『下』,而後人得施其『抑』『舉』;唯人有『有餘』『不足』,而後天得施其『損』『補』。夫自損者固未嘗無損,而受天損者其禍烈矣。」
這主要是由於「人」很難像「天」那樣無欲無為、無私無己,無欲無為才能公正,無私無己便會公平。不少野心家混入官場或走上疆場,拚命「打天下」或「搶天下」,為的就是將來好自己「坐天下」。所以章太炎在辛亥革命后憤激地說:「狼盜狗竊鼠偷,死者不瞑目。」所以見慣了改朝換代的古人辛辣地說:「乾坤大半屬偷兒。https://read.99csw.com
只有體「道」者才能自損其有餘以供給天下不足。他們無私無己而與「天」合其德,無欲無為而與「道」同其體,這時候「人道」與「天道」二者就可能統一。他們出仕不是為己自肥而是為國獻身,不是求一己的享樂而是求人民的福祉,借用范仲淹的話來說,他們「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天下居者無屋自己就睡不安寢,天下百姓挨餓自己就食不甘味。
不幸的是,以暴力的手段實現公平和公正,常常給經濟造成巨大的破壞,給社會帶來毀滅性的震蕩,使大地上血流成河。打家劫舍的結果不是使所有窮人脫貧,讓人人都走上共同富裕的道路,而是使大多數富人傾家蕩產,使人人都變成一樣的窮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