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米克馬克族古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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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會全身光溜溜！但等幹了之後，泳衣又會跑回來！我還有其他東西……」
「貝德福德！」
外面出現了車燈，正慢慢移動著。賈德森欠身往外看，等車子駛過克里德家，出了視線之後，他才又坐下來。
風沿著屋檐呼號，對面路邊樹上的枝葉搖擺著，引人入眠。賈德森的心思又回到六十年前與兩位友人值夜班時圍爐傾吐心事的情景。如今只剩他一個了，雷尼被夾在兩節車廂間死了，喬治去年心臟病發剛去世。只剩他還活著。人老了就犯糊塗，有時候糊塗會佯裝成慈祥，有時候又佯裝成自豪——老愛把古老的秘密講出來，告訴別人，傳下去、從舊瓶倒進新瓶里……
「雷切爾，聽我說。你開到波特蘭后先停下來，聽見了嗎？找家汽車旅館，住——」
煙灰缸凹槽里的煙快燒完了，留下長長的一節煙灰。
老頭子，站崗不能打瞌睡。你買了東西，現在該付出代價了。所以站崗不準睡覺。
https://read.99csw.com「不行。」賈德森不肯屈服，「絕對不行。你聽見了嗎？我要阻止這件事。這太過分了。」
賈德森的頭垂下，下顎慢慢與胸口接觸。
那天凌晨一點鐘，賈德森·克蘭德爾的電話響了，在深夜的空屋中尖叫，驚醒了賈德森。他坐在椅子上睡著了，正夢見自己二十三歲在鐵路的工棚里值夜班，跟兩個同事圍著炭爐取暖，喝著喬治亞牌威士忌，漫談各人藏在心底許久的故事。
「我能應付得來。」賈德森鎮靜地說，「雖然情況是夠糟的。」
「你答應告訴我整個故事嗎？」
賈德森從椅子上里站起來，挺直身體抵抗背部的僵直。他穿過客廳，來到電話機旁。
是雷切爾打來的。
「讓石頭滾下去吧。」賈德森說，「請你先為了明天保重。一切都會沒事的。」
那魔力讓我打瞌睡……它在催眠我，不許我醒著，因為劉易斯快回家了。我感覺得到，它要把我趕開。
賈德森認為雷切爾九-九-藏-書有權知道——也必須知道。他會告訴雷切爾，一五一十全盤托出。他會指出這一串連環事件讓雷切爾看清楚。諾瑪心臟病發，貓兒之死，劉易斯的問話（曾經有人被埋在那裡嗎？），凱奇去世……只有上帝知道，劉易斯此刻為這一系列事件建立了什麼聯繫。賈德森會向雷切爾說明，但不是此刻，不是在電話里。
「老賈，他回家了嗎？」
「還沒有。」賈德森說，「雷切爾，你在哪裡？聽聲音好像很近。」
所以這個猶太商人走進來說：「我有樣東西你們一定沒見過。這些明信片上，看起來印的是穿著泳裝的女人，但只要你用濕布一擦，就會……」
賈德森睡著了。
「不，我不在電話里講。雷切爾，我現在不能告訴你。現在你就開到波特蘭找旅館休息。」
「那，再見了。」雷切爾說，「暫時再見。」
「睡得著。」賈德森說，「雷切爾，如果你開車打瞌睡，把租來的車翻下公路送了性命，那時候劉易斯該怎麼辦？埃莉https://read.99csw.com該怎麼辦？」
當車尾紅燈一閃，劉易斯將思域轎車開上自家車道時，賈德森沒聽見，動都沒動一下，也沒有醒來。正如同羅馬士兵抓走一個名叫耶穌的遊民時，彼得沉睡未醒一樣。
「住下來休息。雷切爾，別煩惱。今天夜裡可能有事發生，也可能沒有。如果發生了我意料中的事，你最好不要出現在這裏。我想我有能力應付，也應該由我來應付，因為這場禍是我惹出來的。但如果沒發生什麼事，你明天下午回來正好，我想劉易斯一定會喜出望外。」
賈德森記得葯櫃里還有咖啡因片，可是他找不到。他把沒喝完的啤酒放進冰箱，沖了杯黑咖啡。他端著咖啡回到落地窗前坐下，喝著咖啡，看著屋外。
「雷切爾，你怎麼不搭飛機？怎麼會在公路上？」
賈德森又點了支煙，深深吸了一口，然後咳個不停。他將煙擱在煙灰缸的凹槽里，用兩隻手揉著眼睛。外面的公路上一輛十輪卡車急駛而過，車燈雪亮，穿透了起風的不寧之夜。
「我答應。到時我們一塊ｈttｐs://rｅad•99ｃｓw•com喝啤酒，我全部講給你聽。」
魔力在增強，我感覺得到。
「等你回到綠洛鎮，我要你直接來我家。」賈德森說，「先來我這裏，不要回家。我把我知道的全告訴你。雷切爾，我會守著等劉易斯回來。」
線路另一頭沉默許久。
電話鈴聲嚇了他一跳，他覺得脖子僵硬，轉動困難，覺得有個噁心的重物像石塊一樣壓在心上——他心想：大概就是從二十三歲到八十三歲這六十年的歲月在壓著自己。
「老賈，請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他發覺自己又昏昏欲睡，於是急忙睜眼，同時打了自己幾記響亮的耳光，打得都耳鳴了。這時他心裏開始恐懼：有個隱秘的訪客踏進了那塊神秘之地。
「呃。」賈德森掏出一支煙塞在嘴角。他擦亮火柴，注視著火光，他的手在發抖。在這不幸的事件發生前，他的手從未抖過。他聽見夜風在屋外逞凶，好像想抓住這房子猛力搖晃。
「好吧。」雷切爾終於開口，「老賈，也許你是對的。我只請你告訴我一件事，情況九_九_藏_書有多糟？」
「老賈，我不能那——」
在雷切爾還想再說些話前，賈德森掛斷了電話。
「暫時再見。」賈德森同意，「雷切爾，我們明天見。」
「好吧。」雷切爾說，「可是剩下這段車程里，我會覺得頭上壓了塊大石頭。」
「老賈，我睡不著。」
「我是離得不遠，在緬因州高速公路的貝德福德休息站。」
「告訴我吧。」雷切爾說。
「我不能留在芝加哥。我擔心……不管讓埃莉不安的是什麼事，現在我也感覺到了。我知道你也感覺得到，從你講話的聲音就聽得出來。」
咖啡以及和雷切爾的對話讓他保持了四十五分鐘的警覺，然後，他又打起瞌睡。
「告訴我究竟怎麼回事！如果你告訴我，我也許會聽你的勸。我一定要知道！」
雷切爾解釋她如何在波士頓錯過了班機。「我租了輛車。不過我看我沒辦法照預計的時間趕回家了。我從洛根機場開上高速公路時迷路了，我現在才剛進入緬因州界。我猜在天亮前還開不到家。老賈……老賈，請你告訴我。我怕極了，可是卻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