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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生死門

第九章 生死門

甘國棟與梁平幾乎異口同聲地說:「當然。」
甘國棟忽然冒出的一句話,把大家全弄糊塗了,不解地看著他,問:「禁咒之語?什麼是禁咒之語?」
整幅畫惟妙惟肖,令方離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汗毛都豎了起來,趕緊沿著牆壁往前走是。這幅壁畫盡頭的牆壁上安著一扇古樸的石門,比普通家居房門略大,門面一反前面墓室的繁瑣雕刻,極為樸素,僅在三分之二處雕刻著一隻簡化的眼睛。門腰處掛著蛇形門環,歷經千年依然鋥然發亮。
「這裡是什麼地方呢?」
這番話讓大家都陷入沉思當中。片刻,方離說:「首先我認為第六第七墓室存在有著建築美學作用與宗教意義。如果沒有這兩墓室就無法構成北斗七星造型,失去美感,也不符合古曼西族崇尚北斗七星的宗教習慣。第二我認為這個墓室看起來屬於整個北斗七星陣的一體,但事實上只在建築結構上屬於前者,它是獨立的兩室,無論是從門前浮雕的蛇,還是墓道的寬度都與前面的五座墓室有著明顯的區別。如果從闡述的主題來看,也是如此,前五室構成完好的靈魂觀:生死循環,生生不息。而這兩個墓室闡述的東西似乎更為龐大,也更接隱晦。星空、下跪的偶人、執刀的武士、華貴的肩輦,我一站在這裏,便有種油然起敬的感覺,不知道教授你們是否也有這種感覺?」
第三幅壁畫繪著:一人被綁在木凳子上,執刑人員正用尖刀與水銀剝他的臉皮。被綁的那人腳不停地蹬著,臉皮被剝了一半,露出暗紅的面部肌肉和白色的肌鍵……方離渾身一個激靈,胃不舒服地收縮著,酸水涌到喉嚨口。她連忙走到另一幅壁畫前,視線一接觸這幅壁畫,她愣住了。
「胳膊,還有腰也傷到了。」
甘國棟似是不太願意說話,嫌惡地哼了一聲。方離想他可能是痛苦得不行了,想想也是,一百來斤挾著滾下來之勢撞在他身上。她越發地心虛,都不敢再找他說話,只是揣測著身處的地方。空氣很清涼,屁股下似是石板地,也是涼颼颼的。一說話隱隱有迴音回來,感覺這是個面積頗大的空曠的封閉式墓室。
「是的,就是把人扔到水裡淹死……」方離邊說邊又轉到第一幅壁畫前,「咦,不對,不是定殺,好像是神判的一種形式。」剛才她看的匆忙,沒有留意到畫面上,河裡綁著那人已經解開腳上綁著的繩子。將人綁住扔進河裡,如果能自己解開繩子逃脫,或者超過一定的時間沒有沉下去,就可以宣判無罪,這是神判的一種方式。
「這是生死門。」方離雖然看不到甘國棟,但他卻能看到她與她身處的環境。
甘國棟微微一愣,很快地回過神來,環視著四周的偶人,緩緩地說:「這事情說起來話長,跟我們家族有點關係。我們甘家,以前是個大家族,也就是俗話說的書香門第。我祖父、曾祖父、曾曾祖父都是讀書人。據說,多年以前我們祖先娶了個曼西族的後裔做妻子。當時陪嫁的嫁妝中有一個檀香盒子,十分精美,上面印刻著這個標記。」他揚了揚手中的紙張,繼續往下說:「當時祖先十分好讀書,四處遊歷四處獵奇。碰到這種新奇的事當然不放過,就問妻子是什麼意思?妻子說,她們家族曾經出過一個大巫師,在曼西族裡,這個標識只有大巫師可以用,十分的尊貴。我這位先祖就將這件小事記錄在讀書筆記里,並且另外又從民間收集了很多曼西族的傳說,但都很零碎,我一直希望自己有生之年能將它整理完好,寫成一本曼西族的文集。」
甘國棟似是發出一聲不屑的嘲笑,說:「華夏文明哪一個不是受到原始五行崇拜的影響?要知道五行萬物之本。」九*九*藏*書
半天沒說話的甘國棟開口了:「你看到了什麼?」
方離起初以為雷雲山等人會很快下來,但過了十分鐘,上面還是毫無動靜。她漸漸地坐不住了,隨即想起自己包里有手機,雖然屏幕光微弱,也聊勝於無,只是不知道這一路的跌撞,手機是否完好。
他的話一說完,雷雲山連連點頭,說:「我贊同甘教授的看法。從常理來說,如果一座古墓有防衛調置,應該會分佈在各個方位,而且大門口應該是最有可能優先設置的,而沒有理由前面都沒有,結果最後兩個墓室反而有。不合邏輯,盜墓的東西也拿光,墓里的死者也受驚擾,在最後的墓室里設計摧毀裝置,失去了意義。」
方離失去應對,怔怔地說:「那怎麼辦?」
方離縮回手,問:「哪裡的骨頭斷了?」
朝下的石頭台階!
大家紛紛說:「沒有。」「不是我。」……
半晌,雷雲山慎重地說:「沒錯,是可以轉的,一直沒有留意到地上,當時我看到這一環套一環的地面,還以為只是象徵著太陽與月亮,沒想到是另有用途,古曼西族的才智真叫我驚嘆。」
方離有點發懵,片刻意識到身下是個人,連忙爬了起來,身下的人又是一陣哎唷哎唷,聲音似是甘國棟的。「甘教授,是你嗎?」
甘國棟沉吟片刻,說:「我個人認為這種可能性很小,這種古墓大概建於中原地區的戰國末期,當時的曼西族國力鼎盛,神權凌架于王權之上,大巫師成為實際的神權與王權領袖,並且控制整個南紹地區,被尊為群巫之長。南紹地區的人民都對他十分敬畏,而且曼西族人篤信自己的宗教,所以不可能擅用這個符號,這座古墓里用這個符號設計肯定是大巫師首肯的。而大巫師是阿曼西神在人間的代言人,作為宗教領袖,他必須言出必行,絕不可出爾反爾。所以我認為,這個設計不可能是種詭計。」
「是呀。」方離看著手機,顯示時間說明,他們已經掉下來有一個半小時了。手機快要沒電了,她走到甘國棟身邊坐下,關掉手機,心思又轉回第八墓室。「甘教授,整個墓室的主題是神判與刑罰,如果生門存在,它會將我們引向哪裡呢?」
「是……我。」甘國棟還沒從痛苦中沒緩過來,說話聲音都有氣無力。
雖然雷雲山也很想知道將會發生什麼樣的奇迹,但他做為整支考古隊的組織者,不能冒進與草率行事,所以他猶豫一下,說:「我要和李老、林教授、洪副局長、黃隊長商量一下,然後還要制定具體的應對方案。今天也晚了,大家還是回營地休息一下,如果甘教授與老梁不是太累的話,我希望你們能參加會議。」
儘管她毫無概念,但光是想像就已經令她激動萬分。只是五扇,哪一扇是生門呢?它們看起來一模一樣。方離凝神思索了一會兒,心想可能解開生門之謎藏在壁畫里,於是她拿著手機繼續看壁畫。
「什麼?方離,怎麼回事?」
「你還好吧?」
方離精神大振,走近細看,藍色的屏幕熒光給壁畫蒙上一層詭異的釉色。壁畫的風格與外面墓室一致,但用料暗沉,她還沒有看清楚所繪主題就能感覺到一股沉鬱壓擬的氣氛,等看清楚畫的內容,只覺得毛骨悚然。
方離喃喃地說:「我看到古代曼西族的五種刑法,定殺、剪指、剝臉、毒刑、火灸。」read•99csw•com
方離伸手撥弄著門環,金屬與石門相撞發出一聲清冷冷的叮聲。身後傳來甘國棟著急的聲音:「你不要動那些門。」
接踵而來的疼痛根本讓她無從思考其他問題。就這麼一路滾了下去,帶著咚咚的響聲。台階並不長,但一路滾下來,她是筋骨俱散,幸好跌落的地面並不堅硬。但當她跌到地面時,身下的「地面」發出「哎唷」一聲。
方離心中一動,問:「甘教授,那麼你家族志里有沒有提及禁書是什麼樣子的?」甘國棟搖搖頭,說:「並沒有提到,由於年代久遠,我覺得這個屬於傳說的成份比較大,就像中原文化的河書洛圖。」
甘國棟說:「我也不知道,聽到奇怪的響聲,腳下忽然一空就掉了下來。」
盧明傑獃獃地追問一句:「會如何?」
「你們看這個肩輦,不僅體積龐大,而且雕工精細,需要八人來抬。」甘國棟指著那個華貴的雕花石肩輦說,「作為交通位置,肩輦只有地位尊貴的人才可以坐,比如說大巫師。肩輦在圖上的方位如果簡化成符號,就變成H,乍看是兩豎一橫,很具欺騙性,可是如里我們將它轉過來,那不就是一豎兩橫嗎?」
「等雷教授他們吧。」說完這句話,甘國棟閉上眼睛。
第二幅壁畫上繪著:一人被綁在十字型樁上,四周圍著一群看熱鬧的人,兩個執刑人員正拿著鐵剪剪斷他的手指;手指將斷未斷,暗紅色的血淋漓不絕。方離只覺得一股冷氣在脊樑上來回躥動,心想:「想不到曼西族的刑罰如此苛刻,這斬手刑跟五虐之刑里的刖差不多。」看到這些陰霾的壁畫,令她很不舒服,但想到要破解生死門可能得靠它,硬著頭皮繼續往下看。
生死門一直僅存於傳說之中,沒有任何文獻證明它曾經被作為裁判形式。沒想到今天在塵封兩千年的古墓里發現它,這實在是驚人,方離興奮的難以名狀,自言自語地說:「五扇門、五幅壁畫,原來古代的曼西族人也深受五行之說的影響。」
墓室的黑暗很純粹,空氣是滯濁的。起初大家都屏息站著,慢慢地放開呼吸,荷哧荷哧的聲音此起彼伏。有一二分鐘,就只有這樣呼吸聲,然後忽然增加了另一種咯吱咯吱的聲音,聲音慢慢地變響。
「剪指、剝皮、毒刑、火灸,四種肉刑,說明曼西族以肉刑為體系的刑法體系已有雛形,但水試又是神判形式,看來兩千多年前曼西族正在經歷著刑罰體系的過渡時期。四種肉刑一種神判,雖然不是全部都是肉刑,但曼西文化還是深受五刑的影響。」方離說,「甘教授,是不是這樣?」
方離心虛往後縮著身子,周身也是一陣疼痛。她小心翼翼地扭動著身子,發現read.99csw.com除了腳踝扭傷較為嚴重外,其他都是皮肉之傷並不礙事。她放下心來,仰頭望著掉下來的地方,不過什麼也沒有看到,到處都是黑漆漆的。「教授,剛才發生什麼事?」
第四幅壁畫沒有前面的殘忍內容,但是所繪的內容對方離來說卻是似曾相識的。壁畫上一男一女赤身裸體被關在一個籠子里,籠外一個執刑人員正將一條五花斑斕的毒蛇送進去。蛇頭探動,紅信舒捲。這與洪慶華、蔣屏兒被蛇咬一幕何其相似?方離皺緊眉峰陷入沉思,看來洪慶華與蔣屏兒除了演繹「生命的起點」這個符號外,還另為深意,是巧合還是有心?
甘國棟疲倦的聲音,微弱的聲音,讓方離重新想起他受了重傷,她對著甘國棟所在的方位歉意地笑了笑,說:「對不起。」心思很快地從甘國棟身上轉回生死門上,她伸手撫摸著石門上的神之眼,推開石門的想法在腦海里蠢蠢欲動。但她知道這是行不通的,五扇門裡只有一扇是生門,一旦弄錯,根本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可能是整個古墓倒塌,也有可能會有其他意外?總之只有一次機會。
方離能感覺出他對自己的厭惡,心裏也不快,撞到他是意外,而且當時自己出於好意想救他的。她不再找他說話,怔了一會兒,終於想起應該要看看自己身處何方。她舉高手機,光芒太弱連牆壁都沒照到,不過證實了方離剛開始的想法,這是一個空曠的墓室。她舉著手機,慢慢地往前走,終於看到牆壁的輪廊,牆壁上似是繪著斑斕的壁畫。
「一定是叫人震驚的地方。」方離自顧自地說著,凝視著生死門的方向,目光變虛,似乎穿透了黑暗,落到遙遠的兩千多年前。在瀞雲的工地上,正聚集著古代曼西族最傑出的能工巧匠們,他們設計並建造了一座複雜的生死門,每扇門都可以打開,每扇門后都有通道,但只有一個是生門,只有一個通往目的地。
方離心中不無遺憾,身處一個偉大的建築物里,卻不能究其全貌,真是一件殘忍的事。剛才她在上面的第六第七墓室時,也曾想像過肩輦轉到正確位置時會發生什麼事,沒想到是這樣子:五扇簡樸的石門,五幅陰霾詭異的壁畫,空無一物的房間,神秘的生死門。現在她忍不住又開始想像,當生門打開時,會有什麼樣的事情發生?或是會通向何方?
好一會兒,才聽到甘國棟說:「我不知道。」
「不太好,你整個人撞到我身上。」
她掏出手機,本來開著的手機已經黑屏了。她連按幾下開機鍵,屏幕終於亮了起來,一束微弱的藍光衝破了黑暗。「甘教授,你還好嗎?」她把手機湊近甘國棟,只見他臉色蒼白,額頭汗珠顆顆。方離嚇了大跳,連忙爬到他身邊,伸手欲要扶起他。
方離從沉思中回過神,走到最後一幅壁畫前面,牆壁上繪著這樣一幕火灸的場景:一個人被綁在木架上,腳邊堆滿了木柴,木柴的一角已經燒了起來,火苗舔著他腳心,他痛得臉都扭曲了。其中一個執刑人員彎腰將火炬湊近木柴的另一角。不由自主地,方離想到被大火燒成幾根殘骨的郭春風,雖然形式不同,但同樣都是火刑。她站在最後一幅壁畫前,皺起眉頭,生死門帶給她的喜悅淡卻,另一種駭怕佔據她的心房。
「那你快寫,我可要先睹為快。」雷雲山教授高興地說,「甘教授,你說這個符號的意義,我很贊同。不過你剛才說的禁咒之話究竟是什麼呀?」
咯吱咯吱聲繼續變快變響。
「生死門?」方離愕然,舉著手機快步往前走,門接著壁畫,壁畫接著門,沿著牆壁走了一圈,共有五幅壁畫五扇門,均勻地等分了圓形的牆。「真的是生死門,真的是傳說中的生死門。」她興奮,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聲音,圓形墓室響起迭迭迴音。
雷雲山等人聽到她的驚呼,紛紛著急地問:「方離,怎麼了?」但方離沒有回應。黑暗裡的咯吱咯吱聲還在持續,聲音漸漸變弱,然後格登一聲,停了下來。那一刻,燈也亮了,墓室里重現光明,但是方離與甘國棟已經平空消失了。
「我不知道,反正感覺地面在轉動。」方離緊張的心都九_九_藏_書提起來了,身側有輕微的風聲,那是人走動帶起的風。「誰?誰在我身邊?」她一緊張忘記了雷雲山的叮嚀,伸出手去摸一下,觸手細軟,那是衣服的感覺。那衣服卻忽然下滑,方離一愣,顧不得細想,變摸為抓,但那人的下滑勢頭很猛。她「哎唷」一聲,也被帶著往下墜。
如何才能找出生門到達目的地?而目的地又是什麼呢?
「大家別驚慌,是發電機故障,我帶著電筒。」黑暗裡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一會兒雷雲山又說,「糟糕,剛才被鄧工拿走了。大家不要亂動,一會兒就會來電的。」
梁平最年長也最持重,提出一個令人擔憂的問題:「如果這個設計是個誤導或詭計,轉動它摧毀整個古墓怎麼辦?」他的話讓大家心頭一凜,細想一下,這種可能性非常大。古墓的設計者為防盜設計一些保安措施是經常有的事情。
「可以轉動嗎?」方離看著那個龐大華麗的肩輦,它的地部是連著地面石塊的。這句話問住了大家。雷雲山若有所思地看著地面,緩緩地蹲下身來,手指撫摸著石條的接縫。其他人也紛紛走到肩輦旁邊,蹲下細看。
這個墓室鋪著石塊,肩輦下面是塊圓形的巨石,以肩輦下面的圓石為中心,外圍一圈也是圓的,不過是由幾塊弧形石頭拼嵌而成的,跟著一環套著一環地向外擴散。石塊之間的拼嵌工整平順,顯示出精湛的石作工藝水準。
甘國棟搖搖頭,說:「不知道。」
甘國棟露出驚恐的神色說:「不要碰我,我的骨頭斷了。」
「沒錯,我就有這種感覺,可以說是一種敬畏的心情,對天地對宇宙甚至對人類,很複雜的一種感情。」梁平點頭附和。
大家恍然大悟,連連點頭。梁平說:「漢字『工』字是象形文字,意指持有工具。不知道曼西族的『工』符號意指什麼?還有整個符號代表什麼?」
「眾所周知,巫師通常都是祭祀台上施咒,而且都有自己法器,就像現在的道人會有桃木劍之類的工具。曼西族的巫師有法杖,當巫師開始施法,召喚神靈時,他就會高舉法杖,兩橫分別代表祭祀台與法杖,中間一豎為頂天立地的人。而上面的兩個圓圈,代表太陽與月亮,這點我想大家都清楚,先民時代的太陽與太陰崇拜。下面的兩個方格分別代表大地與湖泊,在古代人們都認為地球是方形的,至於湖泊則是古代瀞雲地區有名的四方湖,被曼西族稱為聖湖的。」頓了頓,甘國棟有肯定的語氣說,「所以,這個符號全部的意義,就是連接天地的人,也就是大巫師。」
甘國棟拿出筆在那個符號之間添了一豎兩橫,舉高給所有的人看,鄭重地說:「這個類似於漢字『噐』字的符號,是曼西族的象形文字,意為通天地的人,也就是大巫師。」
方離不理會他的不屑,兀自興奮不已,說:「甘教授,為什麼會在這個墓室里出現生死門呢?」等了片刻,也沒見甘國棟回答,她忍不住又呼了一聲:「教授?」
雷雲山拍拍手弄掉灰塵,站起身來說:「那我們回去吧。」其他人也紛紛站起身來,往門口走去。盧明傑與方離都很好奇肩輦轉動90度後會發生什麼樣的奇迹?因此腳步微挪,戀戀不捨地看著肩輦。
「定殺?」
甘國棟伸手拿過雷雲山手上的紙張看了又看,抬起頭,肯定地說:「沒錯,就是它。」大家的胃口被他高高吊起,連聲催促:「到底是什麼?快說呀。」
有句諺語:生與死僅是隔一扇門。古代的曼西族人似乎早就認識到生死的一體兩面性,所以創立生死門這種神判形式。當某人被懷疑犯下重罪,卻又沒有明確證九*九*藏*書據時,他會被帶到封閉的房間里,房間里會有五道一模一樣的門,他可以選擇打開其中一扇門,如果生門則生,如果是死門則死。在神權觀念盛行的先民時代,人們普通相信有神靈的存在,並會保佑好人、懲治壞人。所以生死門上都刻著眼睛,意謂神之眼看著一切,罪惡無處遁形。
雷雲山、梁平、盧明傑面面相覷,然後一起盯著那個雕花肩輦,它保持著原樣,似乎從來沒有動過。
這時忽然燈滅了,四周一片黑暗,大家驚詫地停住腳步。
「是吧。」甘國棟大概沒有精力詳說學術方面的事情,「雷教授他們怎麼還沒有找著機括?」
方離感覺腳下地面在轉動,脫口而出:「地在轉。」
雷雲山著急地問:「是誰碰到了什麼東西?」
雷雲山拍拍手,試意大家停止討論,聽他說:「聽甘教授這麼一說,解決很多一直困擾我的疑問。但是這個第六第七墓室依然是個謎,顯然它不是陪葬墓,那麼它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呢?那就是兩千多年前的曼西族古墓設計者造出第六第七墓室並安排偶人肩輦的用途是什麼?」
方離一怔,轉身看著他,但他隱在黑暗裡,根本看不到。「為什麼不能碰這個門?」她隱隱感覺到甘國棟的話里有些不妥,卻又想不起在哪裡?
她面前的壁畫上繪著:一條大河,河水顏色深,閃著幽光;河兩岸站著四個衣著一樣的人,面目嚴肅,看起來像是執刑人員;四人後面另有密密麻麻的人群,似乎是看熱鬧的人;在河的中間,有個五花大綁的人正撲騰掙扎,似乎想竭力掙脫身上的繩索。每個人的表情都十分生動,執刑人員的木然、河裡綁著的人的恐怖,看熱鬧的人有的好奇地睜大眼睛、有的露出不忍之色、有的掩住嘴巴露出害怕神色……
盧明傑搶先反應過來,問:「可是那些跪著的偶人只形成兩個圓圈兩個方框呀,並沒有一豎兩橫。」
甘國棟又往下說了:「在我家族志里記錄的曼西族傳說中,曾提及曼西族最古代最神聖的傳說,是關於大巫師與本神阿曼西的,其實也是關於曼西族的禁咒之語,相傳這種象形文字是阿曼西神教會大巫師的,因為該文字主要與施咒禁忌有關,所以被稱為禁咒之語,也叫神靈之語。傳說還提到阿曼西神化身為山脈之前,留下一本用禁咒之語寫的書贈給大巫師,用來統治和教化曼西族人,揚善懲惡,施福錮咒,以便他們永世不忘阿曼西的神諭。而這本書被曼西族稱為禁書,是神聖的不可侵犯的最高神權象徵物,相當於基督教里的聖經。因為這本禁書,曼西族形成了以巫師為核心的神權儀軌,繼而影響整個南紹地區,成為群巫之長。」
下墜的一剎那,方離只有一個感覺,害怕,身體自發的害怕。不過這種害怕只是轉了一下,馬上被疼痛代替了。她感覺自己摔在有稜角的石塊上,然後一路滾了下去。片刻才明白過來,這是台階。
甘國棟滿意地哼了一聲,方離疑惑地轉過身,說:「甘教授,你好像對曼西五刑很熟悉。」
「談不上熟悉,我們家族讀書筆記里提到過,那種水淹的刑,確切地說叫水試,是神判的一種形式。」
「那讓我們來想想究竟這個墓室在闡述什麼呢?」雷雲山兩手交握,露出思索的神色。
「怎麼說,我們現在就推動這個肩輦嗎?」盧明傑熱切地問,方離、梁平、甘國棟也期盼地看著雷雲山。推動肩輦,讓大巫師的標識完整呈現,會發生什麼樣的奇迹呢?大家的腦海里浮想聯翩。
「我很累,讓我休息一下。」
「在我看來,這兩墓室闡述的東西早就暗示我們了。」甘國棟胸有成竹地說,思考中的眾人心頭一動,齊齊注視著他,「這個墓室有個啞謎,而謎底很簡單,就是如果把肩替轉動90度,讓『噐(上面兩個是圓)』符號完整出現,會如何呢?」
大家聽他這番解釋,又聯想到兩千多年前的文化與宗教狀況,覺得十分合情入理,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方離好奇地問:「甘教授,你怎麼這麼清楚?」她的問題引起梁平雷雲山盧明傑的共鳴,曼西族的相關文獻並不多,為什麼甘國棟知道這麼多關於曼西族的事情呢?