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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無用的廢料 第十二章 公寓施暴

第一部 無用的廢料

第十二章 公寓施暴

「你要想對路,小妞。」
當然,前提是她仍活著。
「不要發出聲音。」他說,「我告訴過你了。」
電話響了。他倆都能通過留言答錄機聽到。
電話喀嚓一聲被接起來了。金髮男人等到他聽見波蒙特說「嗨」,便像一條蛇一樣迅速靠過來,用摺疊剃刀在米里亞姆·考利的左頰上一劃,拉開了一道口子。鮮血頓時像洪水一般噴涌而出。米里亞姆尖叫起來。
她知道事情有點不對頭,當她將鑰匙插|進公寓大門的鎖里時,沒有出現一系列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喀噠聲,相反門卻直接打開了。她沒有去想自己有多愚蠢,去上班卻不鎖公寓門,天啊,米里亞姆,你為什麼不直接在門上貼一張紙條說「嗨,強盜們,我在廚房架子頂上的炒菜鍋里藏了現金」呢?
金髮男人笑了。她真是個尤|物,沒錯。非常有味道。那長長的頭髮。他皮帶扣下面的區域又是一陣騷動。下面那東西越來越活躍了。
「求你了。」她輕輕地說,沒有站起來。她的嘴巴和臉頰現在都開始腫起來了,說話聲音含糊不清。「你要任何東西都可以。什麼都給你。錢在炒鍋里。」
摺疊剃刀滑過空氣指向她。剃刀似乎發出了一聲類似人類耳語的聲音。那大概只是想象,然而他倆都聽到了這個聲音。她越發向後縮進小麥色的靠墊深處,腫脹的嘴唇擠出一個痛苦的表情。他轉動剃刀,讓檯燈昏暗的柔和燈光照在刀刃上。他斜過刀,讓燈光像水一樣滑過它,然後他看著她,彷彿他倆若不欣賞這件如此可愛的東西就是瘋了。
與此同時,他必須快走。他沒有時間逗留。
「不要跟我耍花樣,小妞。」現在他說話時帶有一點柔和的南方口音。「當你跟我這樣的人打交道時,這是一件你永遠也不想做的事情。現在快他媽的撥他的號碼吧。」她或許不記得波蒙特的電話號碼了,因為跟他的業務往來不多,但她一定記得斯塔克的號碼。在圖書界,斯塔克是你需要認識的基本人物,碰巧他的號碼和波蒙特的一樣。
金髮男人把手伸進口袋,掏出一把摺疊剃刀,啪地抖開來。他只留了起居室里的一盞檯燈,刀刃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
還有那個拍照的婊子,尤其是她拍了那張墓碑的照片。一個婊子,沒錯,一個十足的婊子,但他也會合上她的眼睛。
「波蒙特。」他耐心地說,「那個作家。快撥,小妞。時間過得飛快,就像墨丘利帶翅膀的雙腳一樣。」
「如果那個糟糕的念頭重read.99csw•com新回到你的腦袋中,我能從你的眼睛里看出來,小妞。它們是一雙如此大的黑眼睛。你不想讓其中的一隻大黑眼睛沿著你的臉頰滾下來,不是嗎?」
他俯身向前,親吻米里亞姆的臉頰。「晚安,小妞。」他說,然後離開了公寓。
「我想要你打一個電話,小妞。僅此而已。」他拿起電話,用手持剃刀的手按了一下電話答錄機上的「播放」鍵。然後他將電話聽筒遞給她。這是一台老式電話機,機座就像是一個稍微有點變形的啞鈴,它比「王子牌」電話機要重許多。他知道這點,當他把聽筒遞給她時,她的身體略微有點收緊,就此看來,她也知道這點。金髮男人的嘴唇上閃現出了一絲微笑。笑容沒有蔓延到其他任何地方;只出現在他的嘴唇上。微笑中沒有任何暖意。
「你是誰?」波蒙特喊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是誰?」
「嗨!」波蒙特在大聲喊。「嗨,哪位?見鬼,是你嗎?」
她甚至都來不及思考,右手腕就被他的右手牢牢抓住了。現在他用左手掌頂住門,然後用盡全力猛拉女人。門看上去像是木頭的,但其實它當然是鐵做的,在瘋狂的紐約,所有好公寓的門都是鐵的。她的一邊臉重重地撞在門邊上。兩顆牙齒從牙齦上脫落下來,劃破了她的嘴。她原本緊閉的嘴唇鬆開了,鮮血濺到下嘴唇上。小滴的血還撒到了門上。她的顴骨像嫩枝發出斷裂聲。
當他看見高大的金髮男人血淋淋地從米里亞姆的公寓里出來時,他砰地關上門,並把門鎖了起來。
門被關上了。
但由於他們談論的是賽德·波蒙特而非瑞克·考利,他可以幫上忙。
那張臉縮了回去。
他給她看剃刀。她原本恍惚朦朧的眼睛突然警惕地睜大了。她又濕又紅的嘴巴也張開了。
他關上門,透過窺孔往外看。窺孔的魚眼鏡頭提供了一幅變形的走廊廣角圖,他看到了和他的預期完全一致的畫面:在走廊另一邊,一張白臉正在一扇門邊窺視四周,就像一隻從洞里探頭出來張望的兔子。
她立刻猛搖頭,頭髮圍著她的臉飛揚。當她搖頭時,那雙美麗的黑眼睛始終都沒有離開過他的臉,金髮男人感覺大腿根部一陣騷動。先生,你的口袋裡裝著一把摺疊尺,還是你喜歡看我?
而且他有孩子。
他將食指放在米里亞姆噴出的溫熱鮮血中,然後迅速開始在牆壁上寫字。他不得不兩次回去蘸血以獲得足夠的血液,但還是很快就寫好了信息,就寫在女人無力的腦袋之上。如果她的眼睛還睜著,就可以倒著讀它。
「好啦,小妞。」他溫柔地說。他將剃刀折回它的手柄內,放進口袋裡。接著,他伸出血淋淋的左手,合上了她的眼睛。他襯衫的袖口立刻九*九*藏*書浸透了熱乎乎的鮮血,因為她的頸靜脈仍在往外噴血,但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當對方是女人時,你就替她合上雙眼。無論她有多麼壞,無論她是不是一個賣掉自己的孩子來買毒品的下賤妓|女,你還是要合上她的眼睛。
「很好。這很好。在我撥電話號碼的時候,小妞,你要一直將眼睛定在刀刃上。它會幫你留住那些愉快的念頭。」
「我……我要說什麼?」
她死死地盯著他看。鮮血緩緩地沿著她的下巴往下淌。一滴血掉下來,落在她衣服的前胸上。永遠也洗不掉了,小妞,金髮男人想。他們說如果你立刻用冷水漂洗血跡,你就可以洗掉它,但並不是這樣的。他們有機器。分光鏡。氣相色譜儀。麥克白女士是對的。
還有那個寫了那篇雜誌文章的男人。
她只是盯著他看,她的眼睛里滿是震驚。
他俯身向前,開始在老式的電話撥盤上撥號碼。他這麼做的時候,放大的滴答聲從電話旁的留言答錄機內傳出來,就像流動遊藝團里的幸運輪正逐漸慢下來。米里亞姆·考利腿上放著電話聽筒,坐在那裡,目光在剃刀和這個可怕的陌生人扁平、粗野的臉之間游移。
他又將一隻手纏上她的頭髮,把她拖進起居室。她的裙子擦過光滑的木地板,發出沙沙的輕響。她的屁股碾過一塊織毯,織毯在她的身下滑行。她痛苦地呻|吟著。
她開始退離門。她幾乎是立刻這麼做的,甚至在門停止其短暫的向內轉動之前,但已經太晚了。黑暗中,一隻手像子彈一樣從門和側柱間兩英寸寬的空隙里射出來,死死夾住了她的手。她的鑰匙掉在了門廳的地毯上。
喬治·斯塔克用摺疊剃刀一下切斷了糾結的電話線。電話機發出一聲憤怒的噪音,接著便徹底安靜了。
她小心翼翼、痛苦地說:「我的本子。本子。我的通訊錄。我不記得他的號碼。」
金髮男人準備用剃刀割她了——不是因為他生她的氣,而是因為當你讓這樣一位女士說謊矇混過關一次后,她就會一直騙你——這時,他又重新考慮了一下。他認為她完全有可能真的暫時忘記了電話號碼這樣的平常事,甚至是波蒙特/斯塔克這樣的重要客戶的電話。她處在震驚之中,如果他叫她撥打她自己公司的電話,她大概也想不起來。
很顯然,她已經喪失了所有的快樂念頭。
米里亞姆呻|吟著開始蘇醒過來。
這一次他的嘴巴和眼睛周圍都出現了笑容,他覺得她放鬆了一丁點兒。
米里亞姆發瘋似的點頭,頭髮飄揚。天啊,他喜歡頭髮多的女人。
「照我說的做,否則我用這玩意兒割下你的腦袋!」
等他們都被解決了以後,就到了和賽德本人談話的時候了。沒有中間人九*九*藏*書;面對面地談話。是時候讓賽德明白個中的原因了。當他解決掉他們所有人之後,他滿心期待賽德已經做好了理解箇中原因的準備。如果他沒準備好,有辦法讓他明白。
「我要你往前靠一點,撥賽德·波蒙特的號碼。」
「坐到沙發上去。那一頭。」這一次,他一隻手拿剃刀指著她的臉,另一隻手指向沙發。
米里亞姆又尖叫起來。血濺在小麥色的沙發墊上。現在她衣服的前胸處已經不止一滴血了;而是被血浸透了。
她爬上沙發,盡量縮進墊子里,一雙黑眼睛睜得非常大。她用手抹抹嘴巴,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手掌上的血,然後又重新望著他。
「你沒有把它摔壞吧,米里亞姆,摔壞了嗎?」他大聲地問。然後他提高嗓門,沒有用假聲,而是雙手在離嘴巴兩寸的地方掬成杯狀,作為一個聲音反射器,裝出一個女人的聲音。「我想沒有。你能幫我把它撿起來嗎?」放下雙手,他又恢復到自己正常的語調。「當然,等一下。」
「米里亞姆!」她尖叫道,「哦,賽德,別讓他再割我,別讓這個壞蛋再割我,別——」
他們進了起居室。起居室面積小,卻舒適宜人。牆上掛著法國印象派藝術家畫作的印刷品。鏡框中鑲著一幅音樂劇《貓》的廣告海報,上面寫著:現在及永遠。房間里擺著一些乾花。一套小組合沙發上套著帶點狀突起的小麥色布料。他看見書架上,一層擺著波蒙特的書,斯塔克的全部四本書則擺在下面的另一層上。這樣的安排不對,但他只能認為是這個婊子壓根沒見識。
旋即,他聽到走廊另一端鎖閂咔嗒一聲輕響,接著門被打開了。他不必探頭望出去就知道,一隻禿頭兔子正翕動著鼻子從另一間公寓往外窺視。
很明智,喬治·斯塔克想,他大步穿過走廊走向電梯。真他媽的明智。
今晚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眼淚開始從她的眼睛里湧出來。「我記得了。」她呻|吟道。
「這意味著我將信任你。但到此為止;到此為止,不會更進一步,老姑娘。你在聽嗎?你全都聽懂了嗎?」
很好。本來可以更好;他本想干她,真的很想干她。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要干一個女人了,但他想操這個女人,可他不會去操她。她叫得太多了。兔子們又將從他們的洞穴里伸出腦袋,在空氣中嗅聞大型食肉動物的氣息,食肉動物正在叢林的某處徘徊,離兔子們可憐的電營火不遠。
於是斯塔克又一把揪住她的頭髮,把她的腦袋往後拽,直到她盯著天花板,對著天花板尖叫,然後他割斷了她的喉嚨。
米里亞姆·考利張開嘴巴尖叫起來。就站在門后的高大金髮男子,不喝咖啡,不抽香煙,read•99csw.com已經耐心地等待了四個多小時。他想要抽一支煙,並且這事一結束,他就會抽的,但在事情辦完之前,煙味可能會引起她的警覺——紐約人就像樹林下草叢中畏手畏腳的小動物,即使在覺得自己很開心的時候,他們也會時刻提防危險。
她只是一個小角色。瑞克·考利就不同了。
「賽德,有個男人在這兒!」她對著電話尖叫。在痛苦和恐懼中,她又能清楚地說話了。「有個壞人在這兒!賽德,有個壞人在——」
它不是重重地關上的;而是輕輕地合上的。愚蠢的米里亞姆把什麼東西掉在地上了。跟她在一起的男人——可能是她的男朋友,或前男友——正在幫她把東西撿起來。沒什麼好擔心的。天下太平。
「告訴他你是誰,還有這裏正在發生什麼!」他沖米里亞姆大喊。「快點!不要讓我跟你說第二遍!」
他鬆開她的頭髮。「坐到沙發上去,小妞。那一頭。」他指指沙發靠著小茶几的那一頭,茶几上擺著電話和留言答錄機。
「鵝的膀子?」他問。「什麼東西?我不知道你在講什麼。說得明白點,小妞。」
「跟他講話。」金髮男人說,「如果接電話的是他老婆,就告訴她你是紐約的米里亞姆,你想跟她的老公說話。我知道你的嘴巴腫了,但不管誰接電話,都要讓對方知道是你在打電話。給我好好乾,小妞。如果你不想讓你的臉變得像畢加索的肖像畫,你就給我好好乾。」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他的嘴裏擠出來的。
她仍在尖叫。
房間陷入了寂靜。
「好吧。」他說,「好吧,小妞。你心煩意亂。我明白。我不知道你是否相信這點,但我甚至很同情你。你很走運,因為我碰巧自己就知道那個號碼。你可以說,我記那個號碼就像記我自己的號碼一樣清楚。你知道嗎?我甚至都不要你來撥它,部分原因是我不想坐在這裏等你搞很久才撥對號碼,也是因為我確實同情你。我將彎下身子,親自來撥號。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報你的名字!」他朝她咆哮,並用摺疊剃刀在她眼前一英寸處劃了一下。她向後縮去,嚎啕大哭。
「叫一聲我就割斷你的喉嚨,小妞。」他說,她閉上了嘴巴。
是的,是我,沒錯,狗娘養的,金髮男人想。是我,而且你知道是我,不是嗎?
住在走廊對面的男人又在朝門外看了。
米里亞姆·考利搖搖頭。她的黑眼睛似乎佔據了她的大部分臉。
她半昏迷地倒下。金髮男子放開了她。她癱倒在走廊的地毯上。動作必須非常迅速。據說在紐約,只要東西不是倒在他們自己的腳上,沒人會管閑事。據說在紐約,正午時分,一個精九-九-藏-書神變態者可以在第七大道上一家有二十個座位的理髮店門外連戳一個女人二十刀或四十刀,沒人會出來干涉,可能只會聽到有人說「你能把頭髮修到耳朵上面一點嗎」或「這次我不要噴古龍水,喬」。金髮男人知道這種說法是假的。對於被捕獵的小動物而言,好奇心是它們生存秘籍中的一部分。管好你自己的事情,沒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遊戲規則就是如此,但一隻毫無好奇心的動物容易很快就變成一隻死動物。因此,行事的速度是關鍵。
她睜開眼睛,抬眼看到了他上下顛倒的臉,因為他正俯身向著她。她的嘴裏滿是紅色的血污,猶如剛吃了草莓。
「你想要什麼?」她聽起來就像是一個嘴裏塞滿食物的人在講話。
她沒有去想自己有多愚蠢,因為你一旦在紐約住了六個月,甚至只有四個月後,你就不會忘記鎖門。如果你住在鄉下,或許你只會在離家度假時鎖門,如果你住在一個像北達科他州的法戈或愛荷華州的埃姆斯這樣的小城市,那麼你可能會在去上班時偶爾忘記鎖門,但一旦你在瘋狂的紐約住上一段時間,你會連去隔壁送杯糖也要鎖門。忘記鎖門就像是呼出一口氣后卻忘了吸入下一口氣。紐約有許多博物館和畫廊,但這個城市也有許多吸毒者和精神變態的人,你不能冒險。除非你生性愚蠢,米里亞姆不是生來如此。可能有一點傻,但不愚蠢。
他打開門,一把抓住米里亞姆的頭髮,把她拉了進去。
於是她知道出事了,米里亞姆肯定闖入她公寓的小偷大概已經在三四個小時前離開了,拿走了一切可能典當掉的東西(不要提炒菜鍋里的八九十美元了……可能連炒菜鍋本身也拿走了,她想;畢竟,那難道不是一個可以典當的炒菜鍋嗎?),東西也可能仍在那兒。不管怎麼說,它僅僅是你所做的一個假設,就像初次拿到真槍的男孩們所受到的教導,在受到任何其他教導之前,他們先被教導假設槍永遠是裝著子彈的,甚至當你把它從出廠的盒子里拿出來時,它也是裝著子彈的。
「你是誰?你是——」
畢竟,他是一個有妻子的男人——有一個非常漂亮的妻子,是一位名副其實的皇后。
「我的本子。」現在她的嘴巴已經腫得閉不攏了,說話也更含糊不清了。她聽上去像是在說「鵝的膀子」。
「你在想你可以用那玩意兒砸爛我的腦袋,是嗎,小妞?」他問她。「讓我告訴你一件事——那不是一個快樂的念頭。你知道當人們失去他們的快樂念頭時會發生什麼,不是嗎?」當她沒有回答時,他說,「人們會從天上掉下來。真的。我曾經在卡通片里看到過這樣的場面。所以你拿好腿上的電話聽筒,集中精神把你的快樂念頭招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