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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沉淪 納粹高徒 10

夏日沉淪 納粹高徒

10

當托德逐漸達到高潮時,他完全不動,緊捏著那根棒。她的眼睛原先是閉著的,現在睜開,突出來,她的舌頭在嘴裏蠕動,雙臂、雙腿輕輕彈跳著,但最明顯的是她的軀幹,一起一落,每根肌肉都在震動。
「閉嘴!」托德把書啪啦一摔,「反正我永遠也跟不上,考試前一定來不及念完。還有五十頁沒念,從美西戰爭一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戰。我明天要帶小抄。」
「不錯,」登克爾先生說,「我相信它們不會有什麼感覺。」
他把手放在她裸|露的肩膀上。「我告訴你,」他停了半晌,好像在斟酌他的用句,「我有時候也會擔心托德,但我和你擔心的事情不同,不過擔心總歸是擔心,對不對?」
「你好,先生,」他說,把聲音提高,「這裏很吵吧?」
「你是幾歲開始的?」
當蒙妮卡再喊他的名字時,狄克是真的已經快進入夢鄉了。
「最近五六年來,我對老爸有一些不同的看法。也許因為他還在聖雷莫,管不著我了。我開始想,也許左手簿這個主意還不壞。那時正是我開始擔心托德的時候。我很想告訴他,也許除了全家能一起去夏威夷度假一個月,或是有能力買新褲子給托德穿,讓他不必像我一樣老是穿有樟腦丸味的舊褲子之外,人生應該還有一些別的東西。我從來不知道應該怎麼和他談這些事情,但我猜或許他其實明白,因此我也不再那麼擔心了。」
「狄克,他也做噩夢。」
「為什麼不行?誰能阻止我,你?」
「他變得一聲不響,非常安靜。」
托德坐在初等代數的課堂上,他的座位是第二排第四個位子。當史多曼發還考卷時,他儘力讓自己面無表情地坐在位子上,但他的指甲已掐入手中,全身都是汗。
「他稱那本簿子是『左手簿』。他說右手是用來做生意的,但是右手永遠都不該知道左手在做什麼。他說如果右手知道了左手做的事,可能會抓起一把切肉刀,就把左手給剁了。」
「我喜歡當個自由人,」杜山德說,「專心念書吧。」
「所幸你不是每樣東西都長得那麼快。」
「你有沒有注意到當你提到那個老人時,托德的反應如何?」
「沒關係,」老人說,「我是亞瑟·登克爾。」
「你認為托德沒問題嗎?」
「不,你說吧,反正我已經醒來了。我會不會覺得什麼?」
杜山德點點頭,「我想也是。好好念書,把你預備作弊的材料放進腦袋裡,那才是放對地方。」
「那我們還談什麼呢?我明早九點還要開會,再不睡,明天要打瞌睡了。」
她轉過身來,「你擔心什麼?」
「你就做吧!」杜山德說,「元首說,這是犒賞你用功念書的。」
「你會不會覺得……算了,你睡吧!」
「別看窗外,」杜山德說,「外面沒有什麼值得看的。」
托德看看自己,發現自己也光著身子。他的身體已經亢奮起來了,他把按摩器放上去,那種摩擦感很舒服,不僅是舒服,簡直是太愉快了。
「問過一次,大概在六個星期前,你和那個可怕的雅各布斯一起去打高爾夫球的時候。」
「那麼你不認為他去登克爾先生家的次數太多了?」
「我知道,晚安。」
後來,當狄克快要入睡之際。
反抗無效后,她動也不動,靜靜躺在那裡。遠處又傳來杜山德念著的聲音:血壓、呼吸、阿爾法波、貝他波、心臟跳動次數。
然後呢,當然是流下傷心的淚。
「狄克?」她叫得更大聲一點。
然而他還是平息不了內心那股愚蠢的希望,這是幾個星期以來,第一次他在考代數的時候不是完全不知所云。他很確定自己因為太緊張(緊張?不,他其實是嚇得半死)而沒有考得很好,但是或許……如果不是鐵石心腸的史多曼,也許還……
「噩夢,有兩三次,當我半夜下樓去上廁所時,聽到他在睡夢中呻|吟,read•99csw.com但我不想叫醒他,因為我祖母總是說,如果你把一個人從噩夢中叫醒,會把他逼瘋。」
「為什麼?」
「——不過我們倒有一些小牧羊犬,你覺得如何?」
他在黑暗中咧嘴一笑。「絕對的。」
「但你那時候比托德大。」
「今晚要試試看嗎?」
他的心臟又開始跳動,以剛才三倍的速率跳動。全身肌肉都放鬆了,但感覺一點都不好,而是灼|熱、複雜和怪異。他閉上眼睛,對同學們嗡嗡的說話聲充耳不聞,他們開始爭著去向老師要分數。托德卻只感覺到自己眼睛後面血紅一片,隨著他的心臟一起脈動。就在這一剎那間,他對杜山德感到恨之入骨,他緊握拳頭,內心恨不得能把杜山德那根雞脖子扭斷。
當按摩器尖端碰觸到女孩時,她尖聲大叫起來,托德發現這種叫聲令他感到很愉快。
「你知道我的意思,我開玩笑的。你為什麼不用樓上的廁所呢?」
「時代改變了。」
「我也愛你,」他說,然後閉上眼睛,「一切都很好,蒙妮卡,你操心的事太多了。」
「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
「但還是把我吵醒了。」狄克嘀咕著。
「那就不要衝水。」
他的手無助地緊握成拳,在夢中達到高潮,現在卻毫無感覺,甚至覺得害怕。他的神經末梢仍然很興奮,但感覺正逐漸消退。夢中的最後一幕已經消失了,留下的只是一種厭惡感和壓迫感,就好像一口咬在熱帶水果上,等到發現水果是因為已經腐爛才甜得膩人時,卻已經來不及了。
「他最大的恐懼,就是艾山汽車工廠沒有達到生產目標。」狄克暗笑著。
「是的,他從裏面得不到任何金錢上的好處。登克爾先生沒有錢,只是個老人,遠離親戚朋友,千里迢迢來到異國,他正是我爸爸害怕變成的那種孤苦無依的老人,然而他有托德做伴。」
「上次退步了一點之後,現在的成績跟以前一樣好。」
「是嗎?」杜山德啜著酒,「念書。」
「有時候我到他房間,他在流汗,床單都濕了。」
「你是指念書給登克爾先生聽嗎?」
「狗是免費的,不過得付一點其他費用,包括犬瘟熱和狂犬病疫苗的注射費,還有狗牌照費,加起來大約要二十五塊錢,但六十五歲以上的老人半價優待——這是加州黃金年華長者福利計劃的一部分。」
「會告訴誰呀?」
「親愛的,看看他的成績!如果他成績退步了,我第一個就會站出來說,嘿,別太過分了。出問題的時候,成績單總是會先反映出來。他最近成績如何?」
不要抱太大的期望,別傻了,你不可能及格的,你知道你過不了關的。
這辦法一定有效。
登克爾先生的眼睛發亮,好像眼淚快要奪眶而出了。「太完美了,」他說,「那太完美了。」
「蒙妮卡,年輕時的事情我不是每一件都記得那麼清楚,但我確實記得夢遺的感覺並非都是愉快的。」
「大約在十年前,當老爸終於厭倦了,不想繼續和負責都市更新計劃的傢伙抗爭下去,他決定退休,這時他發生輕微中風,在醫院住了十天,附近的鄰居鄉親,包括義大利佬、德國佬,甚至一九五五年才搬到這一區的黑鬼……集資付清了他的醫藥費,一毛也不欠,我簡直不敢相信。在那十天中,他們也繼續開店,卡斯特藍諾找了四五個失業的朋友來輪班顧店。當老爸出院回家的時候,雜貨店賬簿上的收支已經差不多平衡了。」
他看了她一會兒,皺著眉,然後搖搖頭說了句法文:「我不知道,親愛的。」他的破法文常被拿來當笑話講。當年他法文不及格的時候,他的父親特別寄來兩百美元,讓他請個家教好好補補。他在學生活動中心的布告欄上,隨意挑選了這個叫蒙妮卡的家教老師。結果,還沒到read.99csw.com聖誕節,蒙妮卡已經戴著狄克的胸針,而狄克的法文也拿了C的成績。
「因為他感到難為情,不知說什麼好,好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樣。就好像每當有人感謝我老爸讓他們賒賬時,他的反應一樣。我們是托德的右手,你和我,以及其他所有人——這棟房子,到太浩湖的滑雪假期、車房裡的雷鳥車、他的彩色電視機,所有這些都是他的右手,而他不想我們看到他的左手在做什麼。」
杜山德又開始搖著搖椅,手上端著酒杯。「這才是好孩子。」他溫和地說道。
「小子,你還弄不清楚我們目前的處境嗎?你以為我那麼喜歡盯著你念書嗎?」他的聲音提高,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你以為我喜歡聽你發牢騷、罵那些幼稚的髒話嗎?」杜山德以尖銳的假嗓模仿托德罵髒話,「他媽的,那又怎樣?誰在乎?我明天再念,他媽的!」托德面紅耳赤。
「如果你們在六十天內不能替它們找到主兒,就要弄死它們?」
托德默不作聲,只低頭看著被自己咬得亂七八糟的指甲。
「你射殺了它們。」
「什麼?……噢,」她輕輕拍他一下,「你想到哪去了,他才不過十三歲呀!」
「你以前從來沒有告訴我這些事情。」
「越說越大胆了。」狄克說,把耳機扔到地上。
「那個登克爾先生,你不覺得托德去看他的次數太多了嗎?也許他……我不知道……對托德講些無聊的故事。」
「你知道他對我說什麼嗎?我的老爸?他說他一直很怕老——他怕痛、害怕孤獨、害怕需要住進醫院,沒有辦法再平衡店裡的收支,也害怕死亡。但是他說在中風以後就不再害怕了,他想他應該會得到好死。我問他:『你的意思是死的時候很快樂吧?』『不,』他回答,『我不認為會有人在去世時覺得很快樂,小狄。』他老愛叫我小狄,到現在都還這麼叫,這是其中一件我永遠也不怎麼喜歡的事情。他說他不認為有人會快樂地死去,但是你可以得到好死。我一直記得這句話。」
「你問過他嗎?」
「我們讓它們睡覺。」
「我們沒有聖伯納狗,」戴夫說,「這種狗和小孩處得很好,所以通常很快就有人要——」
很長一段時間,托德清醒地躺在黑暗中,聽著隆隆雷聲向西方逐漸遠去,還有喃喃的雨聲。他原本以為自己會整夜輾轉難眠,腦子裡一直盤算著這件事。但只不過一會兒的工夫,他便睡著了,而且沒有做夢,手握成拳,頂著下巴。這是他幾個月來第一次睡了場好覺。
「下個月就十四歲,已經不小了。」
「不,是我媽,」她說,「她叫我每次上完廁所一定要衝水,這是為什麼我會下樓去上廁所。」
「這是市政府的法令,不能讓野狗成群結隊在街上橫行。」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托德?
他在雷聲和雨聲中驚醒,踡曲著身子,心臟像短跑選手般急速跳動,下腹沾著一層溫熱黏稠的液體。他立刻驚慌起來,害怕自己會失血而死……但等他意識到是怎麼回事時,他感到一種暈眩和噁心。腦海中湧現出平日在更衣室或加油站洗手間牆上看到的許多字眼,他一點都不希望再想到。
(他感到一陣狂喜。)
「我們只是在養育他的過程中,盡量不要讓他有這些不必要的罪惡感。」
唯有殺死杜山德,他的生活才能回到正軌。這是唯一的辦法。遊戲已經結束,故事也已說完,剩下的只是如何生存下去罷了。
「對呀,所以如果孩子不願意和你討論這方面的問題,千萬別勉強他。」
「不,我們的確免費送狗。因為如果狗送不出去,就得把它們弄死,這是州政府的規定,我們的期限是六十天。到辦公室坐坐吧,那兒比較安靜,味道也好聞一點。」
他的生活會再度回到正軌。
我按門鈴,他沒有來應門,所以我用他給我的鑰匙,自己開門進去。有時候他會睡著了。我走進廚房,看到地窖的門是開著的。我走下階梯,看到他……他……九-九-藏-書
他突然用力壓下去,粗魯地把她分開,她像發射燃燒彈般尖叫起來。
「全看你怎麼用啰!」
老人站在走道上關心地笑著,戴夫·克林格曼走過去和他見面。周遭狂野的犬吠聲、毛皮的臭味和尿騷味,或幾百隻流浪狗、流浪貓在籠子里狂吠哀號、橫衝直撞,似乎絲毫沒有打擾到他,他笑得很高興。他小心翼翼地向管理員戴夫伸出他那為關節炎所苦的手,戴夫也小心地握著。
「只是剛好想到而已,真抱歉打擾你睡覺了。」她轉過身去。
「不,我們用瓦斯,是很人道的做法,它們不會有任何感覺。」
托德第一次夢遺是在四月底,他醒來時,雨正悄悄打在窗外的樹枝、樹葉上。
他看著那個女孩,念頭轉著……好像一切都完美地吻合,突然一切都對了,門全都打開,他要走過去。他左手拿起紅橡皮圓頭,然後跪在手術台上,停了一會兒,調整角度。
他大笑:「這麼快?我十幾歲時一下子長高了七英寸,十二歲時才五英尺六,後來一路竄到六英尺一的壯碩體格,我媽說我十四歲的時候,晚上都聽得到我長高的聲音。」
「十四歲或十五歲吧,我記不得了,但是我記得早上醒來時,以為自己已經死掉、上天堂了。」
「那個可怕的雅各布斯可能幾年內就會升我當合伙人,而且反正他每次都會付果嶺費。那麼托德怎麼說?」
杜山德厲聲道:「你不可以做這種事。」
「我恨你。」托德悶悶地說,「我真恨你。」但他還是打開書本,書上的羅斯福正對他笑著。羅斯福揮舞著軍刀,賓士進入二十世紀,古巴人在他跟前潰不成軍。
「狄克,你爸絕不會——」
「當然明白。」她靜靜地說。
托德吼道:「你其實很喜歡這麼做!是啊,你很喜歡!盯著我念書,是你唯一不覺得自己像行屍走肉的時候。他媽的,還是讓我歇口氣吧!」
不要想了! 他命令自己,有一度,在那可怕的剎那間,他幾乎以為自己在教室里大聲地說出了那幾個字。你不及格,你知道自己不及格,這是不容改變的事實。
「是波蘭人。說得還真好!」
「呃……我猜的確是這樣。」
「這麼快嗎?」她不安地問道。
「在那段時間,我一天到晚就想著怎麼樣才能離開家鄉,和老爸的生活脫離關係。所以我努力用功,努力練球,即使我並不那麼喜歡,然後拿到洛杉磯加大的獎學金。而且我的成績一定保持在班上前百分之十,因為在那個年代,只有曾經打過仗的老兵才能在大學的左手簿上積欠學費。老爸會寄錢給我買教科書,其他就得靠我自己了,他只有一次另外又寄了一筆錢來,就是當我恐慌地寫信回家,告訴他們我的法文不及格。我遇見了你。後來鄰居告訴我,老爸把車子抵押了,才借到那兩百塊錢。」
「我叫戴夫·克林格曼。」
「非常公道。」
一九七五年四月。
「我們也這麼認為。你在寵物店買同樣一隻狗,要花一百二十五元才買得到,但大家寧可去店裡買,因為店裡會附血統證明。他們買的是那幾張紙,而不是那隻狗。」戴夫搖搖頭,「可惜他們不知道每年有多少好狗被拋棄。」
狄克和蒙妮卡各自睡在自己的床上,兩張床中間隔了一張床頭櫃,上面有一盞漂亮的檯燈。他們的卧房是真正杉木造的,牆壁上整齊排列著各種書籍,正對著床的兩個象牙書擋之間,擺著一架新力牌彩色電視機,狄克正戴著耳機觀賞強尼·卡森的脫口秀節目,而蒙妮卡則津津有味https://read.99csw.com地讀著今天剛收到的邁克爾·克萊頓的新書。
「不知道。」狄克很少談到小時候的事,她總是猜想大概是因為他的成長過程不太愉快的關係,因此現在聚精會神地聆聽著。
「他看起來是有點瘦,」狄克說,他把耳機放在膝上,耳機中傳出微弱的嘰里呱啦聲,「但他在長高,蒙妮卡。」
這時候,他想到應該怎麼辦了。
狄克嘆了一口氣。
在夢中,他置身於巴汀的實驗室里,站在一張矮長的桌子前,一個美得出奇的女孩被綁在桌上。杜山德只圍了一條屠夫的白圍裙,裏面什麼也沒穿地站在一邊幫他忙。當他轉身去開啟儀器時,托德可以看到他瘦骨嶙峋、像白石頭一樣的屁股相互摩擦著。
「我們剛結婚時,我還蠻討厭我老爸的,事實上,我現在多半時候還是不喜歡他。我小時候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我就得穿別人善心捐的舊褲子,而瑪祖斯基太太只要一再重複那個老掉牙的說辭,說她丈夫下個星期就要回去上工了,就可以賒賬拿一大塊火腿回家。事實上,那個渾蛋酒鬼比爾·瑪祖斯基唯一做過的工作,就是緊緊握住酒瓶,免得他的酒不翼而飛。」
「什麼?」
史多曼面無表情地把考捲髮給他。托德將考卷覆在刻滿刀痕的桌上,有好一陣子,他根本沒有足夠的意志力把它掀開來看,最後他猛地掀開它,連考卷都扯破了。他看著考卷時,舌頭緊緊頂著上顎,心跳幾乎停止了。
「狄克,那樣多臟呢!」
「但這是無法避免的,他會受到學校影響,就好像他剛上小學的時候,會從學校染了感冒回家一樣。他會從同學或老師談到某些主題時閃爍其詞的態度中受到影響。也可能受我老爸的影響,他可能對他說:『托德,晚上不要摸那個東西,否則你的手會長毛、你會變成瞎子,而且什麼都記不得。過了一會兒,那裡會變成黑色,開始腐爛。所以要小心一點,托德。』」
他沉默了許久,陷入沉思中。
托德慍怒地看著他。他面前放著攤開的歷史課本,課本上的彩色插圖是聖胡安山戰役中的老羅斯福總統,無助的古巴人節節敗退,羅斯福臉上露出美國式的開懷笑容,彷彿知道上帝一定會站在他這邊,一切都很美好。但是托德現在並沒有開懷的笑容。
「什麼?」他問道,有點不耐煩。
「哇!」她輕聲說。
「如果你作弊被逮著了,你想會發生什麼事?他們會先告訴什麼人?」
「拜託,你也曉得,橡皮愛德華呀!然後我猜愛德華會告訴我的父母。」
「我和他成長的過程不一樣。我爸是開雜貨店的,他有一本簿子,上面記滿了誰欠他錢、欠多少錢,你知道他怎麼叫那本簿子嗎?」
到了辦公室后,戴夫聽到了這個熟悉的故事(但他的情緒還是會被感染):登克爾已經七十多歲了,他在太太死後搬來加州。他沒什麼錢,不過細心照管自己所擁有的一切。他很寂寞,有個男孩經常來家裡念書給他聽,是他唯一的朋友。他在德國時曾經養過一條聖伯納犬,他現在住在聖土多奈多,家裡的院子還不小,而且有籬笆圍住。他在報上看到送狗的消息……他能不能……
「我記不得了,」她說,「我只知道托德在噩夢中發出的聲音聽起來不像……不像他死掉、上天堂了。」
(外面雷雨交加地呼號著世界末日)
「念書。」
「他媽的。」
「沒事。」
杜山德經常在地窖樓梯旁的架子上放幾瓶酒,只要打開門(這門老發出嘎吱聲),走下兩級階梯,便可以從架子上抓起一瓶酒來。地窖的地板沒有鋪水泥,但杜山德以托德眼中普魯士人機械化的高效率在上面灑了油,以免蟲子在塵土中繁殖。不管有沒有鋪水泥,老骨頭都很容易折斷,而老人家最容易發生意外了。驗屍報告會寫著:「登克爾先生跌下去時,是喝得醉醺醺的。」
狄克正聚https://read.99csw.com精會神地看著電視。
杜山德遞給他一個東西,雖然他沒看過,但馬上就認出來,尖端的金屬在頭頂日光燈的照映下閃閃發光。那玩意是中空的,連著一條黑色的電線,盡頭還有一個紅色橡皮圓頭。
托德看著杜山德,「你只是個該死的老酒鬼,你知道嗎?」
「我還是小孩的時候,如果說出這種話,都要用肥皂把嘴巴洗乾淨。」杜山德說。
考卷上方的一個圓圈裡填著「83」,下面則清清楚楚寫著C+,同時有老師的評語:大有進步,我想我比你還大大鬆了一口氣。小心檢查你的錯誤,至少有三個錯誤是計算上的錯誤,而不是思路錯誤。
他們進入了夢鄉。
「狄克?」她把書籤夾進書中(這動作表示,我看到這一頁時快睡著了),把書合上。
「噩夢?」他喃喃道。
「她是波蘭人,對不對?」
「他瘦了。」
「你喜歡當奴隸監工,是不是?」他問道。
「殺了他,這一切便結束了。」他在黑暗中低語,窗外,雨打在樹上,他小腹上的黏液也快乾了,在他的喃喃自語中,這件事彷彿真實了起來。
「你知道每次沖水的時候,都會把你吵醒。」她說。
「哦,我懂,我並不是——」
「這年頭小孩成熟得早,一定是牛奶喝多了……你知道去年我們在傑克森公園蓋的那所學校,他們在所有的女生教室都準備了衛生棉,而那只是一所小學,六年級學生也才十一二歲。你來月經的時候是幾歲?」
「不會嗎?他才會呢,就像你的波蘭祖母會告訴你那些無聊話,什麼不要把別人從噩夢中喚醒,要不然他會發瘋之類的。他還叫我每次上廁所時,都要把公共廁所的馬桶蓋擦乾淨,然後才可以坐下去,免得沾上『別人的病菌』,我猜他指的其實是梅毒。我敢說你祖母一定也跟你說過這類的無聊話。」
這些是戰爭雜誌上不能刊載的,他心裏想,但這些都存在。
「幸會,我看了報紙,但我簡直不敢相信——你們這裡會免費送狗。也許我誤會了,我想我一定是誤會了。」
「他說不記得了,但臉上閃過……一陣陰影,我想他其實是記得的。」
「那就睡吧!」她愛憐地說道,當他翻身時,她親親他的背。「我愛你。」
「黃金年華……我屬於黃金年華嗎?」登克爾說著笑了起來。有那麼短短的一刻——說起來很蠢——戴夫覺得不寒而慄。
「罪惡感,錯綜複雜的罪惡感。也許是因為從我們還是個小嬰兒的時候,大人就教導我們,把床弄濕是不對的。然後,又牽涉到性的問題。誰曉得為什麼會夢遺呀?也許是公車上的遐想,或在學校偷看女生裙底?我不知道。我唯一一件印象深刻的事情,就是有一次在男女同學都在的場合,我在青年會游泳池跳水,在跳水高台上感到很興奮,結果跳進水裡的時候泳褲掉了。」
蒙妮卡咯咯笑了幾聲。「真的呀?」
他拿下耳機。「什麼?」
「讓它們?對不起,我的英文——」
「現在我有了你,我們也有了托德。我總是想,這孩子這麼好,我要儘力讓他擁有他所需要的一切……只要能幫助他成長為一個好男人,我什麼事都願意做。我以前老愛笑那些老掉牙的滑稽台詞,說什麼男人總是希望孩子比他自己優秀,但是年紀越大,越覺得這話其實沒那麼滑稽,反而有幾分真實。我絕不希望只因為某個酒鬼的太太賒賬買火腿,就得害托德需要穿別人善心捐的褲子。你明白嗎?」
隱約聽到遠處傳來杜山德的聲音念著,「第八十四號試驗。電擊,性刺|激,新陳代謝作用。根據的是蒂森的負增強理論。實驗對象是年輕的猶太女孩,大約十六歲,沒有疤痕,沒有記號,沒有明顯的殘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