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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版後記

再版後記

戴建業
於是,我放棄了那篇四不像的修改稿,也放棄了對舊作大動干戈的打算,只是改正了一些知識和文字錯誤,少數地方進行了一點補充,並以龔斌教授《陶淵明集校箋》為底本,重新校訂了拙著中陶淵明的引文。這個修訂本只是對舊作做了點小小的美容,比第一版減少了一些知識和文字錯誤,但願它在讀者眼中不至於「慘不忍睹」。
正是為了彌補或減輕這種遺憾,我才將十幾年前出版的《澄明之境:陶淵明新論》進行了修訂。拙著1998九-九-藏-書年作為我校學術出版基金叢書出版,第二年稍作修改後出版社又進行了重印。《文藝研究》很快發表了劉明華教授為拙著寫的幾千字書評,著名陶淵明研究專家、也是我的學界前輩吳雲先生,在他的專著《魏晉南北朝文學研究》里,在《文學遺產》的《陶學百年》長文中,在幾次學術會議上,都對拙著謬加稱讚。兩年後我又看到學者對拙著提出的批評。稱許增加了我的自信,批評更促使我的反省。研究者對陶淵明理解的深度,自然昭示了研究者自身存在的深度。不管是識力還是學https://read•99csw•com問,不管是閱歷還是心境,那時我對陶淵明難有很深的理解,更不可能成為陶淵明的知音。
詩人卡里馬卡說,一部厚書就是一個社會災難——不是浪費讀者的時間,就是浪費社會的資源;我個人覺得,每寫一本冊子對作者便多了一份遺憾——或者尚存知識錯誤,或者論證不夠嚴謹,或者議論失之浮泛。
2012年6月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西方各種學術思潮和方法,像破閘的洪峰一樣湧進中國,我就是在這種方法熱read•99csw.com的文化氛圍中走上教學和治學道路的。雖然在這些新方法面前有點目迷五色,但由於念大學時旁聽過劉綱紀先生的美學課,由於那時是李澤厚先生的學術粉絲,我的主要興趣還是集中於德國古典美學,後來又喜歡上了海德格爾,海氏《存在與時間》中對此在抽絲剝繭的分析讓人嘆為觀止。《澄明之境》就是從存在論的角度闡釋陶淵明的生命境界,以及這一生命境界與其詩歌境界的內在聯繫。現在看來,有些地方求之過深,有些地方又識有未逮。陶淵明生命境界的特徵,陶淵明對死的超越,陶淵明對生的安頓,近年九_九_藏_書來我對此都有一些新的體悟,原想通過修訂以便將新知融進舊作,好讓拙著既有年輕人的銳氣又中老年人的「成熟」。花了不少力氣改完第一章后,我才發現一個新的觀點不可能隨意「稼接」在舊作上,把「兩好合一好」的想法十分可笑。第一章的修改稿酷似一件舊外套上打了很多新補丁,那樣子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華中師大南門劍橋銘邸
謝謝上海古籍出版社李鳴先生,感謝他為拙著的出版熱心張羅,感謝他為拙著所做的細心審校。謝謝五編室田松青主任。謝謝九-九-藏-書總編趙昌平先生多年來對我關心和幫助。正是由於該社出版了許多學術精品,正是由於該社有這些熱心的師友,我對上海古籍出版社一直心存感激,對該社一直有一種學術上的親近感。
十幾年前我曾在拙著的《導論》中說:「我當然希望自己的闡釋能切近歷史上真實的陶淵明,但同時我也明白自己是在特定的語境中接受陶淵明的,對他的理解因而有著自身的歷史性,這包括不可避免的作為前理解的先見,和可以而且應該避免的屬於個人個性及知識的局限。」這段話既適合拙著初版也適合拙著的再版,它既是作者誠懇的自白也是作者無能的自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