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儲大泓先生的來信

儲大泓先生的來信

儲先生心細如塵。他說,「任由」讀起來彆扭,這兩字只要保留一個就行了。「既要出守則,又要怕得要死」,「又要」的「要」字宜刪,因為「怕得要死」往往是不由自主的,不是主觀上要不要「怕得要死」。對極了。這些語法上的毛病都是文章的敗筆,難得有儲先生這樣的前輩指正,確是受用不盡了。
我在《懷念邱吉爾》一文中說魯迅的雜文戾氣太濃。儲先生大不同意,寫了很read.99csw.com長一段話解釋魯迅為人為文之道。他說,「戾氣者,邪惡、暴戾之氣也。我以為對魯迅雜文的這一評語似乎欠公允。魯迅的雜文,有些確實辛辣、尖刻、但骨子裡卻充滿火熱的感情,而且讀了令人感到十分痛快、解渴」。儲先生舉了很多例子說明他的觀點,我大致不反對。我很喜歡魯迅的小說;我也始終覺得魯迅的文字甚好,但是我不愛讀他的譯https://read.99csw.com文。中國官方向來推崇魯迅,對他的雜文尤其偏愛,我因此一度細讀,希望能看出奧妙之處。這裏牽涉到儲先生所說的「一個人的閱歷、處境、習慣、修養等多種因素」,我到現在還是十分喜歡魯迅的小說。
日前收到江迅轉來上海儲大泓先生的長信,細讀多次,既慚愧又感激。儲先生是上海《文學報》社長,過去曾任《解放日報》副總編輯,是著名的散文家、九九藏書雜文家。江迅多事,前一陣子帶了一本《英華沉浮錄》第一卷到上海送給儲先生,害儲先生浪費時間精神讀這本小書,還不吝寫信指教。儲先生的信寫在《文學報》清雅的信箋上,他的字又很漂亮,一定要好好珍藏了。他很客氣,說是在上海報上讀過拙作,又讀過我在內地出版的集子,覺得蕪文並不淺薄。這次看完《沉浮錄》第一卷,「出於職業的習慣,只感到有些地方似可商榷。」
我的文九_九_藏_書章都是業餘率爾操觚之作,不能說不花心思,卻常常顧此失彼,用儲先生的顯微鏡一看,真是糟糕了。他說,「漢堡飽」之「飽」應作「包」;「我沒有去聽這個盛會」似應改為「我沒有參加這個盛會」。我同意他認為原寫法「不符合中文邏輯」,正如我在一一八頁里說「家庭」怎麼會「知悉」一樣。還有,「二零年代」應該作「二十年代」;同一段里我倒是寫「六十年代」,沒有寫成「六零年代」九-九-藏-書。儲先生說:「第三類當是英國小說家Evelyn Waugh的小說《獨家新聞》(Scoop)里的史萊德最精彩」,這一句中的「當是」似應改為「當以」,因為這一段中的「第一類以王爾德、蕭伯納為表表者」,就沒有寫成「第一類是王爾德、蕭伯納為表表者」。我當時似乎是故意用「當是」,因為那一句話後面沒有用「為」字;第二句既說「為表表者」,所以前面我用了「以」字。這兩種句法我當再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