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過兩條街，在街燈下看見一個矇矓的身影，正是那老傢伙。老傢伙看見他走過來，以立正姿勢站在原地不動。

「你真的只想要搭車嗎？」

「很好，」老人說，「我很高興你來了，我家就在那兒，不遠。」

「也許十元。」流浪漢說，跟著老人走。

對於酒鬼若有所指的曖昧笑容，杜山德只回以禮節性的微笑。「我只要求你上車以後，坐得遠一點，你這一身味道太重了。」

「也許十元，」老人同意道，然後又大笑說，「誰曉得呢？」

「什麼事？」

「你跟我坐車回去，」杜山德說，「我請你喝酒、吃飯，讓你有澡可洗、有床可睡。我只要你陪我聊聊天就好，我年紀大了，自己一個人住，只想找個人做伴。」

「先生？」

「也許，也許。」杜山德不耐地說，他已聽到公車駛過來的聲音，他拿出九_九_藏_書兩毛五的銅板，塞進酒鬼骯髒的手中，然後向前走幾步，沒回頭看。

他想起這封信最後那句話，便不禁微微笑了，這時有人碰碰他的肘。

又是七月了。

酒鬼微微笑著，一臉不解之色。

然而老人抓住他的膀子……他的力氣頗令酒鬼吃驚。

酒鬼突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他真想一轉身拔腿就跑，把這整件事都忘掉。

「也許五塊。」酒鬼高興地說，把尊嚴全拋在一旁。

他警覺地轉過身來——即使在聖土多奈多這種地方，強盜攔路搶劫的事也時有所聞——一股強烈的味道讓人不敢https://read.99csw.com接近，似乎是啤酒、汗、口臭混合起來的味道，是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他身穿法蘭絨襯衫，鞋子非常破舊，只用臟繩子和膠帶勉強系住。在一身破爛衣服上面的那張臉，看來像上帝死亡的臉。

當公車的車頭燈在斜坡上出現時，酒鬼仍站在原地遲疑著。當老人頭也不回地上車后，他還站在原地，低著頭，皺著眉，看著手上的銅板。酒鬼準備走開，然而在最後一秒，當車門快關上時，他急忙轉身跳上車，把兩毛五放進投幣箱，臉上的神情彷彿放進了百元大鈔一樣。他經過杜山德身邊時只望了他一眼，然後ｈｔｔｐｓ://reａｄ.9９cｓｗ.ｃｏｍ坐在車子後面。他打了一會盹，當他醒來時，那個有錢的老頭已經不見了。他在下一站下了車，也不知道這站到底對不對，不過他也不在乎。

杜山德起先是皺眉，然後臉色舒展，帶著微笑。

杜山德仔細穿上他的西裝（不是最好的那一套），站在公車站，等著坐最後一班車回家，現在是晚上十點四十五分，他去看了一場電影，是一部輕鬆的喜劇，他看得很開心。自從早上收到那封信后，他的心情一直很好。那是男孩寄來的明信片，上面印https://read.99csw.com的是多彩多姿的懷基基灘，海灘上矗立著一幢幢白色的旅館大廈，反面有短短几行字。

「先生，給我一毛錢好嗎？我要到洛杉磯去找事做，我只要一毛錢坐公車。如果不是這個機會對我很重要的話，我不會跟你討這個錢。」

「那麼也許你也不願意我弄髒你的地方吧？」酒鬼突然頗有尊嚴地說。

「你自己一個人住！他媽的！」

酒鬼聞言疑慮盡消，笑逐顏開，他竟然會碰上這麼一個愛和窮人廝混的有錢老同性戀。

「來吧！車子馬上要來了，我下車以後，你下一站才下車，然後往回走兩條街，我會在街角等你，明天早上說不定還會給你兩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