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女兒呢——她們怎麼樣？」

應該怎麼辦呢？派人到城裡去找縣警察局局長呢，還是召集農民？母親完全沒有主意了。

「那麼，您打算怎樣呢？」母親終於說話了。

「不，不！」母親插嘴說。「你還是留下來的好……讓維肯季·奧西波維奇一個人去辦吧……維肯季·奧西波維奇，您走吧！」

「我回來請示的。沒有人什麼事都做不成。那兒的農民全嚇得躲起來了。」

「是啊，是啊，」母親介面說，「這全是可惡的蘇威尼爾闖的禍！這件事我決不會饒恕他的！維肯季·奧西波維奇，您走吧，帶著人出發吧！」

「開恩吧，我麻上，麻上（馬上，馬上）……」蘇威尼爾討好地、結結巴巴地說，一面把他的臂肘放到背後去。

「對，對，」母親打斷了他的話，「您就去試一下吧，親愛的維肯季·奧西波維奇！只是請您快點去，我完全負責！」

「親愛的先生，請read.99csw.com您不要來教導我，」克維欽斯基惱怒地打斷了他的話；「沒有您，我也知道應該怎麼做。」

「他一個人……站在屋頂上，在拆屋頂？」

管事帶著惶恐的樣子，向我母親報告馬丁·彼得羅維奇剛才又意外地走了的消息，母親非常生氣。管事不敢隱瞞馬丁·彼得羅維奇離開的原因；我不得不出來證實他的話。

「沒有，」克維欽斯基答道；「我不可能把他帶回來。」

我回到我自己的屋子，又在窗前坐下，我記得，我又把我親眼看見的事情想了很久。我糊塗了；我怎麼也想不通：哈爾洛夫默默地忍受他的家屬對他的侮辱，幾乎從沒有發過一句怨言，為什麼他就不能夠控制自己，不能夠忍受像蘇威尼爾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人的嘲笑和挖苦呢。那個時候我還不明白，無謂的責備即使是出自他所輕視的人的嘴，有時也會給人帶來多麼無法httｐｓ://ｒead•9９csｗ.ｃｏm忍受的痛苦。蘇威尼爾提到的他所痛恨的斯廖特金的名字，就像火花掉到火藥裏面一樣；那個最痛的地方怎麼經得起這最後的一針！

克維欽斯基冷冷地笑了笑。

「總管先生，您得隨身多帶些繩子和消防鉤，」日特科夫用他的低音說；「要是有網的話——不妨也把它帶去。有一次我們團里就是這樣……」

「這全是你做的好事！」母親對蘇威尼爾嚷道，他像兔子似地竄上前來，甚至吻了她的手。「這一切應當怪你那該死的舌頭！」

母親望著我，好像要我來證明，是不是她聽錯了。

「在屋頂上；這就是說，他站在頂棚的板條上——正在拆屋頂。」

「什麼？」

母親睜大眼睛望著克維欽斯基。

「也在那兒。他比誰都叫得凶——可是他毫無辦法。」

「女兒——什麼也做不了。她們跑來跑去……亂嚷亂叫……有什麼用處呢？」

「太太，請允許九九藏書我事先向您說明：結果是沒法保證的，哈爾洛夫先生力氣很大，而且他現在不顧死活了；他認為自己受到的侮辱太大了！」

我跑到馬房裡，親手給我那匹馬匆匆地加了鞍，就跨上它，順著到葉西科沃的路跑去。

「可是他在拆自己的房子。」

日特科夫生氣了，就聲明，他以為也叫他去……

「馬丁·彼得羅維奇就站在屋頂上？」

「那您為什麼不帶他回來呢？」

這顯然是一件極不尋常的事件。

「好？把他帶回來了嗎？」母親問道。

「稀稀拉拉，用半寸厚的薄木板，」她重說了一遍，顯然在這些字裏面，她連一個字的意思也不明白……

「他站在新宅的屋頂上——正在拆屋頂。我敢說，已經扔下了四十塊木板，也許還要多呢；椽子也扔下了五根。」（我記起了哈爾洛夫的話：「他們不會有屋頂了。」）

「是啊，是啊，」母親說，「用半寸厚的薄板……」

「看見了。」九-九-藏-書

「斯廖特金也在那兒嗎？」

「並沒有，什麼事也沒有。」

「他出了什麼事情？中風了？」

日特科夫氣得更厲害了；克維欽斯基鞠一個躬，便出去了。

「太太，就是這樣。他在頂棚的板條上走來走去，拆他左邊和右邊的木板。您明白，他有超人的力氣！說一句真話，屋頂可真簡陋啊：鋪得稀稀拉拉，用半寸厚的薄木板蓋的，木釘也只有一寸長。」

「『麻上……麻上……』我知道你那一套『麻上』！」母親帶著責備的口氣重說了他的話，就把他打發走了。然後，她按鈴叫人把克維欽斯基找來，吩咐他九-九-藏-書馬上坐她的輕便馬車到葉西科沃去，無論如何得找到馬丁·彼得羅維奇，把他帶回來。「您不找到他，就不用回來見我！」她說。這個陰沉的波蘭人默默地鞠了一個躬，走出去了。

過了一個鐘頭的光景。我們的輕便馬車駛進院子來了；可是只有總管一個人坐在車上。然而母親明明對他說過：「您找不到他就不用回來見我！」克維欽斯基匆匆地跳出馬車，跑上了台階。他的臉上有一種惶惶不安的表情，——這幾乎是他從來不曾有過的！我馬上走下樓，跟在他後面進了客廳。

到我們家來吃午飯的日特科夫也毫無主意。他果然又提到軍隊，可是他也沒有什麼主張，不過表示恭順和忠誠罷了。克維欽斯基明白，他得不到什麼指示了，他帶著他所特有的帶嘲笑的尊敬，對母親說，倘使她允許他帶幾個馬夫、園丁和別的家僕們去，他倒要試一下……

「這是為什麼？您看見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