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還有幫凶。」

「所以你才想去簽售會啊。」

久遠看著身後的成瀨有些想笑。「成瀨哥，如果你單位的同事見到你在這裏，一定會嚇一跳吧？」

「從監控錄像看，寶島沙耶剛好在火尻上樓的時候跟他錯開，乘電梯下樓去了，這可能是偶然，也有可能是故意的。」

二人裝作住客乘電梯上到十六樓，徑直走向火尻曾住過的1601號房間。半路上久遠說道：「我大約就是在這個位置聽到了聲音。」

可能是終於到時間了，剛才還嘈雜混亂的隊伍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躁動。

「不。現在不用去找協助火尻的人，當務之急是找到對他恨之入骨的人。」

「就算不是我，換作任何一個人都能看出她內心的波瀾。」成瀨十分愧疚地說著，就像自己犯了罪一般，「我給了她一封信。」

「不過寶島沙耶選擇入住這家酒店可能也正是出於這一點吧。」

「哦，是這麼回事。」

「我估計，因為火尻的文章而自殺的女人就是她。」

「她寫到了住在家附近的一個姐姐，至於年齡差距嘛……當時寶島沙耶是小學生，對方差不多是初中生。」

「這裏。」成瀨指了指剛才拿到手的簽名書。

接過簽了名的書後，久遠就走到一旁，看著成瀨索要簽名。隊列里男女老少各類人都有，成瀨並不顯得突兀。

「那麼……」

久遠見狀立即說道：「哦，沒什麼。」

「是的。另外你還得表現出敬佩之情，別讓她難堪。」

「有可能故意取了同一個字，也有可能只是偶然。」

寶島沙耶應該從小就有著精緻的五官，可能因為在班上過於突出而遭到排擠，那並不是露骨的校園霸凌，而是曖昧模糊的冷暴力、尖酸刻薄的惡意。同學的排擠令她難過，於是她很少再去學校，常常在家附近的公園打發時間。她對父母、老師傾訴過，也聽到一些勵志的話，比如「假設地球形成的時間是零點，那麼恐龍時代大約是二十三點半，而人類誕生則是二十三點五十九分左右。所以你看，我們生活的時間同宇宙和地球的時間相比真的是微不足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又或者「除日本之外的其他國家，有些孩子還得被迫當兵呢，跟他們比起來……」諸如此類。寶島沙耶沒有因此得到ｒｅad.9９csｗ.ｃｏm解脫，反覆思考地球的歷史或是國外的孩子，也無法治愈她那時心靈上的寂寞和脆弱。

「我想回去了。」

「嗯？」

「如果酒店裡混進了難纏的傢伙多麻煩，以防萬一，當然是攝像頭越多的酒店越好。」

「你倒是一眼就能分辨出不同的小熊貓來。」

「沒有。」成瀨直白地回答，「所以剛才我直接問了她本人。」

「成瀨哥總是這樣，所以說你這個人可怕啊！」久遠嘆息道。

「成瀨哥，你跟寶島沙耶說話時她是什麼反應？」剛才的簽售會在一棟大樓里的書店舉行，二人走進書店旁的咖啡店，久遠問道。

輪到久遠了，他邁步上前。

寶島沙耶下意識地抬起頭。

「我按門鈴，他才醒過來。也是啊，那是什麼聲音呢？該不會是兇手闖進火尻房間時的聲音吧？」

「嗯？」久遠以為成瀨在開玩笑，看了過去，可成瀨臉上的表情根本不像在開玩笑，甚至還帶著些許憂傷。

「她躲在哪家酒店，火尻就一定會跟去同一家酒店，這可能正是她希望的。之前我們也說過兇手刻意選擇這家酒店的原因，現在想來有可能是寶島沙耶故意誘導的結果。」

「不，也不需要那樣做。就算拍到了恐怕也只有一瞬間，而且兇手戴著頭套，拍到了也沒用。」

隊列完全沒有要前進的跡象，久遠站在原地，想起幾天前和成瀨一起重回那家酒店時的情形。

「原因是什麼呢？」

「我害羞，不習慣。」

「所以我想直接問她本人。」

在酒店轉了一圈后，二人坐在大堂休息區喝茶，遠遠地看了一會兒正工作的慎一后便離開了。走之前成瀨說道：「就算兇手真對火尻懷恨在心，也不用專門挑攝像頭如此之多的地方下手吧？」

「求我陪你一起來這裏的可是成瀨哥你啊。」

「我說這話倒不是為了你。」

「襲擊火尻的人為什麼選擇這家酒店下手，這其中的原因或許是關鍵。」

久遠想起成瀨當初篩選出來的三件事。「你是說在無差別殺人案中的倖存者？」

「她當時在大堂？」

「這裏的安保措施做得挺到位。」

「我還沒看呢。」

「她在前台跟慎一交談，被粉絲認出，還引起了騷動。」

「這位姐姐似乎在不久前去世了啊。」

久遠聽到ｈｔtｐs://rｅａｄ.9９cｓｗ.com要辦的事後，震驚之餘笑出了聲。「這種事你自己一個人去不就行了？」

「牛山沙織。」

「我不太了解那些明星啊演員的，你對名人還算感興趣？」

二人來來回回一番，終於找到了員工專用電梯。成瀨說：「下樓吧。」久遠自然以為要乘電梯下樓，可沒想到成瀨的意思是「從逃生通道走」。

「你問我？」

「因為火尻。」

「其他動機？」

「樓梯的監控錄像應該拍到了我撞見的那個兇手吧？難道又得去偷電腦里的文件？我不想去啦。」久遠不禁覺得幾次三番去偷文件太危險，更重要的是麻煩。

「謝謝。」寶島沙耶開口道。

於是二人重回1601號房間附近，推開貼有「逃生通道」標識的門。樓梯呈螺旋狀自下而上延伸著，當然也有人會說是自上而下延伸的。

「所以呢，久遠，有一件事要拜託你。」

「其實挺好懂的。回答你提問的時候她說謊了。」

「我覺得那三件事當中，能跟寶島沙耶有關的應該就是這一件，而且她們二人都是在東京長大的。」

久遠二人所在的隊列開始向前移動。久遠回頭對身後的成瀨說：「還有攝像機呢。」在隊伍的斜前方架設著好幾台攝像機。

「那樣子是在說謊？」久遠完全沒有察覺。

「為什麼呢？不過我們在這裏空想也想不出答案來。」

「他們一定覺得無意間發現了你不為人知的一面。」

「我可不想被拍到。」

「書里不是寫了她的童年往事嗎？」

「幫凶嗎？還是……」

「不是，當時寶島沙耶人在大堂。」

「基本上是全部的事。」

「被糾纏可能並不是她做出那些事的原因，相反，她利用了火尻糾纏自己不放這一點。」

「是嗎？」

「她的名字里還有動物呢，挺好。」久遠不住地點頭，「那你問寶島沙耶什麼了？」

「應該快了吧。」久遠應道。成瀨這副坐立難安的模樣實在少見，久遠真想從隊列里跳出來從旁好好觀察一番。

久遠正讀的這一頁上寫了一句「可惜她年紀輕輕便與世長辭了」。寶島沙耶寫得很簡單，似乎不想面對這一事實，於是選擇了一筆帶過。「看來她才二十幾歲就死了，為什麼呢？」

「線索？哪來的線索？」

「什麼意思？」

活動組織者在九九藏書維持秩序，隊列一點點地向前移動。久遠原本以為身處很靠後的位置，但其實接近隊伍前方位置的時間比想象中要短。

「那到底是什麼聲音呢？」

「可能除此以外他沒有其他機會接近火尻了，或許火尻的身份類似於一名極難謁見的貴賓？」久遠說完，自己都覺得這種想法太離譜。

她略帶微笑的表情並無太大變化，只是稍稍前傾了一些，似乎在詢問：「誰？」

久遠一時沒反應過來她為何道謝，隨後才意識到應該是感謝自己買了書。「我會一直支持你。」他說。

「我覺得她可能有其他動機。」

「哦。」久遠開口回應時工作人員已走上前來，開始說明索要簽名時的注意事項。

久遠只能回答「應該是」，隨即又補充道：「我不怎麼擅長記人的長相。」

「這裏可是十六樓，走樓梯有點太高了吧？」

「並不是以波瀾萬丈的人生起伏為賣點，倒是有些私小說的味道，挺好。」久遠說出的答案是剛從成瀨那裡聽來的。

面前是寫有「寶島沙耶簽售會」字樣的廣告牌，寶島沙耶本人坐在一張長桌子後面。美麗的她給人以清純的感覺，快速簽名的同時還跟桌子對面的粉絲說著什麼。

「如果火尻有那種照片，一定會第一時間賣給雜誌社。」

「我還不是一樣不習慣！」

「對了！」久遠看準時機開口道。

「那不正好證明她跟樓上的事情沒關係嗎？」

「不過大致情況我都摸清楚了。」

久遠來回翻著事先買好的寶島沙耶寫的自傳。「成瀨哥讀過這書嗎？」

「唉，當我沒問。你絕不可能對明星感興趣，換成那些名字又長又繞口的動物還差不多。」

「這是我一開始的打算，不過後來我找到了線索，就只問了一個問題。」

「讀了，很意外讓我挺有好感的，大概因為她寫得平實又謙虛吧。這書並不是以波瀾萬丈的人生起伏為賣點，倒是有些『私小說』的味道。」rｅａd•99ｃsw•ｃｏｍ

「他們本來也不是來拍我們的。」

確實，正為錢所困的火尻應該沒有過多權衡的餘地。

寶島沙耶眯起眼睛說道：「我很開心。」

「寶島沙耶兒童時代的心靈慰藉就是她……可這是真的嗎？有沒有什麼證據？」

先發現樓梯附近也安裝有監控攝像頭的是成瀨。那是一個裝在略微偏高的位置的小型半球狀設備。

「會不會是她想從火尻手上搶回什麼東西？比如被拍到的見不得光的照片。」

「或許酒店的人暗中協助了火尻。會是誰呢？會不會是負責預訂房間的人？要不要查查？」

「兩個人當中一個叫寶島沙耶，另一個……」久遠還不知道那名受害人的名字。

幾天前在酒店咖啡廳里，成瀨對久遠說想去寶島沙耶的簽售會，讓他陪著一起去，隨即又補充道：「事發時寶島沙耶剛好來到了酒店大堂，這一點很可疑。」

「寶島沙耶是有計劃的？實際發動襲擊的那個人難道是她的同夥？可為什麼呢？難道是她嫌糾纏自己的火尻礙事，於是派人警告他？」

「員工就需要一個能分辨哪些工作是白費勁的上司。」

「為了避免被懷疑。如果記者遇襲時自己剛好在同一樓層，恐怕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她為了製造不在場證明，才選擇在那個時間點前往大堂找酒店員工。」

「結果怎麼樣？」

「可能吧。」這頂多也只能算久遠的猜測。之後他陪著成瀨在走廊上晃悠，還一直走到了另一側。「寶島沙耶就住在這一層的某個房間里。」

久遠拿起手中的書確認道：「我把這個給她就行了吧？」

成瀨推測如果寶島沙耶真有動機，那麼可能同火尻的記者身份有關，於是便關注起「導致他人死亡的文章」一事。造成食物中毒的店主、無差別殺人案中受傷的女職員、被惡意誹謗的學校教師——成瀨覺得寶島沙耶或許同其中某一件事有關，於是他決定在簽售會上當面問清楚。

「她的書？」

「那個既是公司職員又是色情工作者的女子。」

「那麼成瀨哥，你都跟她說了些什麼？reａd.９9ｃsｗ.cｏｍ難道你問了她知不知道那家居酒屋發生過食物中毒事故？總不能三件事全都挨個問一遍吧？」想探明寶島沙耶是否同那三件事有關，必須要問三個問題。

「兇手有可能就是從這裏脫身的，不是嗎？我們也試試看。」

「你覺得這本書怎麼樣？」她問道。

「怎麼說？」

「成瀨哥，從她的反應真能看出什麼來嗎？她不愧是演員，我完全猜不出她的真實想法。」成瀨要了簽名回來后，久遠對他說道。

再次道謝之後，寶島沙耶簽好了名。

「當初聽你說起的時候，我曾推測火尻和兇手交過手，不過當時火尻其實睡著了。」

「沒想到成瀨哥也有給明星寫信的一天。所以襲擊火尻的人是寶島沙耶嗎？她因為那個姐姐的事而懷恨在心？」

成瀨面無表情地看著手錶上的時間。「怎麼還不開始？」

「咦？那寶島沙耶這個藝名該不會是……」

「那就是寶島沙耶？」成瀨問。

「那當然。」

「如果是警告，那麼不在場證明就算再完美都會招致懷疑。」

這是寶島沙耶寫在書中的內容。自那之後同「我家附近的姐姐」見面聊天便成了她的精神寄託。

首先是讓久遠拋出「知不知道火尻」「認不認識一個姓火尻的記者」這種問題，寶島沙耶雖然一副不解的模樣，卻是裝出來的。成瀨的判斷應該不會有錯，所以寶島沙耶早就知道火尻其人，並且試圖隱瞞這一事實。

「感覺要找出來還挺不容易的。」

「是嗎，也就是關門的聲音？」

「你認識一個姓火尻的記者嗎？」

「故意的？」

「我只是問她，跟牛山沙織女士熟不熟。」

「慢著，成瀨哥，你到底是想說寶島沙耶有嫌疑還是沒有嫌疑？」

「估計也有客人不喜歡，感覺好像受到了監視。」

「說得好像你真的在公司上過班似的。」成瀨笑道。

「成瀨哥真好，我不想做的事情全都不用我去做。」

「結果還不是跟難纏的記者住在了同一層樓。」

久遠的視線落在成瀨翻開的那一頁上。的確是關於「我家附近的姐姐」的部分，大概只有兩頁紙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