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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斯塔克掌控全局 第十七章 孿生感應

第二部 斯塔克掌控全局

第十七章 孿生感應

「賽德?」
我不想,不過還是謝謝你的關心。
哦,是的。喬治會很樂意替他撓的。但有事情會發生在他身上,因為現在情況改變了,不是嗎?到底是什麼事情會發生在他身上?他不知道,可能沒辦法知道,但一個可怕的形象不斷浮現在他的眼前。它來自昔日那個迷人的種族主義兒童故事,《小黑人桑布的故事》。當小黑人桑布爬到樹上,老虎們夠不到他時,它們變得如此憤怒,以至於互相咬尾巴,還繞著樹越跑越快,直到它們都變成了一坨黃油。桑布把黃油盛進瓦罐里,帶回家給他媽媽。
那倒是真的。賽德甚至想好了題目,很不錯的一個題目:《鋼鐵馬辛》。還有一點也是真的:他的一部分確實很想寫這本書。有種痒痒的感覺,就像背上有塊你想撓卻夠不到的地方。
「我會的。」賽德說,但他已經發現並很快又會發現,在小孩最能搗亂的年紀,這樣的承諾常常是沒用的。剛才威廉在麗姿的眼皮底下搶到了杯子,此刻當賽德看到溫迪快要從第三級台階上摔下來時,已經來不及去救她了。
溫迪在樓梯上摔倒之前,賽德一直覺得自己像無用的廢料,只是在等待某個殘忍的殺手出現,把一塊餐巾塞進領子里,拿起叉子開始吃飯。
「你怎麼想?」她平靜地問,「這很怪異,不是嗎?」
他想過逃跑。把麗姿和雙胞胎塞進「巨無霸」里,然後開了車就走。但這有什麼用呢?當老奸巨猾的喬治能通過愚蠢的老賽德的眼睛看出去時,這有什麼用呢?就算他們逃到地球的頂端,也沒有用。他們到了那兒,環顧四周,會發現喬治·斯塔克手持摺疊式剃刀,乘著一隊愛斯基摩犬拉的雪橇跟在他們的後面。
賽德低頭看了威廉很長時間。「對。」他最後說,「這相當怪異。」
她一隻手按在威廉的胸口,他們的兒子正在換衣台上扭來扭去。這時,她轉頭目光銳利地盯著賽德。「你沒事吧?」
你有一個主意……關於婚禮和裝甲車的創意很棒。
這些晚上他睡得很不好,經常夢見喬治·斯塔克帶他參觀他自己被廢棄的家,這棟房子里的東西他一碰就會爆炸,最後一個房間里躺著他妻子和弗雷德里克·克勞森的屍體。他一到那兒,所有的鳥就會開始飛,停在樹上、電話線和電線杆上的鳥猶如爆炸般地一https://read.99csw.com起往上飛,成千上萬,數也數不清,數量多到能遮天蔽日。
如果她叫出來。

2

麗姿和孩子們會怎樣呢?
如此失落的狀態,他記得只在他戒酒後的幾周內出現過——麗姿流產後,他不再沉溺於酒精,當時斯塔克還沒出現。然後,就像現在一樣,感覺有問題存在,但它卻像炎熱的下午你在平坦的高速路盡頭所看到的海市蜃樓一樣無法企及。他越是想要靠近難題,想用雙手攻擊它、分解它、摧毀它,它就退得越快,最後只剩下他在那兒氣喘吁吁,而地平線上蒸騰的水汽則仍然在嘲笑他。
他不會的。
溫迪的哭泣已慢慢變為抽泣。相應地,威廉也開始不哭了。他伸出一隻胖嘟嘟的胳膊,去抓他妹妹的白色棉T恤。她看看四周。他發出咕咕聲,然後跟她含糊不清地說話。對賽德而言,他們的咕噥聽上去總是很怪異:就像說得很快的外語,快到你聽不清它是哪門語言,更不用說理解它的意思了。溫迪沖她的哥哥笑笑,雖然她的眼睛依然在流淚,她的臉頰還是濕濕的。她也發出咕咕聲並含糊不清地說話以示回應。有那麼一瞬,好像他倆正在他們自己的隱秘世界里交談——雙胞胎的世界。
他兩次想要告訴她斯塔克二度來電的事情,在這次電話中,由於確定他倆是私下談話,線路沒有被竊聽,狡猾的斯塔克把自己的真實想法都告訴了他。賽德兩次都沒說出口,因為他意識到這隻會讓她更心煩。
他把溫迪抱回她的換衣台,開始幫她穿尿布。

1

「賽德!」此時麗姿聽上去是嚇壞了,但她似乎離得很遠。溫迪發出第一聲叫喊后,掙扎著想要喊第二聲並繼續呼吸,在這兩者之間的幾秒鐘里,喬治·斯塔克在過去的八天中第一次被徹底趕出了賽德的頭腦。溫迪抽搐地大吸一口氣,然後開始大聲哭鬧。賽德全身發抖,如釋重負,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開始輕撫她的背,併發出噓噓聲安慰她。
麗姿也對他笑笑。「會好的。」她說,「而且它不會是最後一塊瘀青。」
「他們連瘀青都會共享。」他低頭看著威廉的腿說。
之前,他一直在看一本新聞雜誌——沒有認真看,只是隨便翻翻,不時瀏覽一下圖片。他看https://read.99csw.com完後走到壁爐邊,想把它放進一個隨便充當雜誌架的巨大編織籃里,並再拿一本雜誌出來。溫迪正在地板上爬,胖鼓鼓的臉頰上還掛著沒有干透的眼淚。她一邊爬一邊哼哼,她和威廉爬的時候都會發出這種聲音,賽德有時懷疑他們是否把所有行動都與他們在電視上看到的汽車和卡車聯繫在一起。他蹲下來,把雜誌放在籃子里的一堆雜誌上面,翻翻其他雜誌,最後沒什麼特別理由地選了一本過期一個月的《哈珀斯》。他覺得自己表現得相當像一個在牙醫辦公室等待拔牙的人。
樓上,麗姿震驚地喊道:「賽德?」他聽到她穿著拖鞋跑過走廊。
她尖叫起來,他還有時間想小孩痛苦的尖叫是多麼嚇人,然後他將她攬入懷中。
無論發生什麼,車到山前必有路——賽德對此很確定。喬治·斯塔克不會就這麼輕易地走開。但賽德開始不無理由地感覺,斯塔克打電話到戴夫市場找他的兩天後,溫迪從樓梯上摔下來的事情,決定了一切的永久發展道路。
他也考慮過打電話給艾倫·龐波,但立刻更為堅決地打消了這個念頭。艾倫告訴了他們普瑞查德醫生在哪裡,他的決定是先不通知這位神經外科醫生,等到普瑞查德和他的妻子露營歸來再跟他們說——這讓賽德明白艾倫相信什麼……更重要的是明白艾倫不相信什麼。如果他告訴艾倫在戴夫市場接到的那個電話,艾倫會認為這是他虛構出來的。即使羅莎莉能證實他確實在市場接到過某人打來的電話,艾倫也不會相信。他和其他參与此事的警官都不會相信的。
溫迪伸手摸摸威廉的肩膀。他們互相看看,繼續發出咕咕聲。
「你真的沒事吧?」麗姿追問道。
賽德已經拆掉溫迪小睡時穿的尿布,它有點潮,但並沒有濕透,他把它丟進標著「她的」字樣的尿布桶中。他抱著赤條條的女兒走到他兒子的換衣台邊,去看麗姿要他看的東西。他低頭看著威廉,睜大了眼睛。
「我認為沒事。這一兩天,會鼓著個包,如此而已。謝天謝地,虧得有地毯。我不是想怪你,賽德。我知道他們動作有多快。我只是……我覺得我好像快來月經了,剛好都湊到一起了。」
他朝她笑笑。這是一個有點奇怪、有點冷淡的微笑。「是的。」他說,「像狐狸一樣瘋狂。」
鍊金術師喬治,賽德沉思著,他坐在書房裡,用一支未削過的貝洛牌黑美人鉛筆敲著寫字檯的邊緣。稻草變成黃金。老虎變成黃油。書變成暢銷書。賽德變成……什麼?https://read.99csw.com
他抱著她,焦急地注視著她充血、扭曲的臉龐。它幾乎已經變成了紫褐色,除了她額頭上一塊好像巨大逗號的紅印子。天哪,要是她昏過去怎麼辦?要是她無法吸入空氣,無法將憋在她平坦小肺中的那聲喊叫釋放出來,窒息而死怎麼辦?
溫迪想要哭。她的第一聲痛苦的尖叫幾乎排出了她肺里所有的流動空氣,現在是平靜期,她正努力打開胸腔、吸入空氣準備第二聲叫喊。若她叫出來,將會震耳欲聾。
並且他兩次發現自己在樓上的書房裡,真的握著一支他曾發誓再也不用的貝洛牌鉛筆,望著一疊嶄新的玻璃紙包著的筆記本,斯塔克之前就是用它們寫小說的。
賽德微微一笑,然後看看溫迪的腿。「這兒會有瘀青。」他說,「實際上,它好像已經開始發青了。」
你沒事吧,甜心?
你想留在家裡不去參加斯戴利家的晚餐會嗎,親愛的?
你當真這麼想嗎,我親愛的溫迪?
喬治會替你撓的。
「沒事。」賽德說。他驚訝地發現自己聽起來非常鎮定。不是在他的眼前,而是在他的眼睛後面,似乎有一束像閃光槍發出的巨大白光閃過。突然他覺得自己有點明白了鳥是怎麼回事,以及下一步該怎麼辦。低頭看到兒子腿上的瘀青,其形狀、顏色和位置都與溫迪腿上的一模一樣,這讓他明白過來。當威廉抓過麗姿的茶杯並把剩茶翻得一身時,他曾重重地跌坐在地上。但據賽德所知,威廉根本沒有碰傷過他的腿。然而他的右腿上方還是出現了一塊與溫迪一樣的瘀青,一塊差不多的蘑菇形瘀青。
他幾乎是一步跳過房間,差點成功。但他是一個笨拙的人,他的一隻腳被扶手椅的椅子腿絆住了。椅子翻了,賽德四肢攤開摔倒在地。溫迪驚叫著往前摔了出去。她的身體在半空中稍微轉動了一下。他跪在地上,想要接住她,但差了整整兩英尺沒接到。她的右腿撞在第一級樓梯上,腦袋一聲悶響敲在鋪著地毯的客廳地面上。
他認為新的賽德·波蒙特九_九_藏_書不會那麼笨拙……但會危險許多。
當晚七點,雙胞胎睡醒時,溫迪大腿上方的瘀青已經變成了深紫色,呈現出古怪、特別的蘑菇形。
如果斯塔克重新掌握了主動權,他會放過他們嗎?
麗姿抱起他檢查,沖賽德白了一眼,然後就抱著他上樓去安慰他,幫他清洗。「留心看好小公主。」她邊走邊說。
「看了……沒有。我去拿一本雜誌。一眨眼,她就在樓梯上了。就像威廉搶茶杯的事情。他們實在是……太好動了。你看她的頭沒事吧?她跌在地毯上,但撞得很重。」
他轉過身,溫迪在樓梯上。她已經爬到了第三級樓梯,此時正抓著樓梯扶手與地板之間的柱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當他看她時,她發現了,沖他做出一個特別誇張的手勢,還咧嘴笑笑。擺動胳膊讓她胖胖的身體朝前傾斜。
噢,甜心,真討厭!

3

那天下午四點三刻左右,麗姿把他們放在地板上一塊明亮的陽光下玩耍。在充滿信心地爬和搖搖晃晃地站了大約十分鐘后(站的時候他們會精力充沛地沖父母或互相格格地笑),威廉扶著咖啡桌的邊緣站了起來。他環顧四周,揮舞右胳膊做了幾個專橫的手勢。這些手勢讓賽德想起舊時新聞片中墨索里尼在陽台上向他的支持者致辭的樣子。接著,威廉抓住他母親的茶杯,把杯子里的殘渣潑得滿身都是,然後往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幸好茶是冷的,但威廉抓著杯子,杯子敲到他的嘴巴,把下嘴唇磕出了一點血。他開始嚎啕大哭。溫迪立刻加入其中。
雙胞胎會爬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大約從上個月開始,他們能夠藉助最近的穩定物體(有時也可能是不穩定的東西)站起來了——比如椅子腿、咖啡桌,甚至是一個空紙板箱,只要雙胞胎不施加太大的力,導致紙板箱向內塌陷或傾翻。任何年齡的孩子都會可愛地瞎折騰,但八個月大的孩子能爬,卻還不怎麼會走路,所以顯然是最能搗亂的。
「哭啊,快點!」他低頭沖她大吼。天哪,她臉都紫了!凸起的眼睛目光獃滯!「哭啊!」
「我沒事。」他說著用嘴唇蹭蹭她的臉頰。「讓我們給精神和肉體分別穿上衣服,好嗎?」
麗姿費力地奔下樓梯,掙扎的威廉像一小袋穀物一般被她夾在胳膊下。「出了什麼事?賽德,她還好吧?」
「上帝啊。」他低聲說道,當他慌忙起身時,他看到她向前邁了一步,並放開了柱子,「溫迪,不要這樣!」九_九_藏_書
麗姿伸直手臂,把溫迪舉在面前,看了看她額頭上的紅印子,然後輕輕地吻了它一下。溫迪的哭泣聲已經開始輕下來了。
沒事;我弄傷了自己,親愛的威廉,但不嚴重。
「賽德?」站在另一張換衣台前的麗姿說,「瞧瞧這個。」
「還好。她從第三級樓梯上跌了下來。現在沒事了。一旦她開始哭,就沒事了。起初好像……她好像一口氣憋住了。」他驚魂未定地笑笑,把溫迪交給麗姿,抱過現在應和妹妹一起哭的威廉。
於是一天天慢慢過去,平淡蒼白。第二天中午剛過,賽德在日記中寫道:我覺得精神上自己彷彿處於副熱帶無風帶中。這是他一周以來寫的唯一一篇日記,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還會再寫日記。他的新小說《金毛狗》已經停滯。他認為這是不言而喻的事情。當你擔心一個壞人——一個非常壞的人——將現身殺掉你的全家,再幹掉你時——你很難編寫出故事。
是的,親愛的威廉,我沒受什麼重傷,但恐怕我已經把屎拉在尿布上了。
他不知道。他害怕知道。但他會完蛋。賽德會完蛋的,他很肯定。可能這兒住著一個看起來像他的人,但賽德·波蒙特的面孔後面卻是另一個人。一個病態的、聰明的人。
最重要的結果是,這最終向他指明了一條行動路線。那兩天,他一直處於某種停滯的狀態。他發現自己連最簡單的電視節目都看不懂,不可能閱讀,寫作的念頭更是類似於超光速旅行。大多數時間里,他從一個房間閑逛到另一個房間,坐一會兒,然後繼續漫無目的地走動。他總是妨礙麗姿,惹她心煩。她沒有怪他,儘管他猜她好幾次不得不咬住舌頭才忍住沒有痛罵他。
「你沒有看著她嗎?」麗姿責備地問。抱著溫迪,她自動前後搖晃上半身,竭力撫慰她。
賽德俯身向前,親親溫迪的鼻尖,一邊想這些風暴來的是多麼快、多麼劇烈——不到三分鐘前,他還在擔心她可能會死於缺氧——這些風暴平息得也很快。「是的。」他表示同意,「老天自有安排,它不會是最後一塊瘀青。」
麗姿爆發出一陣大笑。「賽德,你瘋了。」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