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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傳說中的阿曼西神

第三章 傳說中的阿曼西神

言下之意方離自然明白,她嘴角微哂,心道:現在的大學生呀。她笑著攬住何桔枝的肩膀,兩人相偕上樓。熱了剩飯,又炒個幾個雞蛋當菜。兩人都出身艱苦,絲毫不以此為苦,吧唧吧唧地吃得津津有味。
方離微哂,低頭從他身側走過,他的這句話,讓她想起了一件往事。她上大學時,徐海城已經從警校畢業,分配到本市郊區的派出所工作。郊區到南浦大學距離遠且不方便,他又新來乍到不可能隨時調到車,但他還是隔三岔五到學校來看方離,買東西給他請她吃飯。方離卻對他不冷不淡。
方離走到徐海城辦公室門口,門虛掩著,傳來通電話的聲音,聲音不小。她沒有敲門,站在門側聽了一會兒,講的正是絨花巷鍾東橋家拆遷的事情。似乎與徐海城通電話的那人意思,案子看起來自殺的概率比較大,讓他早點結案。而徐海成則說,案子有不少疑點,現在結案為時過早,作為現場的房子更不能拆遷。
「我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我爺爺背我去的,要翻過一座很高的山。爺爺說我們祖輩就是住在那裡的,後來遷出來的。後來爺爺走了,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裡。」
「沒、沒什麼,于叔。」方離收起驚惶失措的神色。
「我前兩天查資料,其中有本古籍中的一段話給了我很大的啟發,說的是曼西族的本神阿曼西:慈眉善目,戴山冠,環日紋。」
「昨天他打電話了?」
方離離開梁平的辦公室時,天色已晚。巷子里飄出做晚飯的香氣,她慢慢地走著,越走越餓,越走越饞。這兩天低落的情緒,被發現儺面具奧秘的興奮大大抵消。但轉念想起郭春風葬禮上的神秘花圈,她的心又開始不安。
「鍾東橋是不是方臉,有一對大眼泡?」
「這個花圈什麼價格?」
「是,小時候看戲時見過類似的,當時我覺得好玩,還伸手去摸,結果被打了一下。他們說,面具上是有神靈寄居的,只能拜不能摸。」
終於有次徐海城問是不是煩著她了?如果不是,就搖個頭。方離始終沒有搖頭,他很失望,漸漸地也就不來看她了。
洗完澡,方離坐在卧室里看書,但是思潮起伏靜不下心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在腦海里翻江攪海,特別今天下午那個神秘的儺面具頻頻從眼前閃過,似乎在說著什麼。忽然,聽到何枯枝的一聲驚呼:「啊。」
春日鮮花店在一個十分熱鬧的小街口,店面並不大,但生意看來不錯。店員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看到方離進去,連忙從櫃檯前迎了過來,滿臉笑意:「歡迎光臨,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
方離微感失望,但隨即又高興起來。「桔枝,你說說當時看到的戲都演些什麼?」
「好吧,就這樣吧。」于從容說完,走到郭春風的家屬面前又安慰了幾句,然後帶著司機離開了。
穿過十字路口,方離跳上一輛到市公安局的巴士,想著要找徐海城告訴他這件奇怪的事情。公安局的辦公大樓一如既往的森嚴,方離雖然心底坦蕩,還是不由自主地一怵。在樓道里,迎面碰到那天給她錄口九_九_藏_書供的圓臉警察,方離記得徐海城叫他「小張」。小張笑著同她招呼:「是不是來找徐隊呀?」
「方離,你專程來嘲笑我呀。」徐海城佯作惱怒地瞪她一眼。
方離低落的情緒因為這句話而歡欣起來,連忙攔了一輛計程車趕到南浦大學辦公樓。在梁平的辦公室除了他本人,還有他手下的研究生盧明傑,他正在電腦前面忙乎著,而梁平就站在他身後,盯著電腦屏幕看得入神。
「我想定一個花圈,白菊花的。」
剛走出公安局大門,梁平教授打來了電話,興奮地說:「方離,你快到我辦公室來一趟,你從鍾東橋家拍的那個儺面具,我們有重大發現。」
「是。」
追悼會一結束,方離撥通了春日鮮花的電話,對方店員告訴她店面地址,原來離市殯儀館並不遠,走路過去不到十分鐘。
「是,他的辦公室是哪個呢?」
方離判斷何桔枝的異常與電腦上的照片有關,於是問:「這個面具你認得?」
「沒問題。」方離爽快地答應了,她也正想要個人來陪,最近發生太多古怪的事情了,一個人住在冷清的辦公樓里,常常心神恍惚。頓了頓,方離關切地問:「怎麼了?又有人欺侮你了?」
何桔枝渾身一震,迅速地轉動著眼珠打量著方離,但似乎是在看著陌生的人。方離看到她額角汗水晶瑩,有點害怕,抓住她的肩膀晃了晃,說:「桔枝,你是不是生病了?」半晌,何桔枝吐出一口長氣,虛弱地叫了一聲:「方離姐。」
「有人死了。」何桔枝忽地冒出一句話,把方離嚇了一大跳,問:「什麼?」
「你猜對了,我不是來買花圈的。」方離微微一笑,「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下次我要買花圈,一定光顧你們這裏。」說完話她趕緊離開鮮花店,在小姑娘未變臉之前。走了幾步,聽到後面一聲嘀咕:「又是一個奇怪的人。」
盧明傑將這些三角或類三角尖端部分全部鑲接上火焰頭。方離忍不出「啊」了一聲,這個正是鍾東橋家的儺面具的頭部造型。盧明傑將拼接出的圖與儺面具重疊,額頭以上部位完全重吻。「教授,這是怎麼回事?」
方離小心翼翼地繞過人群,隔了一點距離向于從容點頭打招呼。他看到她了,微微頷首,又繼續跟身邊的人細語。
「哪裡?教授,你是知道的,我一向最喜歡聽你的課。」
吃完飯,方離先去洗澡了。何桔枝則打開電腦上網。這是她每次到基金會辦公室的閑興節目,她平時節省,從不進網吧。但年輕人對上網都是樂此不疲的,她也不例外,是以每次都到基金會辦公室解饞。
「請問您喜歡什麼式樣呢?」她邊說邊拿來出一本畫冊遞給方離。
好不容易等到他講完電話,方離敲響徐海城辦公室的門,隔一小會兒聽到回應:「進來。」她推門進去,徐海城看到是她,很驚訝:「喲,你怎麼來了?」
「我沒事。」何桔枝的聲音依然虛弱,眼睛里有著掩飾不住的痛苦。
「桔枝,你怎麼了?」方離一手按在她肩膀,關切地問。
方離有點嚇著了,感覺何桔枝整個人陰氣重重,於是直接關了電腦電源,說:「好了,不要再說這些了。」她拉起何桔枝回到卧房,兩人並頭躺在床上,何桔枝目光直直地盯著天花板。方離努力逗她說話,她有一搭沒一搭的。後來方離實在困得不行,也就不管她,自顧自地睡了。
「當然不是了。」方離一肅臉容,「其實,這幾天發生了好幾件奇怪的事情,我想跟你說說……」她略作停頓,尋找合適的措辭,郭春風的死與鍾東橋送花圈,還有那上樓梯的半截小腿和美葉桉樹陰影里的儺面具……這幾天九_九_藏_書的事情真是千頭萬緒。
方離什麼也沒有說,她選擇相信這是個意外,就像警察所說,郭春風喝多了酒,然後意外發生了。至於樓道里的半截小腿,美葉桉樹陰影里的人影,火光中一閃而沒的儺面具,也許都是一種幻覺。最近她時常有這種類似的幻覺,有一次她甚至看到辦公室東面牆上所有的儺面具都長出黑色的眼珠,當她嚇壞時,卻發現只是一個幻覺。
梁平點點頭,說:「阿曼西是曼西族是保持神,傳說它是一條大蟒蛇,在洪水時期,浮出水面將人類送到了安全地方,並化為山脈擋住洪水。瀞雲群山據說就是它化身而成的,所以阿曼西神的山冠是瀞雲最出名的五座峰構成的,剛才我們都看到了,確實沒錯。」他說的興奮,兩眼放光,看著電腦屏幕上的瀞雲群山與阿曼西神儺面具,說:「真是一個傑作,我只是想試試,沒想到完全吻合。」
于從容唔了一聲,說:「小郭這個愛喝酒的毛病,我早勸過他了,他就是不聽。」他的話方離不好接茬,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方離繼續在人群里尋找可疑的人,到處都是黑衣服的人,像一群群黑烏鴉來來去去,但就是沒有她認識的人。她再看白菊花圈,留意到悼詞下方另外寫著一排極小的字,春日鮮花惠顧電話:*******。她偷偷地掏出手機,將花圈拍了下來。
「教授,發現了什麼?」方離一口氣爬了三層樓梯,還沒有緩過勁來,氣喘吁吁地說。
「是呀,電話里他的聲音好奇怪呀,聽著很不舒服。」小姑娘抖抖肩膀,像是要抖掉身上的虱子。過了片刻,她睜圓眼睛看著方離,忽然醒悟過來:「你為什麼總問他的事?你是來買花圈的,還是……」她一著急,連客氣用語都省了。
「不是,還有兩個沒取貨,他還沒有打電話通知我備貨。」小姑娘搖頭。方離蹙眉,問:「什麼意思?」
似是嚶嚶的哭泣聲。
「靠,有完沒完?」徐海城煩躁地罵了一句,對方離說,「你的奇怪事情,改天再說給我聽吧,今天我得先把鍾東橋家的房子給先保住,那幫施工隊的真是野蠻人。」他邊說邊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方離驚呼:「什麼?三個!全是送給一個人嗎?」
何桔枝沒有回答,但她的喘息很急促。方離放下書本,披衣起床,走到外間的辦公室。辦公室里裝著日光燈,白色的燈光照著寬敞的辦公室和原木色的桌椅,一室的冷清,特別是在這種寒冷的天氣里。何桔枝坐在電腦前,縮著身子,屏幕上的光映著她年輕油脂豐沛的臉,T字區發亮。她的胸口起伏不定,兩眼盯著屏幕,眼神里有著迷亂與痛苦。
方離遲疑了一下,也只得點點頭。「這樣子吧,大徐,你一有空就打電話給我。」
只是這覺並不安寧,許多白天的情景拼湊在一起,變成亂七八糟的夢境:鍾東橋揪著她衣領大吼大叫;然後忽然變成了自己站在牆壁前,跟儺面具幾乎臉貼臉;旋即又變成了黑衣白花的葬禮,她四周張望,尋找著一張可疑的臉……一堆黑壓壓的人頭散開,可疑的人背對著她,然後忽然轉過身來變成何桔枝的臉,她喃喃地說:有人死了……
店員臉上也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說:「這個鍾東橋好奇怪呀,六天前來訂貨,說要三個白菊花圈,取貨的時間又不定,只是說會提前一天通知。我都想不明白,難道他知道他的親戚朋友要死?而且還是三個人呀。」六天前正是鍾東橋神秘死亡的日子,他死之前來花店訂下花圈的目的是什麼呢?
「這個儺面具糅合大山崇拜、太陽崇拜、祖先崇拜於一體,由此可見,曼西族以及曼西文化形成很早,只可惜沒有相關的文獻記錄。」方離惋惜地說。https://read•99csw•com
方離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阿曼西神,忍不住重複了一句:「阿曼西?」
走到十字路口時,正好紅燈,方離停住腳步,整理著紛亂的思緒:鍾東橋在臨死前來到花店訂了三個花圈,其中一個已經送給了郭春風,還有二個是送給誰的呢?那意味著近期還會有兩個人死亡,他們會是誰?
「專程來找你的。」方離笑著走到他桌子前椅子坐下。徐海城的桌子上撂著幾本書,最上本赫然就是《中國五大消失民族探秘》,方離拿過隨手一翻,就到了曼西族這頁,看來徐海城這段時間沒少看這本書。
梁平收斂笑容,正色說:「方離,如果這個儺面具真的是阿曼西神,那它就是首次發現的與曼西文化相關的物品,這對我們研究曼西文化十分十分重要,你確信這個面具失蹤了嗎?」
這番話說得方離與盧明傑心情激蕩。方離莞爾一笑,說:「教授,感覺又回到了課堂。」
靈堂正中陳放著郭春風的大幅照片,家屬們兩眼紅腫,面目凝重。郭春風的家人基本上是妻子這方的,他自己則好像無父無母。行禮的人甚多,都排成一個列,方離順著人流到到家屬面前致哀,然後又跟著人流繞靈位一圈。
「桔枝你怎麼不睡覺?」方離話里不無責怪,三更半夜被人如此驚嚇,再好的脾氣也會受不了。
店員偏頭想了想,說:「對,就是這個樣子,身上還有股怪味,我都沒想到他會定這麼貴的花圈,而且還是一次性付款。」方離追問:「今天是他自己來取貨的嗎?」
忽然,一隻手輕拍方離的肩膀。她低呼一聲,急忙轉過身,一臉驚嚇的樣子。于從容微微皺眉,說:「怎麼了?你在找什麼?」
方離搖搖頭。
「據我所知,不在原先的牆壁上,有可能是兇手拿走,但也有可能是鍾東橋臨死前收了起來。如果他收起來,現在應該還在他家裡。教授,你能否通過學校跟警察局聯繫,讓我們進入鍾東橋家裡查看一下?」
「桔枝,你怎麼來了?」方離偏頭想了想,今天並不是周末。
方離以為自己看錯了,眨巴著眼睛再看,一字不差。死人給死人送花圈?她緩緩地轉過身,掃視著滿靈堂的人,都身著黑衣胸佩白花,面目沉重的像一個模子里出來的。
「鍾東橋的案子怎麼樣了?」
「桔枝。」方離大著膽子喊了一聲,那聲音忽然沒了。她披衣起身,推開了通往辦公室的門。辦公室里沒有開燈,何桔枝坐在電腦前,電腦屏幕的熒光映著她的臉,像是抹上一層淺藍色的釉色。
方離坐直身子,隔著房間問了一聲:「怎麼了?桔枝。」
「還能怎麼樣,徐隊正跟他們理論呢,還不知道事情咋樣?」小張說完,不服氣地搖搖頭,走了。
「對不起,方離姐,我只是睡不著。」何桔枝關掉電腦,站起身往方離這邊走來,依然是平常那副怯怯的小女兒神態。電腦一關,整個房間一片黑暗,在黑暗裡方離感覺到走近自己的何桔枝,散發著一股陌生的氣息。
「哦?那是什麼地方?」
「桔枝。」
方離定睛一看,原來是何桔枝。她是南浦大學人文學院文藝系的大四學生,在南紹民間文化基金會做了一年多的兼職工作。
「我聽說當時你也在場。」
「蟠龍寨。不過不是在我們家裡看的。」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在中華大地上,中原文明是主流,在長期的歷史九*九*藏*書發展過程中,那些旁支文化都被它的光芒所遮掩,然後民族凋零、文明失落。我們的工作就是尋找與發掘失落的文明,重現它們的獨特魅力。」
「方離,你不認得吧?這是瀞雲群山最出名的五座山峰呀。」
徐海城連聲答應:「行呀,一定找你,只要你不覺得煩。」他說最後一句時,別有深意地凝視著方離。
何桔枝恍若未聞,握著滑鼠的手持續地顫抖。方離伸手去撥她拿著滑鼠的手,想把電腦關掉,但她抓的很緊,下意識地抗拒著方離的手。方離一使勁,滑鼠連按了幾下,屏幕上的圖片不斷地放大,很快地點據了整個屏幕,圖片變虛。
郭春風的葬禮在兩天後的下午舉行,依然是個陰天,今年的春天很反常。雖然天氣還冷,人行道上的綠植擋不住春風的召喚,開始冒新芽了,除了那株與寶馬車相撞的美葉桉樹。桉樹榦黑糊糊的,枝葉殘損,這個春天與它無關。
方離頓時驚醒,渾身汗水如雨。她摸著涼涼的額頭,嗬哧嗬哧地喘著粗氣,身體猶有餘悸,陣歇式地顫抖著,被子也跟著她的身體一起抖動。隔了半分鐘,方離忽然覺得不對,怎麼床上只有她一個人呢?何桔枝去哪裡了?
梁平哈哈一笑,說:「好個方離,嫌我說教是吧?」
「那個戲里有人死了。」何桔枝依然兩眼直直地望著前方。
梁平微微一笑,賣關子地說:「等一下,你就知道了。」聽他這麼說,方離不好再問,盯著屏幕看著盧明傑把幾座山峰截了下來,用線條打出輪廊,然後用簡單的方式部分重疊地排列起來。現在屏幕上出現一個奇怪的三角與類三角重疊造型,方離看著它,閃過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覺。
「你沒事吧?」方離伸手搭在她額頭,冰涼涼的汗水。
梁平沖她招招手,說:「過來,過來。」
大火將郭春風燒成了幾根殘骨,調查的最後結果將事故原因歸為酒後駕駛。那位騎車經過的夜行人口供起了極大作用,他說當時看到郭春風紅光滿面,兩眼發直,狀若癲狂。
方離還是不解,問:「可是這跟儺面具有什麼關係呀?」
何桔枝雙手揪著衣角,用懇切的眼神看著方離,說:「方離姐,你能不能留我在你這裏住兩天呀?」
聽到何桔枝的這番話,方離頓時興奮起來,毫無疑問何桔枝看的戲是儺戲,而她是瀞雲山區一帶的人,那麼這個儺面具是阿曼西神的可能性又增加了一分。「真的嗎?桔枝,你家具體是在哪裡?」
徐海城饒有興緻地看著方離:「說呀。」
只是,那天郭春風在會長辦公室翻箱倒櫃,究竟在尋找什麼呢?跟他的死亡有關嗎?在郭春風出事以後,方離每次看到會長辦公室腦海里就閃過這兩個疑問,只是她沒有會長辦公室的鎖匙,即使想一探究竟也不可能。
方離滿腹疑問地走近她,探過頭去一看,屏幕上赫然是那張儺面具的照片。郭春風出事後,方離總覺得心神不安,所以取消儺面具的牆紙設置,只有圖片收藏夾有這張照片,不知道何桔枝怎麼發現了?
方離說:「為什麼比鍾東橋的價格高這麼多呀?」這話是她隨口編的,不料正好唬住了小姑娘。她臉色微滯,分辯道:「不一樣,他一下子訂了三個呀,那當然是要優惠點。」
「看出來沒?」
何桔枝身子一抖,眼睛微微眯起看著遠處,牙關緊咬,又是一個痛苦的表情。方離連忙搖著她肩,說:「算了,桔枝,改天再想。時間不早了,我們睡覺吧。」
靈堂的兩側呈雁形排滿花圈與紙紮,不少是價值不菲的鮮花圈。其中一個白菊花紮成的花圈特別醒目,方離不免看多了幾眼。然後她渾身一震,花圈上附著的悼詞居然寫著:沉痛悼九_九_藏_書念我的好友郭春風,落款:鍾東橋敬輓。
「727,很吉利,就是請安息的意思。」
「是,于叔。」
三人就面具的象徵意義與用途討論了一番,可惜對曼西族及阿曼西神所知有限,不能推出鍾東橋在家裡牆壁上掛著阿曼西神儺面具的用意。
趕到市殯儀館的大靈堂,追悼儀式快要開始了。來的人很多,大概是因為「富在深山有遠親」。靈堂里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花圈,有一群人圍著一位富態的中年男子小聲唏吁著。那名中年男子名叫于從容,郭春風的好朋友。他是一位成功的實業家,也是一位慈善家,每年捐助不少錢財幫助失學貧困兒童,方離就是受惠者之一。當年她在孤兒院時,于從容對她資助甚多,特別是高中以後,她的學費與生活費大部分都是他資助的。
方離抬高上身,環顧著四周,卧室很小很黑,感覺上並沒有人。不過門外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隱隱約約,但叫人寒毛聳立。
梁平沉吟片刻,說:「聽起來不太實際,不過我試著去找校領導商量商量。」
方離不接,拿出手機調出花圈照片給店員看:「就是這種式樣,我剛才在葬禮上看到的,一個叫鍾東橋送的,就是你們店裡做的。」店員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又詫異地看了方離一眼,一個從葬禮上拍下照片來定花圈的人,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她遲疑片刻,說:「沒錯,這個花圈是我們店裡做的,請問您什麼時候要?」
「那間就是。」小張給她指了指徐海城辦公室,「不過他心情不好。」方離問:「哦,怎麼了?」
「絨花巷的開發商來頭不小,找了我們上頭,勒令我們早點破案,要不就讓他先拆房子。」提起這事,他露出忿然表情,「你知道呀,破案需要時間的,急是急不來的。上頭就知道催徐隊,可把他氣的。」
「毫無進展,目前來看,自殺的可能性比較大。不過別跟我提案子,我正一肚子火呢。」徐海城臉色一沉。方離微微一笑,說:「大徐,看來你的脾氣還跟以前一樣呀……」頓了頓,她慢騰騰地吐出兩個字,「火爆。」
剛走進辦公樓一樓,從椅子上霍然站起一人,輕聲喚她:「方離姐。」
方離快步走到梁平身邊,看著他面前的電腦,只見屏幕上幾座青翠的山峰。「教授,這個山……」
梁平不無得意地說:「等一會兒你就明白了。」他這樣子說,雖然方離很好奇,但不好再問,也盯著屏幕看。
方離一個個地掃了過去,尋找著……
「那現在怎麼樣?」
「是這樣子,前幾天,我們基金會……」方離剛起了頭,門外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跟著門被啪地推開,小張警察扶著門把,喚了聲:「徐隊,頭找你。」
「不是,是我們幫他送過去的,我們有這種送貨服務。昨天他打電話告訴我們人名,地址,時間,我們今天做好,就送這去了。」
何桔枝緩緩地抬起頭,瞳孔深處折射著電腦的熒屏光,藍汪汪的一點。隔著遠,方離看不清楚她是否在哭,她的神態也似乎沒有異常的地方。
何桔枝是瀞雲山區貧窮桔農的女兒,生性溫和樸實,常受同寢室的室友排擠與捉弄,以前她還為此在方離面前哭過。當時方離心頗戚戚然,不可避免地回想起自己在孤兒院里受欺侮的情景,也因為這個原因,一慣與人疏離的她待何桔枝甚為親近。
「沒有啦,方離姐,你還當我以前那樣子呀。嗯,那個蔣屏兒帶了男朋友回宿舍。」何桔枝打住不語。
「這個周末我讓司機來接你吧,你阿姨想你了。」于從容口中的「阿姨」是他的妻子關淑嫻,她身體不太好,平日里隱居在家。她很是喜歡方離,隔段日子不見,就會叫司機來接她去家裡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