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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三

第二部

他按平常時間回家。一進門就對妻子說:「喂,你邀請的人都請到了嗎?」
瓦爾特夫人談到雅克·里瓦爾這個單身漢要在自己寓所里舉行一次娛樂會,一次有社交界的名媛貴婦參加的大型劍術表演。她說:「這一定很有意思。但遺憾的是,沒有人領我們去,因為,那天我丈夫有事去不了。」
說完,她走下車,高聲對車夫說:
瑪德萊娜有點不耐煩了:
「我知道了。不過,她倒是很可愛的。」
她回答道:「您不能就這樣把客人扔下不管啊。」
最近,她利用丈夫的政治影響,交了一些朋友。連請帶拉把一些需要《法蘭西生活報》支持的參議員和眾議員的夫人弄到家裡來。
接著上場的是波里雍先生和拉帕爾姆先生,一個是職業劍術教師,一個是業餘選手。兩人像瘋了似的騰挪跳躍,拚命搏擊,使裁判員們不得不把椅子搬開,躲到一旁。他們在比賽台上,一來一往,難解難分。一個進攻,另一個便躍身躲過,樣子非常滑稽。他們時而急步後退,惹得夫人們哈哈大笑,時而大步向前衝去,卻又頗使人提心弔膽。這哪裡是斗劍,簡直是在表演體操。不知哪個頑童一語道破地喊了一聲:「你們別累壞了!是按鐘點算的!」這句外行話觸怒了觀眾,大家一片「噓」聲!內行人議論紛紛,都說比劍的人雖然十分有勁,但有時卻缺乏隨機應變的能力。
瓦爾特夫人再三說:「不,不,您別來,我不會接待您的。您要考慮到我的兩個女兒。」
「不是因為風,而是因為我希望看到您。似乎有一種力量促使我到您這裏來,我不知道為什麼,其實也沒有什麼話要對您講。反正我來了!我這麼早來拜訪您並且如此坦率地向您解釋,您能原諒我嗎?」
克洛蒂爾德天真地回答道:「啊,是的,太巧了!不過,即使他在這裏,也不礙事。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接著,他壓低聲音,「也許是因為從昨天起,我一心想著您的緣故。」
杜·洛華回到家裡,妻子問他:「你上哪兒去了?」
他低聲說了一句:「我愛你。」然後又問道:「你丈夫好嗎?」
杜·洛華立刻自告奮勇說可以領她們出席。她同意了:「那我和我的女兒對您可是感恩不盡了。」
她用溫柔的大眼睛看著杜·洛華,一個勁兒地說:「行了,留在我們這裏吧……先生……漂亮朋友先生。我們需要您。」
杜·洛華在她耳邊低聲說著。他知道要把這個思想單純的女人弄到手,必須慢慢來,一定要使她下決心同意和自己約會,先由她決定地點,然後逐漸過渡到由自己決定地點。
第二天,杜·洛華一走進報館便去找布瓦斯勒納。
夫人垂下了眼睛:「不,我們還不夠熟。」
他妻子假裝沒聽見,在他面前總是笑容可掬,毫不在乎。
杜·洛華微微一笑:「沒什麼!我只出去二十分鐘,大家甚至不會發覺。如果您拒絕我的請求,那就傷透我的心了。」
「親愛的朋友,」他說道,「我想請你幫個忙。最近,大家都叫我福雷斯蒂埃,覺得這樣做很好玩。可我,我倒有點煩了。請你悄悄地關照同事們一聲,以後誰還敢再跟我開這樣的玩笑,我就給誰一個耳光。
「很好。他剛剛在這裏待了一個月。前天走了。」
在這個洞穴里,人頭攢動、語聲嘈雜。
「那將來看吧。」她說道。
擊劍廳里的觀眾先是爆發出一陣大笑,接著,女士們心裏燃起跳舞的慾望。她們再也無心觀看台上的比武,高聲談論起來。
比賽台前有一群穿著擊劍服的年輕人。都是細挑身材,長胳臂長腿。他們挺起胸脯,翹著鬍子,開始在觀眾面前擺弄姿勢。大家低聲念叨他們的名字,說這個是職業劍師,那個是業餘的。總之,所有劍術界的知名人士都來了。他們周圍是一大群穿燕尾服的紳士,有年輕的,也有年老的,正在那裡談話,看來是那些穿擊劍服的選手們的親友。他們也想引起別人的注意,讓別人認出並說出自己的名字。他們都是穿便服的劍術大師和擊劍專家。
「我不知道,但自從你結婚以後,誰也不能在她面前提起你。我想她準是嫉妒了。」
杜·洛華夫人慢條斯理地回答:
他一面卷著鬍子,一面回答道:「嗯,那個做母親的也還可以。」
瓦爾特夫人恢復了鎮靜,又問道:
可是,老闆夫人仍然使他意馬心猿,原因是這個女人很難弄到手,其次也是出於男人喜新厭舊的心理。
「我本來不敢回來,不知道你會給我什麼臉色看。我一直不敢,但心裏非常想來。對了,告訴我,洛琳今天怎麼了。她剛給我行了個禮便氣沖沖地走了。」
瑪德萊娜不耐煩地聳了聳肩膀:「我告訴你,會的!我告訴你,會的!你不明白,對他們來說,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錢的問題。親愛的,在今天鉤心鬥角的政治鬥爭中,不應該說:『在女人身上想辦法,』而應該說:『在事件上想辦法。』」
杜·洛華回答說:「噢,比不上。」但他此時想的卻是瓦爾特夫人。

「嗯……如果你願意就……明天吧。」
克洛蒂爾德披上飾滿花邊的大披肩,穿過大門向樓梯走去。她對瑪德萊娜說:「你的晚飯好極了。不久你就可以在巴黎辦起第一個政治沙龍了。」
「肯定是這樣,一點沒錯。如果你還沒結婚,我一定勸你向她的女兒求婚……當然是向蘇姍,而不是向蘿絲嘍,對嗎?」
說著,他湊到克洛蒂爾德身旁,低聲說:
瑪德萊娜故意拿這話傷他,心想他一定會生氣。但他只是笑了笑,回答道:「和那個戴綠帽子的福雷斯蒂埃一樣?」
瓦爾特夫人和她的兩個女兒走到第一排保留席上坐下。杜·洛華把她們安置好以後,便準備走開。他低聲說:
「你一直留著?」
喬治喃喃地說:「是嗎!……這樣說來……她……看上我了?……」
「女士們,表演賽就要開始了。」
「噢,不。我對這個不感興趣。我要到眾議院去。」
妻子回答道:「都請了,只有瓦爾特夫人,她不一定有空。她有點猶豫,和我凈談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什麼保證呀,良心呀等等。總之,我覺得她https://read.99csw.com的表情很奇怪。不管怎樣,我還是希望她能夠來。」
瑪德萊娜正在客廳里等他。
瓦爾特夫人拿不定主意,對他說:
杜·洛華裝出儘力克制的樣子,壓低聲音說:「您看,我不是克制住了嗎。不過……還是讓我對您說吧,只說一句,我愛您……讓我每天都對您說這句話……是的,讓我到您家裡,跪在您腳下五分鐘,看著您那可愛的面龐說:『我愛您。』」
我們傑出的同事雅克·里瓦爾有一個慷慨而別開生面的想法:為了救濟巴黎第六區的孤兒,他準備在他寓所旁邊一個屬於他本人所有的漂亮的擊劍練習廳,組織一次大型的劍術表演賽。

忽然,從樓梯那兒傳來了雅克·里瓦爾響亮的聲音:
遲到的人居然產生組織舞會的想法,大家覺得很有意思。那些人真是自得其樂。大家都恨不得自己也在上面。
里瓦爾門前整整齊齊地停著一排馬車。杜·洛華把胳臂遞給瓦爾特夫人,和她一起走了進去。
杜·洛華故意逗弄妻子,假裝不相信她的話。他說,在突尼西亞問題上那種愚蠢的做法不會重演了,誰也不會瘋狂到那種程度。
觀眾十分欣賞這場比賽,一個勁兒地向她們喝彩。男人的心裏燃起了欲|火,女人也看得津津有味。她們感興趣的程度不亞於一般巴黎觀眾對咖啡店的賣唱女郎和通俗歌劇的喜愛。那是些俏皮而略嫌放肆,優美而顯得俗氣,附庸風雅,矯揉造作的表演。
「請他們考慮一下,為開這樣的玩笑而挨一劍,到底值得不值得。我之所以請你幫忙,是因為你是一個冷靜的人,能制止在我們中間發生不愉快的激烈事件,還因為你在那次決鬥中做過我的證人。」
接著,她轉向瑪德萊娜:「你不吃醋吧?」
可是,他並沒有把握,所以一直到舉行晚宴的那一天,他都放不下心來。
「沒有,我一直留著!」
一盞煤氣燈照著狹窄的樓梯。到了樓梯口,杜·洛華將身子一閃,讓瓦爾特夫人先下去。從明亮的太陽光中突然走到昏黃的燈下,總有點凄涼的感覺。一股地下室的氣味從螺旋梯下面湧上來,又悶又潮。為舉行這次集會而臨時擦過的牆壁發出霉味,混和著舉行宗教儀式時常常聞見的那種安息香的香味,還有女人身上發散出來的馬鞭草香精、鳶尾香粉和紫羅蘭的香氣。
接著,他站起來,喊了兩聲:「永別了!永別了!」便逃了出去。
杜·洛華看著瓦爾特夫人那個最小的女兒,心裏想:「蘇姍這小妞兒很不錯,真的,很不錯。」蘇姍看起來像個弱不禁風的洋娃娃,金頭髮,身材略嫌矮些,但小巧玲瓏,大腿和胸部都很發達。臉不大,一雙明亮的藍灰色眼睛,像是一位精細而富有幻想的畫家用筆描出來似的。白凈細嫩的皮膚,光潔無瑕。蓬鬆的鬈髮,錯落有致,彷彿輕煙淡雲,活像小女孩懷裡抱著的、比小主人還大的高級洋娃娃的頭髮。
五十個聲音跟著高喊:「來點冰水!」終於出現了一個托盤,但上面只有幾個空玻璃杯:清涼飲料在半路就給人拿走了。
里瓦爾大喊:「給女士們遞點冰水過來!」
「什麼?不要緊?」
地下室的兩側掛著兩塊牌子。右面那塊牌子上寫著:克萊夫克爾先生。左面那塊牌子上寫著:普律莫先生。
最後,他勝利了。大家紛紛向他鼓掌。
杜·洛華問她:「上次一別,如隔百年。您身體好嗎?」
他們緊挨著坐了下來。瓦爾特夫人開玩笑地問道:「這麼說,您這番表白……是真的啰?」
擊劍完畢,接著是賽刀。但是誰也不看了,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樓上發生的事情吸引了過去。只聽一陣挪動傢具、把傢具在地板上拖過來推過去的聲音,彷彿有人在搬家似的。這樣持續了幾分鐘。突然,透過天花板傳來了鋼琴的聲音,接著是一陣有節奏的腳步聲。原來上面的人為了補償看不到表演的損失,自動跳起舞來了。
人群逐漸從樓梯往上走,都想去喝點什麼。但大家到樓上一看,不由得勃然大怒,原來小吃部的東西已經被跳舞的人全部吃光了。那些人吃完以後一鬨而散,還罵罵咧咧地說:讓二百人老遠跑來,又沒有任何節目招待,簡直是缺德。
姐姐叫蘿絲,生得面容醜陋,沒有任何曲線,毫無特色,屬於不引人注目的那種女孩子。誰都不願意和這種女孩子說話,也不願意談論她們。
喬治心想:「難道我真能娶蘇姍?……」
整個地下室用彩燈照明。除了彩燈,還有燈籠,藏在起硝的石頭牆上一簇簇的葉叢下面。目光所及,到處都是樹枝。天花板裝飾著蕨薇,地上則鋪著樹葉和鮮花。
「什麼!……那套房子沒租出去嗎?」
她聽著這番庸俗不堪的愛情獨白,身體不禁微微發抖,結結巴巴地說:「不……不……這不行。您別說了!」
「當然,我親愛的,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允許。」
募捐的女士們走過去了。她們錢袋裡已裝滿了金幣和銀幣。這時台上又掛起一塊牌子,上面寫著:驚人消息。裁判員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大家都鴉雀無聲地等著。
「再見,漂亮朋友。」
杜·洛華說完便出去採訪了。一小時以後,他回到報館。再也沒有人喊他福雷斯蒂埃了。
杜·洛華裝出一臉不相信的樣子,故意激她:「你算了吧!」
「乖乖,你知道嗎,那位母親嘛,我倒希望你試一試。不過,我並不擔心,因為像她那樣的年紀,是不會失足的。早一點倒有可能。」
於是,杜·洛華便去接瓦爾特夫人。他叫了一輛敞篷馬車,因為那天天氣好極了。
「這可比不上咱們的房間。」她說道。
但他們剛在車裡坐下,杜·洛華便抓住她的手,激動地吻了起來:
杜·洛華隔著衣服接觸到她的身體,不住地撫摸她。在這種強烈而粗暴的愛撫下,她逐漸支持不住了。杜·洛華猛地站起來,想把她摟在懷裡,但就在他鬆手這一剎那,瓦爾特夫人往後一縮掙脫了,從一把椅子逃到另一把椅子。
另一個聲音說:「還要募捐哩!」大家雖然熱得直喘氣,但仍然快read.99csw.com活地跟著喊:「募捐……募捐……募捐……」
克洛蒂爾德聽罷,深情地吻著他的雙手,悄聲地說:「你喜歡怎麼做都成。只要把房子留下來,咱們能在那裡見面,我就心滿意足了。」
那天早上,瑪德萊娜收到老闆夫人一個便條,上面寫道:「我好不容易才擠出時間,我一定來。但我丈夫可是要失陪了。」
雅克·里瓦爾在寓所門口迎接客人。屋裡還設立一個小吃部,這方面的支出,將從收入里扣除。
客人們陸續辭去。拉羅舍-馬蒂厄夫人身材矮小,像外省的女用人。她原來是公證人的女兒,後來嫁給了當時還默默無聞的律師拉羅舍。里索蘭夫人雖然上了年紀,卻仍然自命不凡,給人的印象彷彿以前當過接生婆,在閱覽室的書本里學到了點知識。佩爾斯繆子爵夫人根本看不起她們。當她伸出自己的「素手」,和這些普普通通的女人握手的時候,顯得十分勉強。
擊劍的女郎每次進擊都給觀眾帶來一陣喜悅。他們大張著嘴,睜圓了眼睛,死死地盯著背朝大廳的那個女郎,目光集中在她那豐腴的後背,而對她手腕上的功夫反而不太注意。
「沒有任何別的關係?」
「咱們什麼時候見面?」
他低聲回答道:「我到電報局發一封急電。」
時鐘剛敲響兩點,他便來到了馬勒澤布大街。僕人把他引進客廳。他靜靜地等著。
「我打聽到一個消息,」她說道,「摩洛哥事件變得複雜了。今後幾個月內,法國很可能派遠征軍到那裡去。不管怎樣,他們一定會利用這件事來推翻目前的內閣,到時候,拉羅舍一定會趁機把外交部長的位置弄到手。」
瓦爾特夫人出來了,一見杜·洛華便高興地立即把手伸了過去。
「咱們在什麼地方見面?」他問道。
六位紳士穿著緊緊繃在身上的衣服,挺胸凸肚地登上比賽台,在裁判席上坐下。
有人向他喊了一聲:「您好,親愛的朋友。」原來是德·沃德雷克伯爵。杜·洛華向女士們說了聲對不起,便走過去和他握手。
她趕緊推辭,但杜·洛華堅持說:「您為什麼不願意呢?您太傷我的自尊心了。難道您還在生我的氣嗎?您看,我現在冷靜得很。」
第二天,剛吃完午飯,他就到韋爾內依街去。開門的還是原來那個女僕。她用一般小康之家的女僕那種隨便態度問杜·洛華:「您好嗎?先生。」
儘管如此,他還是決定,以後要仔細觀察瓦爾特夫人對他的態度,但並沒有考慮從中會得到什麼好處。
杜·洛華大笑道:「那就請便吧,夫人,您叫好了。」
瓦爾特夫人答應帶她的兩個女兒一起來,但拒絕做這次募捐的主持人。除了教會組織的活動,她一般都不出面。這樣做並非是因為她十分虔誠,而是由於她嫁給了猶太人,覺得自己的行為非帶點宗教色彩不可。而里瓦爾組織的這次表演賽卻有點共和主義的味道,很可能被認為是反教會的。
「不,我不大愛吃醋。」
說罷,她轉過身來,對瑪德萊娜說:「我還是叫他漂亮朋友,你允許嗎?」
杜·洛華臉紅了。接著,他把身子湊過去:
他們的馬車像船一樣左右搖晃。
杜·洛華洋洋得意,語帶嘲弄地說:「怎麼啦?福雷斯蒂埃戴過綠帽子這件事,那天晚上,你不是已經承認了嗎?」
杜·洛華的心撲通撲通地跳了一陣。接著,自言自語道:「沒關係。」說著便推開了門。
這句話似乎帶點諷刺的味道。
主辦這次表演賽的女士們一共募捐了三千法郎。扣除所有費用以後,還剩下二百二十法郎給第六區的孤兒。
三個星期以來,各種傾向的報紙都一直刊登著下列這條消息:
說著,他走進客廳。客廳里有人在彈鋼琴,彈得很不熟練。原來是洛琳。杜·洛華以為洛琳看見他一定會跑過來摟住他的脖子,但她非常莊重地站起來,像大人那樣一本正經地施了個禮,便很嚴肅地退了下去。
他很客氣地用手指了指通往地下室(劍術練習廳和賽場就設在那裡)的小樓梯,說道:「在下面,夫人們,在下面。劍術表演賽在下面的房間里舉行。」
大家向她們熱烈鼓掌。
整整一個晚上,他不斷回憶起和克洛蒂爾德那一段纏綿香艷的愛情。想到她滑稽而溫柔的舉動,和他們兩人結伴出遊的情景。他私下反覆說:「她實在太好了。對,我明天非去看她不可。」
杜·洛華站起來準備走,但接著又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你知道,我打算一個人把君士坦丁堡街那套房子租下來。我一定要這樣做。如果繼續由你來付房租,就太不像話了。」
她把嘴迎了上去。
拉羅舍-馬蒂厄夫人和里索蘭夫人是和丈夫一起來的。佩爾斯繆子爵夫人一到就大談上流社會的新聞。德·馬雷爾夫人穿著別出心裁的、黃黑相間的西班牙禮服,格外迷人。這套服裝緊緊裹住她美麗的腰身、豐|滿的胸脯和滾圓的雙臂,使她那小鳥般顧盼生姿的頭顱顯得更好看了。
里瓦爾連擊劍服也沒脫,滿臉通紅地跑過來說:「我去叫人弄點清涼飲料來。」說著,便向樓梯跑去。但是到一樓去的道路已經完全堵死。每一級樓梯都站滿了人,要穿過這堵人牆比打通天花板還難。
「把嘴給我。」
回來的時候,他說:「沃德雷克風度翩翩,很有氣派。」
他看見經理夫人,便急忙向前迎接,然後和杜·洛華握手:「你好,漂亮朋友。」
瓦爾特夫人訥訥地說:「噢……剛才您不是答應過我嗎。……這樣不好……這樣不好。」
聽了這句話,杜·洛華心裏既高興又驕傲。這個女人的確愛他,而且是真心實意,一往情深。
經過一家照相館的時候,他看見櫥窗里擺著一個女人的照片,高高的個子,大大的眼睛。他忽然想起了瓦爾特夫人。他暗想:「她和這個沒什麼區別,一定還挺不錯。我怎麼以前從來沒注意到她呢?我倒要看看星期四她對我的態度。」
小姑娘這種態度像是一位被冒犯了的婦女,使杜·洛華大吃一驚。她母親進來了。杜·洛華趨前握住她的雙手,輕輕地吻著。
僕人回答:「瓦爾特夫人和德·馬雷爾夫人。」
整個地下室左右兩邊都擺九_九_藏_書著長凳,十條一排,約莫可以坐二百個人。但請的來賓卻有四百位。
喬治回答道:「放心好了,夫人。」
第二天,瑪德萊娜要去邀請瓦爾特夫人。杜·洛華想搶在她前面,先單獨去拜會這位老闆夫人,看看她對自己是否真的有意。他覺得很有趣,心裏美滋滋的。再說……如果可能的話……為什麼不呢?
「你呢,」她說道,「你覺得你現在的新生活怎麼樣?」
行家們都說他賽得很堅定,很頑強。觀眾也相信這種說法,對他表示欣賞。
杜·洛華安排瓦爾特夫人坐在自己右側。吃飯的時候,只和她談一些嚴肅的事情,而且態度畢恭畢敬。他不時看看克洛蒂爾德,心裏想:「說真的,她更漂亮,更水靈。」接著,他的眼睛又回到妻子身上。儘管他暗中一直不懷好意地生她的氣,但還是覺得她也很不錯。
杜·洛華把著名人士一一指給瓦爾特夫人。都是些社交界的人物、各大報的記者。這些老牌記者從自己的經驗出發,對《法蘭西生活報》始終持保留態度,根本看不起,因為這樣的政治金融報紙都是陰謀的產物,往往隨著某個部長的垮台而銷聲匿跡。對此,他們已經司空見慣。人群中可以看見幾個詩人和雕刻家,他們一般都喜歡運動。還有一位榮獲法蘭西學院院士頭銜的詩人,大家不住地對他指指點點。除此以外,還有兩位音樂家和許多外國貴族。杜·洛華在這些貴族的名字後面都加上拉斯特的稱呼(意思是紳士),據他說,這樣做是為了模仿英國人,因為英國人在自己的名片上都印有Esq的字樣
杜·洛華覺得這樣追逐太可笑了,便頹然跌坐在椅子上,兩手捧著頭,假裝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是啊,我想你會回來的。」
杜·洛華接著說:「我這番表白用的是歡快的調子,免得您聽了害怕。」
她果然火了:「嗨,你和福雷斯蒂埃一樣頭腦簡單。」
「當然!我早就想,甚至很久以來,就一直想向您表白我的心跡。但我不敢。聽人家說,您冷若冰霜……」
杜·洛華吃了一驚,問道:「誰告訴你……」
到了前廳,他從容地拿起手杖,走到大街上,一面自言自語道:「哼,我想這回行了。」於是,他走到電報局,給克洛蒂爾德發了個本市電報,約她第二天見面。
杜·洛華聳了聳肩膀:「那當然,她一定會來的。」
他回到家的時候,聽見客廳里有女人的聲音。他問道:「誰來了?」
他不相信地回答道:「你得了吧。」
哪怕一塊點心、一滴香檳、果子露,或者啤酒也沒有剩下。連一塊糖,一個水果也找不到。什麼都沒有了。他們把一切都搶光、糟蹋光、掃蕩光了。
他邊走邊搓著手,心裏美滋滋的,因為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一個能幹的男子獲得成功以後,私心竊幸之餘,常常會喜形於色。這種快樂,一半來自虛榮心的滿足,另一半則來自女性的柔情所引起的感官上的喜悅。
第一對賽完了,接著上場的是普朗東先生和卡拉平先生。一個是民間的劍術教師,一個是軍隊的教官。普朗東先生身材矮小,卡拉平先生則是個大胖子,像個氣球,又彷彿是一隻用腸衣吹起來的大象,一劍就能刺癟。大家全都樂了。普朗東先生上躥下跳,有如猴子。卡拉平先生只動胳臂,身體的其他部分卻因為太胖而無法移動。他隔五分鐘就單膝前屈,使盡全身力量一劍刺去,像是要破釜沉舟,孤注一擲。刺完以後,要費很大勁才能把身子再直起來。
布瓦斯勒納答應照辦。
但在這以前幾分鐘,從樓上傳來了一陣奇怪的聲音,使看表演的人感到很不安。上面鬧哄哄的又是跺腳,又是哈哈大笑。可能是那二百位沒辦法到地下室里來的客人自己想辦法尋開心吧。螺旋形的小樓梯上擠著五十個左右的男人。下面悶熱得很。人們不斷喊:「透不過氣了!」「給點水喝吧!」剛才那個愛逗樂的人又尖叫著:「杏仁露!檸檬水!啤酒!」他這聲音蓋過了喁喁的談話聲。
杜·洛華心想:「我沒再到她那裡去是對的。現在,她已經冷靜下來了。我可要當心。」
瓦爾特夫人低聲說:「好吧,我同意了。」
「也恨,也不恨……我一度覺得很痛苦,但後來,我知道你這樣做的原因,於是我就對自己說:『得了,總有一天,他會回來的。』」
當她身旁只剩下杜·洛華的時候,她立刻張開雙臂把杜·洛華摟在懷裡:「啊,親愛的漂亮朋友,我一天比一天更愛你了!」
「真的,親愛的。她再也不稱你為漂亮朋友了。她叫你福雷斯蒂埃先生。」
她心裏很亂,猶豫著沒有回答。當馬車馳進府邸的大門時,她壓低聲音匆匆說了一句:「好吧,明天三點半,我到聖三會教堂。」
但杜·洛華突然雙膝跪倒,把瓦爾特夫人嚇了一跳。她想站起來,但杜·洛華用雙臂把她攔腰抱住,不讓她起來,一面用激動的聲音不住地說:
杜·洛華很驚訝地說:「我以為她也是猶太人哩。」
「是哪陣好風把您吹來的呀?」
大家只好走了。有些人後悔剛才捐了二十法郎。樓上的人大吃大喝一頓,卻什麼錢也沒掏,豈不叫人惱火?
當客廳只剩下他們夫婦兩人的時候,瑪德萊娜爽朗而快活地笑了起來,眼睛緊盯著他說:
「我明天就去看她。」
「兩點。」
瓦爾特夫人紅著臉說:「是的,我承認,如果我和您再熟一些,我也會像洛琳那樣,叫您漂亮朋友的。這個名字對您太合適了。」
「我愛您,我愛您。讓我告訴您,我愛您。我絕不碰您。我只想對您說,我愛您。」
瓦爾特夫人想早點回家。杜·洛華說:「我送您回去吧。」
「那您為什麼偏偏選擇今天呢?」
接著,他聳了聳肩膀:「算了!……簡直是異想天開……那位做父親的會答應么?」
瑪德萊娜把身子轉過去,不屑回答他。沉默了片刻,才繼續說:「星期二咱們有客人。拉羅舍-馬蒂厄夫人和佩爾https://read.99csw.com斯繆子爵夫人來吃晚飯。你去邀請里瓦爾和諾爾貝·德·瓦蘭納好嗎?我明天約瓦爾特夫人和德·馬雷爾夫人。也許還可以請到里索蘭夫人。」
「我多麼想你啊。」他說道。
杜·洛華回答道:「好極了。我負責里瓦爾和諾爾貝。」
「我還是希望您能留在這裏,這樣,您可以告訴我比賽的人叫什麼名字。對了,如果您站在長凳旁邊,就不會擋著別人了。」
她剛走,德·馬雷爾夫人也站了起來:
這時候,又有兩位選手上場了。他們彼此施禮已畢,便威武地擺開了架勢,於是,眾人的目光又轉向他們的動作。
杜·洛華說:「看不見您,我簡直就活不下去。不管在您家裡也好,在別的地方也好,我一定要見您,哪怕每天只見一分鐘。我要碰一碰您的手,聞一聞您裙子拂動的空氣。我要欣賞您身體的曲線和您那雙使我發狂的、漂亮的大眼睛。」
「那麼……那麼……當時你不恨我嗎?」
「我……遵命,夫人。」
「我只好失陪了,因為這些長凳是不許男人坐的。」
德·馬雷爾夫人走了過來:「漂亮朋友,您送我回去吧,您知道嗎?這是我從那麼遠的地方來吃晚飯的條件。」
「我也是。」她回答道。
「送杜·洛華先生回府。」
瓦爾特夫人沒說什麼。她有點累,隨著每次一呼一吸,她的胸脯不斷起伏,把杜·洛華的眼睛吸引住了。他不時和這位「老闆夫人」的目光相遇。瓦爾特夫人顯然方寸已亂,和他的目光一接觸便馬上躲開了。杜·洛華心裏想:「嗯……嗯……難道這女人對我真的動心了?」
杜·洛華半開玩笑地把這番話說得娓娓動聽。唇上始終帶著微笑,聲音里卻透著真誠。
他們弓著腿向前突刺,然後又矯健地直起身子。出手准而有力,恰到好處,動作乾淨利落,姿勢優美正確,一進一退,均有法度,外行的觀眾看得目眩神迷,讚嘆不已。
杜·洛華不禁大笑道:「這太巧了!」
瓦爾特夫人感到呼吸困難,氣喘吁吁,想開口說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來。她用雙手撐拒著,抓住杜·洛華的頭髮,不讓他的嘴向自己雙唇伸過來,並且把頭迅速地左右來回擺動,一面把眼睛閉上,不願再看見他。
瑪德萊娜聽了一怔,喃喃地說:「噢!喬治!」
於是,杜·洛華興沖沖地走了。
「那麼,您說吧,我到哪兒見您……在街上……不管什麼地方……您願意什麼時間都行……只要我能見到您……我會向您施個禮……說一句『我愛您』,然後我就走開。」
「不好也不壞。我妻子是我的同志和合作者。」
全體觀眾鴉雀無聲,都聚精會神地注視著他們。當最後一擊結束這場比賽,兩人彼此握手的時候,全場爆發出一陣歡呼。人們又是跺腳又是高聲喊叫。大家都知道,他們就是塞爾尚和拉維尼亞克。
請柬將由拉洛瓦涅、勒蒙泰爾、里索蘭等參議員的夫人和著名的眾議員拉羅舍-馬蒂厄、佩塞羅爾、菲爾曼的夫人發出。表演賽中間休息時將進行一次簡單的募捐,所得款項將立即送交第六區區長或其代表。
他們坐下來,微笑著,彼此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真想在對方的嘴唇上接個吻。
「她?才不是哩,每年七月二十二日聖瑪德萊娜節舉辦的慈善事業,她都是大施主。甚至她的婚禮也是在教堂里舉行的。我不知道老闆是否假裝受過洗,也不知道教會是否對此眼開眼閉。」
杜·洛華陪著瓦爾特一家出來等候馬車。在送她們回去的路上,他正好坐在老闆夫人對面。杜·洛華再次碰到了她那含情脈脈而又躲躲閃閃、局促不安的目光。他心想:「嗯,我相信她已經上鉤了。」想到這裏,他笑了,承認自己對女人的確有辦法。因為,德·馬雷爾夫人自從與他言歸於好以後,似乎更愛他了。
這兩位都是二級劍術教師中的佼佼者。威風凜凜地邁著略嫌僵硬的步伐,登上比賽台,像木頭人那樣舉手揮劍,彼此行禮,接著便開始交手。他們穿著帆布做的擊劍服和護身的白色皮套衣,彷彿是兩個舞台上的丑角,為了逗樂在模仿士兵打架。
「這倒是實話。再說,他也很討人喜歡。」
這則大型廣告,是里瓦爾這位靈巧的新聞記者自行設計的。
這時候,只聽見四面八方人們都在談論:「這個地下室真有意思,布置得真好。」
「你得了吧。」
她很有把握地回答道:「噢,瓦爾特夫人很正派,從來沒有人說過她半句閑話,你明白嗎?從來沒有,從來沒有。她在各方面都是挑不出毛病的。她的丈夫嘛,你和我都知道是怎麼一個人。可她卻完全不同。她嫁了一個猶太人,心裏夠痛苦的,但她對丈夫始終如一,所以,她是一個正派的女人。」
一個洪亮的聲音大吼道:「裏面氣都透不過來了,咱們快點結束,走吧。」
「我親愛的小克洛,我愛你。」
他高高興興地回到家。
他回答道:「很好,我的孩子。」
大家頭腦發熱,變得愛吵愛鬧。男人們看著自己鄰座,總想和他吵上幾句。甚至微笑一下也會挑起一番爭論。從來沒拿過劍的人也揮動手杖,模仿進攻和防守的姿勢。
「是的,但她可不能使我神魂顛倒。」
見到瓦爾特夫人,他暗暗吃驚,覺得她既年輕又漂亮。當然,瓦爾特夫人穿著一套淺色禮服,上衣的前胸微微敞開,露出金黃色的花邊。花邊下,豐|滿的乳|房高高聳起。杜·洛華從來沒見過她像今天這樣鮮艷,這樣誘人。她態度安詳,舉止大方,在風流男子的眼裡,只不過是個規規矩矩的母親,幾乎沒有值得注意的地方。她談的雖然都是人所共知、平淡無奇的瑣事,但她思想敏銳,說得有條不紊,頭頭是道,而且恰到好處。
「就這樣說定了,下星期四兩點鐘,我們等您。」
她使勁握住喬治的手,久久沒有放下。這種沉默的傾訴使喬治大為感動,突然對這位風流、活潑,也許還是真心愛他的女人重又產生了眷戀之情。他暗想:
她任憑杜·洛華握著自己的手,一面氣喘吁吁地回答:「不,我不能,我不願意。您想想,別人會怎麼說,想想我的僕人,我的兩個九_九_藏_書女兒。不,不,絕對不行。」
在一片議論和開玩笑的喁喁細語聲中,她們各就各位,擺好了架勢。
這次劍術表演賽是一些與《法蘭西生活報》有關係的參議員和眾議員的妻子發起的,目的是為巴黎第六區的孤兒募捐。
「我也是。」
瓦爾特夫人臉色煞白,結結巴巴地說:「得了,別孩子氣了,咱們還是談別的吧。」
「真的,我早就愛上您了,愛得簡直都發瘋了。您不要說話。有什麼辦法呢?我已經神魂顛倒了!我愛您……啊!您知道就好了,我是多麼愛您呀!」
「你知道嗎?你已經使瓦爾特夫人動心了。」
杜·洛華回答道:
不時可以聽到有人喊:「中了!」於是,裁判席上那六位先生便點點頭,裝出十分內行的樣子。觀眾們只看見一對活木偶伸長胳臂來回亂動。雖然誰也看不懂,卻都心滿意足。大家覺得那兩個傢伙,姿勢並不優美,而且多少有點可笑,不由得想起每年元旦大街上賣的那種打架的小木人。
幾乎所有的長凳上都坐滿了婦女。她們裙裾窸窣,笑語喧嘩,像在劇院那樣扇著扇子,因為這個鋪滿樹葉的洞穴熱得像蒸籠一樣。一個愛開玩笑的人不時喊道:「杏仁露!檸檬水!啤酒!」
杜·洛華不明白她這句話的含義。
兩位女士各持花劍登場。她們身穿擊劍服,上身是一件綠色運動衣,下身是一條僅及大腿一半的短裙。胸前護甲高聳,使她們不得不把頭仰起來。她們既年輕又漂亮,微笑著向觀眾施禮。大家報以經久不息的掌聲。
於是,六位女士在長凳之間來來往往,只聽見銀幣落在錢袋裡,發出清脆的聲音。
他們的名字不斷地口口相傳:那位個子不高、唇髭很濃的是裁判長雷納爾迪將軍;那位身材高大,禿頂長髯的是畫家約瑟芬·盧德;另外三位服飾華麗、少年英俊的是馬泰奧·德·于雅爾、西蒙·拉孟塞爾、彼埃爾·德·卡爾文;最後一位是劍術教師加斯帕爾·梅勒隆。
他滿意地搓著手,因為他終於找到了一個好辦法,既可以折磨他的妻子,同時也能夠滿足他那種陰暗的報復心理。自從上次他們在布洛涅森林散步以後,他產生了一種模糊而強烈的妒忌心理,這一下可有辦法解除了。每次談起福雷斯蒂埃,他都稱之為戴綠帽子的人。他心裏明白,這樣做的結果一定會使瑪德萊娜火冒三丈,因此整個晚上,他都想盡辦法用輕鬆愉快的嘲笑口吻反覆提到這位「戴綠帽子的福雷斯蒂埃」。
「您聽我說……必須這樣……我非見您不成……我會像一個窮人一樣……在您門口等著……如果您不下來,我就上去找您……可是,我一定要見您……明天我一定要見您。」
德·馬雷爾夫人從容地回答:「很好,您呢?漂亮朋友。」
母親站起來,把身子轉向喬治,一面說:
「好,明天。兩點?」
他懷著多少有點不安的心情等待瓦爾特夫人的光臨。她來了,神態很安詳,但有點冷淡和傲慢。杜·洛華裝出一副非常謙遜、非常謹慎和順從的樣子。
克洛蒂爾德在壁爐旁站著,窗外射進來的陽光正好照著她。喬治似乎覺得她一看見自己進來臉就白了。他先向瓦爾特夫人和她那兩個像哨兵一樣坐在母親兩側的女兒躬身施禮,然後轉向他以前的情婦。克洛蒂爾德把手伸給他。他滿含情意地握著這隻手,彷彿在說:「我仍然愛你。」她也使勁握杜·洛華的手,以示回答。
「沒有任何別的關係……至於感情……」
大家覺得這樣的布置真是別開生面,很富有想象力。最裡面的小地下室里搭著比賽台,兩側排著裁判員坐的椅子。
里瓦爾趕緊打斷他的話:「今晚蒞臨的瓦爾特夫人覺得這個綽號非常好。」
杜·洛華低聲說:「我希望將來我們能更熟一些,不知您是否允許?」
現在,他已經不再恨這個死去的人,而是要為他報仇。
大家要僕人敘述一下詳細經過。僕人們裝出無可奈何的樣子,但私下裡卻不禁好笑。他們說:「那些女士比男人還凶,又是吃,又是喝,直到撐不下為止。」聽這些僕人的談話,簡直使人以為戰爭年代城市被洗劫一空,幾個幸免於難的人在敘述當時的慘象。
「當然在……君士坦丁堡街啰。」
上半場最後一局是雅克·里瓦爾對著名的比利時劍術教師萊貝格。表演十分精彩。里瓦爾深得女士們的歡心。他儀容俊美,身材勻稱,靈活而敏捷,動作也比前面所有的選手都漂亮。他防守和劈刺的姿勢瀟洒大方,使人看了非常舒服。他的對手則恰恰相反,動作雖然有力,但不離俗套。大家都說,里瓦爾到底是有高度教養的人。
她的女兒蘇姍穿一身粉紅色的衣服,彷彿是一幅華托的新作,而她姐姐則像負責陪伴這位漂亮小姑娘的女教師。
兩位選手態度鎮定,反應迅速,矯健而敏捷,動作非常準確,表面看來似乎很慢,但實際上慢中有快,技藝達到了爐火純青的程度,僅此一點就足以把人們的目光全部吸引住了。觀眾感到這種場面美不勝收,實在不可多得。兩位劍術大師堪稱行家裡手,他們施展渾身解數,發揮全部智慧與技巧,表演之精彩,使人嘆為觀止。
裁判員們面帶笑容,對她們擊出的每一劍都輕輕地點頭稱讚。
瓦爾特夫人聽了有點驚訝,臉上泛起了紅暈,訥訥地說:「不過……說真的……我不明白……您的話使我感到意外……」
這個拱形大廳,杜·洛華熟悉極了!他記得在那次決鬥前夕,他獨自一人在這裏度過了整整一個上午。面對著一個用舊紙板做的靶子。這個靶子像一隻大得嚇人的眼睛,在裏面那個地下室的盡頭,死死地盯著他。
「真的,我敢向你保證。她和我談起你的時候,激動極了。她是很少這樣的!她還想給她的兩個女兒找兩個像你那樣的丈夫哩!……幸虧是她,這樣的事倒不要緊。」
到了星期四,他對瑪德萊娜說:「你不到里瓦爾家裡去看劍術表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