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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無用的廢料 第三章 公墓疑雲

第一部 無用的廢料

第三章 公墓疑雲

六月的整修工作一點也不繁重,但卻很重要。到了六月末,夏季的人潮就要開始紛至沓來了,那些過去的居民(以及他們的孩子)也會隨遊客一起回來,他們雖然都已經搬到更暖和、更賺錢的地方去了,但在鎮上依然持有房產。迪格覺得這批人最討厭,假如鋸木廠的老水車掉了一塊葉片,或者雷金納德叔叔的墓碑倒了,他們就會大發雷霆。
或許,最好的做法是先把坑填回去,把他覺得完整的草皮鋪回原處,找到足夠的新鮮草皮完成這項工作,然後忘掉整件事情。
迪格一旦搞清楚波蒙特夫婦的意願,他就樂得在一旁觀看了——他喜歡作為旁觀者免費看好戲。那個女攝影師所帶的旅行用品中塞著一大塊頂部呈圓形的老式風格的假墓碑。它看上去更像查爾斯·亞當斯的漫畫里的墓碑,而不像迪格最近豎起的真墓碑中的任何一塊。她在假墓碑的周圍忙來忙去,一次又一次叫她的助手把它立起來。迪格曾走過去問是否需要他幫忙,可她只是用她那傲慢的紐約方式說了句「不,謝謝」,於是迪格又退到旁邊。
畢竟,沒有人真的埋在這兒,他第三次告訴自己。
羅克堡的三人土地養護隊的頭頭叫史蒂文·霍爾特,大家都自然地叫他迪格。新英格蘭地區成千上萬的小鎮里有成千上萬個公共土地養護工,「迪格」這個昵稱被廣為使用。像多數公共土地養護工一樣,由於他所在的隊伍規模很小,霍爾特要負責的工作量相當大。鎮上有兩小塊俱樂部球場需要養護,一塊靠近羅克堡和哈洛之間的鐵路高架橋,另一塊在景堡;有一塊鎮公共綠地需要春季播種,夏季割草,秋季清除落葉(更不用說修剪樹枝,養護周圍的露天看台及座位的活兒了);鎮上有兩個公園,一個在卡索河上、靠近老鋸木場的地方,另一個在外圍的弗斯堡附近,長久以來一直是無數男女的幽會場所。
「哦,別胡思亂想了。」他咕噥道,「該死的惡作劇。該死的小屁孩。」
「完全沒問題。」迪格爽快地回答,「你說是《人物》雜誌,對吧?」
在他的記憶中,那個下雨的春日閃爍了片刻。哦,那個假墓碑看上去好逼真!你看那個苗條的助手抗著它走來走去時,你知道它是假的,但他們將它豎起來后,配上它前面的假花等,你會斷言它是真的,並會確信那裡真的有人——
最後,那個女人總算是準備好拍幾張照片了。她叫波蒙特夫婦在假墓碑上方握手,一握就是十幾次,那天還特別冷,她指揮他們就像指揮她那個尖聲尖氣、矯揉造作的助手那樣。她操著紐約腔反覆下達著指示,因為不是光線不對,就是他們的臉部表情不對,也可能是她自己出了點狀況,期間迪格一read.99csw•com直指望波蒙特先生會對她大發雷霆——他聽說波蒙特先生不是那種非常有耐心的男人。可波蒙特先生——以及他的妻子——似乎興緻盎然,並不生氣,他們只是不斷按照城裡來的高級婊子的要求去做,儘管那天寒意刺骨。迪格相信,換作他,他肯定過一會兒就對這個女人發火了,大概過十五秒鐘吧。
一定是這樣的。下面沒有棺材,上面也沒有翻倒的墓碑,這很正常,因為沒人埋在這裏。他不必走回工具房去查釘在牆上的墓地詳細地圖就對此很清楚。這一片的六小塊土地歸市鎮管理委員會的首席委員丹弗斯·巴斯特·基頓所有。它們中其實只有兩塊被使用了,埋的是巴斯特的父親和叔叔。他們被埋在靠右的兩塊地里,他們的墓碑挺立著,完好無損。
手放在坑外面。將身體撐上來。撐上來的過程中,疏鬆的泥土讓手有點打滑,於是你的手指摳進土裡,留下了那些短短的凹槽。然後你從坑裡出來了,單膝著地支撐身體,造成了那個圓形的凹陷。你把一隻腳放在支撐身體的膝蓋旁邊,將重心從膝蓋移到腳上,站起來,走掉了。簡單至極。
在那兩周里,像每年春天一樣,他、戴夫·菲利普斯和鎮公共事務部門的負責人笛克·布拉弗德一起每天工作十個小時,疏通堵塞的管道,在地表被春雨沖走的地方重新鋪草皮,扶正因地表隆起而傾倒的墓碑和紀念碑。春天有許多大大小小的雜事要做,迪格下班回家,常是勉強做頓便飯,喝罐啤酒,就睜不開眼上床睡覺了。春季清掃總是在同一天結束:就是他感覺持續的背痛要將他完全逼瘋的那天。
只是事情並非如此,迪格很清楚這一點。甚至不等走近綠草地上的第一塊污泥,他就在離坑最近的一堆泥土上看到了一個深深的鞋印。
唔,冬天要來了,他想。一年四季,他總是如此安慰自己,即使現在冬天還像夢一樣遙遠。
「哦,天哪!」他大喊一聲,熄掉貨車引擎,跳下車。他沿著主道往前走,大約五十英尺外、與主道相交的小徑右邊有一個挖得很粗糙的大洞。棕色的土塊和大堆的爛泥壘在大洞周圍,猶如手榴彈爆炸后四散的彈片。「該死的小屁孩!」
手指摳出的凹槽;凹槽往前一些是一個圓形的痕迹;圓形痕迹旁是一個腳印。這種圖案道出了怎樣的一個故事呢?
最後,假墓碑終於按她想要的方式立好了,她又讓助手忙於布光。布光又耗去大約半小時。期間,波蒙特先生始終站在那裡看著,有時他以自己特有的奇怪方式摸摸前額上的白色小疤。他的眼睛讓迪格著迷。
迪格清楚地記得這一塊地方,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幾個紐約來的人在編寫賽德·波蒙特的故事時,正是在這裏立了他們的假墓碑。波蒙特和他的妻子在鎮上有一棟消夏別墅,就在卡索湖上。戴夫·菲利普斯照管他們的房子,去年秋天,在落葉遍地、事務再度繁忙之前,迪格自己也曾幫助戴夫為他們家的車道鋪柏油。接著今年春天,波蒙特有點不好意思地問迪格,能否允許攝影師在墓地內豎一塊假read.99csw.com墓碑,用以拍攝他所謂的「傻照片」。
夏天到來前的六月的第一個星期三,是一個天氣晴朗的日子,早晨七點迪格開著貨車來到故鄉墓園,他下車去開鐵門。鐵門上有一把鎖,但這把鎖一年只用兩次——一次在中學畢業日的晚上,另一次在萬聖節。鐵門一打開,他就慢慢地沿著墓園的主幹道往裡開。
「天哪,不好,但我想會搞定的。」他回答,並朝迪格眨眨眼睛。迪格也立刻眨眼回應。
在迪格·霍爾特看來,做出這樣事情的人,不是那種你想要打交道的人,除非你有十足的理由。
今天上午的工作純限於視察。他的身邊放著一塊寫字夾板,他會把從現在到父親節前墓園裡需要打理的區域都記下來。視察完故鄉墓園后,他會繼續去視察在鎮子另一面的慈悲墓園,然後去位於思達克波路與鎮三號公路交匯點上的思達克波墓園。今天下午他和他的隊伍就會開始干任何需要乾的活兒。情況不會太糟;重活在迪格視為春季清掃月的四月底已經幹完了。
「忘掉它吧,朋友。」他再次告訴自己。「只管把這該死的坑填好,別再想它了!」
「媽的,這不是一個墳墓,是地上的一個爛坑!」他大聲說,一隻麻雀沖他叫,讓他有點嚇了一跳。
他的手臂上開始起雞皮疙瘩。
這個男人在拍攝他自己的照片,他想。他拍的照片很可能比她拍得更好,併流傳更久。他正在把她儲存起來,以便某一天把她寫進書里,她卻一點也不知道。
它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人還沒死就被活埋,蘇醒后赤手空拳僅憑雙手把自己從地底下挖出來。
「如果不行,就請直說。」波蒙特對他說,聽上去更加不好意思了,「真的不要緊。」
賽德點點頭。
但他沒有,就是這樣。
這堆靠近墳墓的泥土上不僅有一個腳印,還有一個盤子大小的凹痕在腳印的左邊。圓形痕迹的兩邊都有腳印,遠處泥土上的凹槽顯然是手指印,手指抓牢前打滑所留下的痕迹。
這世上有許多擅長自我欺騙的人,可迪格不是這種人。在他腦中迴響的那個神經質的嘲弄聲音無法改變他所看到的一切。他這輩子追蹤、獵殺過許多野獸,這個痕迹是什麼太容易看出來了。他多麼希望這不是真的。
當然,這一切在鎮上都是不起眼的活兒。替霍爾特這類人贏得昵稱的是安葬死人的買賣。他的母親給他取名「史蒂文」,但大家都叫他迪格·霍爾特,自他一九六四年開始幹這一行后,他就成了迪格·霍爾特,到死他都將是迪格·霍爾特,即使他在此期間從事另一行——以他六十一歲的高齡,估計也沒可能了。
瞧,這兒,一個男人站在地上新挖的坑裡。
迪格只想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如何處理此事,可他知道才怪。他認為從技術角度而言,罪行已經被實施了,可你無法指控一名盜墓犯——一名挖開一塊沒埋屍體的土地的盜墓犯。你最多只能把它稱做「惡意破壞」,倘若還可以對此採取其他措施,迪格也不確定自己是否想參与read•99csw.com其中。
波蒙特爆發出一陣少有的大笑。「是啊,我想那正是他們求之不得的。」他拍拍迪格的肩膀說道。
於是,迪格不情願地跑去找縣治安官龐波談話。他不知道那個坑及那些痕迹是否與葛瑪奇的謀殺案有關,但他覺得最好還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說出來,讓那些吃這碗飯的人來判斷。
嗯,可是他是自己挖的坑,還是其他人挖的?
他填好了坑,打算忘掉此事,可那天傍晚,笛克·布拉弗德在思達克波路的墓地找到他,跟他說了關於霍默·葛瑪奇的新聞,葛瑪奇那天上午被人發現死在三十五號公路上,距離故鄉墓園不到一英里。一時間,整個鎮上各種謠言和推測滿天飛。

2

在距離坑洞(墳墓)不到十二英尺的範圍內逐漸消失了。迪格懷疑遠處濕潤的草地上可能還有痕迹,他想自己會去檢查一下,儘管他並不是很想那麼做。此刻,他再次將目光投向坑附近的小土堆上那幾個最清晰的痕迹。
別這些「可是」了。別管它們了。或許不去想它們會更好。只想想這個男人站在坑裡,一個深得不可能跳出來的坑。那麼他做了什麼?他將手掌放在離坑最近的土堆上,把自己撐了出來?如果是一個成年人,而不是一個孩子的話,沒必要這麼做。迪格注視著一些他發現的清晰、完整的痕迹,想道:如果這人是一個孩子,那麼他有一雙大得嚇人的腳。這雙腳至少有十二號。
腳印?這些是腳印嗎?
「哦,天哪!真了不起,不是嗎?我們鎮有人要上《人物》雜誌了!我一定得買那期雜誌!」
「如果他們可以做到的話,可惡的雜誌佬大概會要你赤身裸體,把你的老肥腿神氣活現地擱在一隻大丹犬的屁股上,是吧?」
正是在這兒,在這個該死的大洞的地方,他們豎起了那塊假墓碑。哦,如果他還需要進一步的證據的話,這兒的草皮上依然有圓形的痕迹,那是高級婊子的鞋跟留下的。她是從紐約來的,毫無疑問;只有一個紐約女人才會在多雨季節的末期穿著高跟鞋在墓地里走來走去拍照片。假如那不是——
「我不確定我會買。」波蒙特說,「謝謝,霍爾特先生。」
波蒙特夫婦開著他們自己的車跟在旅行車的後面,停車時也停在它的後面,他倆看上去都是既開心又有點不好意思。由於他們似乎是自願和這個城裡來的高級婊子待在一起的,迪格猜想他們還是開心多過不好意思。不過,他依然不顧高級婊子的目中無人,探身過來確認一下情況。「一切都好吧,波蒙特先生?」他問。
在它的後面,正如他多少猜測的那樣,他可以在草地上看到其他痕迹。這些痕迹之間分得很開。看著它們,迪格不認為那個傢伙當時在奔跑,但他肯定也沒有浪費任何時間。四十碼外的地方,迪格發現了那傢伙行進路線上的另一個痕迹:一大籃花被踢翻了。儘管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他看不見地上的足跡,但花籃應該正是在他可以找到足跡的路線上。經過read.99csw.com的人本可以繞開花籃,可那人卻沒有選擇這麼做。他直接將它踢到一邊,繼續前進。

1

嗯,可是他是怎麼到下面去的呢?
他的思緒中斷了,那種寒意再度湧現出來。他一直在注視攝影師的高跟鞋所留下的模糊印子,當他盯著那些印子時,他的眼睛碰巧發現了其他一些更新鮮的痕迹。
它們當然不是腳印,不過是挖這個坑的傢伙把一些土扔得比其他的土遠了一點,僅此而已。
鳥大聲叫。
迪格嚇了一跳。
沒錯,只是地上的一個坑——難道他不是這樣對自己說的嗎?但為什麼他看不見任何鏟子挖掘的痕迹?為什麼只有一組從坑裡朝外走的腳印,卻沒有任何圍繞它、走向它的腳印?像所有挖坑的傢伙一樣,若一個人邊挖邊不時踩在自己挖出來的泥土上,怎麼會只留下一組朝坑外走的腳印?
迪格幾乎無須問自己,答案就跳進了他的腦中,就像過去格勞喬·馬克斯的節目《賭你人生》里的參賽高手。整件事情在他看來一目了然,彷彿是當時身臨其境,這正是他不願意與此事再有任何瓜葛的原因。這事真是太恐怖了。
他希望他沒有到得那麼早,希望自己從家裡出發后,先去了慈悲墓園。
這個男人斜穿過墓園,彷彿是要走向位於墓地和主路之間的矮牆。他的行動像一個有地方要去、有事情要做的人。
那麼某人將自己從墳墓里挖出來,然後走掉了,是這樣嗎?他大概是在下面待餓了,於是決定去「奶奶快餐店」吃一份芝士漢堡包,喝一杯啤酒?
雖然迪格對事物的想象力不比他的自欺手段高明多少(畢竟,這兩者從某方面而言是相互關聯的),但他有一瞬看到了這個男人,確實是看見他了:一個大腳的大個子,在黑暗中大步走過這片葬著死者的安靜郊區,步態自信從容,走到花籃邊時,他一腳將它踢開,連步子都沒有變。他也不害怕——這個男人不會害怕。因為假如像一些人相信的那樣,這兒依然有活著的東西的話,他們會害怕他。移動,行走,闊步前進,上帝保佑擋他道的男人或女人。
「你現在就停止胡思亂想。」他嚴厲地告訴自己,當那隻麻雀再次沖他叫時,迪格愉快地接受了這種難聽卻極其真實、極其平凡的聲音。「你繼續叫吧,媽的。」他說,然後走向最後一個腳印。
這個洞沒有清晰的輪廓;只是一個窟窿。它看上去肯定不像一個四角方正、呈矩形的墓穴。它比醉漢和中學生通常所挖的洞要深,但深度並不均一;它被弄成圓錐形,當迪格意識到這個洞看上去到底像什麼時,他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爬上了自己的脊背。
結果攝影師是一個女人,迪格把這類女人叫做「城裡九九藏書來的高級婊子」。當然,這裏所謂的「城市」指的是紐約。她走路時,彷彿陰|道和屁股里各插了一個輕快旋轉的紡錘。她從波特蘭機場的租車處租了一輛旅行車,裏面塞滿了各種攝影器材,車裡居然還有空間給她和她的助手坐真是一個奇迹。假如車子裝得太滿,必須在她的助手和一些器材之間做選擇的話,迪格估計那個從紐約來的娘娘腔助手就得想辦法搭便車回機場了。
故鄉墓園是鎮上最大、最漂亮的墓園。它的主幹道幾乎和常規道路一樣寬,四條稍窄的小徑與之相交,這些小徑比車輪印稍寬一點,小徑之間長著修剪整齊的草。迪格沿著墓園的主幹道往前開,穿過第一和第二個十字路口,到第三個路口時……他猛地踩住了剎車。
就算有腳印,那又怎麼樣呢?難道你認為挖這個坑的人是一個手持鏟子飄來飄去的小幽靈?
他在第一個腳印的後面又看到了另一個腳印,在更遠處的草地上又看了第三個腳印的一半,那是鞋底的泥土掉下一塊所形成的。這塊泥從鞋底掉下來,卻有足夠的濕度留住印痕……起初引起他注意的另外三四個腳印也是如此。倘若他沒有到得這麼早,草還是濕潤的,那麼太陽會晒乾泥土,它們也將碎成無跡可尋的小土粒。
嗯,可是那些小草根怎麼會看起來扭曲、磨損和斷裂,彷彿土是被人徒手扒開的,而不是用鏟子整齊鏟開的?
然而,這一次,情況卻有點不尋常。
他站在洞邊,布滿老繭的大手放在褪色的綠工作褲的臀部。這真是一片狼藉。他和他的同事不止一次被迫清理小孩們半夜在墓地挖的洞,這些孩子不是吹牛吹昏了頭,就是喝醉了酒——挖洞通常只是為了在月光下撒撒野。就迪格所知,實際上沒人真的挖出過一具棺材或把安葬在這兒的顧客從墳墓里掘出來——無論這些胡鬧的小王八蛋喝得有多麼醉,他們通常頂多就是挖一個兩三英尺深的洞,然後就會厭倦這個遊戲並離開。儘管在墓園裡挖洞是很令人不恥的行為(除非你恰巧像迪格一樣,是被付錢和正式授權來安葬顧客的),但它一般不會造成太大的破壞。通常都是如此。
他可以負責所有這一切,保持平庸老史蒂文·霍爾特的形象直到終老。可羅克堡還有三塊墓地也歸他的隊伍管。安葬顧客是墓地養護中最輕鬆的活兒。除安葬外,其他工作包括:耙平土地,重鋪草皮,清理垃圾。你必須在假期過後清走枯萎的花朵和褪色的旗幟——陣亡將士紀念日留下的垃圾最多,但七月四日、母親節和父親節也是讓人忙碌的日子。你還得偶爾清理孩子們留在墓碑上的塗鴉,驅逐掘墓人。
迪格喜歡波蒙特,即使他是一個作家。迪格自己只讀到八年級——而且考了兩次才過關——鎮上不是每個人都稱呼他為「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