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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斯塔克掌控全局 第二十一章 斯塔克做主

第二部 斯塔克掌控全局

第二十一章 斯塔克做主

斯塔克向上一劃,割破了埃丁斯米色警察制服的褲襠,劃開了他的陰囊,剃刀順勢向上向外一挑,埃丁斯的兩隻睾丸突然分開,像解開的窗帘繩盡頭沉重的繩結一般盪回來,掛在他的大腿內側。鮮血浸染了他褲子拉鏈的周圍。一度他感覺彷彿是有人把一團冰激凌塞進了他的腹股溝里……接著疼痛襲來,火辣辣的疼痛難以忍受,他尖叫起來。

2

「你瞧?」他問。「她完好無損。現在告訴我隔壁人家的情況。克拉克家。」
萬事俱備,剩下的就很容易了。然而,他還是多停留了一會兒。他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想象力豐富的人——除了在那幾本由他主要創作的書里——他也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情緒化的人,所以當他發現自己胸中燃燒著憤怒與怨恨之火時,他有點吃驚。
這很有用。
「至少目前如此。」
「你瘋了。」她輕輕地說。
「我認為這不公平,貝絲。如果你處在我的位置,你會怎麼做呢?打個比方,假如你沒吃沒喝地被困在一個島上,你會怎麼做呢?你會擺出懶洋洋的姿勢,優雅地嘆氣嗎?還是會奮起反抗呢?你真的會只因為我想活下來而責怪我嗎?」
手攤開,握攏,又攤開。
他們沒有想任何事情;他們只是做出反應。
「你有教師通訊錄嗎?」
「怎麼啦?」埃丁斯用一種低沉古怪的關切口氣問。他正毫無準備地站在查特頓和斯塔克身後大約兩英尺處。「怎麼啦?」
斯塔克走進來,關上了門。
「我能進入你男人的體內朝外看,你知道的。我能感覺到他在想什麼。我不能對你做這些,但我能看著你的臉,做出一些非常準確的猜測。不管此刻你在想什麼,貝絲,你要記得那些警察……還有你的孩子們。這麼做,對你有好處。」
「你是怎麼知道他們正在——」
「你可能會產生一個念頭。我知道一個人覺得自己走投無路時,會產生一個念頭。但如果你真有一個念頭,你應該馬上打消它。你要記住,雖然我看上去不是很雅觀,但我的耳朵非常靈敏。如果你試圖打開一扇窗戶,我會聽到,如果你試圖打開一扇紗門,我也會聽到。貝絲,我是一個能聽到天使在天堂唱歌、魔鬼在地獄深淵尖叫的人。你必須問自己敢不敢冒這個險。你是一個聰明的女人。我認為你會做出正確的選擇。去吧,寶貝。開始吧。」
「或許你確實想讓我興奮?」他問,「是這樣嗎?你想嗎?你現在想讓我興奮嗎?」他的舌頭又黑又紅又黃,從他邊咆哮邊微笑的嘴裏伸出來,沖她蠕動,舌頭表面布滿奇怪的裂縫,猶如正在乾涸的漫灘。
他把她帶進客廳,她在沙發上坐下,雙手抱住胸前曲起的膝蓋。斯塔克掃了她一眼,自己滿意地點點頭,接著就把注意力轉到電話機上。當他確信沒有報警線時——這真是太大意,太大意了——他砍斷了警方加裝的線路:一條連著追蹤裝置,一條連著地下室里的聲控錄音機。
「現在還沒有。」他補充道。
「電話桌的抽屜里有一本。在客廳。」
當然,他沒有這種權利。根本就沒有。只是波蒙特認為他有這種權利,而且繼續不顧一切地如此認為。但除了喬治·斯塔克從密西西比州的牛津市來之外,賽德的其他想法都毫無根據。
多麼討人喜歡啊。
「繼續做夢吧,操你媽的!」
「你真好。」他說著把丙烷噴燈放回到口袋裡。他這麼做的時候,背心被稍稍扯向一邊,她看到一把大手槍的槍柄。「也很明智,貝絲。現在聽好了。今天還有另外一個人在英語系。我能清楚地看到他,就像我能清楚地看到你一樣。一個小矮個兒,白頭髮,嘴裏叼著一隻幾乎跟他自己一樣大的煙斗。他叫什麼名字?」
周圍靜悄悄的,只能聽見車道邊茂盛的草叢裡蟋蟀的鳴叫和草坪噴水器所發出的嘶嘶聲。此外,還能聽見一輛卡車正在開近——一輛油罐車。它呼嘯著以六十英里的時速朝北駛去。當斯塔克看見卡車巨大的剎車燈亮起時,他緊張地在警察巡邏車一側的後面蹲低了一點。然後剎車燈又熄滅了,油罐車消失在下一座小山後面,加速開走了,斯塔克呵呵輕笑了一下。油罐車司機看到停在波蒙特家車道上的州警察巡邏車,以為是查超速的,所以就減速了。這世界上最自然的一件事。他無需擔心,因為這幾個查超速的警察永遠也查不了了。
他放下冷藏箱,從后口袋裡掏出他的皮夾,取出一根一頭磨尖的金屬片,把它插|進車庫門的鎖中,先向右轉,然後又向左扭,一邊豎起一隻耳朵傾聽。咔嚓一聲響,他微微一笑。
今天與賽德聯繫很容易。今天很容易,因為無論賽德對保護他的警察說了什麼,他都是因為一個理由去學校的,只有一個理由:因為他超過最後期限了,他相信斯塔克會試圖聯繫他。斯塔克正打算這麼做。是的,確實如此。
「快速行動。」他說,「這是我的專長。」他伸出雙臂。「給我一個孩子。無所謂是哪一個。」
他強壯卻軟塌塌得叫人噁心的手再度捏住了她的手腕。當她試圖把手抽走時,他就捏得更緊了。她立刻停止掙扎,讓他拉著她。
「在這種情況下,我還多給你一些時間,你很走運,貝絲——你的車庫裡有兩具警察的屍體,你的丈夫明白正在發生什麼。如果你想要花五分鐘與我爭執,隨便你。你還剩下……」他看了一眼手錶,然後對她微笑。「四分半鍾。」
斯塔克把巡邏車開進車庫,接著熄滅了引擎。她聽到車門砰地關上,他走出來,按著車庫電動門的按鈕,直至車庫門慢慢沿著軌道落下。
只要他注意力分散到一定程度,她就打算抽出藏著的剪刀,把它刺進他的喉嚨。
埃丁斯音調極高地尖叫了一聲。他試圖躲開,但已經太遲了。湯姆·查特頓重達兩百磅的垂死身體把他往後撞向警車。滾燙的鮮血像壞掉的蓮蓬頭灑下的水柱,噴在他揚起的臉上。他一邊尖叫,一邊捶打查特頓的身體。查特頓慢慢地轉開,使出最後一點力氣盲目地去抓車子。他的左手敲在引擎蓋上,留下了一個血手印。他的右手無力地抓住收音機的天線,把它拽斷了。他倒在車道上,天線舉在剩下的一隻眼睛前面,就像一位科學家發現了一個太過罕見的標本,死也不肯鬆手。
他開著一輛偷來的破舊的本田思域車,駛離大道,進入距波蒙特家一英里半的一個休息區。賽德去學校了,這很好。有時候不可能知道賽德在幹什麼或想什麼,雖然他努力的話,幾乎總是能夠掌握賽德的情緒狀態。
她用拳頭猛擊他那張噁心的臉,他的墨鏡被打歪后掉了下來。他左眼下面的肌肉凹陷下去,猶如死人的嘴巴,暴露出整個凸起充血的眼球。
「——救救我——」面孔脫皮的男人嗓音嘶啞地說。查特頓和埃丁斯朝他奔去。
「——救救我——」
並且肯定不會從一個賽德預https://read•99csw.com期的地方與他聯繫。
「她怎麼了?」斯塔克幾乎是快樂地問。就在這時,她的憤怒超過了她的恐懼,她第一次想到了瑪莎姨媽和老鼠。她希望瑪莎姨媽就在這兒,來收拾這隻特別的老鼠。她有把剪刀,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會給她使用的機會。但是賽德……賽德知道瑪莎姨媽。這個念頭閃進她的頭腦里。
「很好,」他說,「連車庫門上的米老鼠鎖開起來都可能很費勁,彈簧太大,很難撥動。但這個鎖卻像黎明時分老妓|女的陰|道一樣疲軟。我們很幸運。」他轉動把手,使勁一推,門沿著軌道緩緩升上去了。
他們或許會跟同事們講述這些事,但那一刻他們實際上什麼都沒想。他們被嚇得大腦一片空白。這個男人的左半邊臉看上去幾乎是在沸騰,彷彿皮被剝掉后,有人在生肉上倒了高濃度石碳酸溶液一樣。那種黏糊糊的、難以想象的液體從隆起的肉塊上流下來,滾過黑色的裂痕,有時猶如山洪暴發般大量湧出。
「是時候讓你接受第一個大教訓了,夥計。」斯塔克在樹林里咕噥道。他摸到了用來固定前額繃帶的夾子,把它們摘下來,放到口袋裡以備後用。然後他開始一圈圈地解開繃帶,越貼近他奇怪的肌肉,繃帶就變得越濕。「這將是一個你永遠也不會忘記的教訓。我他媽的向你保證。」
這句話的語氣非常平淡,不帶強調,冷漠得要命,她覺得好像自己被迎面潑了一盆冷水。
他們穿過側院,走過兩家之間的樹林,然後穿過克拉克家的院子,來到他們家的車道上。斯塔克一直催她快走,所以當他們在關著的車庫門前停下時,她氣喘吁吁的。他曾提出幫她抱一個孩子,但她拒絕了。
車到山前必有路。
他在半空中抓住她掙脫的那隻手,把它按下來,將她的兩隻手都強扭到她背後,用他自己的手捏住她的手腕。他的手軟塌塌的,卻像手銬一樣有力。他舉起另一隻手,伸到她胸前,握住她的一隻乳|房。他一碰到她,她的肌肉立刻痛苦地收縮起來。她閉上眼睛,試圖掙脫。
「你是一個吸血鬼。」她聲音嘶啞地說,「一個該死的吸血鬼。他正讓你節食。於是你闖進這裏。你恐嚇我,威脅我的孩子們。你他媽的是一個懦夫,喬治·斯塔克。」
他的一隻手垂在他的手槍柄旁邊,但斯塔克掃了一眼便確信這頭豬對於手槍觸手可及這點毫不知情,就像他不知道莫三比克有多少人口一樣。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道在看什麼,也不知道誰在流血。不,這不是真的,斯塔克想,他認為是我在流血。他站在那兒,看著我割斷他同伴的喉嚨,但他認為流血的那個人是我,因為我的半邊臉沒有了,可這不是真正的原因——流血的人是我,肯定是我,因為他和他的搭檔,他們是警察。他們是電影里的英雄。
這不過是他用白拐杖騙過紐約警察的翻版,但斯塔克認為這招很妙。他堅信這一點:如果你碰巧發現一種騙術有效,那就應該繼續用它,直到它失效為止。這些警察不是什麼問題,除非他太大意。現在他們值勤已經超過一周了,每過一天,他們都更加相信那瘋子說的實話,他已經恢復理智回家去了。唯一的麻煩是麗姿——在他幹掉警察的時候,如果她碰巧從窗戶朝外看,那事情就會變得複雜了。但現在距離中午還有幾分鐘,她和雙胞胎可能不是在午睡就是準備去午睡。不管情況如何,他很有信心自己能得手。
「當然可以,貝絲。」他說著,替她提起一隻包。他的另一隻手,他的左手,他讓它空著。
他在笑。
麗姿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後搖搖頭。「肯定是羅利。」
「最重要的是,貝絲,你要記住一件事。如果你與我合作,你會安然無恙。你的孩子們也會安然無恙。」他又笑了。「作為一個像你這樣的好媽媽,我猜想這對你而言比什麼都重要。我只是想讓你明白不要跟我耍花招。外面的兩個州警察正躺在他們汽車的後座上招蒼蠅,因為當我快車趕到時,他們不幸出現在我的軌道上。紐約市也有許多警察同樣不幸地死了……你很了解的。幫助你自己和你孩子們的辦法是別吭聲,幫我做事——賽德也是一樣,要是他按我的意願行事,他也會安然無恙的。你明白嗎?」
離班戈和布魯爾這兩個姐妹城市越近,路就越難走。一路上,你會經過一片片的郊區,住宅也會越來越多。波蒙特在拉德洛所住的地方在遠郊,屬於鄉村社區——不算邊遠地帶,但肯定不算大城鎮的一部分。房屋的佔地面積都很大,有些可以說是建在田野上的。房屋之間不是被體現郊區私密性的樹籬隔開的,而是被一些狹長的小樹林隔開,有時還建有蜿蜒的石牆。碟形的衛星天線在地平線上時隱時現,猶如入侵外星人的先鋒部隊。
查特頓抬起靴子,踩滅煙頭——他打算煙頭滅掉后就立刻把它扔進巡邏車的煙缸里,緬因州警察不會在納稅人的車道上扔垃圾——這時他抬頭看到一個面孔脫皮的男人蹣跚地從車道另一頭慢慢走過來,朝他和傑克·埃丁斯揮動一隻手尋求幫助,另一隻手在身後耷拉著,像是斷了。
一種黃色的膿液弄髒了繃帶,還像樹脂一般從棉紗里滲出來。更多的黃色膿液從墨鏡後面滴下來。他不時用他那雙薄薄的仿小羊皮手套抹掉臉頰上的膿液。手套的掌心和手指部分沾滿了幹掉后黏糊糊的膿液。繃帶後面,他的大部分皮膚已經脫落。剩下的也不像是人的肌肉,而是一種不斷滲出液體的黑色海綿狀組織。這種液體看著像膿水,有一種講不清楚的難聞氣味——像濃咖啡和墨汁的混合物。
「冷靜,太太。」
他更加用力地捏她的乳|房,她感覺到爛肉下面無情的力量,就像包裹在柔軟塑料里的電驅活動鋼條。
她立刻停止了掙扎。
她驚恐無言地看著他舉起右手。他已經脫了手套,她能看到一條厚紗布繃帶纏在他的手上,正是賽德左手背上纏繃帶的地方。斯塔克鬆開拳頭,握起,又鬆開。從他繃緊的下巴可以看出,手的彎曲給他帶來痛楚,但他還是照做不誤。
「你在干——」她開口問。
查特頓差點心臟病發作。
樓下的談話已經結束了。她走向雙胞胎,準備叫醒他們,這時他沖樓上喊起來。
「很好。」不等她意識到他在動,他已經從她身邊溜過去了——這塊腐肉如貓般的油滑讓她感覺有點噁心——他從磁性刀架里抽出一把長刀。麗姿嚇得僵在那兒。斯塔克瞥了她一眼,接著又用沙啞的聲音說。「別擔心,我不會砍你的。你是我很好的小幫手,不是嗎?來吧。」
他的一個手指碰到她的下巴……愛撫著它。黑色皮革下的肉軟綿綿的,還有點顫動。在那一刻,她想起睡在樓上的雙胞胎,於是她的癱瘓被打破了。她轉身向廚房跑去。在極度混亂的思緒中,她看到自己抓起插在檯面上磁性刀架里的一把砍肉刀,深深地劈進一張令人噁心的臉https://read.99csw.com中。
她朝他走去,當他試圖抱走溫迪時,她的手臂又抱緊了,擋了他一下。溫迪開始使勁哭起來。麗姿鬆手了,讓他抱走了小姑娘,她自己又開始哭起來。她直盯著他的眼睛:「如果你傷害她,我會殺了你。」
要是他發現與賽德聯繫困難,他只需開始擺弄他從休斯頓大街的文具商那裡買來的貝洛牌鉛筆。
他放開她,先左後右把手套拉緊拉平。這是一個很小的動作,卻非常古怪邪惡。
突然,他想把這棟迷人的白房子燒為平地。朝它扔一根火柴——或許也可以用他背心前胸口袋裡的丙烷噴燈點燃它——把它燒平到地基。但他要先進去。他要先砸毀傢具,在客廳的地毯上拉屎,把大便塗到那些精心印上去的圖案上,在牆上留下噁心的棕色污跡。他要先拿一把斧子劈壞那些如此精貴的斗櫃,把它們變成一堆柴火。
儘管天氣很熱,他卻在襯衫外面穿著一件帶填充物的背心,那種獵手和徒步旅行者喜歡穿的有許多拉線口袋的背心。他拉開側面的一條拉鏈,一些圓柱形的東西把那兒的聚酯面料撐得鼓鼓的。他拿出一盞小丙烷噴燈。「即使我不能教會他們說話,我打賭我能教會他們唱歌。我打賭我能教會他們像一對百靈鳥一樣唱歌。你或許不會想聽那種音樂,貝絲。」
片刻后,他回到屋裡,把溫迪交還給她。
他打開巡邏車的後門,一手抓住埃丁斯制服的頸部,一手抓住他褲子染血的臀部,把他提起來,像扔一袋穀物似的把他扔進車裡。然後他以同樣的方式把查特頓也扔進車裡。後者加上裝備帶和插在帶子上的點四五口徑的手槍,分量肯定接近兩百三十磅,但斯塔克對付他就像拎起一隻塞滿羽毛的口袋。他猛地關上車門,然後無比好奇地瞥了一眼房子。
他抓住她的手,把它們強扭下來。她掙脫出一隻手,舉起來朝他臉上抓去。她的手指留下很深的槽印,血和膿開始從裏面慢慢流出來。他的臉一抓就破;她抓到的或許是一塊長滿蒼蠅卵的肉。現在她能發出聲音了——她想尖叫,叫出那令人窒息的驚駭與恐懼,但她最多只能嘶啞地發出一些痛苦的哀號。
「多麼討人喜歡啊!」斯塔克說,「她想要回到爸爸身邊。」
不。她不願想這件事情,但卻不由自主地想起它:溫迪,一邊哭一邊伸出她那胖鼓鼓的小胳膊。朝這個殘忍的陌生人伸出胳膊。
「嘿,女士,要買鴨子嗎?」斯塔克透過紗門問。他咧嘴笑著,露出許多顆牙齒。它們中的大部分都已壞死。墨鏡使他的眼睛變成了兩隻黑洞。黏液順著他的臉頰和下巴流下來,濺在他所穿的背心上面。
他們想要回到爸爸身邊。
「聽上去像是羅利·德萊塞普。」她害怕地說。她好奇他怎麼能知道羅利今天在那裡……不過她決定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這就是白拐杖招數的妙處所在。
談話結束了,斯塔克掛上電話,她問他打算幹什麼。

9

「貝絲!時間到了!」
「我就來!」她抱起溫迪,溫迪開始睡意矇矓地哭起來。

1

「你現在就把他們帶下來!」他衝著樓上的她尖叫,她急忙叫醒威廉。她沒時間溫柔了,結果她下樓時,兩個孩子在她臂彎里大聲哭叫。斯塔克正在打電話,她以為吵鬧聲會讓他越發憤怒。相反,他卻顯得非常高興……這時她意識到,如果他是在和賽德通話,那麼他應該感到高興。如果他自帶聲效器,也幾乎不可能取得比這更好的效果。
「我會告訴你一切你想要知道的事情。」她說,心想:只是現在。
「你不許這麼說!」她沖他尖叫道,又向後退了幾步。她顫抖著準備逃跑。
「祝你度過美好的一天,不要臉的傢伙。」斯塔克以談話式的口氣說。他俯身,用手扭轉埃丁斯的頭髮,把他的腦袋往後拉,然後又在他的脖子上割了最後一刀。
他沖她吃驚的表情笑笑。「噢,我知道你的日程表。」他說,「或許我比你自己知道得還清楚。你叫醒他們,貝絲,幫他們準備好,把他們抱到這裏來。我像了解你的日程表一樣,熟悉這房子的布局,如果你試圖從我身邊逃跑,親愛的,我會知道的。沒必要幫他們穿戴整齊,只要收拾好他們需要的東西,把穿著尿布的他們抱下來就行了。你可以等我們愉快地上路后,再幫他們穿戴整齊。」
這時電話鈴響了。
時間快到中午了。休息區里有些野餐的人,但他們不是圍坐在草地上的餐桌邊,就是聚在河邊石頭做的小燒烤台周圍。當斯塔克從思域里出來走開時,誰也沒有看他一眼。這很好,因為如果他們看到他,他們肯定會記住他的。
她隱約聽到一群鳥展翅起飛的聲音。這聲音極其遙遠,極其優美。極其自由。
但她幾乎沒有聽到最後這句話。她的眼睛正盯著放在雙胞胎用的五斗櫥上的塑料尿布別針盒。
「什麼?貝絲?」他笑了。這聲音很噁心,彷彿他的喉嚨里有沙子。「如果他足夠聰明能想到的話,他就會這麼叫你,你明白的。」
她意識到為什麼他要拚命讓賽德再度開始寫作了。
「不。」她呻|吟道,聲音輕得幾乎聽不到,「啊,天哪,不,請別讓這種事發生。」
斯塔克耐心地看著她。「我沒時間和你爭論,貝絲。別讓我用這個來說服你。」他拍拍打獵背心口袋裡鼓起的圓柱形物體。「我不會傷害你的孩子們。你知道,從某種有些可笑的意義上而言,我也是他們的父親。」
他怎麼會如此強壯呢?他看起來像是快死了,怎麼會還是如此強壯呢?
他的右半邊嘴翹起來,永遠微笑的左半邊嘴翹得更高一點了,他像食屍鬼似的朝她笑笑,她猜想他這麼做是為了顯示他很迷人。他把薄薄的手套下冷得要命的手伸過來撫摸她的手。在把手移開之前,他的一根手指還暗示性地點點她的左手掌。「這不是做夢,貝絲——我向你保證。賽德和我將合作寫一本新的斯塔克小說……暫時性的合作。換句話說,賽德將推我一把。我就像是一輛拋錨的汽車,你瞧。只不過我遭遇的問題不是汽封,而是作家的靈感匱乏期。僅此而已。我認為這是現存的唯一問題。一旦我啟動起來,我會把車掛在二擋,猛地放鬆離合器,呼地一下就開走了!」
麗姿看著他慢慢朝自己走來。他看上去像一個腐爛的稻草人,不知怎麼又活過來了。他咧嘴一笑時最可怕,因為他上嘴唇的左半邊似乎不僅是爛掉了或正在腐爛,而像被嚼掉了,她能看到灰黑色的牙齒和不久前還長著牙齒的read.99csw.com牙床。
「可能是其他人嗎?」
「你瘋——」
他腐爛的手又握住了她的一隻手腕。
「而且……瞧!」斯塔克喊道,他的聲音中有某種她不能也不願相信的東西。她認為自己所聽到的溫柔一定是偽造的,只是一種可惡的嘲弄罷了。但他低頭看溫迪的樣子,專註得讓人不安……溫迪也全神貫注地抬頭看著他,不再哭鬧了。「小東西不知道我的樣子可怕,她一點兒也不害怕我,貝絲,一點兒也不。」
「你說話像個激昂的游擊隊員……但你或許會改變主意的。你瞧,情緒激動的代價可能比你現在知道的要高,貝絲。當對手狡猾且專註時,這代價可能很高。你或許會發現你自己對於我倆合作的熱情要高於你的想象。」
只是他沒打算按賽德預期的方式行事。

3

溫迪開始哭泣。麗姿低頭,發現她的女兒正看著這個面孔腐爛、眼球猶如凸起的大理石的男人,伸出她那胖鼓鼓的可愛的小胳膊。她哭並不是因為怕他;她哭是因為她想要回到他身邊。
「傑克!」他喊道,埃丁斯轉過身。他的嘴巴張開了。
她把溫迪放回她的小床上,往門口瞥了一眼,然後急忙跑向五斗櫥,拿起剪刀和兩個別針。她像一個做衣服的女人那樣,把別針放到嘴裏,拉開自己裙子的拉鏈,把剪刀別在她內褲裏面,再把裙子拉鏈拉上。剪刀柄和拉鏈頭那裡有點兒鼓起來,她認為一般人不會注意到的,但喬治·斯塔克不是一般人,於是她把上衣放到裙子外面,這就好些了。
麗姿感到臂彎里動了一下,低頭一看,發現威廉正同樣全神貫注地用灰藍色的眼睛注視著喬治·斯塔克。他在笑。
埃丁斯依稀看到面孔脫皮的男人正朝他俯衝過來,他試圖後退,卻撞在警車上。
「為什麼你總是這麼叫我?」
溫迪揮手回應。
麗姿現在雙手抱著威廉……她從沒感到臂彎中如此空蕩。在她的一生中,她從沒如此確信自己犯了個錯誤,但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別的選擇呢?
她往後一縮,條件反射地把兩個孩子摟緊在胸口。他們已經安靜下來了,但她這麼猛地一摟,他倆又開始抽泣扭動起來。
她把尿布放進尿布袋裡,衣服放進小提箱中,把乳液、嬰兒爽身粉、濕紙巾、尿布別針和其他一些零碎物品扔進一個背包中。
斯塔克收起摺疊剃刀,把它攥在一隻黏糊糊的手裡,走到門口。他既沒看到門廊旁的一小堆死麻雀,也沒看到站在屋頂尖和車庫旁的蘋果樹上的活麻雀,它們正默默地注視著他。
「別鬧了,甜心。我必須去外面把那輛警車開到你們的車庫中。在我干這事時,我可不想讓你沿著馬路朝另一個方向狂奔。如果我扣下你的一個孩子——作為擔保物,恕我直言——我就不必擔心了。我說話算話,我對你和他們並無惡意……即使我有惡意,傷害你們的一個孩子,對我又有什麼好處呢?我需要你的合作,而那並不是得到它的方法。你現在馬上給我一個孩子,否則他倆我都要傷到——不是殺死他們,而是傷害他們,嚴重地傷害他們——那就要怪你自己了。」
但答案是顯而易見的。他不是人。她不認為他是一個真正活著的人。
彷彿是為了證實這一點,斯塔克說:「什麼也沒幹,你自己可以聽出來。我連他們寶貴小腦袋上的一根毛都沒碰。」
他還要為他那些忠實的粉絲考慮,不是嗎?

6

她聽到他在追她,像風一樣迅捷。
「貝絲!」這聲音已經快發火了。更糟的是,聲音來自樓梯中間,而她根本沒聽到他上樓,儘管她認為使用這個老房子的主要樓梯而不發出各種聲響是不可能的。
但無法描述他。
當他大步穿過柏油馬路,然後朝波蒙特家走去時,他看起來非常像H.G.威爾斯筆下的隱形人。一條寬繃帶覆蓋了他前額從眉毛到髮際線的區域。另一條裹住了他的臉頰和下頜。他頭上扣著一頂紐約洋基隊的棒球帽,帽檐壓得很低,架著一副墨鏡,身穿一件夾棉背心,還戴了一副黑手套。
他戴著手套的手向她伸來。

5

「羅克堡?你要去羅克堡?」
「是的。但托爾斯泰也是瘋子。理查德·尼克鬆也是,但他們還是選這條滑頭狗當了美國總統。」斯塔克轉過頭,看著窗外。麗姿什麼都沒聽見,但突然他似乎在全神貫注地傾聽,努力捕捉某種幾乎聽不見的微弱聲響。
他走進分隔兩家的小樹林,跨過一堵倒塌的石牆,然後單膝跪下。生平第一次,他看到了他倔強的雙胞胎兄弟的房子。車道上停著一輛警車,兩名警察站在旁邊的樹蔭下,正在抽煙聊天。很好。
瞧那棟房子,只是看著它。一棟寬敞的新英格蘭殖民地時期的房子,只是少了一個側翼,否則完全可以被稱為莊園。一大塊草坪,旋轉的噴水器不停地噴水以保持其常綠。木頭柵欄沿著又黑又亮的車道一側向前延伸——斯塔克覺得這種柵欄蠻別緻的。在房子和車庫之間有一條加頂的過道——天哪,加頂的過道!屋內裝飾得非常典雅(或許人們把這叫做有品位),殖民時期的風格裡外呼應——餐廳里擺著一張長形的橡木餐桌,樓上的房間里放著漂亮的高斗櫃,還有精緻悅目卻並非十分昂貴的椅子;這些椅子,你可以欣賞,也敢坐上去。牆上沒有貼牆紙,而是漆了以後再印上圖案。斯塔克見過這一切,在夢裡見過這一切,波蒙特以喬治·斯塔克的名義寫作時,他甚至不知道斯塔克正在做這些夢。
「很好。」他說。
「明白。」她聲音嘶啞地說。
他站在廚房門口,微笑著注視著她,此刻她真想用那把剪刀。她這輩子從未如此想要任何一件東西。「你就不能幫我一下嗎?」她指指裝滿東西的兩隻包和一個冷藏箱。
她試圖把目光從丙烷噴燈上移開,但做不到。他把噴燈在戴著手套的兩手間把玩,她的目光無助地跟隨著他的動作。眼神似乎被釘在噴嘴上了。

8

「我要你下來——我正在等一個電話,你要負責聲效。」

7

「哦,別這樣。」他說。現在他並沒有故意要咧嘴笑,但他左半邊嘴爛掉了,看著還是像在咧嘴笑。「別這樣,貝絲。為了你自己好。你的掙扎會讓我很興奮。你並不想讓我興奮。我敢保證。我認為你我之間,我們應該保持一種柏拉圖式的關係。」
「你好,貝絲。」他嚇人地咧著嘴說,「請原諒我的打擾,但我剛好在附近,就想順便過來看看。我是喬治·斯塔克,很高興見到你,比你想象的更高興。」
他從儀錶板後面拉出一束線,然後從胸前口袋裡掏出一把血跡斑斑的摺疊九_九_藏_書式剃刀。她打了個冷戰,不得不迅速咽了兩次口水,才克制住自己的條件反射行為。他打開剃刀,再次彎下腰,削掉兩根線的絕緣包皮,把兩根裸|露的銅芯碰到一起。藍光一閃,引擎開始轉動了。片刻之後,汽車啟動了。
波蒙特憑什麼有孩子?有一個漂亮的老婆?賽德·波蒙特到底他媽的有什麼權利生活在陽光下,過著幸福的日子?而他黑暗的兄弟卻要在黑暗中像小巷裡生病的雜種狗一樣死去——要不是這個兄弟讓他變得有錢有名,賽德會生活窘迫,籍籍無名地斷氣。
「閉上你的嘴巴,等一下,親愛的。」斯塔克告訴她說,「用襪子塞住你的嘴。」
溫迪現在似乎完全平靜了。她仰望著斯塔克的臉,仔細打量他,冷灰色的眼睛盯著斯塔克渾濁的藍眼睛。他眼睛下面的皮膚都已脫落,他的眼珠看上去好像隨時都可能滾落出來,懸在面頰上。
但有那麼一會兒,他什麼都沒做——只是站在駕駛室那側的車門邊,沐浴在昏黃的日光下,低著頭,懷裡抱著個嬰兒。他以這種姿勢一動不動地站了好一會兒,彷彿正嚴肅地對溫迪說話或是祈禱。後來當她了解更多情況后,她判斷他是在努力與賽德再取得聯繫,可能是在解讀他的思維,猜想他是否打算做斯塔克要他做的事情,還是自己另有打算。
他看著自己的手錶,實際上是在給她掐時間。麗姿拖著無力的雙腿朝樓梯奔去。
「我知道你會的。」斯塔克嚴肅地說,「我非常尊重母性,貝絲。你認為我是個怪物,也許你是對的,但真正的怪物從來都不是沒有感情的。我認為,說到底使怪物如此可怕的不是他們的外表,而正是他們有感情。我不會傷害這個小東西的,貝絲。她跟我在一起很安全……只要你合作。」

10

她默默地點點頭。現在,她能聞到他的氣味。那是一種可怕的肉腥味。他正在腐爛,她想。正在我面前不斷腐爛。
車庫裡熱得猶如置身乾草堆中,克拉克家的沃爾沃旅行車裡面更熱。斯塔克俯身鑽到儀錶板下面,后脖子暴露在她眼前,因為她就坐在副駕駛座上。她的手指抽|動了一下,只要一秒鐘就能抽出剪刀,但那仍然太慢了。她已看到他對意外事件的反應有多麼快。他的條件反射和野獸一樣快,這並沒讓她吃驚,因為他就是一頭野獸。

4

他微笑了。在某種程度上,這是最令人噁心的一件事,因為在正常情況下,它應該是一個表達真摯快樂的微笑……應該是相當迷人,她猜想。難道她沒有感到瞬間的吸引力嗎?難道她沒有心動一下嗎?當然,這非常荒唐,但這是否意味著她可以否認?麗姿不這麼認為,她甚至理解為什麼會這樣。畢竟,她嫁的是這個男人最親近的親人。
威廉的手攤開,握攏,又攤開。
車道上有很多血,但是積在黑亮的瀝青路面上,它們看著就像水……除非你湊得非常近。所以這不是問題。即使是問題,也只能這樣了。
斯塔克俯身湊近她,像一位老師跟一個遲鈍的一年級學生說話一樣,緩慢且盡責地說,「我希望你不要就這點再跟我爭執了,貝絲,回答我的問題。因為假如我不能從你那兒得到我想要的東西,或許我能從你們的雙胞胎那裡得到。我知道他們還不會說話,但或許我能教他們。一點小小的刺|激就能創造奇迹。」
事實上,他是確定自己能得手。
他聽到他在樓下對著電話簡短地說了幾句,接著是長時間的停頓,然後他又開始說話。他的聲音變了。她不知道停頓之前他是在跟誰說話——也許是羅立·德萊塞普——但當他又開始說話時,她幾乎肯定電話的另一頭是賽德。她聽不清他們的談話,也不敢用分機偷聽,但她仍然確信那是塞德。不管怎樣,沒有時間偷聽了。他曾要她問自己敢不敢欺騙他。她不敢。
赤|裸的刀刃在霧蒙蒙的日光里閃著銀光,它再次劃過空氣,這回它擊中了目標。埃丁斯跪倒在地,雙手捂在腿間。他米色褲子從膝蓋往上的部分已經變成了鮮紅色。他的腦袋垂下來,現在他看上去就像一件異教徒的祭品。
「我……明白。」
別針盒的旁邊躺著一把亮鋥鋥的縫紉剪刀。
要是他倆還活著,他們或許會跟同事們說,他們以為那個男人遭遇了車禍,或是被汽油或柴油爆炸燒傷了,或是臉朝下摔進一台農用機器里了,這些機器時不時會用它們的刀刃、刀頭或急速轉動的殘忍輪輻弄傷它們的主人。
「克拉克家?」她問,覺得自己非常愚蠢,「你為什麼要了解他們的情況?今年夏天他們在歐洲。」
他走路時頭稍稍向前低著。迎面開來的幾輛車上的乘客看到的是一個頭戴棒球帽的男人,他低頭躲避刺眼的日光,兩手插在口袋裡。如果不注意看,帽檐幾乎遮住了一切,如果人們看得更仔細的話,他們也只能看到綁帶。當然,那些從他身後朝北開去的車子里的人,就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了。
對於計劃他要做什麼,以及他要如何去做,他一點都不覺得困難,即使實際上他這輩子從未來過拉德洛。
她沒有尖叫。她想要尖叫,但她一開門,看到那張脫皮的面孔,那聲尖叫便被深深地鎖在她體內,被凍住了,被克制住了,被壓了下去,被活埋了。不像賽德,她不記得自己曾夢見過喬治·斯塔克,但這些夢可能同樣存在,牢牢地深藏在她的無意識之中,因為這張獰笑的臉幾乎像是她所預料的,儘管它是如此恐怖。
他傾聽著,然後咧嘴一笑,即使他的臉沒有在她眼前腐爛,她也會覺得這笑容可惡且邪惡。
——斯塔克抓住她的頭髮和上衣后襟,猛地一拉,把她轉過來。她聽到衣服面料撕裂的聲音,思緒混亂地想:要是他強|奸我,上帝啊,要是他強|奸我,我會發瘋的——
雙胞胎一起咯咯地笑起來,沖他揮手,斯塔克也高興地揮揮手。當他把車倒出車庫時,麗姿悄悄地把手伸到坐在她腿上的溫迪的身後,摸摸剪刀的圓柄。現在不用,但很快就會用上的。她不打算等賽德了。她很不安,不知道這個黑暗的傢伙會決定在此期間對雙胞胎做什麼。
他伸出雙臂,殘破的面孔嚴厲且堅決。望著這張臉,她明白無論是說理還是乞求都無法打動他。他甚至都不會聽。他只會照他威脅的那樣做。
她想要關上門,但已經太晚了。斯塔克戴著手套的拳頭捅穿了紗門,又把門打開了。麗姿踉踉蹌蹌地向後退去,想要尖叫,卻叫不出來。她的喉嚨仍然被鎖住了。
大約三十秒后,斯塔克抬起頭,輕快地搖了搖,好像是要讓它清醒一點,接著他鑽進巡邏車,發動了車子。鑰匙就在點火器上,她獃獃地想。他甚至無需熱發動,一點麻煩都沒有。這傢伙運氣好得出奇。read•99csw.com
或對她做什麼。
賽德也那麼做,和他做的方式完全一樣,噢,天哪,和他做的方式完全一樣——
孩子們是終極說服者,她想,同時感到一股強烈的仇恨,恨這個腐爛的東西,他沒有任何理由存在,卻又拒絕消亡。
這狗雜種有什麼權利拒絕他?他媽的他有什麼權利?就因為他成為真人在先?就因為斯塔克不知道他自己是何時、如何以及為什麼變成一個真人的?這都是胡扯。在喬治·斯塔克看來,年齡大小毫無關係。他沒有義務一言不發地躺下死去,賽德·波蒙特似乎認為他就該那麼做。他要對自己負責——要活下來。但並非僅此而已。
一種威廉式的揮手。
過一兩分鐘,麗姿·波蒙特會從午睡中起來,半夢半醒地下樓來開門。
不——當然他沒去過書房,那也不是賽德的鉛筆。它們從來都不能真的算是賽德的鉛筆——他只是有時買一些而已。黑美人鉛筆屬於斯塔克。他用它在教師通訊錄的背面用印刷體字母寫了些什麼。當她走近他時,她能看清兩個句子。猜猜我是從哪裡打電話來的,賽德?第一句這樣寫道。第二句話直接得近乎殘忍:告訴任何人,他們就死定了。
斯塔克再次戴上墨鏡,抱著溫迪走到外面的車道上。麗姿跑到窗邊,焦慮地看著他們。她有點肯定他打算跳進警察的巡邏車,把她的孩子放在副駕駛的位子上,連同後座上的兩具州警察屍體一起開走。
她站在那兒看著他,心怦怦亂跳,想著自己是否有可能從他身邊逃走。他並非處於恍惚之類的狀態下,但他的注意力肯定分散了。她或許能逃跑。要是她有槍——
「你知道該如何表現,這很重要。」斯塔克對埋著頭的麗姿說。「現在,聽著。我要找到這個羅利·德萊塞普的電話號碼,和賽德簡短地商量幾句。在我這麼做的時候,你上樓收拾好你的孩子們在你們夏季別墅所需要用的所有衣物。你收拾完后,叫醒他們,把他們抱到這裏來。」
「啊,一切順利!」喬治·斯塔克歡呼道,「我們走吧。你覺得怎麼樣?」
他給她五分鐘再收拾一些她自己和雙胞胎要用的東西。她告訴他,這麼短的時間里收拾好一半他們所需的東西都不可能,他讓她儘力而為。
斯塔克迅速抽出剃刀,揮向埃丁斯的喉嚨,但埃丁斯不知怎麼舉起一隻手擋了一下,這一刀只是把他的手掌劈成了兩半。埃丁斯努力朝左邊滾去,這一滾暴露了他的右側脖頸。
「瘋了,我知道。這很迷人,親愛的,但我們以後再討論我精神正常與否吧。現在事情太多了。聽著:我必須給賽德打電話,但不能打到他的辦公室。那裡的電話可能被監聽了。他認為沒有,但警察可能這麼做了卻沒告訴他。你男人很相信別人。我卻不是這樣的。」
廚房門是那種兩面皆可推拉開關的門。一塊木楔子把它撐開著。她邊跑邊踢了木楔子一腳,她明白如果她沒踢到它或只是把它踢歪了,那就沒有第二次機會了。但她穿著拖鞋的腳踢得很准,她的腳趾感到一陣疼痛。廚房地板的蠟打得很亮,她能在上面看到整個房間的倒影,木楔子飛過廚房的地板,反面朝上地掉在地上。她感到斯塔克又在摸她。她朝後伸出手,猛地一甩門。她聽到門咚的一聲撞上他。他憤怒且驚訝地大叫一聲,但並沒有受傷。她摸索著找刀——
「這樣更好一點。」斯塔克說,「現在——我要放開你,我親愛的貝絲,我的甜心。當我這麼做時,你又會產生在五秒鐘內跑完一百碼的衝動。這很自然。我們幾乎完全不了解彼此,我也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模樣不是最好看。但在你做出任何蠢事之前,我想要你記住門外的兩個警察——他們死了。我希望你想想正在樓上安睡的嬰兒。孩子們需要休息,不是嗎?尤其是小孩子,毫無自衛能力的孩子,就像你的孩子們。你明白了嗎?你懂我的意思嗎?」
「閉嘴,你這個怪物。」她朝他吐了一口唾沫。
斯塔克沿著路肩一直走到克拉克家。賽德家就在隔壁。他從克拉克家乾草多過青草的前院一角抄近路橫穿。他瞥了一眼房子。所有的遮光簾都閉合著以抵擋熱氣,車庫的門也緊閉著。克拉克家的房子看上去不僅是這天上午沒人,而是像一棟已經被閑置了一段時間的房子。雖然紗門裡面沒有大堆的八卦小報證明房子沒人住,但斯塔克認為克拉克一家大概出門去度他們的初夏假期去了,他覺得這很好。
「你看到了?」斯塔克抬頭對她說,咧嘴一笑,笑得僵硬而諷刺,最可怕的是,她明白他正力圖展現溫柔……卻做不到。「你看到了?他們喜歡我,貝絲,他們喜歡我。」
他轉向麗姿,沖她眨眨眼。這是最噁心的一點——好像他倆是同謀似的。斯塔克把墨鏡在左手拇指和食指之間轉弄著,眼球從他臉上突出來,就像一個正在融化的蠟像臉上的大理石眼珠。
斯塔克故意兩腳一絆,向前倒去。查特頓對同伴語無倫次地喊了句什麼,伸手去抓受傷的人,以免他摔倒。斯塔克用右臂圈住州警察的脖子,並從身後伸出左手。他的左手握著一件讓人吃驚的東西。這件讓人吃驚的東西是一把刀柄上鑲嵌著珍珠的摺疊剃刀。刀刃在潮濕的空氣里閃閃發光。斯塔克猛地把刀向前一捅,啪的一聲戳爆了查特頓的右眼球。查特頓尖叫著用一隻手捂住臉。斯塔克將手插|進查特頓的頭髮里,把他的腦袋往後一拽,在他的兩耳之間一劃,割破了他的喉嚨。鮮血從他粗壯的脖子里噴湧出來。所有這一切都發生在四秒鐘之內。
「你怎麼能——」
「喂。」他說,「幫我扶著這個,可以嗎?」他把查特頓垂死的身體往後朝他的搭檔推去。
「嗯。你現在沒必要思考這些。你現在需要考慮的是,如果你超過十分鐘還沒下來,我就不得不上樓去看看是什麼讓你耽擱了。」他平視著她,在他脫皮、流膿的眉毛下面,墨鏡看上去像是骷髏的眼窩。「並且我會帶上我的小丙烷噴燈,準備採取行動。你明白嗎?」
一種溫迪式的揮手。
於是她儘力而為,當她把幾罐嬰兒食品扔進一個購物袋時,她停下來看看孩子們。他們正並排坐在地板上,一邊漫不經心地玩著一種拍手遊戲,一邊望著斯塔克。她非常害怕自己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是的,會記住他。
斯塔克手裡拿著一支鉛筆,他用帶橡皮擦的一頭輕輕敲打電話桌的邊緣,她有點驚訝地意識到那是一支貝洛牌黑美人鉛筆。一支賽德的鉛筆,她想。他去過書房了?
「太好了!」他說,「好得不能再好了!那麼他們有車嗎?」
「是的!」她朝他吐了一口唾沫。
斯塔克在夢裡常來這兒。
狡猾的喬治·斯塔克把頭向後一仰,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