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朱……朱迪。朱迪·德萊西奧。」

「喂？死者叫什麼名字……」一個十分激動的聲音傳來。劉易斯直接將電話掛斷，接著撥打他要打的電話號碼。

才一會兒工夫，候診室里便擠滿了人，他們就像終於等到上場指示的演員般冒了出來。這場面更增加了劉易斯的困惑與不真實感——他在心理學課堂上讀過，但從未親身體驗過這樣強烈的驚懼感。他猜，喝下摻了大量迷|幻|葯飲料的人，大概會有這種感覺吧。

「拿一條給他吧，然後去看看那個助理護士。」劉易斯望向另一名仍抬著擔架的助理護士，她像被催眠了，出神地注視著帕斯考的遺體。「嘿！助理護士！」劉易斯粗聲叫道，助理護士急忙將眼睛從屍體上移開。

劉易斯正想開口回答時，一個助理護士突然拋下擔架往外跑，嘔吐物流在她的圍裙上。電話鈴聲響起；原本在啜泣的女孩開始放聲大喊死者的小名——「維克！維克！維克！」一聲接一聲不停叫喊。喧嚷，混亂。一名校警問喬安妮，他們可不可以要條毯子來蓋住屍體，喬安妮說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領毛毯。這時劉易斯想到莫里斯·桑達克的繪本中有句對白：「就讓狂亂開始吧！」九_九_藏_書

其中一名校警回答：「根據那位和他一起慢跑的女孩說，他全名叫維克托·帕斯考。」

九*九*藏*書在喬安妮之後進入候診室的是斯蒂夫和兩名校園安全警察。「劉易斯，送帕斯考到這裏來的人……」斯蒂夫突然住口，接著又說，「劉易斯，你沒事吧？」

劉易斯的喉頭幾乎再次湧出邪惡的傻笑聲，但他竭力忍住。這個帕斯考真的說了「寵物公墓」這幾個字？這個帕斯考真的叫出了劉易斯的名字？這些疑問弄得劉易斯心神恍惚，將他彈出正常的軌道。不過他的理智已經把剛才那短暫的幾分鐘用保護膜裝了起來——塑形，轉化，丟棄。帕斯考說的肯定是別的什麼話（如果他的確說過話的話），在那驚恐與不幸的一瞬間，劉易斯一定是會錯了意。更有可能的是，帕斯考的嘴裏只是發出某些聲音，正如劉易斯起初所想的那樣。

那位校警點點頭說：「學校有六年沒htｔps://ｒeａｄ.９９csｗ.ｃｏm發生過這種事了，新學期這樣開始很不吉利。」

「斯蒂夫，給那女孩一顆鎮靜劑。」如此說完后，劉易斯自己也覺得舒服了些。劉易斯覺得自己彷彿置身在一艘失去動力、正在與小衛星分離的火箭中。當然，小衛星就好比剛才帕斯考開口說話的那個瘋狂時刻。而劉易斯受聘擔任主管，此刻他必鬚髮號施令。「喬安妮，給這位校警一條毯子。」

劉易斯開始揣測，揣測自己有什麼優點，能讓校方從五十四個申請者中挑他來當學校醫務主管。在這候診室里，沒人發號施令，沒有進一步的行動，有的只是湊熱鬧的人。

其中一名校警伸出手，用手背抹過自己的嘴。

「你的名字呢？」

劉易斯心想，這簡直就像為我排演的一幕戲：先故意讓房間里沒有第三者，好讓九*九*藏*書垂死的預言家單獨對我說幾句莫測高深的預言；接著，等他一死，其他人就全部登場。

「誰？」

劉易斯看了一下手錶，扣掉兩分鐘。斯蒂夫暫時將把帕斯考送來的人安置在隔壁房間，那房間里傳來一個女孩的痛哭聲。劉易斯心想：小姐，歡迎重回校園，祝你有個愉快的新學期。「帕斯考先生於上午十點零九分去世。」劉易斯說。

「卡拉，你去看看朱迪，順便拿條毯子過來，在第一診療室的小壁櫥里有一疊毛毯。大家馬上行動，表現得專業一點。」

「醫生，我們還沒列庫存清單……」

兩個助理護士抬著專為脊椎或頸部受傷者設計的硬擔架，笨腳笨手地走進候診室。喬安妮跟在她們後面，她說：校警馬上就到，這年輕人是在慢跑時被一輛車撞倒的。九-九-藏-書劉易斯立刻想到早上那兩個穿過他車前的慢跑者，腸胃不禁又是一陣翻攪。

「嘔吐的那個。」劉易斯故作嚴厲地說。

「另一個女孩叫什麼名字？」

斯蒂夫再問一次：「劉易斯，你真的沒事？你的臉色挺嚇人的。」

「我沒事。」劉易斯說著直起身子，覺得一陣頭暈，但眩暈感旋即消失。他勉強振作起來，問道：「他姓帕斯考？」

年紀較長的一位校警看來比較沉著，劉易斯便對著他說：「我們應該通知誰？你能給我張名單嗎？」

「的確不吉利。」劉易斯說。他拿起話筒，按起「等候」鍵。

所有人照劉易斯的指示行動。過了一會兒，隔壁房間的哭喊聲停了，原本已經靜止的電話鈴又響了起來，劉易斯按下「等候」鍵，但沒拿起話筒。

「卡拉。」現在她的聲音穩定多了。

「什！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